回到反派灭世前[末世] 作者：寒玉面 文案： 2025年，末世爆发，病毒与外星入侵者横行全球。 人类在末世里进化，成为觉醒者，简星原本是其中默默无闻的一个。 他的梦想是末世结束后回家种地。 十二年后，末世终于结束，简星刚准备解甲归田，总基地却遭到了叛变觉醒者的血洗，简星成了全基地唯一一个活口。 留下他的命的，是叛变者的老大，也是简星早忘了八百年的昔日同桌。 同桌名叫陆铮寒，据说，此人觉醒后丧失人类情感，嗜血好杀，极度残暴。 他血洗基地后，带着自己的一众小反派们以残暴手段，建立起等级分明的新帝国，压迫得末世幸存者们苦不堪言。 简星刚种下的红薯地还没发芽，就被小反派们给炸没了，连屋顶都给掀翻了。 简星一气之下，靠着昔日缥缈的同桌情谊，潜伏到陆铮寒身边，成为了他的枕边人。 他的目的原本是炸了反派老窝，没想到陆铮寒过度大方，把自己的命也拿给简星炸了。 陆铮寒死的那天，简星才知道，这个据说毫无人类感情的大反派，原来从高中起，就在暗恋他。 简星在震惊中浑浑噩噩，没想到闭眼后一睁，他重生了。 他回到了高中时代，末世即将来临，而未来的大反派陆铮寒，仍是他的同桌。 此刻的陆铮寒，没有末世后的浑身残暴气，他穿校服，背书包，被课代表催交作业，看起来就是个普通高中生，还是年年拿三好学生那种。 简星看着他，忽然看到了光明未来的希望，反派还没变坏，还有救。 简星信心满满，准备掰正反派，一起化身伟光正义人。 于是末世爆发后，简星准备带着陆铮寒，投奔组织，共同扛怪。 简星：“陆同学，你知道……” 陆铮寒：“我知道，应该的。” 然后未来大反派拎起了刀，兢兢业业打起了怪，救起了人。 简星：？ #反派他好像不用掰就很正# ##我是好人，我装的## 我知道我很坏但我装得很好攻X我真的不想打架但天天都得打架的重生预言帝受【强强】 立意:即使深陷逆境，也要破开层层险阻，勇往直前。 内容标签：强强,情有独钟,末世,爽文 搜索关键字：主角：简星|配角：陆铮寒|其它：甜文 一句话简介：反派他差点就疯了 第1章 是的，我感觉很悲哀。 2025年，入夏，重城。 距离那场史无前例的特大流星暴已经过去半个月，但空气里仍旧残留着淡淡的灰烬味道。 半月前，一场震惊历史的流星雨降临全球，漫天流星体穿过大气层时燃烧的火痕几乎点燃了整个地球所有的天幕。 全球民众都用肉眼欣赏到了那震撼而美丽的一幕。 柳玉萍拎着菜，另一手牵着个五岁的胖男孩，走进小区单元门厅。 门厅两旁各有一排休息的金属排椅，坐着几个歇凉唠嗑的大爷大妈。 其中一个大爷坐着轮椅，裤腿空荡。大爷前几年出了场车祸，双腿截肢。 胖男孩经过那位大爷，肉嘟嘟的脸上立马浮起孩童天真的恶意，左摇右晃地喊：“妈妈，看，这个没腿的老头又在这儿。” 柳玉萍瞪了一下胖男孩，却是说：“好好走路。” 胖男孩道：“妈妈，他真的用尿不湿吗？那不是孩子才用的吗，他一个大人用那个，真不害臊。” 每次见到这个大爷，男孩都要说一遍这句话，因为每次他说完，大爷就会露出屈辱难堪的表情，特别有趣。 可这次男孩喊着说完，大爷却是慢慢偏过头，阴沉地盯着男孩。 不仅是大爷，两旁排椅上的其他大爷大妈，纷纷停下说话声，沉默而冰冷地盯着男孩和他母亲。 这一幕诡异极了。 柳玉萍心里一怕，赶紧拉着儿子，快步走向电梯。 三个电梯都在高层，柳玉萍只能焦急等着，她也不知道为什么，心里莫名有股恐惧，总觉得背后到处都是阴冷注视的目光。 原本安静平和的小区里，似乎埋伏着某种沉默杀机。 她不断按着电梯上行按钮，见电梯迟迟不下来，她忍不住骂道：“什么破小区啊，电梯老是不够用，物业费都白交了吗？也不不管管，真……” 嘎吱——嘎吱—— 轮椅滑动的声音，突然从背后传来，柳玉萍怒骂的声音猛地停住，她撑大了眼，紧张地盯着面前银白的电梯门。 “妈妈，我怕。”胖男孩往她腿边缩了缩，“那个轮椅老头过来了。” 柳玉萍僵硬转头看去。 轮椅大爷正一下一下转动着椅轮，朝着电梯这边靠近。 大爷干瘪的嘴唇紧闭，脸上的每一根皱纹都用力绷紧，整张脸显出一种缩紧的阴沉，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爆发出来。 轮椅滑动声停了，大爷坐在柳玉萍面前，沉默的目光缓缓挪动，盯住男孩，一言不发。 沉默，冰冷而诡异的沉默。 叮——电梯门忽地发出清脆声音，柳玉萍肩膀一抖，急忙拽着儿子进入电梯，一边疯狂按关门键，一边对着老大爷怒骂。 “要死啊，老东西！赶紧滚！” 大爷慢慢抬起视线，浑浊地眼睛盯着柳玉萍，然后猛地掀开干瘪的嘴唇，露出凶狠恐怖的表情。 柳玉萍吓得心脏狂跳，飞快按动关门键。 电梯门晃了晃，慢慢合拢。 空间瞬间安静，继而缓缓上行。 柳玉萍惊魂未定，脸色惨白，忍不住自言自语道：“这破小区，越来越诡异了，那群老不死的是不是都疯了？整天摆着死脸吓人……” 胖男孩抬头问道：“妈妈，什么叫死脸？” 柳玉萍回道：“就是死人脸，像刚刚那群老不死的，就是一副死脸。” 电梯停在七楼，走廊安静无声，感应灯又坏了，走廊里昏暗一片。 柳玉萍心生恐惧，紧紧拽着儿子的手，几乎是一路逃回家里。 客厅里一片混乱，早上吃过的碗筷还没收拾，地上满是乱扔的玩具，还有小孩零食垃圾袋，以及烟头。 活像垃圾堆。 柳玉萍心里的惊恐情绪瞬间炸成滔天的愤怒。 “简星！”柳玉萍放开儿子，鞋也顾不得换，蹬蹬冲向阳台改的卧室，“你个吃白饭的垃圾玩意儿，我让你收拾的客厅呢，你怎么还没收拾！” 她暴力推开简星的卧室门。 “桌子不收，地也不拖，你要死啊！” 卧室里，简星犹在梦中。 他梦见十年前，陆铮寒死亡那天。 失控的精神力像是黑色潮水，呼啸着冲破精致奢华的餐厅，昂贵家具被巨大的力量轰成齑粉，飓风狂啸，扬起陆铮寒乌黑的额发。 他胸口插着银白色的特制匕首，失控的精神力便从伤口里爆发出来。 可他好像并未感觉到疼痛，而是温柔地摸着简星的脸，薄唇轻张，无声地说了三个字。 “简星！”柳玉萍的怒吼声将简星从梦境里扯出，手臂被柳玉萍狠狠拽着，一把从床上扯起。 “睡睡睡，整天就知道睡觉，事情不做，我养你是白养的吗？” 简星猛地睁眼，在意识清醒那一瞬间，身体便已经自发反应，手臂一转，扣住柳玉萍胳膊，翻身而起，掐着柳玉萍后颈，登时将柳玉萍摁在床上。 他手指用力极大，捏得柳玉萍脖子肌肉下陷，几乎断掉。 剧痛和濒死的恐惧让柳玉萍所有的怒火瞬间变成了恐惧，她结结巴巴道：“简星你你你要干什么？” “闭嘴。”简星指尖继续用力，嗓音里带着冰冷的杀意。 手指掐着的人皮肤是热的，有着正常人体应该有的肌肉触感，她是真实的人类，不是做梦，也不是催眠导致的幻觉。 可他明明已经吞枪自尽了，怎么还会醒来？ 简星抬头，看向周围。 屋内环境陌生又熟悉，陌生是因为他已经二十多年没见过这间屋子，熟悉则是因为这是他从小住到大的卧室。 简星反应一秒，立马看向窗外。 上午的日光明亮，太阳半挂于天际，耀眼刺目。 一切都是真实的，他没有死，而是重生了。 还没搬出这间卧室，那就是十七岁高二的时候，他还没有转校，陆铮寒也还是他同桌，末世也还没有正式爆发。 “爸爸！”门口胖男孩的喊声打断简星的出神，“爸爸！简星打妈妈了，你快出来打简星啊，他要造反了！” 简星看了一眼那胖男孩，花了几秒才认出来，那熊孩子是他名义上的弟弟，而被他掐着后颈的女人，是他养母柳玉萍。 “今天几号？”简星问。 柳玉萍已经被吓傻了，也顾不得耍横，老实回答：“六月，一号。” 儿童节，陆铮寒父亲杀妻事件曝光那天。 简星果断放开柳玉萍，起身便往外走。 养父简平这时从主卧出来，睡醒惺忪地骂道：“吵什么呢？老子昨晚通宵上班养你们，现在连个安稳觉都睡不成，找死吗你们？” 胖男孩喊道：“爸，简星刚刚打妈妈了，你快收拾他。” 简平没反应过来，他一抬头，看到简星沉着脸，大步往外走。 这少年还是他熟悉的样子，微卷的黑发，俊秀漂亮的五官，内敛的双眼皮，睫毛很长，肌肤白皙，有着青春少年该有活力与柔韧。 此刻他眉眼压低，眼尾里带着超乎常人的凛冽冷硬，气魄强大得令人心惊。 简平惊了一下，不知道是不是自己没睡醒，竟然觉得这个养了十四年的养子无比陌生。 直到简星关门离开，简平终于回神。 “爸爸，你为什么不揍他？他今天特别不听话，你应该好好收拾他。”胖男孩大声呼喊，眼里溢出兴奋而恶劣的光，“应该把他打成死人脸。” ** 简星乘着电梯下楼，乘凉的大爷大妈们还在门厅里闲聊，说话声一如既往地喧嚣吵闹。 可当简星从他们面前经过时，这群老人们立马安静下来，眼神直勾勾地盯着简星。 所有人都认识柳玉萍那一家人，不论是那个可恨的熊孩子，还是这个长得好看，但十分不好惹的少年。 这是小区里最不受欢迎的一家人。 简星目光在老人们怪异的面容上滑过，他轻轻皱眉，知道这是外星病毒感染后的潜伏期症状。 那场亿年罕见的特大流星雨里，携带着巨量的外星病毒。 这些病毒散布在全球的每一寸空气里，感染全世界所有人，最先开始发生变化的，就是基因链不够稳固的老人。 病毒会先入侵大脑的深层边缘系统和颞叶部位，篡改人的听觉，视觉以及记忆和感情系统，放大人心底积压的黑暗恶念，使人变成被愤怒和恶意驱使的野兽。 越是心存恶念，病毒感染后给予的效果与能力就是越是强大。 病毒爆发后的末世，是心存善意者的末世，是恶人的天堂。 ** 2025年，6月1日，周日。 末世倒计时：14天。 陆铮寒家在隔壁街道的别墅区。 别墅区安保严密，保安亭内和门口均有一个保安。 但此刻，保安亭里的保安低头看着手机，不知道手机里正展示着什么内容，他神情呈现一种不正常的狂热，完全不管别墅区出入口的状况。 保安亭外的那位保安盯住简星，他咧嘴笑起来，眼睛睁得很大，问道：“你也想进去看热闹吗？这里出了一桩残忍的杀人案，一个有钱人把他老婆杀掉肢解了。” 那保安越说眼睛睁得越大：“特别残忍，听说还是当着他儿子的面，让自己的儿子，眼睁睁看着母亲被弄死，被肢解。啧啧啧，这些有钱人啊，都只是表面光鲜而已，背地里，都是丑陋的恶魔。” “都是恶魔。”保安说着，直接帮简星刷开门禁，“你快进去吧，这种热闹难得一见，我悄悄放你进去，错过今天，就没有机会了。” 简星没说话，穿过速通门，进入别墅区。 一走进去，警笛声若有若无的从深处传过来，被重重茂密绿化吸收缓冲，只剩下轻薄的一层。 简星循着声音，一路奔跑。 不多时，他看到了围观的人群。 那保安不知道放了多少人进来，高档别墅里竟里外围了好几层看热闹的群众，几辆警车停在旁边，车顶上警灯开着，红光闪烁，发出尖锐的鸣笛声。 简星挤开人群，被拉起的警戒黄线挡在外面，几个警察拦着人群，不让任何闲杂人进入。 视线越过门口的隔离距离，再穿过一个精致的前院，简星看到站在门口的陆铮寒。 陆铮寒很安静地站在门口，初夏阳光正好，落在他身上，照得他的肌肤有种近乎透明的苍白。 他神情无比平静，目光聚集在前院某一处，一动不动，像尊冷色调的雕塑。 胸前的白色T恤上溅着几道猩红血色，那呈喷射状的血痕爬过陆铮寒的胸膛，沾在他苍白病态的脸上。 醒目得扎眼。 这时，两个穿着白色制服的法医抬着一个担架匆匆走出。 担架上放着黑色尸袋，里面的东西形状散乱，不具人形。 所有人都知道里面装的是什么东西，人群瞬间激动起来，各种议论声吵吵闹闹响起。 警察呼喊着让人群避开，让出法医通行的道路。 两个记者趁机穿过黄线，带着摄像师冲进院子，围在陆铮寒面前。 话筒怼在陆铮寒脸前，记者压不住兴奋地问道：“陆教授是全国最有名望的基因学教授，三年前甚至获得过诺贝医学奖，他本应该是一个令你骄傲的父亲，现在却做出杀妻这样残忍的事情，请问你做为他的儿子，此刻是什么心情？” 陆铮寒慢慢转动视线，停留在问话的记者身上。 “你父亲之前就有过杀人征兆吗？他是潜藏的变态人格吗？” “他是否曾虐待过你和你母亲？” “……” 无数问题飞快地从记者口中飞出，直到记者问出一句：“你现在觉得悲哀吗？” 陆铮寒冷静而仔细地观察着记者此刻的表情。 兴奋地，热烈地，唇角怪异抽搐着，拼命压抑着他心底的窃喜和八卦。 片刻，陆铮寒脸上有了表情变化，他复刻着记者此刻地表情，牵起唇角，微笑道：“是的，我感觉很悲哀。” * 作者有话要说： 新文《全区驯魔而我成了驯狗专家》求预收~ 苏离从无限流世界回来了，历时四千天。 系统：“恭喜宿主返回原世界，此次无限世界游戏共计返回玩家十名，但最终存活玩家仅一名。由于您是无限世界最强王者，所以返回后技能清零，当前排名——倒数第一。请玩家努力求生。” * 这是个资本为尊的世界，而数据清零后的苏离一无所有。 没钱，没超能力，也没有契约魔鬼可以为他驱使，他只有一个被七大区称之为疯狗暴徒的未婚夫。 * 贺铎，贺家流落在外的私生子，十三岁以前，他靠着吃垃圾苟延残喘，十三岁以后，他出卖所有，与地狱恶魔签下灵魂契约，成为七大区最为暴戾残忍的控魔者。 十年后，他夺权篡位，从被人不屑一顾的私生子，变成了贺家新任家主。 据说此人性格毒辣，行事疯狂，人前被叫做贺主，人后被称之为疯狗。 他有个名叫苏离的未婚夫，出生底层，一穷二白，但容貌出挑。 * 贺铎曾在人前说，会把自己那个没用的未婚夫扒皮挂在城墙上。 但后来—— 苏离坐在柔软的沙发里，用脚踩着贺铎的膝盖，对他说：“想留在我身边，可以啊，做我的狗。” * “我爱你。” “我也爱你，小狗狗。” * 疯狗攻X训狗大师受 第2章 那家伙很奇怪。 那位名叫陆铮寒的少年，有着俊美精致的五官，唇边带着克制地笑意，乌黑的眸底平静漠然，神情与他说出来的“悲哀”两个字完全不相关。 记者头皮绷紧，被他此刻的表情吓得愣住。 陆铮寒看着记者惊愕发愣的表情，轻轻皱眉，意识到自己刚才那个表情不对。 他立马恢复了毫无表情的平和模样，转身进入别墅。 余光转动间，陆铮寒忽然瞥见一道有些熟悉的身影，他脚步停顿了一下，重新回头看去。 人群之中，有一张他认识的脸。 他的同桌，简星。 简星正盯着陆铮寒，眉头微拧，表情很复杂，陆铮寒还看不懂那种表情的意思，他只知道，此刻的简星，身上有一种陌生的气息。 也许是被吓到了，陆铮寒想，毕竟他在学校本来就是一个性格奇怪的人，现在又多了一个杀人犯之子的身份，简星也会和其他同学一样，觉得陆铮寒是一个可怕的同学。 他们以后可能不会再一起吃午饭，一起讨论题，或者互相抄作业了。 陆铮寒想着，无意识地皱起眉，突然感到了一种烦躁和愤怒。就好像他手里原本端着一杯清甜可口的牛奶，然后突然出现了一只手，无情地将属于他的牛奶打翻在地上，让他只能看地上的残渣。 陆铮寒进入别墅客厅。 几个警察正在沙发处给陆明禛做笔录，落地窗窗帘紧闭，不透半点光线，屋内用水晶吊灯照明。 大客厅旁是小餐厅，里面没有餐桌，只有一张金属长桌。此刻，桌子上满是还未凝固的鲜血，血流沿着桌面和桌腿滴答下落，在浅灰色的大理石地板上淌出一片血泊。 血泊里有混乱的脚印，以及两道奇怪的印子。 陆铮寒看着那印子，想起自己跪在那里，看着父亲杀死母亲的过程。 那时候，他心里也有一种强烈的感情，他不明白那感情属于什么，如果对照书里和电视剧里的形容，那应该叫做难受，或者悲伤，又或者应该算是愤怒。 陆明禛对自己杀妻一事供认不讳，他也没办法否认，现场到处都是他的指纹，还有自己亲儿子作人证。 陆铮寒停在距离陆铭禛半米多远的地方，静默地看着穿着干净防护服，被铐着双手和双脚的父亲。 陆明禛平静地做完了全部笔录，然后看向陆铮寒，他忽然笑起来，眉眼儒雅，温和得没有半点攻击性。 他对着队长陈警官道：“我能和我儿子说几句话吗？” 陈警官看向旁边的陆铮寒。 那个刚刚丧母的少年，面色平静淡漠，没有半点悲伤。 陈警官皱眉，觉得这家人恐怕心理都有问题，但陆铮寒还是个未成年，他身份证上，还有一个半月才到十八岁。 “可以。”陈警官答应。 陆明禛转头，看着陆铮寒，像是个耐心温柔的老师，缓慢从容地问陆铮寒：“好孩子，你知道你在做什么吗？” 陆铮寒沉默地与父亲对视，眼睛里毫无波澜。 陆明禛看了他几秒，平静道：“你不知道，但这很好，这说明，你将来会比我更优秀。” 陈警官虽然听不懂这个陆明禛到底在说什么，但他直觉这不是什么好话。 “好了，现在你不能再和他说话了。”陈警官说完，立即叫人把陆明禛押下去。 随后他严肃地对着陆铮寒说：“既然你能主动报警，就说明你知道你父亲所做的事情是严重违法的，不论在什么情况下，不论你与别人是什么关系，对对方施加暴力，剥夺他人生命，都是犯罪。” 陆铮寒认同道：“您说得对，我看过刑罚和民法。那我父亲会被判处死刑吗？” 陆明禛虽然犯下了重罪，但他是国内最优秀的基因学教授，他所研究的病毒基因与人类基因的进化关系具有巨大的价值，如果成功，将会创造人类遗传学新历史。 陈警官显然也知道这一点，于是他最终说：“法律会带给你母亲应有的正义。” 陆铮寒没接话。 陈警官道：“你希望自己的父亲被判处死刑吗？” 陆铮寒看向陈警官，目光很平，像是一潭平静漆黑的水，与他对视，只会看到自己的倒影而瞧不见水底深处的隐秘。 “我也相信法律终将会带来合理的正义。” ** 简星回到家，用钥匙开门，发现门从里面反锁住了。 柳玉萍听到开门声，立马冲过来，隔着门骂道：“你还知道回来啊，没良心的东西，平时不乖乖听话就算了，今天竟然还敢打我，你真是个白眼狼。” 她扯开了嗓门大骂，从当初收养简星开始骂起，大有要把简星这十几年来做过的错事全都要骂上一遍。 这情况不是第一次发生，柳玉萍早就对简星的叛逆十分不满，要不是收养简星每个月能得到一笔不小的补贴，他们早就把简星赶出去了。 简星站了片刻，想说两句话，但最后放弃了。 说什么都是浪费时间。 他直接转身离开，连行李也不想收拾了，反正他也没什么有价值的东西。 柳玉萍不知道简星已经走了，还在屋里扯着嗓门使劲骂，等她骂够了才说：“现在你就给我跪在门口，什么时候认错了，什么时候再进来。” 门外没有回应。 柳玉萍拔高声音：“听到了吗，简星！” 旁边被吵了半天的邻居受不了了，开门对着柳玉萍吼道：“有完没完？三天两头吵人，你当小区是你家开的吗？” “还有，你那个养子早走了，别他妈骂了。” 那邻居一下没控制住脾气，喊出了那些在他心里忍耐已久的怨恨和不满。 “整个小区里，就数你和你那个熊孩子最不要脸，平时垃圾扔楼道里，占公共资源，占邻居便宜，还他妈的在老子放门口的鞋里撒尿。” “柳玉萍，老子今天警告你，你再放任你那个贱种在小区里撒泼，老子见一次打一次。” 柳玉萍被骂得拉开门，一看简星果然跑了，又被邻居怼脸怒骂，怒火上头，当即就和邻居对骂起来。 两边都骂得上头，最后直接打了起来，最后还是物业那边过来拉架才停下。 柳玉萍带着一脸抓痕和青紫回到家里，坐在客厅里一边呜呜哭，一边接着咒骂邻居和小区里的人。 她正骂得上劲，一道声音忽然在她耳朵里响起：“你就是老女人，不要脸的贱货。” 柳玉萍蹭地一下蹦起来，惊恐看向四周：“谁在说话？” 家里空旷无人，她的宝贝儿子正在客厅里专心看着动画片，一边看一边傻笑，对母亲的状况毫不关心。 而柳玉萍耳朵里的声音也并没有停止，而是不断地回响着。 “贱货！早晚有一天弄死你！” “有娘生没爹教的贱种！” “早晚砍死你，砍死你全家！” ** 简星去网吧过了一夜，他和老板认识，经常低价给老板打工，帮他守夜班。 这天晚上，简星也帮老板守了一个晚上的网吧。 第二天一早，简星去往教室。 早自习时间快到了，同学几乎到齐，但没人看书，大家都挤在一起，聊着昨天发生的大事——陆铮寒父亲杀妻，以及陆铮寒这个怪人。 “我平时就觉得陆铮寒那家伙很奇怪！”有人说，“你们还记得之前死在教室那只野猫吗？” 那是高一上学期的事情，一只受伤的野猫在半夜闯进没人的教室，打碎了一个花盆，最后死在教室角落里。 同学们第二天来上课，发现野猫僵冷的尸体，大家纷纷觉得很是可怜。于是班上一位女同学拿出自己的浅蓝色收纳盒，另一个同学捐出了自己的丝巾，给野猫做了口简单的棺材，准备将野猫埋进小树林。 就在大家给野猫处理后事的时候，陆铮寒却在收拾那个破碎的花盆，花盆种了一棵深绿色的玉树。因为从高处坠落，玉树折断成了两截，叶子掉了一地。 陆铮寒借来一个收纳盒，还在盒子里铺上了餐巾纸，给树也做了口棺材。 同学都很奇怪，问陆铮寒为什么要这样做。 陆铮寒说：“猫死掉有一口棺材，树死了难道不应该一样吗？而且这棵树，还是你们亲自种的。它死了，你们没有伤心吗？” 那天陆铮寒说完这句话后，教室都安静了。 每个人都觉得陆铮寒这人想法奇怪，虽然那时大家还说不出来陆铮寒到底哪里奇怪。 现在一联想陆铮寒父亲干出来的事情，大家终于知道奇怪在哪里了。 陆铮寒这个人，缺失同理心。树和动物，在他眼里是一样。 杀死一棵树，和杀死一个人，在他看来也没有区别。 就像是他父亲，杀掉自己妻子不算，还要把她肢解，何其残忍。 第3章 我可以和你一起睡吗？ 2025年，6月2日，周二。 倒计时：13天。 简星走进教室。 同学们还在议论陆铮寒，从野猫事件开始，把他平时的每一个奇怪举动都拉出来分析了一遍。 见简来了，马上有同学拉着他加入讨论大集体，顺便询问简星，作为陆铮寒同桌，有没有发现过陆铮寒的异常。 “真的没有吗？”一个男生不相信，“大家都觉得陆铮寒他很奇怪啊，性格和心理都有问题。” 简星走到位置上，拉开椅子坐下。 “我觉得他挺好的，热心助人，还会给我讲题。” 男生很是失望，看简星这里问不出什么内幕，很快抛弃简星，回到议论的大集体。 早自习铃声响起，大家也没停下讨论声，直到陆铮寒进入教室，所有的说话声猛地停下，教室里像是突然被人摁下暂停键。 所有同学齐刷刷地盯向陆铮寒。 陆铮寒目光在教室里巡视了一圈，看着同学们神情各异的微妙表情，他并不意外。这些同学只是出现了和昨天围观他的路人一样的反应而已。 陆铮寒看向同桌简星。 简星和他的位置在教室最后一排，靠窗。 初夏早晨的阳光明亮干净，穿过透明的玻璃，在简星侧脸上留下一片金色的光斑，他的眉眼沐浴在光芒里，栗色的眸子很亮，还带着一层浅浅的笑意。 陆铮寒忽然晃了一下神，心跳猛地激烈起来，一下下地擂动着他的胸腔，血液在身体里奔流，汇入心脏，也汇入大脑。 他莫名有种头重脚轻的眩晕感，他不知道这是为什么，但并不讨厌，反而异常的……兴奋。 被他暗中窥视了许久的宝贝，终于也开始看他了。 陆铮寒缩起发抖地手指，镇定走向座位。 他座位靠近过道。 简星也在打量陆铮寒。 末世之后，简星关于少年时的记忆大多模糊了，校园生活更是只剩下一点片段。他只记得高中时的陆铮寒皮肤很白，性格沉默不爱笑，不像其他同学那么活泼好交往，身上总有种无法深交的距离感。 他可以和简星做关系和谐的同桌，却不会和简星透露任何关于他内心的东西。 而末世后那个陆铮寒，有着极其强大的精神力，第一次与他接触时，只能感受到他强悍力量所带来的残暴压迫力。 那时的陆铮寒比少年时的他更加苍白沉默，性格阴郁残忍，像是沉默蛰伏的巨蛇，只用巨大而冰冷的眼瞳，冷漠俯视所有人。 但现在，真实出现在简星面前的陆铮寒，和他记忆中的模样都不一样。 十八岁，待在高中教室里的陆铮寒，除了出挑的外貌以外，看起来和一个普通的高中生，好像并没有其他区别。 会单肩背着书包，会老老实实穿校服，会被课代表提醒交作业。 阳光穿过玻璃，在教室里投下一道道光柱，陆铮寒穿过光柱和一排排座椅，最后站定在简星面前。 一道光斑打在他苍白的侧脸上，照出一点不同的暖色。 简星仰头看着他，突然有些出神。他觉得这个站在他面前的，真实的陆铮寒很陌生，但又奇异的有着一种穿越旧时空的亲切感。 陆铮寒没有立马取下书包坐下，他低头看着简星。 一缕阳光正巧落在简星乌黑柔软的睫毛上，晕开的金光散在栗色的眼珠里，有琉璃一样剔透明亮的质感。 陆铮寒心里突然生出一种强烈的悸动，他想要亲吻这双眼睛。 喉咙动了动，陆铮寒压下了那股冲动，礼貌克制地主动道：“早上好，简星。” 简星回神，他展唇笑起来：“早上好，陆铮寒。” 陆铮寒点头，拉开座椅，坐下。 早自习铃声响起，中断了教室里微妙的气氛，渐渐有学霸翻开课本，背起了古诗古词，接着越来越多学生也开始了早读。 朗朗读书声凌乱又热闹的响起，简星听着那些声音，又看了看坐在旁边的陆铮寒，恍惚起来。 他断断续续，想起来很多被他遗忘在记忆之海里的少年时光，那是他生命里最纯粹单纯的时期。 而这一切，都会在十四天之后，全部结束。 简星没放任自己沉迷于回忆，他迅速翻了翻桌洞。 高中学习和作业繁重，学生周末回家只会带一部分教科书回去，简星的课本基本都在，除了生物和物理书。 这节早读内容是语文，简星拿出语文课本，新奇又陌生地翻了翻，简短缅怀了一番以后，他用手肘轻轻戳了一下陆铮寒手臂。 “陆铮寒。” 陆铮寒转头看向他，没出声，只安静等着简星说话。 “你最近住哪儿？”简星问，陆铮寒家的别墅现在应该还在临时查封中。 陆铮寒回答道：“家里另一套房子。” “有空房吗？”简星想做个卖惨的表情，发现自己做不出来，干脆放弃，一脸坦荡道，“我被家里赶出来了，想去你家借住一段时间。” 陆铮寒意外地看着简星，很久没有说话，然后慢慢转开了脸，没回答简星可以还是不可以。 简星有点懵，难道是自己直球发太猛，把人吓到了？ 说起来，简星一直没想通陆铮寒到底是什么时候开始喜欢他的。 上辈子简星和陆铮寒同桌时，两人交情不深，虽然偶尔会一起吃饭，一起做题，但都只是普通同学之间的交际。 后来高二结束，简星和养父母一起搬家，末世随即爆发，到处都是危机和死亡，简星每天只想一件事——如何活下去。 陆铮寒这个同桌，被他遗忘在记忆角落，直到他进入生存基地，成为组织的一员，才再次听到陆铮寒的名字。 组织里说，陆铮寒是觉醒者里的最强者，此人是唯一一个全能系王者，战斗力强到超越认知，连机器都无法评估他的极限战力。 他很强，也很危险，完全不具备任何人类情感，是比机器还要残暴的杀戮机器。 那时简星还不能确定这个传说中的陆铮寒，与他所认识的同桌是不是一个人。 成为组织成员后，他参与了一场接一场的反击战役，每天都在刀尖里舔血求生，压根没空去想那个曾经的同桌。 真正和陆铮寒见面，是在新人类彻底叛变，血洗组织基地总部的时候，陆铮寒见到简星，然后手下留情，让简星成了总部里唯一一个活口。 他那天还对简星说了一句话，他说：“以后别让我再看见你。” 简星至今也没想通，陆铮寒为什么要对他说那句话，就好像他至今也没明白，陆铮寒到底是什么时候爱上他的。 好在如今重来了一次，所有的答案都可以在现在找到。 “不行吗？”简星小声问。 陆铮寒皱着眉：“我考虑一下。” 简星想想觉得这也正常，可能自己现在在陆铮寒心里还只是个普通同桌。 “好，那你考虑好了回答我。” 陆铮寒没有立即答应简星的“同居”要求，不是因为不熟，而是怕自己会失控。 他不是个正常人，他很小就知道这件事了。他和他父亲一样，内心充满了不正常的，扭曲的欲/望。 他喜欢简星，喜欢到想要把他关起来，藏起来，在他手脚和脖子上套上锁链，让他永远也不能逃离自己。 有时夜深人静，他会幻想自己对简星做那些事情的过程，然后兴奋到颤栗。 可等到第二天天亮，他看到简星鲜活而生动的模样，脑中又会生出另一种声音，不断重复地冲他嘶吼——那不对，你知道那不对！ 但是—— 如果心里的反对声就会有用的话，这世上就不会有犯罪了。 陆铮寒垂下眼睑，问简星：“你确定要去我那里住吗？” 简星没犹豫：“真的，除了你家，我现在无处可去。” 陆铮寒翻了一页书，神情平静无比：“那放学后，我等你。” 简星偏头，看着陆铮寒的侧脸，不由怀疑陆铮寒真对他有那些心思吗，怎么一点都看不出来？ 按着上辈子的时间线，他期末考试一结束，他就和陆铮寒再也没见过，总不可能陆铮寒是在简星潜伏在身边的时候才爱上他的吧？ 那当初血洗总部的时候，以陆铮寒残忍的行事作风，怎么可能单独留简星一个活口？ 装淡定吗？ 简星又用手肘戳了一下陆铮寒：“亲爱的陆同学……” 这次简星明显看到陆铮寒睫毛抖了一下，像是被吓到了。 “那你家里有几张床？”简星露出单纯的好奇表情，“要是……” “有客房。”陆铮寒非常正经地回答。 简星：“……其实我最近很怕黑，要是你不介意的话，我可以和你一起睡吗？” 陆铮寒扶着课本的手指忽的压紧，像是在压着那本书，也像是在压抑另一种东西。 简星终于确定，陆铮寒这家伙果然在装，实际上他压根没有那么淡定。 简星想再逗他两句。 “我离家时衣服也没有带，你家里有多的……” “可以去买。”陆铮寒松开压紧的手指，“买一张单人床，还有其他你需要的东西。” 简星：“……” 年轻的陆铮寒，真是好正经一少年。 根本撩不动。 * 作者有话要说： 简星：焦绿，同桌好像没那么喜欢我，怎么办？ 陆同桌：我太喜欢同桌怎么办？着急，在线等。 第4章 这世界要疯了。 上午第四节 ，生物课。 简星正好没有生物书，只能和陆铮寒看一本。 生物老师名叫胡广，已经六十多岁，马上退休，性格古板严厉，还对学生根据成绩和家境进行区别对待，是学生们最讨厌的那一类老师。 上课铃声结束了快两分钟，胡广仍旧没来教室。 学生们忍不住低声议论，平时所有老师都很守时，还没见过上课铃声响完，老师还不来教室的。 又等了片刻，胡广终于姗姗来迟。 他个子不高，矮小微胖，头顶铮亮，穿着深蓝色polo衫，一边的领子竖起，但他身上最醒目的不是领子，而是耳朵下方那一片的抓痕。 那痕迹密密麻麻，纠结成通红的一片，有的地方甚至隐隐渗出血迹。 胡广满脸疲惫，眼睛里带着重重血丝，像是熬了几个通宵没睡。他将课本放在讲台上，头也不抬，放出课件就开始讲课，偶尔会抬手挠几下脸上那片红痕。 下面的学生却没办法安心听讲，胡广对课堂纪律要求苛刻，学生们不敢讲小话，只是偷偷传纸条，猜测胡老师是不是在家被老婆打了。 胡广今天没空理会做小动作的学生们，他状态非常糟糕，讲课总是停顿，还讲错了好几个知识点。 简星没看胡广脸上那一片醒目的抓痕，他盯着胡广的脖子。 胡广脖子上的肤色是异常的深红色，因为用力讲话，偶尔会浮现出几道青筋轮廓，如果再仔细看，会发现那偶尔出现的青筋，会动，类似虫子偶尔的扭动。 简星收回视线，想和陆铮寒说小话，却发现陆铮寒看着胡广在愣神。 “怎么了？”简星很小声问，“你也觉得胡老师今天不对劲吗？” 陆铮寒摇头：“没有。” 简星刚想再说句什么，胡广的讲课声突然停下。 教室里陷入诡异的寂静。 讲台上。 胡广很用力地把注意力都集中在课堂上，可不论他怎么努力，耳朵里那些混乱的还幻听却永远也驱逐不出去。 “老秃驴。” “势利眼的死秃子。” 胡广停下讲课，他抬起憔悴的脸，盯着下方的学生们。 认真听讲的学生们也抬头望着他，面露迷茫，不知道老师为什么突然停下。 胡广目光反复滑过学生们茫然的面庞。 耳旁再次响起那些虚幻却又无比清晰的声音。 “死秃子，你看什么？又想玩举报班主任那一套吗？老不死的，没见过你这么不要脸的老师。” “你怎么不去死？” 胡广死死盯着学生们的嘴巴，没有学生说话。 “胡老师？”班长忍不住出声，“怎么了？” 学生的声音与胡广耳朵里的喊声重合，他用力抓挠着耳朵下方的肌肤，试图驱赶那些幻听。 抓破肌肤的痛感慢慢扩散开，幻听似乎平息了下去，胡广渐渐镇定下来，然后他看到了不认真听讲的简星。 胡广的视线定在简星身上。 简星似有所察觉，抬头看向胡广，他的眼神里有一种冷漠又平静的锋利，像是在不屑。 “老秃驴，你看什么呢？”胡广耳里响起嘲讽的声音，“狗眼看人低的老东西。” 胡广死死盯着简星，身体呈现一种异常的绷紧状态，突然怒喝道：“闭嘴！简星你给我闭嘴！” 学生们吓了一跳，互相不安地看了看，不知道胡广在说什么，刚才简星明明没有说话。 胡广两手用力抓着脸，双眼变得更加通红，他三两步跨下讲台，冲到简星面前，步伐太大，以至于他直接撞到陆铮寒的课桌。 桌上的书籍哗啦啦掉在地上。 “我让你闭嘴啊！”胡广伸手去抓简星，却被简星一仰身避开。 “你给我出来。”胡广指着简星，眼睛撑大，眼底的血丝变得更加明显，神情狰狞，“我要打死你，简星！” 陆铮寒一手压着晃动的桌子，然后慢慢抬起头，盯住胡广的脖子。 也许是因为激动，胡广侧颈上的脉搏在不停跳动，仿佛某种蠕动的虫子。 “简星，你给我出来，我今天一定要弄死你！”他嘶声怒骂着，挥舞手臂，试图抓住简星，“我要弄死你！” 胡广不断挤着桌子，眼看就要抓住简星了，陆铮寒忽然起身，直接掐住胡广的脖子，将他往外一顶。 教室一瞬间变得更加安静，所有同学都惊恐地瞪大了眼睛，看着眼前一幕。 陆铮寒掐住了老师的脖子。 陆铮寒父亲是个杀人变态，陆铮寒也是个疯子。 班长慌张站起来，喊道：“陆铮寒，你要干什么？” 陆铮寒没有理班长，他的视线停留在胡广惊恐与兴奋交织的脸上。 “胡老师，您冷静点。” 这句话进入胡广耳里，却变成了陆铮寒在说他疯了。 胡广的理智瞬间被点燃，他猛地跳起来，甚至对着陆铮寒挥出了拳头。 “你才疯了！”胡广怒骂道，“你这个杀人犯的儿子，你就是个变态！” 拳头破空而来，对着陆铮寒的脸。 简星立即起身，抓住胡广的手，一扯一送，胡广身体顿时失控，后仰摔在地上，连带着撞翻两张桌子。 轰隆几声巨响，教室里响起一片惊呼声音，附近学生急忙后退，桌椅摩擦出混乱的刺响。 简星转头看向陆铮寒，关心道：“没事吧？” 陆铮寒看了简星一眼，有些错愕：“我没事。” 简星这才对着呆愣的班长说：“去叫一下班主任，还有通知教务处主任。” 班长终于反应过来，立即跑了出去。 教务处三个字让胡广回过了神，耳朵里的幻听也被吓没了，他意识到了自己刚刚都做了些什么。 所有人的会觉得他就是疯了，不仅是学生，还有教务处，主任和校长，所有人都会指责他。 可他已经六十四了，还有两个月就能退休，但现在他肯定不能顺利退休了，他会被学校直接辞退。 “不是我的错。”胡广大喊着爬起来，“是你们两个，简星，你上课偷偷骂我，还有你陆铮寒，你竟然敢掐老师脖子，都是你们的错！” “我要举报你们，都是你们的错，你们是一群不听话的学生。” 胡广一边喊，一边跑出教室。 “不是我的错！我要举报你们！” 胡广跑走，教室持续安静了两秒，然后学生们的议论声渐渐高了起来。 胡老师今天不正常，这是所有学生都看到的。 当然，陆铮寒也不是个正常人，正常学生哪有敢掐老师脖子的。 陆铮寒将所有学生的异样目光都看在眼里，他不在乎，他转头去看简星。 简星没有像其他人那样，用异样的眼神看陆铮寒，他看起来很平静，就好像是刚刚只是发生了一件意料之中的事。 简星也看了陆铮寒一眼，他拍拍陆铮寒的肩膀，安抚他：“没事，我们去找班主任吧。” 班主任许诗很年轻，她听完班长的描述，也被惊了一跳，刚起身，就见胡广一边大喊，一边狂奔。 “胡老师！”许诗追了两步，“胡老师！” 胡广没有停下，他一路冲出走廊，很快不见了踪影。 班长愣愣道：“许老师，胡老师是不是真的……” “别胡说。”许诗低声说，“你先回去，让学生们自习，然后把简星和陆铮寒给我叫过来。” 话音刚落，她就看到简星与陆铮寒一前一后，走出教室。 许诗将简星和陆铮寒叫到办公室，详细问了一遍过程，与班长说的无异。 所以过程就是，胡广上课途中，突然失控发火，想要攻击学生，然后被陆铮寒拦下来了。 许诗感到头疼，她先问陆铮寒：“你阻止胡老师的时候，为什么要选择掐老师脖子？” 陆铮寒平静地看着许诗，没有回答。 许诗皱着眉，想起陆铮寒父亲的事，头更疼了。昨晚警局还给她打来电话，详细询问了陆铮寒平时在学校的状态。 陆铮寒心理不健康，这不仅仅是警局那边的怀疑，学校这边也一样。因为陆铮寒所有的表现，都太奇怪了。 “许老师。”简星这时开口，“胡老师不是第一次这样反常了吧。” 许诗表情微变，震惊之下脱口道：“你怎么知道？” 简星睁眼说瞎话：“我们小区也有这样的，之前好好的，突然行为怪异，性格变得易怒，易攻击别人，像是疯了一样。” 许诗表情很难看，犹豫了一下，还是忍不住对自己的学生打听：“你知道这是怎么了吗？” 简星摇头：“我不知道，只是好像流星雨之后，大家都有点……不正常。” 不正常三个字让许诗心里一跳，她想起自己最近行为奇怪的父亲。 “好了，回去上课吧。”许诗没继续这个话题。 ** 胡广被几个老师在一个厕所里找到，他不知道又挠了多久耳朵，血从抓痕里透出来，在他竖起的领口上留下深色污迹。 几个老师将他带到教务主任办公室。 许诗也在，她和主任一起看了教室监控，的确是胡广失控在先。加上最近胡广情绪十分不对劲，主任建议他先回家休息几天。 “我不回去，我马上就要退休了。”胡广立马激动起来，“不是我一个人不正常，是这世界要疯了。” 胡广冲到主任面前，掏出自己的手机。 “你看这个新闻，这世界不正常了。” 主任试图安抚他：“胡老师，我让你休息不是要惩罚你，我也希望你能安稳退休，你先……” “你看新闻！”胡广暴躁打断主任，“你看啊，你看了就知道了，这世界真的不正常！我是生物老师，我比你们都懂，你看，看这个……” 主任看他情绪异常激动，不想激怒胡广，配合地看向他的手机。 胡广给主任看的，是他保存的一个视频。 视频由一个渔民拍下，内容是他们从海里捞到一条大章鱼。 画质清晰，镜头从章鱼头部往触手扫，拍摄者同时说道：“这是我们今早捞出来的……” 说话间，镜头对准章鱼的腿，那腿上鼓起一个个像是瘤子一样的包块，章鱼已经死亡许久，连触手都不会动弹了，但那包块却在不停蠕动，仿佛里面寄生着某种虫类。 镜头一转，拍起章鱼另一条腿。 “我们以为是章鱼被寄生了，但剖开看，里面没有寄生虫，而是……”渔民的声音变得惊恐起来，“长满的牙齿。” 画面这时抖了抖，模糊勾出那细密而锋利的獠牙轮廓。 “而且……这个东西，还长了一张脸。”渔民将章鱼一翻，声音抖得更加厉害，“一张鱼脸。” 那章鱼脑袋后面，果真浮起了一张凸起来的，栩栩如生的鱼脸，眼珠，嘴唇，包括鱼鳃都十分清晰。 “这不是第一次了。”那渔民说，“这几天，我们在海里捞出了好多怪东西……背上长嘴的鱼，长触手的海星，还有刺上长满了眼睛的海参……” 胡广仿佛被视频里的气氛感染，说话也抖了起来：“我是生物老师，我比你们看得广，这不是普通的畸形，这是变异！半个月前那场流星雨有问题，它们不仅让海洋生物变异了，还有人……” 胡广摸着自己伤痕累累的耳朵。 “它们让我幻听，不停在我耳边骂我，叫我去死……”胡广一边说着，一边惊恐地看着周围，“我能听到，学生们和同事都在骂我，他们对我充满了恶意，它们一刻不停的侮辱我，它们说我该死，它们让我……” 胡广痛苦地抱住了头：“让我……” “让我去杀人。” 胡广瑟缩着缩起身体，还有一句话，他没敢说出来。 那些声音，让他去杀人，杀掉他们，然后……吃掉他们。 第5章 他们不正常的那种感觉。 晚自习结束，简星跟着陆铮寒出校。 陆铮寒家的另一套房在市中心，距离学校有些远，打车也要二十多分钟。 小区背后就是商场，下车后陆铮寒带着简星直奔进口超市买日用品。 里面的东西价格偏高，虽然还赶不上末世爆发后的物价，但比起简星现在兼职的工资，还是让简星肉疼。 陆铮寒买东西却不看价格，只问简星喜不喜欢。 简星忍不住问陆铮寒：“你有多少钱？” 对于成年人来说，这是个有些敏感的问题，陆铮寒却很诚实：“很多。” 他家本身就不缺钱，他父亲的专利每年都能收到几笔巨款，现在陆明禛被抓，虽然钱还不算是陆铮寒的，但也大不差了。 简星道：“你现在能直接用的资金有多少？” 陆铮寒在心里合计几张卡的总额，然后回答：“三百四十七万零三千六百二十六块五。” 简星：“……” 不知道该惊讶陆铮寒这个十八岁少年的有钱程度，还是应该惊讶他对数额的清楚程度。 简星又问：“那你家还有其他的房子吗？位置偏僻一点的，周围没什么人的，比如山上的度假别墅之类的。” 对于陆铮寒来说，这才是个敏感问题，敏感在偏僻两个字。 偏僻等于少人，等于他可以对简星做一些不怕被人发现的，违法的事情。 陆铮寒很快压住心里蹿升的念头，他往购物车里放了一支牙膏：“你为什么要问这个？” 简星直白道：“我想带你逃课，去度假。” 距末世没剩多少时间了，比起在学校上课，不如趁着秩序还在，和陆铮寒到处玩玩，就当是最后的狂欢。 等末世爆发，日子就会只剩下两件事——死亡和活下去。 陆铮寒却瞬间攥紧了购物车扶手，他不知道什么末世的事情，他只听到了一种声音，欲/望在他心里叫嚣的声音。 ** 陆铮寒家另一套房子位于一个中高档小区，入户大厅修得富丽堂皇，电梯宽敞明亮。 简星把手里的购物袋换到另一只手，他靠近电梯按钮，便问陆铮寒：“你家几楼？” “二十七楼。” 简星按下数字，电梯外这时候响起脚步声和说话声，简星顺手按住开门键，等外面的人进来。 不多时，一个中年男人推着轮椅过来了，轮椅上坐着个九十岁老人，那老人弓着后背，缩在座椅里，虽然肢体已经干枯萎缩，但仍旧能看到他高大的骨骼轮廓。 但最奇怪的还是老人此刻的脸，眼睛里全是血丝，嘴巴歪斜，整个面部肌肉一直在抽搐，乍一看看去，还有些吓人。 推着轮椅的中年男人满脸怒气，进了电梯也没对简星说谢谢，而是埋头就冲着老人说：“和你说过多少次了，不要去踢别人家的小狗，你为什么就是不听？” “那是宠物狗，很贵的，不是你老家乡下不值钱的土狗，上次你就把人家的狗弄得眼睛出血，你知道我赔了多少钱吗？” 老人嘴角不停抽搐，歪着脸，十分用力地瞪大眼睛盯着某个空间，表情扭曲怪异。 简星看了一眼老人，预感不妙，他拉住陆铮寒衣角，让陆铮寒站到自己身边来。 陆铮寒没立马动，他低头看着老人，不知道在想什么。 中年男人越说火气越重，不断数落老人最近做的那些不正常的事，语气逐渐失控，甚至喊出了一句：“你怎么还不去死？你还要折磨我多久？你现在死掉才是我的解脱，你就应该从阳台上跳下去，一了百了，你活着干什么？” 老人突然张大了嘴巴，面部肌肉抽搐痉挛，像是他干枯的皮肤底下住着某种蠕虫，那虫子在他皮肤底下挣扎蠕动，即将破壳而出。 陆铮寒忽然腾出手，按了电梯数字十一，那是电梯即将抵达的楼层。 简星看了一眼陆铮寒，什么都没问，等到电梯开门，他与陆铮寒一起走出电梯。 两人出电梯，绕到另一座电梯旁，看着老人所在的电梯门缓缓闭合。 那老人还大大张着嘴。 陆铮寒盯着老人张开的嘴巴，九十岁老人，按常理，早应该掉光了牙齿，可现在，陆铮寒清楚看到，老人暗红的牙龈上，分明长满了细小而密集的森白尖牙。 “陆铮寒。”简星开口，“你是不是能看到什么？” 面对胡广的时候，陆铮寒也是这样，好像看到了胡广身上那些异常的地方。 “只是一种感觉。”陆铮寒没有隐瞒，他思索了一下，用简星说过的话回答简星，“他们不正常的那种感觉。” 陆铮寒按了另一座电梯。 ** 电梯里。 见那两个年轻学生离开，中年男人更加不压抑自己的不满和怒火，对着自己年迈的父亲破口大骂，毫不压抑的尽情释放他内心所有的恶毒想法。 老人弓起的身体慢慢撑直，他大张着嘴，发出一声不似人的喊叫，枯老萎缩的身体忽然怪异的扭动起来。 他的面部仍在抽搐，不仅仅是他的脸，他脖子上的筋脉，他的四肢，都在不停抽动，好像有什么东西，从他身体内部，控制了他的躯体。 中年男人一惊，停下了骂语。 下一秒，老人的身体忽然一弹，从轮椅上蹦起，咚的一声扑在电梯地面上。 中年男人被吓得呆住，电梯里陷入无声的寂静。 直到被老人关节里发出的诡异脆响打破—— 咯吱—— 咯吱、咯吱、咯吱——连续的声响不断他从身体各处迸出，那枯老的身体仿佛一尾挣扎的鱼，在电梯里不断摆动。 咔—— 一声扭曲大响，老人忽然像狗那样，手脚伸直，支起身体。 中年男人惊恐后退，紧紧贴着电梯壁，瞪大了眼睛看着老人。 “怪、怪物……” 老人猛地扭头，盯着中年男人，他的瞳孔缩小成针尖大小的一点，虹膜灰白，而眼白却充满血丝，形如恶鬼。 中年男人一声尖叫还没喊出来，老人就猛地扑了上去，枯瘦却高大的身体紧紧攀附在中年男人身上，嘴巴大张，狠狠一口咬在男人耳朵上。 “啊啊——” 男人喊叫出声。 这声音惊恐凄厉，穿过电梯厚重的金属墙壁，传递到附近的居民家中，所有人被吓得安静了一秒，继而接连响起询问的惊呼。 简星和陆铮寒在电梯里也听到了那声惨叫。 叮的一声响，电梯门开，血腥味与一股难言的臭气一起涌了进来。 简星表情微变，本能反应地绷起浑身肌肉与神经，他和陆铮寒两个都没有立即走出电梯，简星忽然想起一件事来。 之前他等中年男人和老人进电梯之后，并没有看到他们按电梯楼层，所以，现在那个危险的电梯，就和简星他们停在一层。 仿佛是为了确认简星的想法，隔壁电梯里，又响起男人的尖叫，接着那男人连滚带爬从电梯里扑出来。 他手脚并用，爬了好远才回身，惊恐无比地盯着电梯。 “怪物……”男人喃喃着喊道，“怪物啊！” 简星并不知道电梯里现在是什么情况，但他重生之前见过，而且见过不少次，能大概想象到那边的情况。 那老人躯体太老了，无法完成完整的异变，他现在应该已经死了。 陆铮寒放下手里提着的东西，往前走了一步，他要去看另一座电梯的情况。 简星立马拉住了他：“你留在里面，我去看。” 万一还有什么危险，简星比陆铮寒更有处理的经验。 陆铮寒没有挣脱简星的手，他说：“一起。” 简星拉着陆铮寒的手腕，慢慢走出电梯，朝另一边看去。 老人的躯体以一个扭曲的姿势，瘫在电梯里，面朝着电梯口，双目撑大，嘴巴半张。 他眼里的血色，包括他皮肤上的血色全都褪去了，整个身体呈现一种蜡烛一样的灰白色，只有嘴角边上的血迹，猩红刺目。 ** 警察来得很快，迅速封锁了电梯，并且试图拦住围观凑热闹的小区居民。 但这并没有用，这不仅仅是个罕见的热闹新闻，还是一桩事关小区住户安危的诡异事件。 中年男人差点被咬掉了耳朵，他手里抓着一大团被染红的抽纸，压着耳朵伤口，那抽纸还是简星好心提供的，从购物袋里。 这次来的警察里有个熟面孔，当初处理陆铮寒父亲事件的陈警官，他带了一个年轻警察，分别询问中年男人和简星与陆铮寒。 中年男人被吓得失魂，说话颠三倒四，一会说自己父亲疯了，一会又说自己父亲变成怪物了，被鬼附身了…… 他耳朵伤势严重，陈警官没多问，让人带他去医院处理。 另一个年轻警察在旁边询问简星，途中他不断用余光打量陆铮寒，显然是知道他。 陆铮寒置身事外一般安静地站着，走廊泛白的灯光照在他身上，让他的皮肤透出一种阴冷的苍白色。 简星和年轻警察说明自己与陆铮寒看到的东西，年轻警察的目光却长久地停留在陆铮寒身上，他觉得这个少年实在冷漠镇定得不对劲。 正想着，陆铮寒突然偏头，黑沉沉的眸子直直向年轻警察看去。 那眼睛里没什么情绪，只是冷淡又漠然的一眼，但年轻警察却后背一寒，竟被吓到，立马躲开了视线。 “怎么样？”陈警官走过来问道。 “没什么异常。”年轻警察回神，简单复述了一遍简星讲述的经过。 陈警官点头，说道：“你去看看电梯监控。” 叫走小警察，陈警官先看了一眼简星，随后才看向陆铮寒，语气和善：“你今天就去学校上课了吗？” 陆铮寒一瞬就听出了陈警官话里的意思：“我母亲的后事交给律师处理了，那些事我不懂。” 合理，但不符合道德标准的过度冷漠的理由。 陈警官没法指责这一点，便说：“我给你联系了官方的心理医生，你经历的事情对于你一个孩子来说太沉重，所以我觉得你应该接受心理医生的疏导。要是你不介意，周末我开车来接你去见她。” 陆铮寒道：“这周末我有其他的事。” 陈警官仿佛没察觉到陆铮寒态度里的拒绝，笑着问：“什么事，和我说说。” 陆铮寒冷漠地说了两个字：“抱歉。” 陈警官笑了，他道：“行，你们先回去收拾吧，把东西放一放，一会和我去警局做笔录。” 等两个少年离开，陈警官走到电梯，朝里看去。 法医正在收敛老人异常灰白的尸体，那尸体软得不像话，好似骨头已经融掉了一般，只剩下一层绵软皱缩的皮。 陈警官慢慢沉下脸，紧紧皱眉。 这并是他经手的第七起老人暴起杀人，随后迅速死亡的诡异事件。 仿佛有一只诡异而无声的恶鬼，正在缓缓地吞噬着整个社会。 * 作者有话要说： 好像给整慢热了QAQ 第6章 他感觉陆铮寒在敷衍他，但他没有证据。 陆铮寒打开灯，从简星手里接过袋子，一并提到客厅，有条不紊地分类收拾。 简星看了一会，走过去帮忙收拾另一个购物袋，同时问道：“你什么时候开始觉得那些人不正常的？” “很早。”陆铮寒从购物袋里拿出一盒生牛肉，他盯着牛肉鲜红的纹路与边缘融化的血水，顿了片刻，然后说，“一开始我以为是错觉。” 确切地说，一开始陆铮寒以为是他的幻觉或者妄想。他毕竟不是个正常人，而从他的角度来看，他也觉得那些正常的人，全都很奇怪。 “那不是错觉。”简星道，“你刚才也看到了，有的人类，开始了某种异常的变化，我觉得，这种变化以后会越来越多。” 陆铮寒听出简星言语里的诱导意味，他思索了片刻，认为简星现在需要同伴认同，就像班上的同学那样，发表了一个观点，然后迫切期待着别人和他一样站队。 观点内容不重要，重要的是态度。 于是陆铮寒说：“我也觉得。” 简星：“……” 他感觉陆铮寒在敷衍他，但他没有证据。 陆铮寒拿起需要放冰箱的东西，进入厨房，他拉开冰箱门，将物品整齐有序地放进去。 那盒生牛肉被他留在最后，放进去之前，陆铮寒大拇指隔着保鲜膜，压在牛肉上。 冰冷而略微厚实的质感传递过来，陆铮寒动作停顿半秒，再恢复正常。 放好东西，他拧开洗碗池上方的水龙头，准备洗手。 这时候，陆铮寒发现自己右手手掌侧面沾上了血迹，应该是给那个中年男人递纸巾的时候沾上的，血迹还很新鲜，是艳丽的猩红色。 陆铮寒抚摸着那片干涸的血色，想起了男人被咬得快要掉下来的耳朵，以及那不断涌出的，新鲜又温热的大股鲜血，忽然感到了一股强烈的……饥饿。 “陆铮寒。”简星的声音打断陆铮寒的思绪。 他将手放在水流下，迅速将血迹清洗干净：“怎么了？” 简星走到厨房门口，倚着门框：“你想逃课吗？就明天。” 陆铮寒仔细洗干净手，抽出厨房用纸，擦干水渍。 “好。”他先答应，然后转身问道，“你要做什么？” 简星笑起来，刚十八岁的他容貌还有着少年特有的稚嫩，肌肤柔软白皙，笑起来眼尾一弯。 “刚刚不是说了吗，逃课啊。”简星道，“我们去你家的度假别墅玩吧。” 陆铮寒那一瞬想到了很多事，比如即将到来的期末考试，母亲的葬礼，父亲的审判…… 可等他对上简星明亮生动的眼睛，他刹那间觉得那一切都不重要。 他盯着简星的笑容，牵起唇角，尽量模仿着简星，试图露出一样的笑来。 “好啊。” 半小时后，简星和陆铮寒被带到警局做笔录，简星和陆铮寒分开进行。 给简星做笔录是一男一女两个警察，女警负责询问。 简星把自己看到的东西重新再说了一遍，等笔录完成，他试探性问道：“那位老人不是正常死亡吗？” 女警看了他一眼，脾气很好：“为什么这么问，你还看到什么了吗？” 简星摇头：“就是觉得有点不正常。” 女警道：“哪里不正常？” 简星做出困惑的表情：“今天在学校上课的时候，我们生物老师课堂上也突然……失控，然后想要攻击学生，后来他还像疯了一样，大喊大叫着跑走，再后来又有人说，生物老师这几天经常听到别人听不见的声音。” 女警敛起表情，腰背微微坐直：“你还听说什么了？” 简星垂着眼皮，用余光观察女警的小动作：“还听说，那场流星雨有问题，那些外来流星体里面蕴含着大量未知病毒，他们在穿过大气层时燃烧扩散，全球都会被感染。” 说完简星抬起脸，像是普通高中生那样，露出恐慌不安的神情。 “姐姐，这会不会是真的？如果全球都被感染了，那是不是世界末日要来了？” 女警严肃道：“没有的事，你不要多想。” 简星立即追问：“那老人是怎么死的？” 女警没上简星的当，官方道：“我们还在调查，你刚刚说的生物老师，叫什么？” 简星没隐瞒胡广的名字，他当然也希望官方尽快察觉到这异常的严重性，然后尽早公开相关消息，让大家都早做准备，这样的话，也许就不用死那么多的人了。 “好了，谢谢你的配合，一会我们会安排车送你和你同学回家。”说到这里，女警状似随意地问道，“你和陆铮寒很熟吗？” 这次简星直接说：“他没有你们想的那么糟。” 至少现在还没有——简星在心里补充，将来简星也不会让陆铮寒变成上辈子那种杀戮机器。 女警意外地笑了笑，没再多问，将简星送了出去。 陆铮寒那边已经结束，两人坐警车返回小区。 简星没真的去和陆铮寒睡一起，他老老实实住客房。 陆铮寒家的书房有电脑，洗漱完后，简星借用电脑，登录了某个著名的八卦论坛，注册账号，取ID的时候，他想了想，输入——手举枪炮。 点击确定，网页一跳，显出他的最终ID——手举口口。 简星：“……” 在末世待久了，都忘记了和谐这种东西了，他想修改，结果论坛让他充值会员。 简星：“……” 算了。 他新建了一个匿名贴，然后开始敲击键盘，写下帖子内容。 手举口口：预言贴，世界末世要来了，它将会在6月15日凌晨大爆发，到时所有人都会变成吃人的怪物，社会秩序会全面崩溃，现代社会将沦为废土。 简星在帖子里半真半假的说了流星雨里的外星病毒情况，人类变异前后的特征，以及他记得的，几件掀起过网络热议的大事。 帖子内容不长，但很快就引起了网友注意。 “故事会来了，我爱看这个，楼主编详细一点。” “从楼主ID我就看出来了，楼主肯定不是个正经人，说吧，口口是什么？” “我相信楼主，楼主快告诉我接下来怎么办？我要屯粮吗？” 这个帖子很快被顶成热帖，长久飘在首页，简星见自己目的已经达成，他关闭论坛，回客房休息。 至于到底网友们相信不相信，时间会证明的。 而他“预言”的那几件事，全都会发生。 ** 凌晨四点半，重城市会议室。 会议室内坐满了人，陈警官也在其中，他低着头，不知道第几遍翻看着手里的绝密文件。 文件内容不多，虽然是绝密等级，但并没有纰漏出太多重要信息，只模糊透露了两件事，第一，半个月前的流星雨有问题；第二，各国相关部门都在空气里发现了大量异常的未知病毒，病毒信息空白。 未知病毒，这四个字就已经足够可怕了，人类对地球上的病毒都还知之甚少，更何况是无数个来自广袤外太空的病毒。 片刻，会议室门外响起急促脚步声，一女性秘书匆匆推门而入，将手里的一份文件递给负责人。 “尸检报告出来了。” 本就安静的会议室瞬间更加寂静，仿佛有只无形的大手，将所有人都按在了掌心之下。 负责人翻开文件，迅速阅读了一遍，脸色也越来越沉重。 而另一边，秘书将报告文档投影在白幕上，随着报告结果的披露，现场所有人的表情都变得震惊又沉重。 尸检结果显示，那位电梯里去世的老人，身体出现了十分明显而异常的病变，他大脑严重萎缩，肢体，骨骼，肌肉，乃至血管神经，全都产生了难以用现代医学进行解释的变化。 他似乎，正在变成一个完全与人类物种不同的，新物种。 第7章 只是这样还不够。 凌晨四点半，没睡的还有陆铮寒。 他脑子里只有此刻正毫无防备，睡在他隔壁的简星，精神亢奋到了极点，根本睡不着。 他不知道简星为什么突然性格大变，与他走得如此亲近，这理由也根本不在乎，他现在只想紧紧把简星捆在自己身边，让他永远也逃不掉。 父亲曾经说过的话，此刻正一遍又一遍在他脑海里回响。 那声音仿佛真实存在着，每一个字音都清晰无比，他甚至能“看到”父亲说那些话时脸上真实的表情。 “人都是自私的，他们有自己欲望和卑劣，他们的承诺永远是虚假的，他们随时会背叛你。你想要留住一个人，就只能把他关起来，藏起来，折断他的双手，打断他的双腿，只有这样，他才会永永远远留在你身边。” “只是这样还不够，你还要让他知道，他是低等的，是附着在你身上的，没用的蛆虫，只有你才能拯救他，只有你才会勉为其难的接受他，如果他离开你，他就会在腐烂中死掉。” “你看母亲，我这样爱她，可她还是想要逃离我。所以我只能控制她，囚禁她，最后杀掉她。” 陆铮寒猛地从床上坐起。 “不，不对。”陆铮寒对着面前空荡的空间，“你说的不对。” “哪里不对？”那些虚幻的声音贴着陆铮寒耳朵响起，“这难道不是你想做的吗？你不想把他绑起来，关起来，然后任你为所欲为吗？” “你不想抚摸他，占有他，让他疼痛，让接受你的爱吗？” “只有愿意接受你给予的疼痛，才是真的爱你的人。你难道不想知道，他是不是爱你的吗？” 陆铮寒闭上眼，他有着苍白到透明的皮肤，而此刻，那皮肤之下，青色的细小静脉正在跳动。 “你说的都不对。”陆铮寒慢慢睁开眼，昏暗的光线让他的眼睛变得更加墨黑深沉，“我想做的，也不对。” “你真可悲。”那声音道，“这样可悲的你，永远也得不到你想要的。” 陆铮寒抿紧了唇，皮肤底下，那些血管跳动得更加明显，甚至绷出了狰狞的纹路，陆铮寒猛地抓紧了手下的床单。 “你真可悲。” 那声音附着在他耳旁，不断重复。 “你真可悲，你是只懦弱的蠕虫，可悲的懦夫……” ** 简星被陌生的闹钟铃声叫醒，他本能地绷紧神经，迅速翻身坐起，手伸进枕头之下，想要掏枪，却摸了个空。 反应两秒，简星想起现在已经不是重生之前的世界了。 绷紧的神经慢慢放下，简星坐回床沿，拿起床头柜上响个不停的手机，关闭闹钟，查看时间。 2025年，6月3日，周二。 末世倒计时：12天。 早上六点半。 简星去洗手间，快速洗漱，然后推门出去。 主卧还是黑的，陆铮寒似乎没起。 简星想用手机给陆铮寒发消息，结果发现自己竟然没加陆铮寒好友。 这就尴尬了。 上辈子简星和陆铮寒真是单纯得不能再单纯的同学关系，那时简星太过贫穷，周末几乎不参与班级活动，也没加几个同学好友。 而陆铮寒独来独往，更是不怎么与同学来往。 简星先发送了好友请求，要是陆铮寒醒了就会看到消息，要是好友没通过，就多半是没醒。 现在时间还早，简星没叫醒陆铮寒，他洗漱后便回到客房，开始翻看最近的新闻。 等到早上八点半，陆铮寒仍旧没醒。 简星离开书房，敲了敲主卧门。 “陆铮寒，你起了吗？” 屋里没有回应。 简星试着按下门把，没锁，他推开门。 屋里漆黑一片，没开窗帘也没有开灯，床上有一团明显的人影，陆铮寒竟然真的没醒。 哪怕现在简星推开了门，他也没有反应。 简星顿时有点不安，他走过去，绕到床边，拍了一下陆铮寒的肩。 “陆铮寒？” 陆铮寒这才动了动身体，卧室里只有从客厅映进来的光线，陆铮寒背对着光，面容被阴影模糊，看不清眸色。 简星只看到他睁开了眼，然后看向了自己。 “你怎么了？”简星弯下腰，“生病了吗？” 他伸手去摸陆铮寒额头，果真是一片滚烫。 “你发烧了？”简星被吓到，“你这儿有温度计吗？” 陆铮寒没说话，只是盯着简星看。 也许是此刻的光线，也许是陆铮寒此刻的反应，简星心里忽然生出股做梦一样的恍惚，好像回到了很多年前，他还是陆铮寒枕边人的时候。 只不过那时这样躺在床上的人是简星，他经常一觉醒来，便看到坐在床边的陆铮寒。 也是这样，一言不发，安静沉默地看着自己。 简星心里发软，他在床边坐下，想摸陆铮寒的脸，但想到两人现在还是比普通同学稍微近一点的同学关系，他忍住了。 “不舒服吗？”简星问，“头疼，头晕，还是怎么了？” 陆铮寒忽然动了动，他从被子里伸出手，抓住了简星的手腕。 他的掌心滚烫灼人，修长的指尖绕过简星纤瘦手腕，再用力收拢，抓紧。 “怎么了？”简星语气都不由跟着放软。 陆铮寒摇头，没说话，也没松开抓着简星的手。 刚睁眼那一刻，他以为自己看到的幻觉，直到牢牢抓住了这只手，陆铮寒才敢确定。 这个人，是真的被他抓到了。 ** 陆铮寒高烧，家里还什么常备药都没有，简星只得出去买。 付款的时候，简星看了看自己余额，感觉非常头疼，他年少时真不是一般的穷。 也不知道现在问陆铮寒要钱，会不会有点过分，万一陆铮寒觉得他就是冲钱来的就不好了。 上辈子病毒爆发，简星一个人在乱世里跌宕求生，每天不是在饿肚子就是在一边逃命一边饿肚子，现在能重来，真不想再像之前那样被动。 简星拎着药和路上买的粥点，开门回家。 陆铮寒还在床上躺着，简星离开前给他开了一盏灯，还倒了一杯温水。 他进主卧，看到那杯温水没动。 简星并不意外。 上辈子刚做陆铮寒枕边人的时候，简星就发现这个问题了。陆铮寒完全没有正常人的生活作息，经常通宵不睡觉，也不会好好吃饭，要不是觉醒后的身体足够强壮，他早就整出胃病了。 简星一开始也不敢管他，怕自己哪里犯错，就会被陆铮寒一巴掌拍死。后来发现陆铮寒对自己总是格外包容，才敢试探性地慢慢干涉陆铮寒生活里的小事，而陆铮寒永远会配合他。 “怎么不喝水？”简星把温度计放在床头柜上，摸了摸杯子，水已经变凉了。 陆铮寒坐起身来：“抱歉，我忘了。” 他伸手来拿杯子。 “我给你换一杯热的。”简星拦住他，把温度计递过去，“你把这个含着，先看你烧到几度了。” 他没有买更快更方便的红外温度计，因为太贵。 陆铮寒没嫌弃，老实地含住了温度计，然后靠着床头，看简星出去倒水，又看着他端水回来。 有一种奇妙而飘忽的感觉慢慢在他心底里膨胀开来，好像整个人被拖到了云端，精神轻飘而愉悦。陆铮寒非常喜欢这种感觉。 他想要永远留住它。 可要怎么才能完全留住呢…… “把他关起来，绑起来，就能永远留住了。”父亲的声音猛地在耳边响起，陆铮寒瞬间咬紧了牙，温度计几乎在嘴里碎开。 “你干什么？”简星急忙掐住他下巴，“这可是水银的啊，有毒的。” 陆铮寒抬眸，盯着简星近在咫尺的脸。 肌肤很白，柔软，温热，并且生机勃勃，睫毛低垂着，纤长乌黑，掩着眸光，在陆铮寒失神那片刻，那片睫毛忽地抬起，露出栗色的眸子。 “张嘴，松开。” 陆铮寒触电似的回过神，配合地松开紧咬的牙齿。 简星把温度计拿出来，对着光看了一眼：“时间太短了，温度没测出来。” 说完他又低下眼：“你刚刚在干嘛？嫌弃这个温度计吗？” 陆铮寒没法解释，只能说：“抱歉。” 简星没再说什么，让他重新测一次，测完再喝水。 这次简星就在旁边看着，免得陆铮寒又搞幺蛾子。 水银温度计测量温度需要五分钟，很短，也很长。 简星等得无所事事，就用手机登录论坛，看他发的匿名贴里的回复。 这个帖子已经盖了几千楼，引起了大面积讨论。 简星慢慢翻着，而陆铮寒则沉默地盯着简星看，从他低垂的睫毛，到鼻尖，到嘴唇，再到线条漂亮又脆弱的脖子，领口下半遮半掩的锁骨…… 不能再看了，再看温度计就要炸了。 “对了。”简星忽然说，“我加你好友了，你快通过一下。” 陆铮寒含糊应了声好，找到手机，通过简星的好友。 然后下一秒，简星发来消息，一个表情包。 两个猫咪小人，一白一灰，白色那只将灰色的摁在地上么么哒，红色的桃心就从两人相贴的地方一颗颗散出来。 陆铮寒差点又咬碎了温度计，他默默关了手机。 第8章 我知道你在想什么。 陆铮寒低烧一直反复，到第二天温度没退，反而涨了0.5度。陆铮寒因为发烧而精神疲惫，他们的逃课出行计划只能推迟。 2025年6月5日，周四。 倒计时：10天。 吃过早饭，陆铮寒回卧室休息，简星叮嘱了他一句多喝水。 陆铮寒应下好，关上卧室门，顿了一下，他轻轻转动锁扣，将卧室门反锁住，然后咬着牙冲进浴室，对着马桶将刚刚吃下去的早饭和退烧药全都吐了出来。 胃部吐空以后，火烧一样的饥饿感涌了上来。 陆铮寒想要撑起身体，耳朵里却突然响起父亲充满蛊惑的声音。 “我知道你在想什么。”那嗓音调子里充满了令人厌恶的傲慢和自信，“你不想喝那些寡淡的粥，你想吃肉，想要喝血，想要把那个叫简星的人吞进肚子里。” 陆铮寒猛地抓紧了马桶边缘，入目是他刚吐出的污秽物，可他此刻觉得，自己与这堆东西没有区别。 都是令人作呕的垃圾。 从昨天高烧开始，他不断产生幻听，腹部总是充满了强烈的饥饿感，那感觉不能用普通的食物去消除，他想要吃肉，带着温热鲜血的肉。 陆铮寒觉得自己一定是疯了，比父亲还要疯狂。 “他现在就在外面。”幻听再次响起，引诱道，“他对你毫无防备，你现在出去，像我对你母亲那样……” “我不会的。”陆铮寒出声，试图打断那幻听，“我永远也不会像你那样。” 他摇晃着撑起身，摁下冲水键，在刺耳的冲刷声中坚定而冷漠地说道：“永远不会。” 如果真到了无法忍耐那一天，那他会杀死自己。 他绝不会让母亲的悲剧，发生在他爱的人身上，哪怕那个欲/望，磨得他几乎疯狂。 陆铮寒走出浴室，倒进床上。 他试图用睡眠麻痹自己，可耳朵里的声音不眠不休，一声比一声高昂激烈。 它们不断引诱着陆铮寒，像是滔天的巨浪，怒意凶狠地拍打着陆铮寒的心理防线。 陆铮寒紧紧着闭眼，可栩栩如生的幻觉还是一帧一帧的在眼前展开。 他看到了母亲被父亲杀死的画面，鲜血喷溅而出，一半沿着母亲白皙柔软的肌肤，淌到地面，一半飞溅而起，洒在陆铮寒的脸上。 那血是温的，带着新鲜的铁锈香气。 陆铮寒皱眉，想要挣脱幻境，可下一秒，那个躺在金属桌上的人，变成了简星，而握刀的人，变成了陆铮寒自己。 猩红炙热的鲜血，正顺着陆铮寒的手指，一滴滴洒落。 不……这不对。 陆铮寒想要甩开那把刀，但一只白皙有力的手，突然抓住了陆铮寒。 那只手有着漂亮的骨节，肌肤柔韧，指尖移动时候，还能看到随之起伏的血管轮廓，那是简星的手。 “我愿意。”耳朵里的声音突然变成了简星的低语，沙哑又绵软，比烈酒更加蛊惑人心，“陆铮寒，我愿意把我的心，把我的一切，都给你。” 他抓着陆铮寒的手，放到自己胸膛上，隔着薄薄的T恤布料，触碰他有力跳动着的心脏。 “吃掉我。”简星抓紧了陆铮寒的手指，“陆铮寒，吃……” “不！”陆铮寒猛地睁开眼。 他不知道什么时候坐了起来，手掌用力抵着床单，手背上绷起明显的青筋轮廓。 那筋脉像是活过来了一样，在他的皮肤底下挣扎扭动，即将挣脱皮肉，变成狰狞的蠕虫钻出来。 “陆铮寒。”简星真实的声音忽然隔着门传进来。 陆铮寒猛地撑大了眼，刚被他压制下去的幻想和妄想在瞬息间席卷重来，变成了比巨浪更加庞大凶狠的东西，重重撞在陆铮寒的心理防线上。 他仿佛真的听到了理智轰隆的倒塌响声，那些关押已久的黑□□/念，顷刻间冲击而出。 “陆铮寒？”简星疑惑的声音再次穿透幻听与门板，进入陆铮寒的耳朵，“你睡了吗？” 陆铮寒猛地收紧指尖，紧紧攥着床单。 “他来了，他主动过来了。”幻听无比激动，“陆铮寒，这是你彻底得到他的机会。” “把他吃掉，让他变成你身体的一部分，这样，你们就永远也不会分开了。” “他来找你了，是他主动的，是他自愿的！” “陆铮寒，快啊，快去开门，让他进来，让他成为你的血肉……” 陆铮寒用力闭上眼，然后用左手，抓住了自己右手的食指。 咔——一声轻响，他生生掰断了自己的手指。 剧痛比幻听更加真实，穿透一切，将陆铮寒离弦的理智拽回现实。 陆铮寒重重喘息着，他将所有的注意力都放在门后，听着简星的一举一动。 他没有回答简星的话，希望这样能让简星自己离开。 但简星并没有离开，他反而更不放心发着烧的陆铮寒，于是他擅自按压门把手，却发现门被反锁了。 “陆铮寒，你怎么了？” 陆铮寒开始发抖，短暂的剧痛褪去，巨大的幻听卷土重来。 “你看，他在关心你，他一定也一样爱你。” “你应该回应他，给他痛苦，给他死亡，让他……” 陆铮寒抓住了自己另一只手指，这次幻听比他的动作更快。 “没用的，疼痛并不能消除你的欲/望，我能看透你，你和我一样，都是变态。” “只有杀了他，才能让你解脱，不，杀了他，才是你爱他的证明。” “好孩子，你听我的……” 陆铮寒摇晃着起身，下床，脚趾踩着微冷的地板。 “对，就应该这样。”幻听道，“去，打开门，让他进来，让他成为你的一部分。” 陆铮寒迈开脚步，却不是走向卧室门，而是走向书桌。 桌子的笔筒里，有一把锋利的美术刀。 “我说过。”陆铮寒回应了幻听，“我绝对，不会变成和你一样的人。” 他抓住了那把美术刀。 “陆铮寒，你到底怎么了？”简星着急起来，一边压着门把手，一边试图推门，“陆铮寒，你能听到我的声音吗？你开一下门……” 陆铮寒听了片刻简星的声音，将自己的左手按在桌上。 他没有半点犹豫，将刀尖对准了自己左手食指的指甲，然后在简星的说话声里，将锋利刀刃刺入，再用力一转—— 钻心的疼痛瞬间击穿灵魂。 所有的幻听都消失了，耳朵里只有痛苦的嗡嗡蜂鸣。 视野漆黑了片刻，再恢复正常。 殷红鲜血，从指甲盖里慢慢淌出，流到桌面上，再顺着桌沿，粘稠而扭曲的朝着地面滴落。 卧室门外。 久久没等到陆铮寒回音的简星准备直接破门而入。 “我没事。”陆铮寒平静沙哑的声音终于响起，停顿一秒后，他解释道，“我刚刚睡着了。” 简星有些怀疑：“你怎么突然锁门了？” 陆铮寒垂下眼，看着自己鲜血涌流的手指，指甲里插入了一长截刀锋，他自虐一般继续将刀刃往里深入。 “我有点累。”陆铮寒语气无比平稳，“想要好好休息。” 门外。 简星还是有点怀疑，但又没有什么证据，而且陆铮寒生病这两天对他的确比之前更有距离感。 他想了片刻，决定不要太冒进，免得吓到了陆铮寒。 “我准备出去买点东西。”简星道，“你有什么需要我帮你带的吗？” 陆铮寒想起那些令他作呕的粥。 “我想喝粥。”他听见自己虚伪的声音，“你今天买的那个就很好吃。” “行，那我再给你带。”简星说着，忽然想起一件事，他突然道，“你还想吃别的吗？比如生绊牛肉之类的。” 陆铮寒后背颤了一下。 他深吸了一口气，猛地一下拔出美术刀，再对着自己的中指，慢慢刺入。 缓慢但更加强烈的疼痛令他清醒。 “都可以。”他听到了自己更加虚伪的声音。 几秒，或者更久之后，简星离开的脚步声传了进来，陆铮寒没有动，直到听到大门打开，再关闭的声音。 陆铮寒终于放开了美术刀，幻听没有重新袭来，再度涌来的，是无比强烈的饥饿感。 他突然想起了那盒牛肉。 第9章 这是你的机会。 陆铮寒蜷缩在床上，忍耐着越来越强烈的饥饿感。 简星出门后，他还是没忍住，吃掉了那盒生的牛肉，他感到很恶心，可那些恶心的东西被吞咽进入肚子，他又无法控制的感到满足。 甚至想要更多。 父亲杀死母亲的画面反复在陆铮寒脑海里回现，那些血淋淋的画面生动又鲜活，涌流的鲜血像是生拌肉里的汁水，腥甜香气从鼻尖飘过，血水滴落，发出清脆声音。 “想吃吗，好孩子？”父亲的声音贴着陆铮寒耳朵响起，“这可比牛肉新鲜多了。” “或者，你不喜欢你母亲，你更想要的，是简星。” “他年轻，强壮，鲜血说不定是滚烫的，味道甜美……” 陆铮寒颤抖着吸了一口气，然后他掐住了自己指甲翘起的手指，反复用疼痛使自己冷静，意识陷入浑噩，耳朵里却忽然出现了犹如巨铁砸落般的刮耳刺响，声调锋利，利剑一样穿过陆铮寒大脑。 陆铮寒意识一空，他撑大了瞳孔放大的眼睛。 刺耳的尖啸里，还混合着大量驳杂的混乱噪音，有父亲的恶魔一样的低语，也有街道上车流行驶的轮胎摩擦声，还有不知是楼上还是楼下传来的电视声和交谈声，以及更远处的，商铺里讨价还价的声音…… 那些声音汇聚纠缠，成为巨大而庞杂的信息流，一股脑的冲入陆铮寒的脑海。 陆铮寒蜷起身体，觉得头快要炸开了。 他拼命捂着耳朵，想要阻拦那些潮水一样涌进来的声音，可不论他怎么用力，那些声音仍旧源源不断涌过来，挤压他大脑里的空间，撑得他头颅剧痛。 嗡——有那么一刹那，陆铮寒好像失去了意识，可脑海里却出现了一幕幕灰白色的，如同默片一样的画面。 他在自己脑海里看到了墙壁外的客厅，门外的走廊，运行中的电梯以及电梯里的路人，小区外的绿化植物，街道上的车流…… 那画面呈深浅不同的灰白色，细节纤毫毕现，好似真实存在，场景一个连着一个，伴随着无数细碎声音，强行在陆铮寒脑中展开。 头越来越痛，终于到达陆铮寒现在能承受的临界点，他意识一沉，昏了过去。 ** 简星到家时，陆铮寒还在卧室里，不过这次他没锁门，简星先敲了敲，没等到陆铮寒出声，他擅自推开了门。 门刚开，一股淡淡的血腥味顿时扑出来，简星心脏一缩，立即大步朝着床奔去。 “陆铮寒？” 屋里仍旧没开灯，窗帘紧闭，昏暗一片。 陆铮寒背对着简星侧身斜躺在床的一侧，一只苍白的手臂伸出床沿，指尖蜷缩。 简星抓住陆铮寒的手，肌肤滚烫灼人，是热的，简星短暂的松了口气，热至少表明人还没挂。 “陆铮寒？” 简星坐上床，把陆铮寒翻过来，让他躺在自己怀里，然后掐着他下巴晃了晃，试图叫醒陆铮寒。 陆铮寒始终闭着眼，眉头紧拧，哪怕是昏睡中也能看出他正处于痛苦里。 简星摸着他滚烫灼人的额头，估计陆铮寒现在的体温快到四十度了。 简星猛地反应过来，陆铮寒这不是生病发烧，是他在外星病毒影响下开始觉醒能力了。 觉醒时就会出现高热，体温最高时甚至会飙升到四十二三度的超高热，整个过程持续三到七天，期间还会同时出现极度饥饿的症状，需要大量进食，而且这个食物范围仅限于生肉。 就像是那些被外星病毒变成怪物的人一样，觉醒者在觉醒初期，也会极度渴望那些血淋淋的东西，比如人，或者同样的觉醒者甚至怪物，而通过食用这些，他们还能获得不同程度的力量。 但这是一条不归路，一旦开始了蚕食同族，恶意和贪婪就会在心里扎根，他们会逐渐变成享受杀戮的另一种意义上的怪物。 简星小心地扶着陆铮寒，让他靠着床头，然后去客厅，把自己刚买的生牛肉打成肉泥，搅拌成半凝的液体，倒在杯子里，喂陆铮寒喝。 杯口刚放到陆铮寒面前，他闻到那浓重的血腥味，立马抗拒地偏开了头，眉头皱得更紧。 简星有些奇怪，一般情况下，觉醒者觉醒时因为饥饿，会不择手段的寻找生肉来源，不论是动物还是人，只要可以吃，他们都会毫不犹豫的攻击对方，将对方吞进肚子里。 这还是简星第一次看到抗拒吃东西的觉醒者。 但不吃不行，觉醒需要大量体力来爆发觉醒后的能力，不吃东西陆铮寒可能会觉醒失败。 简星哄着陆铮寒，让他张口，陆铮寒不配合，他就用勺子一点点喂。 一开始陆铮寒不愿意吃，但强烈饥饿下的本能很快击倒了他，到后面，甚至不用简星喂，他自己就拿过了广口大杯子，大口喝了起来。 陆铮寒的眼睛仍旧闭着，全程没有睁开，但他却能精准拿到任何他想要触碰的东西。 等陆铮寒喝完所有的肉泥，简星扶着他躺下，让他休息。 简星起身准备走，衣摆突然被陆铮寒拉住。 陆铮寒没有睁眼，他还处于昏迷当中，拉住简星可能是无意识的举动。 简星没多想，把陆铮寒的手从衣服上弄开，可下一瞬，陆铮寒又抓住了简星的手腕，用力很大，捏得简星都感觉到疼了。 “怎么了？”简星安抚地摸了摸陆铮寒的手背。 他这时候才发现陆铮寒左手指甲里全是血。 简星调亮了灯光，小心碰了一下陆铮寒指甲，指甲盖是松动的，简星轻轻一摸，那片指甲就脱落下来，粉色的指尖上，已经长出了新的指甲。 简星觉得很奇怪，从没听说过哪个觉醒者觉醒的时候还会掉指甲的，只有指甲飞快生长，变成尖锐爪子的。 因为陆铮寒是全能系的原因吗？ 简星又检查了陆铮寒的右手，他右手指甲完整，没有血迹，但食指不正常的翘起，分明就是被折断过。 怎么回事？ 简星先给陆铮寒食指复位，随后他检查起整间卧室，没看到什么抓挠挣扎的痕迹，除了书桌上那把沾着鲜血的美术刀。 指甲是陆铮寒自己撬开的，简星确定这一点，食指可能也是陆铮寒自己掰断的。 可他为什么要这样自虐？ 为了压制住那些强烈到奇怪的饥饿感吗？ 简星被意外到了，他没想到陆铮寒竟然会抗拒吃生肉。 收拾好厨房，简星躺在陆铮寒旁边陪床。 不知不觉里，简星也睡了过去。 ** 陆铮寒是被更加强烈的饥饿感叫醒的，意识刚恢复一点清明，那些声音和画面就又一次涌回脑海。 他痛苦地蜷起身体，想要翻身，却意外碰到了一片温热的肌肤。 陆铮寒闭着眼，但他仍然看到了那片肌肤的主人，是简星。 简星背对着陆铮寒，蜷着身体，脊背弯出一道脆弱的曲线。 陆铮寒的手指碰到了简星的后颈。 “这是你的机会。”耳朵里忽的响起父亲的声音，“捏断那细细的脖子，他就会完全属于你了。” 陆铮寒手指微动，指尖划过简星后颈，碰到了那微微凸起的颈骨。 比以往任何时候都强烈的饥饿感如崩泄洪水一般爆发出来，陆铮寒手指一抖，他用力蜷起指尖，想要用指甲上的伤口制造疼痛，迫使自己清晰。 可不论陆铮寒怎么用力，预想中的疼痛却始终没有到来，连一点细微的痛感都没有。 他这才发现，自己的伤口竟然已经愈合了。 无法用伤口疼痛制造清醒，强烈的饥饿感很快席卷陆铮寒的理智，他完全无法控制自我，朝着简星的后颈，伸去手指。 他知道那层薄薄的皮肤底下，会有怎样鲜活的肌肉与血液，如果撕开它们，肌肉会因为痛苦痉挛，鲜血会生动无比的涌流出来…… 它们的味道—— “它们的味道一定无比鲜美！”幻听音量巨大的在陆铮寒耳朵里炸开，“那将会是比蜂蜜更加甜蜜的味道。现在它就在你面前，你伸手，就能得到你最想要的东西……” 发颤的指尖，往下一落，终于碰到了那片温软的肌肤。 触觉在那一瞬间被放大到了极致。 陆铮寒感觉到了简星肌肤底下的细细血管，还有快速奔流的鲜血，感觉到了血脉跳动时细微而生动的力量，甚至能透过那涌流的鲜血，感觉到这具身体有力的心跳。 有什么味道，在黑暗里缓缓扩散。 陆铮寒闭着眼，深深吸了口气。 空气里有家具上的木头气味，有床单布料的味道，窗帘的味道，还有……香气。 血液的、肉/体的、以及简星头发里，隐隐约约的洗发水香味。 陆铮寒猛地皱眉，休眠的记忆系统终于恢复工作，他想起了自己与简星在超市购物时的场景，想起了简星给他测量体温时垂下的睫毛…… 不—— 陆铮寒收回了手，他不会，绝对绝对不会，变成父亲那样的人。 饥饿感如凶恶无比的野兽，在陆铮寒的肚子里发出啸叫，撞击着他的腹部和理智。 陆铮寒摇晃着下床，脚掌落地那一瞬间，他竟然还记得放轻力道，不要惊醒床上正在熟睡的简星。 空气里混杂了各种气味，陆铮寒敏锐地在其中捕捉到了生肉的味道。 他顺着味道，进入厨房，停在冰箱前。 陆铮寒能闻到，冰箱里有大量的生肉，如果是平时的陆铮寒，他一定能发现冰箱里的肉量不对劲，没有那个正常的普通家庭，会在冰箱保鲜层里放置大量生牛肉。 但此刻，陆铮寒脑中只有强烈的饥饿感。 那想要吞噬一切的欲/望，将陆铮寒剩余的所有理智，全都被拉进了黑暗里。 第10章 被简星看到了。 陆铮寒像个饥饿了一个月的乞丐，飞快地拿出一盒牛肉，撕开保鲜膜，徒手抓着生冷的牛肉，就这样啃食起来。 他吞噬着肉，脑中却浮现起简星的面容。 简星柔韧的肌肤，裸露在T恤之外的瘦削手臂，纤细的脖子，线条漂亮的锁骨…… 他大口咬着肉，也啃咬在想象中的躯体上。 牛肉一盒接着一盒被掏空，盒子扔在地上，等到陆铮寒不知道第几次拿出装牛肉的塑料盒时，他混乱的五感里，突然出现了一声细微，却响如惊雷一般的脚步声。 陆铮寒猛地停下动作。 失控的理智像是倒放的洪水，在一瞬间全都收缩回陆铮寒的身体，取而代之的，是犹坠冰窟一般的寒冷与僵硬。 被看到了。 他像是野兽一样啃食生肉的可怕场面，被简星看到了。 陆铮寒僵在原地，无法动弹。 简星光着脚，站在厨房门口。 厨房的窗户在尾部，夕阳光照不到，只有天光的余晖，黯淡的从狭小的窗户透进来。 一切都是朦胧而阴暗的。 陆铮寒僵硬的身体，如同漆黑的石块，紧绷又冰冷，他手里还拿着半块没吃完的牛肉，血水顺着他修长的手指，缓缓下流。 简星看到了陆铮寒脸上的恐惧，他第一次看到陆铮寒露出这样明显清晰的情绪。 他被吓到了，被自己失控的举动。 简星没有说话，他朝着陆铮寒走过去。 陆铮寒仿佛一只惊弓之鸟，他猛地往后一退，嘶哑道：“别过来！” 简星没有停下，他加快脚步。 陆铮寒不断后退，直到侧腰抵住流理台，他无路再退。 慌乱和恐惧在陆铮寒身体各处爆发，撞击着他浑身的骨头，让他无法自控地发颤。 他第一次感受到了绝望，那个他刚抓住的人，将要离开他了。 可还没等那些灰暗情绪扩散出去，简星就已经到了陆铮寒面前，然后，他抱住了他。 陆铮寒惊愕地撑大了眼。 “没关系的，陆铮寒。”简星一手抱着陆铮寒的腰，另一手拍了拍他的后背，“不用害怕，你这是在觉醒，不是变成了什么喜欢吃生肉的怪人。” 陆铮寒大脑空白一片，他甚至没听懂简星在说什么，所有的思绪都集中在怀里的人身上。 他紧紧贴在他胸前，身体温凉得像是软玉。陆铮寒一低头，就能看到近在眼前的，属于简星的脖子，那肌肤白皙又柔韧，领口里微微露出一截肩骨。 属于简星的味道，就从那里生机勃勃的散发出来。 强烈的饥饿感再次翻涌回来，陆铮寒攥紧手指，发现自己手里还捏着那块没吃完的生肉，他立即将那块恶心东西扔开。 简星又拍了拍他的后背，说道：“你还记得半月前那场流星雨吗？流星雨里有外星病毒，它们感染了人类，有的人会因此变成怪物，也有的人会因此觉醒，得到超凡的力量。” 简星温和道：“你就是在觉醒，这种状况大概会持续三到七天，七天之后，你就会变得正常。” 陆铮寒沙哑出声：“你怎么知道？” 简星尴尬地顿了顿：“我从网上看到的……” 陆铮寒没出声了，大概是觉得荒谬。 简星暂时放弃了和他说流星雨，他放开陆铮寒，抽了两张厨房用纸，沾湿水，然后擦拭陆铮寒下巴上的血迹。 陆铮寒嘴唇抿得很紧，简星能感觉到他绷紧的下巴肌肉。 他仍然处于紧张当中，说不定现在简星大叫一声，就能把陆铮寒吓得从厨房里跑出去。 果然还是个十八岁的孩子。 简星有点心疼，于是准备说些其他的事情来转移陆铮寒的注意力。 “陆铮寒，你身上有现金吗？”简星道，“我没钱了。” 简星放松地笑着：“你能不能看在同桌一场的份上，借我点钱。” 陆铮寒垂下眼，看着眼前的人。 光线很黑，可他身上却蒙着一种难以用语言形容的光晕，像是肌肤在暗淡光线里的反光，也像是源自简星灵魂里的微光。 陆铮寒很想问简星为什么要这样，但他不敢问出来。 湿软的纸巾一寸寸擦过肌肤，原本力度很轻，但突然间，那力道不满地猛地加重。 简星似乎有些不高兴：“你不会这么小气吧，同学一场，借钱都不肯。” 陆铮寒不自觉就被简星带偏了思路。 “没有。”顿了一下，他问，“你要多少？” 简星换了两张干净纸巾，擦掉陆铮寒下巴上最后一片血迹。 “看你愿意借多少。”简星笑着道，“感情深，借一万，感情浅，借十块。” 陆铮寒想了想自己的现金额度：“我转给你。” “行，谢了。”简星把沾着血的纸巾扔掉，“好了，你去洗个澡吧，衣服上也都是血。” 陆铮寒没动，他紧绷的思绪还没完全转过来。 于是简星又推着陆铮寒的肩膀，把他往浴室带：“快去洗吧，洗完出来给我打钱。” 到了浴室，简星把人往里一推，唇角扬起，笑得格外灿烂轻松。 “记住啊。” 嘭的一声轻响，简星关上了门，空间瞬间变得寂静又狭小，但陆铮寒却反而慢慢放松下来。 好像，事情并没有他想的那么糟。 “他装的！”幻听忽然在耳里响起，“他一定在心里唾弃你！没有哪个正常人会像你那样吃生肉，陆铮寒，你比我更加变态，更加令人恶心。” 陆铮寒盯着面前的白色门板，下巴上似乎还残留着厨房用纸擦过的微糙触感。 不是的——他在心里回答。 陆铮寒转过身，清洗着手指上的血迹。 被水冲淡的血水顺着水流涌入出水口，陆铮寒轻声自语道：“一定不是的。” ** 等陆铮寒洗完澡出来，简星没再提牛肉的事情，他说了一堆有的没的废话，然后又给陆铮寒量了一次体温。 四十一度超高热，但陆铮寒整个人看起来竟然十分正常。 没有烧得脸红，也没有神志不清或者浑身虚软。 也许这就是强者的外挂，连觉醒都和普通觉醒者不同。 量完体温，简星让陆铮寒接着睡觉，睡眠不仅可以保存体力，还能缓解觉醒时的难受，尽管陆铮寒看起来一点也不难受。 “还有，记得给我打钱啊。”离开卧室之前，简星扶着门说了一句。 陆铮寒已经躺回了床上，还被简星盖上了被子，他看着简星被客厅灯光勾画得有些虚幻的身影，忽然有种做梦一样飘忽的虚妄感。 好像眼前的一切，包括这几天发生的事情，以及面前这个人，都只是他的一场美梦。 “简星。”陆铮寒突然叫他。 简星停在门口，偏头看他：“嗯？怎么了？” 陆铮寒喉咙动了动，最终只说了两个字：“好的。” 简星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陆铮寒是在说借钱的事，他笑了笑：“晚安了，陆铮寒。” 说完他拉上门。 咔哒一声脆响，门与客厅里的光一同被隔断。 陆铮寒对着变得漆黑的卧室，轻声说：“晚安，简星。” 简星刚回到客房，手机就嗡嗡震了几下，全是陆铮寒的转账，一共四次，合计两万，是单日的上限额度。 简星有点意外，没想到陆铮寒的钱这么好骗，呸，没想到陆铮寒这么大方。 他刚要打字说谢谢，就收到陆铮寒的消息：“今天只能转这么多了。” 简星赶紧说：“够了，谢谢老板。” 陆铮寒：“不用谢。” 还挺一板一眼，简星觉得好笑，回了陆铮寒个表情包。 调好闹钟，简星上网搜索新闻，关于夫妻互殴，邻居打架，甚至陌生人一言不合大打出手这样的新闻到处都是，网民们也从一开始正常的讨论变成了带着恐慌的议论。 社会正在变得奇怪，所有人都感觉到了。 一开始只是家里的老人，现在逐渐蔓延到了中年人，青年，甚至小孩子身上，好像所有人都正在被恶鬼吞噬，变得浮躁暴戾。 越来越多的人，开始怀疑起半月前那场流星雨，末世论也在越来越多的地方被提及，简星之前发布的帖子，也有人在四处转发，有人不信，也有人开始动摇。 看完新闻，简星搜索起幻听、幻觉之类的词条，也搜出了大量的私人发言，还有不少人准备去庙里烧香驱邪。 但烧香祈神不会有用，神佛不会保佑任何人，人类只能自救。 ** 2025年6月6日，周五。 倒计时：9天。 早上六点半，简星准时醒来。 他关掉闹钟，起床洗漱。 陆铮寒的卧室没有动静，简星犹豫了一下，还是直接拧开了门。 这次卧室门没锁起来。 简星放轻脚步，走进去，小心地摸了摸陆铮寒的额头，滚烫一片，他还处于超高温状态，等他醒来，他会需要更多的食物。 幸好这次简星有钱了。 带上手机，简星出门购物。 但就在他关上大门那一刹间，陆铮寒猛地惊醒，他扭头，隔着卧室门，盯着大门方向。 墙壁阻隔着视线，但奇异的是，陆铮寒仍旧能“看到”或者说，感觉到墙外客厅里的一切，他能清晰知道客厅餐桌上有一个刚放上去的水杯，杯中还剩了一层没喝完的凉水。 玄关鞋柜被打开过，简星换下来的拖鞋散漫的挤在角落，无声诉说着一个事实——简星走了。 第11章 他厌恶这卑劣恶心的自己。 简星走了，他没有通知陆铮寒，擅自离开了陆铮寒的家。 “他是带上你的钱跑了。”耳里响起充满恶意的幻听，“怎么可能会有人愿意和你这种变态待在一起？你看，他连多花一点时间骗你更多的钱都不愿意，他是如此迫不及待地想要离开你。” “陆铮寒，你是个悲哀又恶心的东西。” 陆铮寒阴沉地听着，他翻身下床，赤着双脚站在地板上，然后闭上眼。 意识像是某种扩散的波纹，穿过层层墙壁与钢筋水泥，迅速朝着四周扩散。 小区里的一切都在陆铮寒脑海里展开。 楼层里住户的房间格局，走动或者正在争吵的陌生邻居，拖地的小区清洁工——以及，正在下行中的电梯。 简星正在电梯里，拿着手机，低头看着。 陆铮寒将所有意识定位在简星身上，他试图看清简星手机屏幕的内容，但脑中视野只有一片灰白，屏幕上满是白光，他什么都看不到。 陆铮寒睁开眼，大脑里那副画面没有随着他睁眼而消失，他发现自己能同时处理眼前目力所及的画面，以及脑中意识所见的画面。 陆铮寒给简星打去电话。 电梯里信号良好，简星手机震动，显示陆铮寒来电，他有点意外，还以为陆铮寒会再昏睡一会。 “你这么早就醒了？”简星接通电话，“今天感觉怎么样？” 陆铮寒从睁眼开始注意力就在简星身上，根本无从顾及自己的状态。 “和昨天差不多。”陆铮寒面色阴沉而扭曲，语气却十分平稳，“我醒的时候刚好听到你关门的声音，你要去哪儿？” 简星没听出陆铮寒此刻有什么不对，放松道：“我准备去赶早去逛超市，买点东西。” 话音落下，电梯门开，简星走了出去，电话另一端，迟迟没有响起陆铮寒的声音。 简星开玩笑道：“怎么了，你以为我带着你的钱跑了吗？” 陆铮寒这次答话很快：“没有。” 他很想问简星什么时候回来，但也知道这句话问出来会让简星起疑。 他们只是同学，陆铮寒还没有资格干涉简星的出行。 “好了。”简星大步走出小区，“我很快就回来，你醒了就自己量一量体温，你现在这种情况，体温四十二或者四十三度都是正常的。” 陆铮寒低声道：“好。” 挂了电话，陆铮寒没有收回意识，他用这种方式，观察着简星的一举一动。 看着简星穿过马路，进入超市。 “你这是监视，他如果知道，一定会生气。”幻听道，“陆铮寒，你比我更变态，我真高兴，我的孩子果然青出于蓝。” 陆铮寒一言不发，只用意识牢牢盯着简星。 简星在超市买了一堆生牛肉，还有一些零散的东西，最后在小区门口的早点铺里买了早点。 他返回了小区。 陆铮寒紧绷地身体终于放松，他跌坐在床沿，幻听没再出现，陆铮寒却产生了巨大的厌恶感。 他厌恶这卑劣恶心的自己。 可尽管如此，他还是控制不住，他想要时刻盯着简星，想要牢牢掌控他的一举一动，哪怕这举动，极度的令人恶心。 意识再一次扩散出去，穿过墙壁，向着四周扩散，经过七楼时，陆铮寒意识一停。 七楼正在发生一起凶杀。 陆铮寒看到一个青年男人，正一边用菜刀劈砍妻子，一边破口大骂。 “让你和别的男人说话，让你背着我联系公司同事，让你出轨……”青年男人大力挥刀砍切，脸上青筋鼓起，血管与肌肉彻仿佛变成了某种扭动的蠕虫，密密麻麻挤浮在男人脸上。 他溅满鲜血的脸狰狞如恶鬼。 几次挥砍后，男人捡起一块躯体，大口啃吃起来。 随着血淋淋的生肉被吞入身体，飞快消化，男人的脸也开始发生诡异的变化，肌肉飞速膨胀，将他的脸撑开，五官因此而歪斜扭曲。 他浑然不觉，吃完手里那块躯体碎片后，干脆整个人趴在了妻子身体上，野兽一样的撕咬吞咽。 陆铮寒意识停留了片刻，继而漠不关心地移开。 他找到了简星，然后欣喜地将意识围拢在简星身上。 直到简星走出电梯，打开家门，陆铮寒将意识收回，假装什么也没有发生过，走出卧室。 “回来了？”陆铮寒走到客厅，停下，他牵起唇角，露出一个看似正常的微笑。 简星看着陆铮寒奇怪的笑容，很想让陆铮寒不想笑的时候就别笑了，但转念又想，成年人勉强微笑的时候太多了。 能假笑还是比冷脸更好。 “嗯，回来了。”简星直接把手里那一大袋子东西递给陆铮寒，“你收拾一下，我去洗个澡。” 睡了一夜，陆铮寒现在应该很饿，但他对自己吃生肉这件事太抗拒，所以简星打算留出空间，让陆铮寒独自完成吃饭过程。 “我可能要泡个澡。”简星刻意补充说，“大概半个小时。” 陆铮寒攥紧沉甸甸的购物袋，他明白简星的意思，但又不是完全明白。 他知道简星在暗示自己会留在浴室很久，所以他可以趁着这段时间去完成他不愿意被简星看到的事，但他不明白，简星为什么要这样照顾他。 是他真的不介意自己吃生肉这件事吗？ “别做梦了。”幻听在陆铮寒脑海里讽刺道，“他这是在试探你，根本不可能会有正常人能接受你这样的嗜好。” 陆铮寒听着耳朵里嗡嗡不休的声音，面上没有丝毫异样。 等简星进入浴室，陆铮寒拎着袋子，走进厨房。 他将那一盒盒牛肉拿出来，然后咽了咽口水。 他的确很饿，是那种源于本能的，原始的饥饿感。 陆铮寒在简星出浴室之前，完成了那恶心的进食过程。 他将剩下的东西分类放进冰箱，然后一遍一遍的清理流理台上的痕迹。 “陆铮寒，你其实根本不相信简星吧。”幻听仍旧充满嘲讽，“你不相信他真的不介意，你很心虚，很恐惧，怕被他发现真实的你。” “说实话，我也觉得你很恶心，没人会接受你这样的人。” 陆铮寒没有回应，他沉默地擦拭着光洁如新的流理台，一遍又一遍。 简星泡完澡，带着一身浓得熏人玫瑰味出浴室。 浴室的浴球上写的是不认识的德文，简星把浴球丢进去才知道这竟然是玫瑰花味的，可浴球已经融化，他也不想捞起来浪费，只好将就泡着。 陆铮寒回了卧室，门关着，门缝里没透灯光。 简星先拉开冰箱看了一眼，牛肉少了一大半，确定陆铮寒有正常吃饭，简星关上冰箱门。 他走到陆铮寒的卧室门前，犹豫要不要现在把陆铮寒叫醒，量一量体温。 但好像没有什么必要。 说不定反而还会刺激到陆铮寒，毕竟他现在很敏感。 想了片刻，简星作罢，返回客房。 主卧内。 陆铮寒就站在床边，他闭着眼，却能看到简星在他门口驻足徘徊的样子，浓郁的玫瑰花香气从门缝穿过，渗入陆铮寒的鼻腔。 明明是人工制造出来的气味，却有着比盛开鲜花更加甜美的气味。 “他的□□一定更美味。”幻听在陆铮寒耳边诱哄着感叹，“你不想尝一尝吗？” 陆铮寒睁开眼，语气漠然而平稳地回应幻听：“我当然想。” 幻听瞬间激动起来：“那你快去，吃掉他。” 陆铮寒掀开被子，躺下。 这一次，他没有回应幻听。 同一时刻，小区，七楼。 吃掉半个老婆的青年男人，忽地从鲜血里清醒过来。 妻子已经被他啃得残破不堪，污黑鲜血顺着地板，淌出大片深色痕迹。 “我干了什么？”男人猛地后退，后背重重撞到墙壁，一旁的穿衣镜里，照出了他此刻的模样。 浑身血管膨大鼓起，像是一条条巨大的蠕虫，潜伏在男人绷紧的皮肤里，他的体格在短短几个小时内，涨大了两圈。 五官被鼓起的血管挤得歪斜，而他的双眼却怪异的撑得极大，眼角几乎裂开，眼白里遍布猩红血丝。 青年看到镜子里的自己，低叫了一声，连滚带爬地躲开镜面。 “不——” 他痛苦地捂脸，却发现自己双手指甲不知何时生长了数厘米，顶部尖锐细长，像是野兽的尖爪。 他愣愣地看着自己的双手，忽然想起自己用这双手，撕开妻子肚子的画面。 咔哒——门锁这时突然转动，门扉慢慢被人推开。 男人猛地抬头，盯着大门。 他十四岁的女儿，放学回来了。 妻子残破的尸体还横在客厅，只要女儿步入玄关，就能看到客厅里猩红的惨状。 不，不能被女儿看到。 怎么办？ “杀了她。” 青年面色急剧变化，最终眼睛越撑越大，眼球几乎挤出眼眶，他撑身而起，大步朝着大门跨去：“杀了她！！！” * 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收藏的宝子们(づ￣ 3￣)づ，这章留评发红包，提前祝大家周末快乐 第12章 去庄园。 2025年6月10，周二。 末世倒计时：5天。 陆铮寒的觉醒热持续七天后结束了。 周二一早，简星和他收拾好东西，叫车去往陆铮寒家位于山上的度假别墅。 前两天班主任许诗来过电话，问简星什么时候去学校上课，简星找理由搪塞了过去。 潜伏的病毒就要爆发，已经没几天安稳日子过了，简星不想浪费在学校，学了又不能高考。 早上有些堵车，陆铮寒叫的车晚点没到，两人在小区门口等着。 陆铮寒拿着手机，查看司机的实时距离。 简星无聊地看着马路。 一辆红色私家车减速开了过来，停在小区门口，跟着下来个穿着职业装的年轻女性，她快步走了两米，忽然又折返回去，从车里翻出一个身份吊牌，戴上后才快步往小区走。 她从简星身旁经过时，简星瞥见了身份牌上的前缀——重城十四中。 这位女性原来是个老师，这么着急来小区，还刻意戴上身份牌，估计是学生出什么事了。 简星想着。 “车要到了。”陆铮寒忽然出声。 “哦，好。”简星拎起放在地上的行李袋。 陆铮寒收起手机，面上没有任何反应，意识却慢慢扩散，精准定位在小区九栋七楼，那个先后杀掉妻子和女儿的青年男人家里。 那男人将妻子和女儿分别肢解，储存在冰箱里，并且在昨晚，将最后一块妻女的尸骨吞食干净了。 这个女教师，会成为第三个，陆铮寒漠然地想。 在简星与陆铮寒坐上车，离开小区的大门的同一时刻，九栋七楼。 女教师按响门铃，等了片刻，没见人来开门，她刚拿出手机，准备再次拨打学生家长电话，门就在这时咔哒一响，开了一条缝。 屋里传出一股浓重的香水味道，其中还混合着某种奇怪的臭味。 女教师紧张地抓着手机，礼貌道：“是林灵的家长吗？” 屋里没有回音，只有一道开启的，漆黑门缝。 女教师头皮绷紧，想要立马离开，可想起已经失联好几天的学生，她又实在担心。 我就站在门口，推开门看一眼——她在心里对自己说，不进去，就在门外看一眼。 女教师小心地抬起手，将虚掩的门推开。 屋里没有开灯，窗帘紧闭，一片昏黑，只有走廊微暗的光照进去，映亮玄关。 玄关里空无一人，一双女老师很熟悉的女鞋胡乱摆在玄关地板上，她认出来，那是她学生平时最爱穿的运动鞋。 “林灵？”女老师冲着里面叫了一声，目光往客厅深处探去。 客厅里也不见人影，地板黑乎乎的，似乎被泼上了大片污迹。 女教师心跳飞快，当即要报警，号码刚按出两个数字，门板忽地被什么东西拉开，一只漆黑的手飞快伸出，抓住了女教师手臂，将她拖进屋内。 “啊——”女教师的尖叫被巨大的关门声掩盖，屋里只传出几声闷响，随即彻底寂静。 隔壁，邻居隐约听见一声尖叫，她推开门，探头看了一眼。 走廊安静无人，看起来没有异常。 大概是哪家夫妻又在吵架了，邻居习以为常地关上门。 ** 陆铮寒说的度假别墅其实不是别墅，是庄园，大门上还挂了一块牌匾，名字叫愚溪庄园。 位置在一座私人山林里，上面一共只有三个庄园，愚溪庄园在三个庄园的中间，山顶庄园更大更贵，据说房主是个大人物。 这边环境宜人，位置偏僻，少有人来，且处于高处，是非常适合的末世蜗居点，但可惜简星不能和陆铮寒在这里定居。 病毒只是第一波，等三个月后，外星人军舰抵达，到时候战火会波及到每一个地方，只有官方基地才能与之抗衡。 所以他和陆铮寒得在病毒刚爆发那一段时间，趁着官方还有余力大范围搜救的时候，就跟着大部队进入安置营地。 庄园有人定期维护，客厅里还提前放好了水果篮，但其余的生物物品都没有，还是要简星和陆铮寒自己去买。 这边风景好是好，就是出行不方便，得有车。 简星会开车，但他没有驾照，不能上路。 陆铮寒叫了车上来，两人去了一趟会员超市，进货似的买了半卡车东西，外加两辆自行车，因为货量大，超市直接安排了车给陆铮寒送到庄园门口。 送货员只负责把东西搬下来，不负责搬进屋，东西堆满了半个门口，简星和陆铮寒埋头搬运了大半天，终于收拾完所有的东西。 晚餐是简星自己动手做的，很小的时候柳玉萍就让他负责煮饭，所以家常的菜他基本都会。 简星做了两菜一汤，味道是陆铮寒吃过的最好吃的。 高热退下去以后，陆铮寒的食谱表面上恢复了正常，他不会再吃不下普通的食物，也不会极度渴望生肉。 只是，偶尔会想起生肉恶心的滋味。 ** 2025年6月12，周四。 爆发倒计时，3天。 在庄园宅了一天，简星还是决定趁着末世还没来带陆铮寒出去逛逛，全当末世前的他和陆铮寒的最后一次约会。虽然现在两人还只是同学关系。 简星决定要去的是一家名叫灵山寺的百年古寺。 距离别墅直线距离七公里。 早上七点。 简星和陆铮寒收拾好出门，他们准备骑车去寺庙逛逛。 自行车停在庄园院子的石榴树下面，简星去推车的时候看到树旁的一片绿化草地，忍不住道：“这个地方感觉能用来种菜。” 他和陆铮寒随口叨叨：“等末世爆发，我们就把这些草坪全改成菜地，种土豆、红薯、玉米和绿叶蔬菜，然后实现末世吃菜自由。” 陆铮寒看了一眼规划整齐的院子，点头说：“好。” 简星好笑：“我就随口说说。” 陆铮寒看了一眼简星，脸上表情很淡，不知道有没有听懂简星随口说的玩笑话。 ** 去寺庙的路程比简星预计的远，两人骑了小半天才到寺庙山脚下。 简星又累又渴，就近找了家小餐馆吃饭。 正好饭点，餐馆里食客满堂，简星和陆铮寒运气好，捡到一张刚空出来的桌子。 他们对面桌坐了两个大妈和两个小孩，其中一个小女孩双臂残缺，没有手掌，只有圆秃秃的手腕。 那小女孩穿着粉色的公主裙，手腕上系着个粉色佩奇气球，她坐在外婆怀里，用另一只圆秃秃的手腕拨弄气球绳子。 简星看她时，她偏头看了一眼简星，然后露出好奇又天真的笑容。 但她外婆却满脸愁容，正和对面的大妈同伴聊着拜佛的事情。 也是从这两位大妈口中，简星才知道寺庙临时关闭了，说是在修葺，三天之后才开，所有不知道消息的香客都白跑了一趟。 小女孩还在看简星，一边冲他笑。 简星做了个鬼脸逗她。 小女孩靠在外婆怀里，被逗得咯咯大笑。 陆铮寒看了一眼简星，又回头看向小女孩，他面冷，眼神也冷，吓得小女孩往外婆怀里一缩，扭开头了不冲简星笑了。 简星道：“你别吓人家。” 陆铮寒：“……你吃什么？” 他把菜单推给简星，让他点菜。 “刚刚那两位婆婆的对话你听到了吗？”简星一边翻菜单，一边说，“寺庙关了，进不去了。” 陆铮寒顺手把桌子上的辣椒罐和盐罐摆成一条直线。 “那我们下午干什么？” 简星想了想：“这附近有个古镇，可以去看看，虽然看点评说是个假古镇。” 点完菜，等上餐。 简星开始翻今天的新闻。 某市某区果然在今天开始封锁，官方给出的理由是新型流行病爆发，但网上众说纷纭，有人担心流行病会扩散到全国乃至全球，也有人说自己就是被封锁区域的原住民，被封锁不是因为流行病，而是因为好多人都开始变成吃人的怪物了。 简星还刷到一个视频，视频是对着窗帘拍的，背景音里全是枪声，直到视频最后两秒，才将镜头移到窗外。 外面，是全副武装的武警。 在简星看手机这会，陆铮寒忽然偏头，看向对面街道小区第三层的某间房。 那屋子窗帘紧闭，从外部看去，那只是一间拉着窗帘的普通楼房。 但陆铮寒能通过意识看到屋里，有一个身体膨大鼓起的男性，他高高扬着脸，五官完全变形，眼球突得几乎掉出来，鼻头上翻，露出巨大的鼻孔，像是猪的鼻子，底下是一张长满了獠牙的嘴。 他脖子上系着一个不锈钢项圈，项圈上的铁链拴在防盗窗上，被绷成一条笔直的铁线。 男人面前，有一个披着道袍的中年道士，手里舞动着桃木剑，正对着男人喃喃念着咒语。 屋子另一角，站着一个掩面哭泣的中年妇女。 道士舞着木剑，往男人额头上一戳，他连连跺脚，刚要念下一句咒语，被拴住的男性突然暴走，怒喝一声跳了起来，脖子上的铁链猛地绷紧，防盗窗柱嘎吱一响，瞬间弯曲变形，整个窗户都晃了晃。 “简星。”陆铮寒突然开口，“我们得回去了。” 他站起来，静默片刻后，说出一句电视剧里的经典借口。 “我忘记锁门了。” 第13章 离开这里，快点！ 陆铮寒突然说要走，多半是发现了什么。 “怎么了？”简星嘴上问着，身体还是配合地站了起来，“你发现什么不对劲了吗？” 陆铮寒还没答话，对面楼房忽然传出男人的尖叫和怒骂，那声音持续了几秒，猛地变成寂静。 街上不少人都听到了那声喊叫，纷纷抬头看去。 三楼某间房的防盗窗不停在晃动，好像有什么东西在里面疯狂拆卸着窗户。 简星很快反应过来，里面一定有一个渡过了潜伏期的变异者。 这地方不安全了，他立即拿出手机报警。 等待电话接通的间隙，简星看到对面那个残疾的小女孩。 女孩坐在外婆怀里，仰着小脸望着简星，眼珠很大，明亮又干净，她天真地对着简星笑了笑。 简星抬手敲了敲大妈面前的桌子，提醒说：“这里有危险，不宜久留。” 大妈茫然抬头：“咋啦？” 报警电话在这时接通，陆铮寒同时拉住了他手腕，带着他往外走，简星没顾得上回答大妈的话，他一边飞快对着电话说：“您好，灵山寺出事了，一个疯子正在疯狂袭击路人，麻烦立刻派人过来……” 三楼。 窗户在剧烈晃动几次后，忽然安静下来，楼下，路人们仍旧仰脸看着。 一个带孩子的中年男人一时走神，没发现自己孙子顽皮地跑远，然后脚下踉跄，一脑袋磕到花坛上，额头磕破，鲜血当场就流了出来。 “哇啊——”小孩大哭起来。 中年男人回神，急忙跑过去，抱起孙子，见孩子额头伤口血流如注，男人急得脸都白了，抱起孙子就往公路跑。 “出租车，出租车！” 可这会镇上没有出租车。 小孩两手抓着男人衣服，张口大哭，鲜血顺着他幼嫩的脸，一滴滴落在衣服上。 腥甜的血腥味道顺着微风，一点一点的扩开。 简星还没觉醒，他闻不到这股细微的血腥气味，只有陆铮寒能。 小孩的血，尤其的清甜，陆铮寒皱眉，竟然久违的感到了那种想要吃生肉的饥饿感，但不强烈，他完全可以忽略。 而楼上，将道士咬死，正在啃食尸体的男性怪物，忽地停下了动作，他猛地扭头，对着窗外，翻起的鼻孔不断张合，他闻到了一股格外香甜的味道。 是比他正在食用的东西更加诱人的味道。 怪物丢开了手里的尸体，一把扯断已经松动的铁链，站了起来。 他身形已经达到了两米多高，站直后头几乎顶到天花板，身上的衣物早就被撑破，皮肤变成了鲜艳的肉红色，肌肉胀大，血管鼓起，时不时扭动一下，极其诡异。 怪物往前跨了一步，伸长脖子，用力嗅着那股甜蜜的鲜血气味。他兴奋起来，身上凸起的血管像是活过来的虫子，在他皮肤底下不断扭动，挣扎，似乎即将破壳而出。 “儿子……”角落里，中年妇女哭泣着往前走，“你……” 她话没说完，突然惊恐万分的瞪大了眼睛，猛地往后退了两步。 那怪物身上，正不断挣扎顶起的血管，终于撑开了怪物的表皮。 刺啦——像是软布被撕开的声音，怪物的皮肤接连破开口子，露出胀大的，像是血管，也像是鲜红色蠕虫一样的东西。 那东西停下了蠕动，不断绷直，直到啪的一声，血管炸开，无数细密尖牙从血管里翻出来，像是一张长满了细密尖牙的嘴。 中年妇女张大了嘴，又马上狠狠捂着，忍住了尖叫。 怪物背对着中年妇女，他一把撕开身上破碎的衣服，后背，腹部，肩膀乃至手臂上，到处都是裂开的嘴巴和獠牙，它们兴奋地不断张合着，发出尖细的喊声——阿巴阿巴阿巴！ 中年妇女张了张嘴：“……” “好香啊。”怪物贪婪地闻着窗外的气味，他身上的无数嘴巴都咽起了口水，“好他妈香啊！！” 怪物大喊一声，猛地跳起来，高大强壮的身体狠狠撞向防盗窗，撞飞窗户，一跃而下。 窗外，路人被破窗的动静惊动，纷纷抬头看去，只见三楼某住户的防盗窗被撞得飞起，一个浑身血红，长满了嘴巴与獠牙的丑陋怪物，从天而降。 轰隆一声巨响，怪物穿过十米高楼，重重砸在人行道上，地砖瞬间崩裂飞起，而怪物在飞扬的尘土与砖块里冲着周围行人兴奋嘶吼。 他脸上与身上的嘴一起大张，撑开赤红的皮肤，尖牙细密狰狞，吓得路人们魂飞魄散。 “啊啊啊——” 人群惊声尖叫，慌张地四散而逃。 怪物袭击向最近的一个路人，那人躲避不及，被怪物扑倒，三两口就被咬断了脖子，温热鲜血喷溅而出，染红小超市贴着红字的玻璃门。 “快走。”陆铮寒把简星拉出餐馆。 “不行。”简星目光穿过慌乱的人群，盯住那个正在撕咬路人的怪物，他回身抄起饭店的木凳，然后朝着怪物走去，“不能这么走。” 就这么片刻时间，那怪物已经扔开了路人，抬着头四处乱闻，他显然想起了跳窗之前闻到的甜美味道，现在正试图将其找出来。 而就在怪物背后几米远的地方，抱着孙子的中年男人正试图拉开一辆私家车的门。 “求你们了，载我们一程，送我孙子去医院，求你们了。” 怪物就在背后不远处，私家车不想开门，司机飞快发动汽车，甩开中年人，慌张地疾驰离开。 中年人踉跄两步，抱着孩子摔在地上。 小孩满顿时哭得更加厉害，哭声响彻街道，正四处乱闻的怪物猛地扭头，盯住了那满脸鲜血的孩子。 甜美的香气，原来来自这里。 怪物手脚并用，像野兽一样兴奋地蹿向小孩，他长长伸出指甲锋利的手，鲜红的掌心陡然裂开，生出一张细长的嘴来。 那嘴大大张开，每一颗獠牙都在兴奋的颤抖。 “啊啊——”看到快速逼近的怪物，中年人惊恐大叫，千钧之际，他只来得及扑到孙子身上，用后背护着他。 怪物的尖爪越来越近，即将抓到中年人后颈。 嘭——一把凳子从上方重重砸来，击在怪物后背上，直接将惯到地上。 砸翻怪物，简星立马把中年人和孩子拽起来：“离开这里，快点！” 中年人抱起孩子，头也不回狂奔逃走。 “操！”怪物大骂一声，爬起来便扑向了简星。 这怪物刚异变不久，人类意识尚未完全兽化，攻击方式也还停留在普通人的招式上，猛开猛合，破绽很大。 简星看着他扑过来，甚至没有躲开。 陆铮寒却被吓得变了脸色，狂奔过去：“简星！” 简星没分神，等怪物扑近，他起身跳起，腰部用力，像是弹簧一样弓起，双脚一伸，狠狠踹在怪物胸膛上，一击便将怪物蹬地后退了好几米，倒进路边的绿化花坛 简星紧跟而上，两步蓄力，起身一跃，抓住花坛前方矮树的树枝，吊起身体。少年的身体还未长成，肢体舒展开后瘦削得像是纸片，可等他弓起身体，手臂肌肉绷出形状，又极其凌厉有力。 怪物扑腾着刚起身，迎面就被简星两脚踢在脸上，鼻梁啪嚓断裂，尖利的獠牙也被踹飞几颗，怪物再次倒进花坛，痛苦地咒骂起来。 简星掰了根树枝，跳到地上。 树枝一端还着翠绿的树叶，另一端是锋利而不规则的断口，简星抛起树枝，反手握住，一脚踩着花坛，翻身而上。 干脆利落间透着一股凶狠至极的杀伐血气。 陆铮寒微微撑大了眼，他心脏忽然比前一刻更加猛烈地跳动起来，他不仅看了简星身上那股凶悍杀气，还看到了一种他想要折断然后占有的旺盛生命力。 此刻的简星不仅让他感到陌生，更让他感到兴奋。 简星上了花坛，低头，目光冷漠地看着花坛里鼻血狂喷的怪物。 怪物竟被简星看得浑身发凉，身上所有的嘴巴都瑟缩地闭了起来，他突然感到了一种前所未有的恐惧。 残存的人类本能让怪物张嘴呼喊：“救……” 命——没喊出来，简星便将树枝狠狠捅进怪物嘴里，树枝穿透怪物口腔后壁，然后被骨头卡主。 简星皱眉，他还没觉醒，少年的身体力量不够。若是以前，他这一下，能直接把怪物钉在地上。 怪物痛叫了一声，剧痛刺激之下，他猛地挣起身体，将简星掀翻下去。 简星退了几步，余光飞快扫视周围，想要找下一个武器。 怪物却在此时站起，他扯出树枝，黑红的血从嘴里喷出来，这让他怒气勃发，浑身的嘴都愤怒地张开，发出尖锐无比的怒喊。 他要反扑了。 第14章 你体力真好，我都累了。 简星手上没有武器，单靠没觉醒的肌肉力量和一个怪物硬刚容易受伤，他快速往后退，先拉开距离。 附近路人早就已经远远逃开，胆子小的已经跑不见影了，只有几个大胆站在角落偷看。 简星后退时没忘对那些大胆的人喊道：“进屋！都躲进屋子里去，不要出来！” 怪物红着眼睛，双手撑地，狂奔着简星追去。 简星见状，转身就跑。 他四条腿，又高达两米，速度远比简星这个普通人快，眨眼就便已经追到简星脚后跟，锋利的爪子擦过简星的T恤，布料撕拉一声，破开一条长长的口子。 简星回身一个鞭腿，击在怪物胸膛上。 他现在单脚力量不够，只把怪物打退半米，腿还没来得及收回就被怪物抓住。 怪物的力气比简星大了数倍，像是拎鸡崽子一样，一把将简星抡飞。 简星倒飞出去，撞到一辆轿车上。 车子防盗系统炸响，刺耳的鸣叫声呼啦啦响起。 简星后背剧痛，他没时间缓气，扶着车便站起来。 怪物一击得胜，兴奋地怒吼一声，张开了全身的嘴，獠牙外翻，再次冲向简星。 见到这一幕，陆铮寒瞳孔一缩，画面在他眼里忽的被放缓，他往前走了一步，不知道是因为什么，或许是单纯的出于本能，他开口，说了两个字。 “站住。” 这两个字说得调子平稳，仿佛随口一说。 但正在狂奔的怪物忽的停下了脚步，身上所有大张的嘴猛地闭紧，他感觉到了另一种恐惧，比简星用树枝捅他嘴巴时更加强烈可怕的恐惧。 那恐惧来自更深层的本能，让他不得不臣服地停下脚步。 但这恐惧感只持续了两秒，忽然消散。 怪物身上紧闭的嘴巴顿时张开，獠牙兴奋地翻起，他瞬间忘记了简星，只想立马把背后那个叫他站住的人吃掉。 他隐约有种直觉，吃掉那个人，他会得到变强的力量，那力量，可以让他进化出超越一切的能力。 怪物放弃了简星，转身盯住了背后那人。 陆铮寒就站在距离他一米远的地方，正午的阳光从楼顶斜落，光线擦过头顶的发丝，洒在人行道上。陆铮寒恰好站在光线边缘的阴影里。 可就算如此，因为他过分苍白的皮肤，他整个人也仿佛在散发着吸引一切黑暗的柔光。 怪物兴奋得眼球更加突出，他张嘴怒吼着扑向陆铮寒，口里的黑红色血液被声音震飞，一粒血珠，正好溅到了陆铮寒眼睛里。 陆铮寒生理性地闭了一下眼，他感觉到那缕鲜血，正顺着他的眼球组织往里渗透。 怪物越跑越近，长着嘴巴的尖爪几乎碰到陆铮寒脸的时候，陆铮寒睁开了眼。 他一只眼里覆盖着一层血色，视野因此变得有些猩红，在这一片猩红里，他捕捉到怪物缩小的瞳孔，然后与之对视。 怪物突然停住了，他的瞳孔猛地放大，庞大的恐惧感狠狠压着他，让他无法挪动分毫，然后他听到了眼前那个苍白男人冰冷而缓慢的声音。 “你应该去死。” 话音落下的瞬间，怪物身上所有的嘴巴都猛地合拢，继而迅速张开，第一次发出了类似人的喊叫。 “去死去死去死！” 怪物停下攻击的动作，他举起指尖尖锐的双手，疯狂抓挠着自己的皮肉，每一下都会撕下一大块血肉，直到胸前肌肉被扯下，他毫不犹豫，一爪捅进自己左胸，将心脏扯了出来。 黑红色的心脏离体后仍在跳动，鲜血滴滴答答，从怪物指尖滑落。 他捧着那颗新鲜的心脏，高呼：“去死！” 怪物高举着自己的心脏，口鼻猛地喷出大股黑血，像是从内部爆炸开了一样，软软倒在地上，再没了动静。 他自己杀死了自己。 闷响之后，街道上一片寂静。 陆铮寒重新闭上刺痛的眼睛，眼眶里有温热的液体不受控制的流淌出来，陆铮寒伸手摸了摸，然后勉强着睁开眼睛，通过模糊而泛红的视线，他看到了自己此刻的手。 指尖上沾着从眼角流出的血，而他的掌心，诡异的出现了一道细细的裂口，那裂口不住扭动，仿佛一张即将张开的嘴。 陆铮寒猛地攥紧了掌心，紧紧闭上眼。 “先别睁眼了。”简星拉住陆铮寒另一只手，带着他往边上走，“你第一次用催眠，反噬会很强。” 而且从陆铮寒的流血泪的反应来看，他刚刚催眠时，下力太大了。 用力过度，才会导致眼睛无法承受，流出血来。 陆铮寒闭眼跟着简星走：“催眠？” 简星点头：“我在网上看到的，你这个是觉醒后的能力之一，之前那几十斤牛肉没白吃。” 他把陆铮寒带到自行车那边，左右看了看两旁公路，警察应该快到了，他得赶紧和陆铮寒离开这里，不然被警察留下来询问就麻烦了。 会浪费很多时间。 怕陆铮寒会摔倒，简星一直拉着他的手，等了一分钟，他问陆铮寒：“现在眼睛还痛吗？” 陆铮寒眼睛早就不痛了，只是掌心一直在发痒，好在那种感觉能很好的被陆铮寒压制下去。 可他如果说没事，简星一定会立马放开他的手。 “还是不能睁开。” “那再休息一会。”简星把陆铮寒的手牵到自行车上，“你先扶着这个，我看一下手机。” 陆铮寒：“……” 这次没过多久，简星听到由远及近，飞快开来的警车鸣笛声。 不能再等了。 简星跨上自行车，把陆铮寒拉过来：“坐上来，我们现在就走，警察来了。” 陆铮寒麻利地坐了上去，动作快得不像个瞎子。 简星疑惑地回头看了一眼。 陆铮寒闭着眼，眼角还残留着一点猩红血色，配着他苍白的面色，十分的楚楚可怜。 简星没再多想，蹬着自行车，迅速离开现场。 骑了好一会以后，简星越骑越觉得不对劲，脚疼，而且鞋子好像在漏气。 他把车停在路边，抬起脚一看，好家伙，他鞋底不知道什么时候被那个怪物被啃没了，难怪蹬自行车脚疼。 陆铮寒感觉到简星停下，他没睁眼，而是放出意识，然后也看到了简星缺了一块鞋底的鞋。 陆铮寒只好睁开眼：“我眼睛好了。” 简星：“这么及时？” 陆铮寒：“……” “那你来骑车。”简星和陆铮寒调换位置，他坐后面，犹豫了一下，简星还是没直接搂陆铮寒的腰。 同学之间也要保持适当的距离。 陆铮寒载着简星下山。 路上两人还撞见了好几辆上山的警车，甚至还有一辆特警用的装甲车。 估计接下来饭馆那一片区域都会被封锁，幸好他俩走得早。 简星这念头刚落，自行车旁就追来一辆警车。 “你们俩，停下。”一个男警从车窗里探出头，严肃道，“现在！” 陆铮寒没停下，简星也没打算停下。 简星转头，问男警道：“叔叔，有什么事吗？” 男警皱眉，神情从严肃变成了严厉：“先停车！” 陆铮寒减了车速，看向男警，嗓音平稳温和：“叔叔。” 男警看向他，自然而然地与陆铮寒目光交接，他原本正常的瞳孔忽然扩开。 “叔叔，您应该去吃午饭了。”陆铮寒平稳道，“我们现在要回家。” 男警喃喃道：“好的。” 说完他调转车头，往山上开去。 副驾驶的同伴疑惑道：“你干什么？我们不是要拦下那两个少年问话吗？” 男警神色如常，只有瞳孔仍旧出于放大状态。 “你饿不饿？我们还没吃饭呢，先去吃饭……” 同伴还想说什么，上司却在这时打来电话，他顾不得和男警说话，急忙接听。 ** 简星在路上重新买了双鞋，顺便解决了午饭，然后和陆铮寒交换骑车，返回别墅。 到别墅山脚，换了陆铮寒骑车。 简星坐在后面，一手抓着这座，另一手拿着手机看。 陆铮寒骑车很稳，而且这边路平车少，简星不用担心自己会被颠下去。 他搜索今天寺庙那边的新闻，网上消息已经被处理过了，但简星还是搜到了只言片语，甚至还看到了有他自己出镜的视频。 视频从楼上拍的，以俯拍角度记录下了简星踢怪物的那两脚，他整套动作凶狠又流畅，以局外人的角度欣赏，堪比动作大片。 但视频里最吸引人目光的不是简星，而是那个浑身长满了嘴的怪物。 热评第一条是：“那个预言贴说的是真的，流星雨里真的有病毒，所有人都会变成怪物，末世要来了！” 简星想继续往下翻，但怎么也刷不出来其他消息，退出去一看，视频已被和谐。 收起手机，简星盯着他和陆铮寒的影子看。 时间已经是下午四点，阳光带着一点浅浅的橙色，从树梢之间洒下来，再落在陆铮寒后背上。 破碎的光斑随着两人移动而转逝。 简星看着陆铮寒的背。 他穿了一件黑色的T恤，被风吹得微微鼓起，能看到他肩背和蝴蝶骨的轮廓。不如简星记忆中那么宽阔，还带着少年应有的瘦薄。 简星没忍住，戳了一下陆铮寒的背。 陆铮寒嗯了一声，问道：“怎么了？” 简星也没什么事，就是想说屁话。 “累吗，同桌。” 陆铮寒道：“不累。” 简星：“你体力真好，我都累了。” 今天的运动量实在太大了。 陆铮寒大概是不知道怎么接话，没应声。 简星也安静了一会，然后打开手机录像，镜头对准自己和陆铮寒。 “陆铮寒。”简星又叫他。 陆铮寒还是那一句：“怎么了？” 简星调整了一下镜头，对准陆铮寒的侧脸：“你现在敢回头看我吗？” 陆铮寒觉得有一点奇怪，但还是回头看了。 镜头刚好录到他回头那一眼。 简星道：“打个招呼吧，陆铮寒。” 陆铮寒要看路，他扭回头，过了片刻，前方传来他的声音：“你好，简星。” 简星忍不住笑：“你真配合。” 陆铮寒专心骑车，没回话。 简星继续把镜头对准陆铮寒的侧脸，然后认真道：“你好啊，陆铮寒，很高兴认识你。” 陆铮寒飞快地骑着车，也许是持续的运动，也许是因为别的，他心跳很快，砰砰地撞击着胸腔，掀起一阵阵令人眩晕的轻快感。 唇角无意识地勾了起来，陆铮寒自己都没有意识到，他第一次，真心实意地笑了出来。 不是模仿，也不是表演。 “我也是。”陆铮寒回道。 很高兴认识你，简星。 第15章 你会害怕吗？ 2025年6月13，周五。 倒计时：不到48小时。 凌晨一点。 陆铮寒毫无睡意，他左手掌心一直在发痒，同时蔓延出来的，还有强烈的饥饿感。 他又想吃生肉了。 “不，你想吃的怎么会是那些冷冰冰的牛肉。”幻听久违的在陆铮寒耳旁响起，嗓音里是毫不掩饰的恶毒嘲讽，“你想吃的，明明那个长相可怕的怪物。” 陆铮寒闭紧了眼。 怪物冷冷笑道：“陆铮寒，你口味真重，那么恶心的东西，你竟然会有食欲。变态都不足以形容你的恶心程度。” “你猜猜，这次被简星发现后，他还会不会拥抱你？” “还是尖叫着，把一根树枝插进你嘴里？” 幻听的声音越来越巨大，陆铮寒精神不稳，掌心突然传来撕拉一声轻响。 那道口子，挣开了，露出一张血红的、丑陋的嘴。 天亮。 陆铮寒掌心长了一张令人恶心的嘴，但好消息是，他可以把这张嘴，收起来。 昨晚休息之前，陆铮寒联系了一支施工队，花了一天时间，把主楼门前那一片院子的草坪全铲了，用来种菜。 对此简星无语又好笑，还有一点感动，没想到自己现在还是同桌身份，就能让陆铮寒这么配合他。 虽然这片菜地他和陆铮寒可能用不上，但简星还是规划了一下，然后和陆铮寒下山买种子。 他们回来时是傍晚。 简星去厨房做晚饭，陆铮寒对厨艺一窍不通，帮忙简星嫌他碍事，在客厅里等着。 吃完晚饭，两人照旧一起组队玩游戏。 但这次没有玩到很晚。 简星回到卧室，打开电脑，趁着现在网络还稳定，简星登录论坛，发布了第二个预言贴。 他这次在预言贴里写了觉醒者和怪物分类的事情，最后，他用高亮文字，写明了外星军队抵达地球的时间——三个月后。 这次帖子的反应比上次更加激烈。 尽管病毒还没有大爆发，但怪物已经初露真容，网上视频已经传遍，人人心生恐慌。简星之前的预言贴里的几件事已经被证明是事实，这说明他所谓预言的事情，极可能也是真的。 这几天帖子被各种转发，已经有人听从简星在预言贴里的建议，开始囤积物资和武器。 而现在又来一个预言贴，还是更坏的消息，网民们更加恐慌，纷纷留言询问怎么办。 简星给出了回答：“先努力自救，活下来。相信国家，等待大部队救援。” 停顿了片刻，简星慢慢打字：“尽管我们即将迎来史无前例的大灾难，但人类终将胜利。因为我们所信仰的家和国永远不会放弃，永远坚守希望。” 2025年6月14，周六。 爆发倒计时，16小时。 一早起床，简星和陆铮寒一起在院子里洒种子。 简星曾经系统学习过如何种地，只不过当初他地刚种好就让人给炸了，没有完整的操作经验。 两人往地里种了两排土豆，两排红薯，还洒了几片叶菜的种子，也不知道它们最后到底能不能顺利破土而出。 把所有的土地都洒上种子以后，简星就蹲在石榴树下的那块地旁，看着被翻得乱七八糟的泥土出神。 这下面种的是土豆和红薯，不出意外的话，这块地会是播种最成功的一块，但遗憾的是，简星和陆铮寒，应该都没有那个机会来看着它们发芽成长和开花。 陆铮寒回屋拿了两瓶水，递给简星一瓶。 简星喝了两口，问道：“你见过土豆和红薯的花吗？” 陆铮寒回忆片刻，摇头：“没有。” 没亲眼见过，也没在书本和电视上看到过。 简星低下眼：“我见过，土豆的花小小的，是白色的，红薯的花比土豆花大，是有些灰的紫色。” 那应该是末世后好几年的事情了，简星和组织里的队友一起出任务，那时他们就趴在一块红薯地里，准备伏击外星入侵者。 身边的队友告诉简星，他们身下那个形状像是枫叶的植物，是红薯，它的叶子藤还可以折下来做项链和耳环。 不过那都是80和90后小时候才做的事，如今很少有人玩这些花花草草了，现在的小屁孩们从小就玩手机，谁还玩泥巴和红薯藤啊。 再后来，伏击战打响，那个告诉简星土豆花和红薯花区别的队友，被炸成了无数块，简星本来想找一找他的身份牌，但没找到。 泥土被炸弹翻起，露出了底下沾着鲜血的红薯，简星捡了一个回去。 出神这会，一朵石榴花掉了下来，落在新翻的泥土上，像是在泥泞里开出的一朵小红花。 “你怎么了？”陆铮寒看出了简星情绪不高。 简星摇头，等了一会，他说：“你看过网上那个预言贴吗？它说今晚半夜末世就要爆发了，到时候到处都是吃人的怪物，就是那天我们在灵山寺底下碰见的那种怪物。” 简星还蹲着，得仰头才能看到陆铮寒。 “你会害怕吗？” 陆铮寒低头看了一眼简星，随后也蹲了下来，和简星一起盯着地上那朵石榴花看。 “你害怕？” 简星点头，他的确害怕，但怕的不是那些狰狞怪物，而是看着身边死亡。 末世之后，人命就会成为最不值钱的东西，普通人可能会随随便便死在路上，而那些努力与末世抗争的军人，则会死在一场又一场的守卫战里。 前一刻还在和简星说话的人，转眼就会变成一滩碎肉。 对于简星来说，这才是最可怕的事情。 怕半夜突然燃起的战火，怕同伴的鲜血溅在脸上，怕队友缺胳膊少腿躺在地上挣扎，而他只能看着，怕一千多人一起出发，最后回来的只有寥寥几个…… 细想起来，那已经十年前的事，简星以为已经过去，但现在却要重新再来一次。 他重生了，有了能与陆铮寒好好相处的机会，也不得不顺着残酷的时间线，去战火与死亡里再淌一遍。 “陆铮寒，你有什么特别想做的事吗？”简星问。 陆铮寒没说话，他想做的事，是绝对不能做的事，除此之外，他的好像没什么特别想要的。 没有梦想和人生目标之类的东西，所有的事情在他看来，都很无趣。 除了简星。 简星：“没有吗？” 陆铮寒摇头，给出答案：“没有。” 简星一伸手揽住陆铮寒的肩，做作地热情道：“你看我们一起玩了这么多天了，算是好兄弟了吧？” 陆铮寒不自然地绷紧了肩膀肌肉，他勉为其难地嗯了一声。 简星道：“那以后你就跟我混吧，以后我的梦想就是你的梦想。” 陆铮寒看了简星一眼：“你有什么梦想？” 简星看着地上的花，像是开玩笑，恶作剧一般地说：“拯救世界啊。” 陆铮寒静默地看了一会简星，忽然道：“好啊。” 简星意外：“你真信啊？” 陆铮寒点头，表情竟然还有些认真，反而让简星尴尬起来。 孩子太好骗了。 两人一起沉默地蹲了会，简星先打破安静：“晚上吃什么？” 陆铮寒道：“都可以。” 简星站起来，往屋里走：“那我们吃火锅吧，冰箱里还剩了好多菜。” 陆铮寒跟上去，两人刚要进屋，忽然久违地听到了车子行驶的声音，声响密集整齐，不是单独一辆，而是一支车队。 倒计时：5小时。 简星好奇地到庄园门口去看。 这山上三个庄园，只有愚溪庄园住着人，另外两个都空着。 山上仅一条柏油马路，要去山顶庄园，就要经过愚溪庄园门口。 开上山的是排场整齐的四量辆轿车，从愚溪水庄园门口经过，转上山顶。 第二辆轿车后座车窗开着，里面坐了个长发的年轻女人，大概也是好奇会遇见人，那女人没什么表情的偏头向着简星看过去。 简星却猛地愣住了，那女人他认识。 或者说，重生之前的他，认识她。 李梧语，觉醒者里的战斗系最强者，擅长用刀，下手极其狠辣无情，也是陆铮寒的左膀右臂之一。 在组织总基地被清洗之前，简星就和她打过几次交道，还在她身上吃过大亏，差点没命。 后来简星仔细研究过她的资料，资料显示李梧语父亲是军部高层，但她本人却在觉醒期间吃掉了她怀孕的母亲，被父亲发现后，又将父亲杀死，之后消失三年，再出现时，便已经成为陆铮寒身边的重要人物。 那时的李梧语是短发，半张脸上都带着黑色的火焰纹身。 四辆车很快开过庄园，简星看着消失的车尾，慢慢皱起眉。 * 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大家的雷和营养液，一把抱住！ 第16章 回来，和妈妈融为一体。 倒计时：四小时五十分。 简星在厨房看网络上的消息。 市区已经乱套了，网络上到处都是血腥或者求助视频，甚至还有武警枪杀怪物的战斗视频，无助又恐慌的文字到处都是，最大的社交分享平台上消息乱成一片。 简星能想象到现在社会到底乱成什么样了。 按着后来组织给出的数据，以户来算，每三户就会有一到两个变异者，这些变异者分散在各个小区和村落独户，当他们失控，混乱便会以这一户为起点向周围扩散，直到摧毁所有秩序。 混乱的起点太多了，根本无法阻止。 现在离开山区也并不是明智的举动，只希望李梧语那边今晚别出事。 简星收起手机，准备火锅食材。不管怎么样，饭是要吃的。 陆铮寒在客厅等着，他将意识分成两部分，一部分围绕着简星，另一部分放出去。 意识穿过密林，抵达山顶庄园。 四辆车就停在院子里，庄园主楼门口，站着两个身姿挺拔、穿着黑色冲锋衣的男性，陆铮寒的意识扫过时，发现了这两个男人后腰别着的枪。 主楼里，一男一女两个住家佣人正在分别在收拾客厅和厨房，另一边的小客厅里，则坐着刚才在车里有过一面之缘的年轻女人李梧语。 她留着长而直的头发，个子很高，而且很瘦。 电视开着，正播放着动漫，李梧语并没有看电视，她皱着眉，在用手机发信息。 意识漫上二楼，被牢牢锁起来的大主卧里，一个大着肚子的女人在卧室里来回踱步。 女人穿着宽松的长裙，两手托着肚子，一边走一边喃喃自语：“你饿了吗？宝宝，你饿了吗？你一定是饿了，好饿啊，我们好饿啊……” “好饿啊，好饿啊，好饿啊……” 倒计时：四小时二十二分。 简星准备好了火锅，陆铮寒收回一部分意识。 他看着桌子上新鲜的蔬菜和鲜肉，下意识便伸手，将每一个盘碟整理成直线。 他现在应该告诉简星，这个地方不安全，他们要立马离开，可看着桌上的菜，看着已经开始冒着热气的火锅，他忽然想要沉默。 如果可以，他希望自己能和简星在这个地方住一辈子。 掌心突然开始发痒，那张被藏起来的嘴蠢蠢欲动，想要张开，陆铮寒将它压了下去。 “简星。”陆铮寒还是开口，“这里不安全了。” 简星正在调蘸料，闻言他不怎么在意地笑了一下：“从现在开始，哪里都不会安全了。” 他把调好的蘸料拿给陆铮寒。 “别多想了，我们先好好吃这顿饭。” 下次吃火锅，不知道要什么时候去了。 倒计时：三小时。 山顶庄园传来一声枪响，简星洗碗的动作立马停住，转头看向旁边的陆铮寒。 洗碗是陆铮寒唯一能帮得上忙的家务活。 “你听到什么没有？”他知道陆铮寒是全能系觉醒者，精神力强大，必定能远距离看到很多事，只是这件事陆铮寒平时不提，简星也不会主动说。 陆铮寒偏着头，视线对着一面橱柜。 意识可以穿越一切障碍物，他知道山顶庄园正在发生什么。 那个怀孕的母亲，终于忍受不了饥饿，从卧室窗户跳了出去，落地后她翻进了厨房，袭击了那个正在做饭的阿姨。 吃过人的感染者，变异速度会呈几何倍增长，那个母亲的四肢开始膨大，并且迅速咬死了另一个男佣。 守门的两个男人想要帮忙，也差点被咬死，迫不得己，他们开了枪。 “山顶那家人里，有一个怪物。”陆铮寒开口，掌心那张嘴越发蠢蠢欲动，裂出一道小缝，陆铮寒花了一点力气，才把它压下去。 “还有呢？”简星继续问。 陆铮寒顿了一下，没在这个时候隐瞒，他兢兢业业地直播道：“怪物正在吃两个佣人，带枪的两个男人上了楼，和一个年轻女人一起藏在卧室。他们在打电话。” 简星：“能听到电话内容吗？” 陆铮寒道：“他们在呼叫支援，那两个男人，是军人。” 简星洗完最后一个碗，详细道：“如果怪物完整吃掉两个成年人，那她的攻击总力，会超过四个成年加起来的总和，这时候爆头也不会杀死它，因为它的大脑萎缩得只有核桃大小，很难打中。只能先打断它的脊椎，然后把它整个头切下来。” 陆铮寒没说话。 简星擦干手上的水珠：“不过既然对方是军人，还有枪，想来不会有问题，再等等看。” 但陆铮寒忘记了说一件事，或者说，他不知道这件事的重要性——那个怪物，怀着孕。 趁着还有时间，简星上网翻阅消息。 网络已经开始崩溃，好几个平台出于半瘫痪状态，消息更新变得迟缓，他刷了很久，只刷出来一点零碎的消息。 所有城市，都开始沦陷了。 陆铮寒一直用意识监控着山顶别墅的状况，但他现在的意识并不稳定，掌心那张嘴一直在蠢蠢欲动，迫切地想要张开。 陆铮寒不得不频繁分神，来压制那道不听话的裂口。 断断续续里，陆铮寒看到那怪物很快吃光了两个成年人，身体迅速伸展膨大，身上的裙子被撑裂，她长成了一个两米多高的巨人。 身体变得粗壮，相比起来，她怀孕挺起肚子，反而变得不明显起来。 但和灵山寺下的那只怪物不同，这只怪物身上没有多余的嘴，她保持了人类的基本外形。 怪物挥倒客厅里的大花瓶，手脚并用的爬向二楼，直奔庄园里那三人藏身的地方。 陆铮寒稍稍分神，掌心那张嘴忽的不受控制的张开了，血红的裂缝不断张合，似乎想要呼喊，陆铮寒立马用另一只手将它按住。 “怎么样了？”简星问。 他话音刚落，山顶处忽然传来连续的枪响。 简星立马抬头，看向声音来源的方向，他下意识地数着枪声。 等弹匣里子/弹打光，失去压制怪物的火力，那接下来的，就是怪物凶狠的扑杀。 末世后很多人都死于这种情况。 掌心的嘴在不停挣扎，想要张开，陆铮寒意识放不出去，他不知道现在山顶庄园里到底什么情况。 但很快，连续的枪响停下了，一声低沉愤怒的喊叫，穿破黑夜中的森林，远远传来。 不用陆铮寒说，简星也知道，出事了。 要是那怪物吃掉了那两个军人，那她的力量会翻倍的增强，强到现在的简星和陆铮寒根本没办法抵抗。 简星迅速把庄园里所有的灯都关掉，然后带上提前买好的西瓜刀，和陆铮寒一起躲进靠近大门的储物间里。 被彻底吞噬了人类意识的怪物，只会顺从原始本能，捕捉自己看到听到的东西，或者跟着血腥味走。 所以只要简星和陆铮寒不出声，那怪物就不会发现他们。 市区已经混乱，怪物更可能会冲向那边。 没有灯，陆铮寒终于可以稍微放松对掌心那张嘴的控制，他重新放出意识。 李梧语藏身的卧室已经被怪物暴力的撕扯得满地都是碎片，两个军人中的一个正在被怪物啃食，另一个瘸了一条腿，将手/枪和剩下的弹匣都塞给了李梧语，让她快跑。 “可是你怎么办？”李梧语拉着那人，“我们一起……” “我走不了的。”那人指着自己的腿，“支援还有十几分钟到，你开车往下跑能碰上他们，快走。” 说完他将李梧语推进阳台，关上了玻璃门，然后转身，抄起一把椅子，扑向了怪物。 李梧语回头看了一眼，死死咬着嘴唇，她从二楼阳台跳下，狂奔到院子，上了其中一辆轿车。 引擎启动的声音吸引了怪物，捕猎本能让她抛弃了嘴边的食物，一头撞烂玻璃门，她从二楼跳下。 巨大的身躯砸在地上，一声沉沉的闷响。 李梧语手指抖了抖，她没忍住，回头看了一眼母亲。 现在那东西已经不是最疼爱她的妈妈了，她现在是一个丑陋的，只会吃人的怪物。 李梧语深吸了口气，给已经打空的枪换好弹匣，然后一脚油门踩死。 她直接撞开了庄园铁门，呼啸着冲了出去。 车尾，怪物紧追不舍。 车速飞快飙升，已经到了一百二十。 怪物渐渐被甩开。 下山的路弯道多且急，李梧语好几次差点翻下山崖，车身剧烈擦过防护栏，摩擦出阵阵火花，她不得不放缓车速。 “小语。”耳旁忽然响起母亲温婉的嗓音，“你要抛弃妈妈和弟弟吗？” 李梧语撑大了眼。 “弟弟马上就要出生了，你不想看看他吗？” “小语，妈妈好饿啊……” “小语，别走，回来，我们一家人团聚，好不好？” “回来，和妈妈融为一体，我们一家人，从此以后，再也不分开了。” 无意识里，李梧语踩下了刹车，车速越来越慢。 后视镜视野里，怪物庞大的身体紧追着车尾，模糊夜色之下，它的面容变得愈发狰狞扭曲，双目兴奋撑大，血盆大口里獠牙尖锐，它冲着李梧语的车发出嘶吼。 李梧语猛地回神，急忙加速。 但车正好开到一处弯道，车速飙升，笔直冲向护栏。 吱呀—— 李梧语立即踩死刹车，急转方向，性能良好的车子在原地转了个半圆，然后一头撞上愚溪庄园的大门。 第17章 它肚子里还有一个。 庄园铁门被撞飞的轰隆巨响隔着半个月庄园传到储物间里。 简星握紧了手里的刀，看向陆铮寒：“什么情况？” 陆铮寒掌心那张嘴已经完全露出来了，裂缝兴奋地张合，想要吞噬某种东西，与之呼应的，是突然蹿升起来的强烈食欲。 幻听贴着陆铮寒的耳朵响起：“你想吃什么？外面那个怪物，还是那个女人，又或者，是站在你身边的简星？” “陆铮寒？”简星抓住陆铮寒的手臂，刚要问到底什么情况，陆铮寒却突然甩开了他的手，往后退了一步。 简星有些懵：“怎么了？” 陆铮寒没有回答，他摁紧了掌心那张嘴，慢慢将意识放出去，不用延伸太远，就能看到庄园里的情况。 李梧语将车开进了庄园。 庄园面积虽大，但还是不够车跑，很快车头就撞上了喷泉池，引擎盖翻了起来，车子无法继续行驶。 而怪物狂奔着追来，月光照出它森白的獠牙。 李梧语当即放弃了车，她直奔庄园主楼。 主楼里没有开灯，一片漆黑，李梧语以为之前照面那两个少年已经离开了，她没有多想，打破一楼露台的玻璃门，直接闯了进去。 倒计时：两小时三十分。 简星听到了玻璃门被砸破的巨响，他让陆铮寒退到储物间最里面，自己站在他面前，将刀横在胸前。 呼吸慢慢放轻，简星屏息听着门外的动静。 脚步声快而且急，正在客厅里奔跑。 陆铮寒用意识看到李梧语进了一楼客房，又很快出来，在客厅转了半圈。 主楼外，怪物一把挥开空荡的车子，失去猎物的踪迹让它十分愤怒，它冲着面前的三层主楼发出咆哮声。 那声音让李梧语慌乱，她停下了乱转的脚步，直奔储物间而来。 陆铮寒往前走了两步，很低道：“有人过来了。” 简星听到了急促的脚步声，如果他摒弃良知，那现在他可以冲到门前，用脚抵住门，不让外面的人撞开门进来。 这样等怪物追过来，只要他们不出声，怪物就只会吃掉外面的人，不会发现里面的人。 但简星做不出这种事来。 他收了刀，拨开门锁。 几乎同时，外面的人一把压下门把，用力拉开门，刚好与简星撞上正脸。 李梧语震惊的愣了一下，下意识开口：“你……” “嘘！”简星示意她噤声，侧身让她进来，然后轻轻关上门，重新锁住。 “身上有没有伤？”简星低声道，“血腥味会让它发现我们。” “没有。”李梧语回答，下意识将手里的枪藏到背后。 简星模糊看到了她的动作，但没有在意，只说：“不要出声。” 李梧语点头，贴着一面置物架，安静站立。 她视线一直紧紧盯着门，而余光则关注着旁边那个陌生的少年。 雪白的刀在昏暗里也有着一层冰冷的反光，这让她无法放下戒心。就好像坐电梯时，哪怕里面只有一个拎着家用擀面杖的男人，那她也会万分戒备。 也因为李梧语的注意力都在前面，所以她进入储物间以后，竟然完全没有发现站在最里面的陆铮寒。 她只隐隐约约觉得后背有点发凉，但还没等她想清楚，客厅里一声巨响。 怪物破门而入。 身高两米多的巨大怪物两脚踩上大理石地面，脚步声重而响，不用费力，就能听清它迈出的每一步。 储物间里一片寂静，只有李梧语自己粗重的呼吸，她很快发现这一点，捂住了自己的口鼻。 呼吸声断掉，彻底变成凝固的安静。 怪物没在客厅里看到猎物，暴怒之下，它开始无差别攻击客厅里的所有家具。 柜子翻到，花瓶碎裂……无数砰响声钻进储物间来。 “小语！”怪物踩碎茶几，对着空荡的客厅凄厉呼喊，声音尖细哀婉，仿佛当真是个悲痛欲绝的母亲，“妈妈的乖女儿，你在哪儿？” “你不要妈妈了吗？妈妈现在好害怕啊，妈妈和弟弟都好想你。” 李梧语死死捂着嘴巴，哪怕眼泪横流，也不让自己发出半点声响。 “小语……”怪物的喊声忽然弱了下去，接着客厅里传来一声闷响，怪物似乎摔倒了。 “妈妈肚子好痛啊，弟弟要出来了，他现在很饿，你不想要帮帮弟弟吗？你是他的亲姐姐啊，你怎么能这么狠心……” 储物间里没人出声。 陆铮寒紧紧掐着掌心的嘴。 从怪物进入客厅开始，这张嘴就异常的激动，不停张合，它渴望门外那只怪物，想要吃掉它。 不仅仅是它，陆铮寒自己，也有一模一样的，恶心至极的饥饿感。 为了压制这张嘴，陆铮寒收回了大部分意识，只能分出细小的一缕，穿过墙壁，往客厅探去。 微弱的意识只能让陆铮寒看到外面大概的轮廓。 他看见那怪物躺在地上，支起两条粗长的腿，这个姿势，终于显出了它怀孕的肚子。 此时，那肚子正在不停挣动。腹中的胎儿急切的想要破肉而出，它一次次顶起母亲的肚皮，皮肉绷紧时，甚至能看到那婴儿模糊的五官。 那是一张狰狞无比的脸。 怪物开始痛苦的哀嚎。 它不停拍打地面，坚硬的大理石被她击打出裂纹，碎裂声清晰而混乱，犹如惊雷。 漫长几分钟之后，怪物嘶声痛叫了一声，随着一道细细的撕裂声，婴儿出世了。 “哇——”尖锐的啼哭声响彻庄园，音量尖利，刺得人耳膜发疼，连陆铮寒散出去的意识都在那一瞬间被震散了。 与哭声相伴的，还有怪物虚弱的呻/吟声。 但很快，哀嚎声与婴儿的啼哭声就渐渐了消了下去。 储物间外，一片诡异的安静，就好像那虚弱的怪物母子，慢慢死掉了一样。 但简星知道，那不可能的。 怪物母体也许会死，但婴儿一定不会。 大多数情况下，怪物生下来的孩子，会吃掉母亲，然后晋升成为更高等的怪物。 他们的繁衍方式也许会使他们的数量变少，但留下来的每一个，都会比上一代更强。他们不仅是在繁衍，更是在快速进化。 简星很想问问陆铮寒，现在外面什么情况，但他不敢动。 衣料摩挲的轻响，也会惊动敏锐的怪物。 陆铮寒慢慢吸了一口气，重新分出意识，向外扫去。 那意识刚要穿过墙壁，储物间的门猛地一响，有什么东西撞上来了。 刹那间，陆铮寒看清了那东西，是一个浑身血淋淋的婴儿。 那婴儿趴在门上，张开满是獠牙的嘴巴，发出尖锐声音：“哇——” 怪物仿佛被召唤了一般，凶狠的扑击过来，庞大的身躯重重撞到门上。 整块门板都在颤动，边缘的墙体崩裂，灰尘四落。 知道被发现了，简星不再噤声，他摁亮储物间的灯光，往后退了两步，回头看向陆铮寒。 陆铮寒恰好与他目光交汇。 “我负责撂翻他们，你来催眠。” 李梧语横在两人中间，这时候才发现自己身后竟然还有一个人，她冷汗瞬间就下来了，难怪刚才一直觉得后背发凉。 原来一直有个人，默不作声在她背后站了那么久。 陆铮寒道：“小心，它肚子里还有一个。” 不止是生出来的那个婴儿，还有另一个双胞胎，留在怪物的肚子。 李梧言闻言震惊道：“怎么可能，我母亲产检一直只有一个。” 几句交谈之间，门板已经岌岌可危，随时都会断裂。 简星也有些惊讶，双胞胎是很罕见的情况，而一旦出现双胞胎，其中一个，必定十分强大。 而且无法判定强大的那个，是生出来的，还是没生出来的那个。 但现在也不是去考虑哪个更强的时候，三个怪物，三个人类，只有陆铮寒一个觉醒者，怎么看，都是一场胜率极低的恶战。 碰——又是一声撞响。 厚实的木门上开始出现撕裂的纹路，也许下一次撞击，门板便会直接断成两截。 刀肯定是不行的，简星看向李梧语：“你的枪能给我吗？” 灯光亮起的时候，简星看到了她藏在背后的枪。 李梧语犹豫了一秒，选择了相信，哪怕眼前这个少年看起来清隽又瘦削。 作为交换，简星把刀拿给了她。 下一秒，一声巨响，门板断成两截，其中一截直接飞到了简星脸前。 简星用手臂挡开，抬枪射击。 撞开门的怪物刚探入脑袋，就被简星一枪打中眉心。 子/弹穿瞬间透头骨，强悍的冲击力爆得她脑袋往后一仰，翻倒出去。 门板空洞露出来，那个血淋淋的婴儿趁机钻入。 它体积娇小，与一般婴儿大小无意，身体却灵活得像只野猫，扒着墙壁攀爬，碰不到人，便撞击储物间里的架子。 架子是厚厚的实木，非常结实，上面放满了简星和陆铮寒采购的物资，原本应该十分沉重，但被婴儿细细的胳膊一碰就翻。 这个孩子力量极大，简星刹那间似乎明白了李梧语那超强的战力，起源于哪里。 简星对着婴儿连开了两枪，只有第二枪打中了婴儿的后背。 他顿时张开嘴巴，哇的一声哭喊起来。 声音高昂尖利，刺得简星眼前一黑，霎时间失去了五感。 而婴儿趁机扑了上来。 第18章 吃掉他们，这是获得力量的最快方式。 “简星！”陆铮寒同时往前冲，李梧语也想动，但被陆铮寒撞开了。 简星虽然看不到，他有足够的经验。 失去五感那一瞬间，他凭直觉和经验，用枪托砸了过去，打中了婴儿扑过来的脸。 婴儿被击落在地上，张嘴尖叫着呼唤母亲。 陆铮寒一步跨过去，踩在那小怪物胸口上，他低下眼，与婴儿对视。 这婴儿，有一双纯黑的眼睛，也许每个生物刚出生时的眼睛都这样明亮干净，但对于怪物来说，这只是看起来。 陆铮寒冷冷看着那双眼睛，说了两个字：“去死。” 婴儿的瞳孔猛地放大，它感受到了一股强大无比的力量，那力量在它小小的身体里四处奔窜，撑得它肌肉涨裂。 砰的一声爆响，小怪物变成了一滩模糊血肉，飞起的一片血珠甚至溅到了李梧语的下巴和嘴角上，血液顺着嘴唇缝隙涌入嘴里。 李梧语被迫尝到了那股铁锈味道，她心脏忽然重重地跳了一下，继而生出一股无法忍耐的强烈饥饿感。 另一边，陆铮寒闭上了眼，这一次，他没流出血泪，只有片刻的眩晕。 但他更饿了。 那饥饿感，几乎达到了他觉醒时的一半，强烈，但仍在陆铮寒的控制之中。 只是掌心的嘴失去失控，彻底露了出来，张张合合间，发出了吧嗒的细响，幸好这时储物间外的母亲发出一声怒吼，盖住了陆铮寒手掌上的响声。 怪物额头上一个血洞，但这并没有影响它的行动，它撕开破碎的门板，庞大的身躯挤了进来。 储物间里一片混乱，地上是倾倒的架子，东西散落一地，怪物横冲了进来，将地面上所有物品踢飞。 简星矮身躲过怪物伸过来的瓜子，同时拉了一把陆铮寒，趁着与怪物错身而过之际，钻出储物间。 李梧语没来得及跑出去，她被怪物堵在了最里面。 怪物双手撑地，那张脸已经彻底扭曲，完全没有了曾经温婉漂亮的模样，只有狰狞的凶狠，它对着李梧语发出咆哮般的怒喊。 李梧语仰头看着面前巨大的怪物，忍不住喃喃喊了一声：“妈妈……” 怪物似乎愣了一下，但下一瞬，它破开了一个洞的肚子里咕叽一响，一个小小的脑袋探了出来。 是另一个小怪物。 那小怪物从母亲肚子里扑出来，粘附在李梧语身上，张嘴就咬，直接从李梧语肩上撕下一块皮肉。 简星带出陆铮寒，马上回身进入储物间。 他踩着地上的架子，一跃跳到大怪物的后背上，枪口抵着她的后颈脊椎，扣下扳机。 子/弹轻松穿透皮肉，击穿骨头，再穿过一层皮肉飞出，擦着李梧语的侧脸，击中墙壁。 大怪物四肢一松，倒在地上，抽搐着挣扎。 李梧语抓着身上的小怪物，用力扯下，然后举刀便砍。 刀锋重重劈在地面上，小怪物比上一个更加灵活，它蹿到了天花板上，像壁虎一样攀附着，然后张开了嘴巴。 没有真实的声音传出，但在场所有人都听到了声音。 是一种蜂鸣，能震碎人脑仁的蜂鸣。 听到声音的人大脑全都在刹那间变成空白，身体失控，跪倒在地上。 那一瞬间，简星甚至感知不到自己的身体，只有意识还存留着一点细微的感觉，能让模糊感觉到周围的情况。 小怪物攀着墙壁，鼻翼翻动，它在空气里闻到了另一种味道，不甜美，但充满了吸引力。 那是可以获得力量的味道。 它将自己的脑袋拧了整整一百八十度，盯住了陆铮寒。 然后扑了过去。 陆铮寒跪在地上，仿佛失去了意识。 但等小怪物扑到他身前，他的右手却抬了起来，掌心里，有一张裂开了的嘴。 小怪物撞到了嘴上，被狠狠咬住。 它顿时发出一声痛苦的尖叫，迅速退开，它张开嘴，想要发出充满攻击性的音波，可怎么也发不出来。 而它对面，那个原本跪着的苍白的男人，却忽然抬起了头。 陆铮寒恢复了意识，他目光捕捉到了那个趴在架子上的小东西，然后，轻轻张开了泛白的嘴唇。 储物间里先是近乎凝固的寂静，然后一声爆炸闷响划破寂静。 简星原本还留着一线的意识瞬间陷入漆黑，他昏了过去。 架子上的小怪物，也变成了一滩碎肉。 战斗结束了。 简星倒在地上，身体蜷缩着，昏迷不醒。 储物间深处的李梧语也短暂的昏迷了片刻，很快被强烈的饥饿感唤醒，她看着倒在旁边的怪物母亲，用力咬紧了牙齿。 陆铮寒走到简星身边，先将他扶起来，让他靠墙坐着。 随后他淡定地跨过地上那句庞大的怪物身体。 怪物手脚不能动弹，但它仍旧努力挪动着脖子，想要咬住陆铮寒的腿。 陆铮寒没有管她，他走到李梧语面前。 李梧语脸上沾着一片血迹，肩膀上更是血肉模糊，大片鲜血不断涌出，空气里是浓郁的血腥气。 陆铮寒感觉更饿了，他掌心的嘴巴不停发出饥饿的吧嗒声，想要吃掉地上怪物，也想要吃掉那个还活着的，新鲜的李梧语。 但那太恶心了，陆铮寒不打算那么做。 李梧语抬起头，狠狠盯着陆铮寒。 尽管她不认识这个俊美苍白的少年，但她本能里嗅到了他身上那股危险的气味。 李梧语刚刚开始了觉醒，这是陆铮寒在刚才看到的事情，从这个女人被咬中肩膀开始，他能感觉到这女人身上那种不一样的场力。 被病毒感染的人身上的场力也不一样，但以前陆铮寒对这些东西的感觉比较模糊，经常需要被感染者身上的奇怪表情或者行为来辅助，才能确定。 不过现在不需要了，那种场力的感应，忽然一下清晰起来，让陆铮寒可以一眼就看出来。 “你饿吗？”陆铮寒开口，他低头看着李梧语，眼里没有任何情绪，冰冷得像是某种蛇类。 李梧语皱眉，她捂着受伤的肩膀：“你是不是知道现在是什么情况？” 陆铮寒没接她的话，不用理会掌心那张嘴，他的意识可以完全释放出去，所以他看到了两辆正沿着山路迅速逼近的轻装甲车。 那是来救李梧语的武装力量。 陆铮寒没有把这个消息告诉李梧语，他只说：“这个怪物，需要被砍掉头才能彻底死亡，刀就在你脚边，你可以选择自己动手，毕竟，她是你母亲。” 李梧语咬紧了嘴唇，几秒钟后，她捡起了地上的刀。 陆铮寒让开了空间，他打横抱起简星，离开储物间之前，他好心提醒了李梧语一句：“你如果想要可以保护自己的力量，可以吃掉他们，这是获得力量的最快方式。” 这是陆铮寒刚刚发现的，怎么发现的，陆铮寒自己也说不清楚，但他就是知道。就像是狮子从出生，就知道自己应该怎么捕猎一样。 至于李梧语最后怎么选，陆铮寒不关心。 ** 简星没有昏迷很久，大概几分钟之后，他惊醒过来，所有神经也在那一瞬间全部绷紧，进入随时可以战斗的状态。 他立即翻身站起，这才发现自己躺在一楼客房的床上，四周很安静，陆铮寒站在阳台上，背对着他。 屋子里没有开灯，只有稀薄的月光照进来，陆铮寒的背影模糊而冷峻，简星看得一愣，他在这一刹那里，看到了熟悉的，末世后那个陆铮寒的影子。 尽管现在他还没到十八岁。 简星有些怔楞地看着陆铮寒，片刻后，他问道：“怪物都死了吗？” 陆铮寒转过身：“嗯，都死了。” 不用他多说，简星也知道是陆铮寒杀的，现在只有他有这个能力。 “那个女孩呢？”简星指的是李梧语。 陆铮寒道：“还在储物间，和她家人待在一起。” 简星看向储物间，门已经损坏，但里面并没有灯光透出来。李梧语把灯关了。 她在里面做什么，陆铮寒没有说，但简星大概能猜到。 简星往杂物间走了几步，想去阻止。觉醒者如果能直接吃到拥有能力的怪物或者觉醒者，那就可以直接拥有那些能力，但这种方式很危险。就像是给自己种心魔，而这个心魔，早晚会有失控的那一天。 “是她自己选的。”陆铮寒突然出声，“她希望拥有力量。” 简星停下脚步，他感到了熟悉的无力和无奈。 上辈子也是这样，大家不是不知道这种方式很危险，但在末世里力量太重要了，没有力量，就不能保护自己，也不能守护那些对于自己来说，无比重要的东西。 所有无数人仍旧愿意冒险。 简星最后没有靠近储物间，他在废墟一样的客厅里找到手机，想要上网看看情况，发现网络已经瘫痪，报警电话也全部占线。 倒计时：两小时。 李梧语从储物间出来后，进浴室洗了个脸。 也在这时，外面传来车辆呼啸而过的声音，支援到了。 简星走到客厅露台，向外看去。 车子开着远光，明亮的灯柱在树林里飞快移动，直到抵达山顶庄园。 陆铮寒走到简星旁边，低声说：“来了八个军人。” 一支小队的数量。 简星看着山顶方向，问陆铮寒道：“你想离开这里吗？” 市区沦陷，怪物很快会在每一寸土地上横行，山区也许会比市区安稳一点，但并不会因此安全。 如果留在这里，简星和陆铮寒得像是老鼠一样悄无声息的偷偷生活。也许等到陆铮寒能力足够强大以后，他们不用再担心安全问题，但简星不会过得安心。 他知道很多关于未来的事，论坛里两个帖子的内容，只是其中一部分，也许看到并且相信了帖子内容的人，会因此得到一点可有可无的帮助，但那并不足以改变未来。 想要改变那即将到来的惨烈未来，需要更加巨大的能量，而那份力量，需要很多很多的人一起努力。 陆铮寒偏头看了一眼简星。 他不想离开，但他也看出来了，简星想离开。 陆铮寒感觉不开心，所以他没有说话。 简星察觉出到了陆铮寒的情绪，只是他必须离开，他已经逃避了半个月了，不能继续这样下去。他应该去做他该做的事。 简星用手肘顶了一下陆铮寒。 “你跟我走吧。”简星偏头，露出笑容。 夜色昏暗，他笑起来时眼睛里却有微光亮起。 “还记得我的梦想吗？”简星说着十分中二的台词，“跟我一起去拯救世界吧。” 陆铮寒看了看简星，不说话。 “等一切结束了，我们再回来。”简星哄道，“到时候院子里的种子，肯定也都发芽了，等我们回来，就可以大丰收了，到时我们再吃一次火锅，用自己种的菜。” 陆铮寒还是不吭声。 简星想了一会，他挽住陆铮寒的手臂，放软了声音，听起来像是在撒娇。 “好不好，陆铮寒？”简星开始摇陆铮寒的手，“跟我走吧，陆同学，好不好……” 陆铮寒拉住了简星不停摇晃的手，最终还是说：“好。” 第19章 你叫我爸爸。 倒计时：90分钟。 简星和陆铮寒一起坐上了来支援的装甲车。 车里只坐了两个军人，在简星和陆铮寒的对面，都是中尉，手里紧紧端着□□，面色坚毅，一声不吭。 简星旁边是同样沉默的李梧语。 她面色通红，是觉醒热爆发的症状。陆铮寒那种看起来一脸正常的觉醒反应，是特殊的例外，世界上大概找不到第二个。 车刚开没多久，隔门就被拉开，副驾驶上的军人递过来一支卫星手机，低声对着李梧语说：“您父亲的电话。” 李梧语怔了一下，动作非常缓慢凝滞地接了手机。 她将手机贴在耳旁，却迟迟不说话。 “在听了吗？”卫星手机的音量出奇的大，车里的每个人都能听清，“李梧语，你在不在？” 李梧语终于出声，带着哭腔道：“在。” “你母亲呢？”电话那边着急地质问道，“还有你弟弟呢？” 简星偏头看过去。 李梧语头发还是湿的，发丝成股，垂在脸侧，衬得她脸颊更加消瘦，她垂着眼睑，神情倔强又愤怒。 车顶灯开着，照出了她右手臂上的纹身，是一片像是燃烧的火焰一样的黑色线条，中间交织着几道艳丽的红色，尖端一直蔓延到她中指第一个骨节。 “李梧语，你给我说话！到底什么情况？他们都去哪儿了，为什么……”那边停顿了一下，咬着牙说，“为什么连尸体都不在庄园里？” 面对父亲的质问，李梧语直接挂了电话，一扬手将手机重重砸在车里。 她双手捂着脸，压抑着哭了两声，又很快止住，垂着头开始沉默。 一个中尉捡起手机，犹豫了一下，递还给副驾驶上的队长。 隔门没关，简星趁机向前面的人打听：“外面现在什么情况？” 没人回答简星。 简星继续说：“开始组织撤退了吗？市区守不住，不要把重心放在击杀怪物和维护秩序上，先救人，从市区撤离，建立安全点。” 副驾驶上的队长终于转头看着简星，他五官坚毅，星眉剑目，有种周正大气的俊朗。 他的肩章表明他是一个少校。 这车里每个军人的衔级都不低，应该是一支地位不低的特种小队。 少校名叫何今宵，他扭过身体，刚要好好打量打量这个说话的少年，就却先被一股发冷的视线盯住。沙场里锻炼出来的直觉告诉何今宵，那视线的主人是个危险分子。 于是他先看向视线来源处。 是一个肤色苍白的俊美少年，他坐姿端正，身上有一股良好家境培养出来的贵气，他安静地注视着何今宵，被发现了也没有任何心虚闪躲。 沉默得锐利。 直到他身旁那个清隽的少年转头去看他，他才收回目光，一脸冷淡地盯着地板看。 何今宵又将目光落在简星身上，发现自己见过他，在视频里。 怪物刚开始现身的时候，网络上曝光过大量视频，信息中心对此进行过梳理和汇总，其中一个视频里，就有这个少年。 他差点用一根树枝，杀死了一个浑身长着嘴的怪物。何今宵对这个视频印象深刻，因为那个少年的每一个动作都充满了精准而狠辣的力量，那是经历过大量实战才能拥有的熟练度。 但这个少年，明明看着也就十几岁的模样，连入伍了多年的士兵，也不见得会有他那样的身手。 何今宵看着简星，忽然笑起来，态度里多了几分格外的耐心：“你怎么知道市区守不住？” 简星对上何今宵的目光：“我看到的，流星雨之后，我能看到未来。” 这话是忽悠何今宵的，但简星的确是知道未来，因为他亲身经历过。未来的每一场重要反击战里，都有简星的参与，他曾经带着同伴杀入敌巢，也曾看着无数同伴碎成尸块。 简星垂下睫毛，情绪有一瞬间的低沉，很快他又抬起眼睛，放慢语速说：“我看你们肩章，知道你们一定是特种兵里的中坚力量，那你们应该知道流星雨的真相。” 何今宵盯着简星，他笑得有些漫不经心，像是在和一个中二少年瞎侃。 “那你说说，你看到的流星雨的真相是什么？” 简星笑了一下，他偏头看向窗外。 装甲车的车窗狭小，视野只有窄窄的一片，但足以看到城市里四处燃起的火光。 “流星雨里的真相，不是已经写在现在里了吗？” 何今宵瞧了一眼窗外，又笑道：“你这个小屁孩说话还一套套的，挺老练啊。家里是做什么的？” 他这是想套简星的话，简星没上当，继续说：“被病毒感染到后期的人会变成怪物，而这些怪物，还会迅速进化，也许就在此刻，就已经诞生出了更强的变异体。派兵清缴不能保住市区，只会徒增伤亡。” 何今宵扭着身体朝向简星，摆出一副促膝长谈的模样：“那你再说说，你看到的怪物都长什么模样，那些变异体……” 他话没说完，卫星手机就响了，何今宵看了一眼来电显示。 “我先接个电话。”他说完，拉上隔门。 有了隔门，听不到卫星电话里的声音。 简星拿出手机，试着上网，但崩溃的网络并没有恢复。 简星打开便签，在上面打字问陆铮寒：“能看到市区现在什么情况吗？” 陆铮寒拿过简星的手机，回道：“看不到。” 他现在意识最多延伸到三公里，而且还需要缩小覆盖宽度才能达到。 隔门重新被拉开，何今宵对着车里另外两个士兵道：“临时任务，我们要去附近的灵山寺救一个人。” 说完他看向简星，笑着问：“你既然能看到未来，那你猜猜，我们要去灵山寺救谁？” 简星淡定道：“我并不能看到全部的未来，我只能看到一部分，比如一个小时以后，重城化工厂会爆炸。” 何今宵痞里痞气道：“那要是没爆炸呢？你又怎么说？” 简星一笑：“那我们来打个赌，要是我预言对了，你叫我爸爸。” 何今宵被哽了一下，这种赌他们在出任务的时候几乎每次都玩，不仅叫爸爸，爷爷祖宗宝贝儿全都叫过。 “赌吗？”简星挑起下巴，“队长？” 何今宵竟然被一个小屁孩堵得有些尴尬，他道：“你成年了吗，赌博违法知道不？” 说完他正色起来，对着自己的队友说：“还有十几分钟到灵山寺，今天之前，灵山寺下方的集镇共出现过七起怪物事件，驻守武警已经失联，目前情况不明。检查装备，准备作战。” 两个队友齐声道：“是！” 倒计时：60分钟。 灵山寺位于一座名叫马头峰的峰顶上，集镇在山腰，依靠着百年古寺和山脚的一条古巷发展起来，集镇上一共有两个规模化小区，以及两条长街，常驻人口大约两万，流动人口四千。 因为集镇位置略偏，镇上大部分都是中老年人，少有年轻人愿意留下。也因为中老年人居多，病毒爆发后感染严重，有记录的怪物袭击事件就有七起。 前段时间被武警封锁集镇，但就在两个小时前，负责封锁的武警彻底失联了。 车子还未开到山下，陆铮寒忽然出声道：“上山的路堵住了，出了一场连环车祸。” 隔门一直没关，何今宵听到陆铮寒这句话，扭头看向他：“你怎么知道？” 陆铮寒抬起眼，他肌肤苍白，在狭小的车内空间里，整个人都散发着一种冷光，不说话的时候存在感也非常强。 “我看到的。” 何今宵盯着陆铮寒的眼睛，而陆铮寒毫无情绪起伏，就那么平静漠然的和他对视。 越看越觉得这家伙就是个危险分子。 简星开口解释：“他和我一样，在流星雨之后拥有了超能力。他的能力是可以看到很远的东西，不受障碍物阻拦。你可以简单理解成雷达，但比雷达更清晰详细。” 说话这会，少校耳朵里的无线耳麦传来队友的声音。 “队长。”说话的是副队唐秋，坐前面一辆车，他举着夜视望远镜，看到了不远处盘山公路的状况，“上山的路被堵住了，好像是出了一场连环车祸，公路上翻了两辆车，把路堵死了。” 何今宵意外地看了一眼陆铮寒，对着唐秋说：“知道了。” 车子开到半山，停在倒翻的两辆车前，后方还有一长排停滞的轿车，有的开着车门，有的斜斜撞在一侧的山壁或者另一侧的护栏上，路况十分混乱。 最前面一辆翻倒的车驾驶座里，有一个趴出窗户的尸体，只剩下半截。 何今宵率先下车，查看那具尸体，上面有明显的类似野兽啃过的痕迹，周围有干涸的血迹和碎肉。视线往里，被车辆拥堵住的公路上，到处都是深色的血迹和断臂残肢。 显然这里曾经遭遇过怪物袭击，无数人惨死在公路上，尸骨不全。 他抬头往上看，能看到集镇一角，灯光还亮着，从远处看去，它与正常的集镇没有什么区别。 几个军人陆续下车，只留下一个看守车辆的中尉和车里的三个平民。 简星跟着一起跳下车：“我可以跟你们一起上去，我有预知能力，我知道什么时候有危险。” 何今宵端起□□，子/弹上膛，笑道：“你才几岁，知道里面有多危险吗？万一你出事，我怎么向人民和你父母交代？” 简星道：“我和我同伴现在都无父无母，不需要交代。” 何今宵又哽了一下，一怒之下不要脸道：“那从今往后我就是你爸……” 没等他说完，简星忽然上前一步，抓住了何今宵的枪。 何今宵下意识抬臂顶开简星，但简星仿佛知道他会如何反应一般，比他更快地扣住了何今宵手臂，肩膀往前一撞，何今宵顿时后退半步，同时他感觉腿上一轻，手/枪被简星摸走了。 两人交手只有一瞬，没有力量爆发，纯粹是经验与技巧的交锋，但就算如此，何今宵也完全被简星压制住了。 简星熟练地给枪上膛，单手握紧。 一旁的六个中尉看得目瞪口呆，何今宵的身手在部队里不说第一绝对是第二，没想到就这么被一个默默无闻的少年秒杀了，还被夺走了枪。 这简直就是耻辱。 “想让我叫你爸爸，你还不够格。”简星看了何今宵一眼，又将枪退膛，将它递还给何今宵，“让我和陆铮寒跟你们一起，我保证能让你们全身而退，一个队友也不少。” 第20章 窥探的嘴脸。 倒计时：45分钟。 最终简星如愿带着陆铮寒，和何今宵他们一起踏上了上山的公路。 整条公路堵满了轿车，血迹随处可见，偶尔还会看到被吃得不成样子的尸体，要么摆在路中间，要么挂在护栏上，触目惊心。 越靠近集镇，大家就越是沉默。 终于，他们到了集镇外围。 偌大的集镇，竟然一点声音都没有，静得像座死城。 而事实上，它如今也的确是一座死城，除了到处流窜的怪物，没有几个活人。 何今宵没有冒险穿过集镇，他带着人钻进树林，抄小路上灵山寺。 靠近集市的树林经常有人出入，路并不难走，甚至还能碰见大片种着农作物的土地，只是他们不能开灯，视野受限，所以行进速度难免变缓。 凌晨的夜很黑，万籁俱寂。夜风带着湿润的凉意，吹过前面聚集的楼房。 简星一行人趴在一块凸起的石坡后方，往前看去。 前面星星点点散落着几十户人家，沿着上山的方向，一直延伸到灵山寺外围，所有通往灵山寺的道路两旁，都有民房坐落。 好消息是，这些楼房里大多是尸体，只有几个怪物，坏消息是，有大量怪物，聚集在灵山寺，他们正在寺庙里围捕人类。 曾经的慈悲地，如今成了杀戮场。 何今宵眉头皱得死紧，对着陆铮寒道：“你那个雷达超能力，能看到寺庙里的情况吗，现在里面有几个活人？” 陆铮寒并不是很想听这个何今宵的命令，所以他问：“你们要救谁？” 何今宵没隐瞒：“一个老教授，就是前段时间上新闻那个，获得过诺贝医学奖的陆明禛的老师，他身上有很重要的研究资料。” 这位老教授名叫虞章，是陆明禛非常敬重的人，至少表面上看是。 陆明禛杀妻被关之后，研究所不希望他关于病毒与人类基因的研究中断，于是请老教授过来交接陆明禛的研究资料。 这位老教授带着妻子一起过来，她妻子信佛，在老教授交接资料的时候，她独自来到灵山寺烧香，没想到集镇被封锁，她也被困在这里。 等老教授交接完毕，过来接人，集镇情况失控，老两口慌忙之中与其他居民一起，躲进了灵山寺。 所以少校他们的任务，不仅是要救出虞教授，还要带走虞教授身上的宝贵资料，尤其是在这个外星病毒已经爆发的世界里，这份研究资料变得更加重要。 陆铮寒没有回少校的话，他见过虞章，在他小时候，虞章和他夫人还带陆铮寒去过游乐场，虽然对于陆铮寒来说，那是一场非常无聊的经历。 陆铮寒仔细探查了一遍灵山寺，开口道：“他还活着，在观音殿。” 何今宵意外地挑眉，目光变得锐利起来：“我还没说老教授长什么样子呢，你怎么就知道他还活着？” 陆铮寒没表情道：“陆明禛是我父亲，我见过虞教授。” 何今宵愣住，再看陆铮寒时，目光明显变得微妙起来。 简星也处于震惊中，据他所知，上辈子并没有这个救援虞教授与资料的任务，研究所正式开始研究外星病毒还是在末世爆发一个多月后，混乱逐渐稳定的时候。 也是那之后，研究所才开始后悔没有在陆明禛被抓之后就留下完整的研究资料，为什么现在会不一样了？ 因为他之前发的那几个帖子吗？ 倒计时：25分钟。 灵山寺，观音殿。 殿里一片漆黑，没人说话，但到处都是压抑而恐慌的喘息声。有着三百多年历史的千手观音像的莲花台后面，挤着一群集镇幸存者，以及几个寺庙和尚。 他们紧紧靠在一起，眼睛惊恐撑大，不停转动着眼珠观察周围。 几个武警站在殿前，手里的枪指着被桌椅板凳牢牢抵住的木门。 这座观音殿因为观音像的价值不菲，单独修葺了一个院子，院墙由红砖和水泥堆砌，足有两米半高，还有着厚重的木门和铁门两重保险。 但此刻，那两道门被一群怪物撞得咯吱作响，摇摇欲坠。 殿内所有人都努力保持着安静，可人群里带着伤的人身上的血腥味，却不受阻拦，从门缝，窗缝里源源不断的飘出去。 那些味道扩散在空气里，再被怪物外翻的鼻孔捕捉。 怪物们越闻越兴奋，十几只怪物一起堵在门口，不知疲倦地狠狠撞击铁门和木门。 碰、碰、碰—— 一声声巨响像是撞击在人心脏上的雷鼓，恐惧顺着血液，流淌到四肢百骸。 倒计时：17分钟。 进灵山寺最近的路只有一条，而那条路两旁，有连着的几栋民房，平时是卖香烛零食的私人小卖部。 其中一家小卖部开着门，一个瘦得像根香的怪物正在小卖部里来回走动，它在认真整理自己的货架，只是那架子上摆着的，不再是蜡烛和佛香，而是一根根人类肢体。 就在这家小卖部对面，有一栋三层楼高的民房，那房子背后，趴着一个肥胖的怪物，他微微弓着身体，将脸贴在房子的一扇窗户上，似乎在窥探屋里的某样东西。 这个肥胖的怪物，浑身长满了眼睛，那些眼睛有着血红的眼白和漆黑的眼珠，所有眼珠都在不停乱转了，兴奋打量着它们能看到的一切。 观音殿情况不妙，特种兵们没时间绕路了，必须直接冲上去。 何今宵留了两把匕首枪给简星和陆铮寒，让他们留在原地藏好，自己将七个人分成两队，分别处理一个怪物。 灵山寺里全是怪物，开枪是在所难免，所以现在不限制用枪，只要求迅速处理掉怪物，然后冲进寺庙。 “现在还不能开枪，声音会被集镇的怪物引上来，等我们撤退的时候，它们会堵住路。”简星道，“那个浑身长眼睛的怪物，可以交给我和陆铮寒，你们七个人，处理小卖部里的怪物。” 何今宵用你在讲什么牛皮屁话的表情看着简星。 简星握着匕首站起身，模糊夜色勾出他瘦削却挺拔的身形轮廓，他站在阴影里，又比阴影更加锋利醒目。 他没管何今宵的反应，他看了一眼陆铮寒。 天光微渺，明明看不清简星的表情，但那一瞬间，陆铮寒明白了他的意思。 他也站了起来，与简星并肩，然后两人一起冲进了前方的黑暗里。 快到何今宵根本来不及阻止，只能低低骂了声操，然后赶紧让唐秋和另一个中尉跟过去。 倒计时：15分钟。 路旁的一栋民房背后，肥胖的怪物整张脸都贴在窗户上，他背后的眼睛不停乱转着。 “婉彤……”怪物嘿嘿笑道，“你真好看，叔叔好喜欢你啊，喜欢看你，最喜欢看你做完作业换衣服……” “不过不是每天都能看到你，这让叔叔很伤心。” “但现在好了，叔叔长了好多眼睛，可以一直看你……” 简星靠着墙壁，藏在怪物看不到的拐角，他反手握着匕首，旁边站着陆铮寒。 紧急追过来的副队唐秋在最前方，正小心探头往怪物那边看。 他是第一次亲眼看到那所谓的怪物，比照片或者视频更具有恐怖的冲击力，唐秋愣了好几秒，他收回视线，还有些震撼。 虽然没有完全听懂那个怪物在说什么，但一定是很变态的东西。 陆铮寒将右手紧紧贴着墙壁，压住那张一直蠢蠢欲动的嘴。 那张嘴想要吃掉怪物的眼睛，吞下眼睛，就能拥有偷窥一切的力量。这是陆铮寒内心渴望又厌恶的东西，他绝不会让自己得到这种肮脏的力量。 简星压低了声音，问陆铮寒：“里面有人吗？” 陆铮寒意简言赅：“死了。” 确切的说，那个女孩是上吊自尽了。也许是无法承受那无数双眼睛充满恶意的窥探，又或者是因为对满是怪物的集镇感到绝望。 总之，她自杀了。 “谁在说话？”怪物听到了那细微的说话声，他脸没有动，但后背上所有的眼睛都转向了出声的地方。 陆铮寒掐着掌心的嘴，准备现身，他可以催眠，直接弄死这个怪物。对于现在的他来说，这应该会是一件很简单的事。 简星和唐秋同时反应，拉住了他。 陆铮寒甩开了唐秋的手，冰冷地瞥了他一眼。 唐秋悻悻收手：“脾气还挺大，我这是为你好。” 简星捏了捏陆铮寒的手臂，说道：“催眠只有看着对方真实的眼睛才能有效，那怪物不转身就没用，你从正门绕进去，找他的正脸。” 唐秋插嘴道：“什么催眠？” 简星和陆铮寒都没理他，倒是怪物暴躁道：“到底是谁在说话？烦死了，给我出来！” 它脸仍旧贴着窗户，不愿意离开，身体却开始拧转，整整转了一百八十度，将身躯的正面转了过来，而他的后脑上，有一只巨大的眼睛。 那眼睛里，充满了愤怒的血丝：“给我滚出来！” 简星转头看着陆铮寒：“注意安全。” 陆铮寒顿了一秒，他不愿意和简星分开，但简星并没有等陆铮寒回应，他率先走了出去。 一现身，怪物身上无数眼睛立马怨毒而愤怒地盯住了简星：“原来是你在说话，一个毛都没长齐的小屁孩，你给我过来，我要吃了你。” 简星捡起一块石头，掂了掂：“你想吃我，你怎么不过来？” 说完他扔出石头，狠狠砸在怪物后脑的眼睛上，然后笑道：“有本事你过来打我啊，垃圾。” 怪物发出咆哮，可他贴在窗户上的脸不愿意离开，只能站在原地无能狂怒。 简星不停捡石头，对着他的眼睛一下接一下的狠砸，惹得怪物愤怒地不断挥手怒骂。 唐秋端起枪，指着怪物，余光却总忍不住打量那个单薄的少年，之前他觉得这个少年虽然身手不错，但多少有点神经，像看多了动漫的中二病。 但现在，他觉得这个少年不是神经，更是神秘。他的一举一动，都不像个十几岁的少年，碰上怪物的反应太冷静也太镇定，经验十足，就像是已经和猎物打过许多年交道的老猎手。 怪物一边咆哮一边怒骂，声音穿过寂静山林，扩散到下方集镇，集镇里的怪物们听到那怒吼声，辨认出是同类，又不感兴趣的无视，专心啃食满街的尸体。 * 这栋三层小楼的大门锁死了，通过意识，陆铮寒还能看到门后抵着的沙发和餐桌。 陆铮寒没打算暴力的破门而入，他后退两步，仰头看向阳台。 大概三米高，对普通人来说，这是一个很难跃上去的高度。 于是跟着陆铮寒的那个中尉主动说：“我来吧。” 他后退了几步，刚要助跑，就见陆铮寒直接起跳，先抓着阳台上的突出的雕花，借了一把力，身体蹭上去，另一手抓住水泥砌成的护栏，轻松翻上阳台。 动作虽然有点生疏，但异常地轻松利落。 随后陆铮寒就站在阳台，从上往下看着那个士兵的眼睛。 士兵瞳孔扩张，他听到陆铮寒冰冷漠然的嗓音：“待在原地。” 那士兵隐约觉得哪里不对劲，但他想不出来不对劲的地方，于是很快放弃，答应道：“好的。” 女孩的卧室门锁着，但陆铮寒看到了备用钥匙所在地。 他从门口地毯里摸出钥匙，打开门。 上吊的女孩悬挂在卧室正中间，因为窒息的痛苦，她神情狰狞，舌头挤出口腔，白皙的脖子上一圈淤痕。 而女孩背后，就是怪物紧贴在玻璃上的，窥探的嘴脸。 第21章 卑劣的垃圾。 倒计时：12分钟。 陆铮寒走进女孩卧室，卧室布置很简单，一张床，一张书桌和一个衣柜，于是通过窗户，能看到这屋子里的每一个角落。 绕过女孩，陆铮寒走到窗户上那张狰狞的脸面前。 肥胖的怪物长了一张肥硕的大脸，脸上长了四只布满了血丝的巨大眼睛，几乎占据了他半张脸。 其中两只死死盯着悬挂的女孩，另外两只上翻，盯住了陆铮寒。 怪物嘴里还在辱骂着不停朝他丢石头的简星。 陆铮寒垂下视线，冷冷看着怪物上翻的眼睛：“闭嘴。” 怪物两只眼睛里的瞳孔缩了一下，很快又骂起来：“滚开，你又是哪根葱，离我的宝贝远点，不然我捏碎你！” 陆铮寒第一次催眠没找对眼睛，他竟然失败了。停顿了半秒，陆铮寒开始后退，退到女孩旁边，再向着怪物看去。 怪物上翻的两只眼睛开始下挤，恶狠狠盯着陆铮寒。 他不再理会那个丢石头的少年，身躯一拧，他扒着窗户，奋力往卧室里挤，肥腻的脸压在玻璃上，变得更加畸形丑陋。 “我叫你滚开啊！” 陆铮寒再往后退了两步，视角调整，他抓到了怪物下面两只眼睛的视线。 那双牢牢粘连在女孩身上的眼珠动了一下，看到了陆铮寒冰冷的注视，瞳孔先是一缩，继而猛地扩大。 怪物本能的察觉到危险，扒着窗户的手臂一撑，将脸从窗户上撕了下来，然后迅速拧头，用后脑勺上对着陆铮寒。 陆铮寒又一次没催眠成功，情绪瞬间阴鹜，掌心的嘴趁机撕开皮肉，吧嗒着发出嘲讽的声音。 久违的，陆铮寒耳朵里响起幻听。 “真可笑，你以为你真能杀死他吗？要不是简星，你根本活不到现在，陆铮寒，你就是个卑劣的垃圾。” 掌心的嘴巴不停张合，发出饥饿的喊声。 “你应该吃掉他的眼睛，你难道不想要那双眼睛的能力吗？有了它们，你就可以随时窥视简星了。” “从今往后，简星不论做什么，你都能看到，包括他的手机内容。” 陆铮寒沉默地抽出匕首，他漠然地看着掌心那张嘴，然后毫不犹豫，将匕首捅了进去。 锋利的刀刃穿透肌肉筋脉，再从骨缝之间穿出，猩红的血瞬间涌了出来。 那张嘴终于闭上了。 窗外。 怪物脸刚冲着简星，一块锋利的石头迎面砸过来，直接击中了他下面的一只眼睛，黑色脓血瞬间飙出。 那是他真实的眼睛，脆弱而敏感，被石头打烂后爆发出强烈剧痛，怪物捂着脸发出怒吼。 简星没再捡地上的石头，他握紧了匕首，微微□□，摆出标准的战斗姿势。 一旁的唐秋觉得这个姿势很眼熟，就像是……军营里训练久了以后士兵们下意识的战斗姿势，他更加惊讶地看着那个少年。 简星余光都没有分给唐秋，他全神贯注盯着怪物，笑道：“你再不还手，我就会把你全身所有的眼睛，都弄瞎，让你再也看不见东西。” “为什么总要来烦我？”怪物彻底被激怒，他放弃了窗户，大步朝着简星奔过去，“我就看看而已，怎么了？我又没做伤天害理的事！” “你们这些贱人，都死了就安生了！” 他举起硕大的拳头，狠狠朝着简星砸下去。 简星错身躲开呼啸的拳头，身体灵活得像是游鱼，顺着怪物的手臂攀上他的肩膀。 唐秋瞪大了眼睛，这招式他见过，但没见过用得这么灵活迅速的。 怪物肩膀上鼓起的血管扭动了几下，猛地裂开，变成一只血红的而狭长的眼睛，狠狠盯着简星。 简星一拳砸上去，让那只新生的眼睛变成一团烂糊的血肉，随后他抓着怪物稀疏的头发，拔起他的脖子，匕首从怪物侧颈捅进去。 但怪物脖子粗大，匕首全没了进去才捅穿半截脊椎骨。 不过够了。 “下来，你这个臭蛆！”怪物怒喊着，反手要抓简星。 简星腰腹用力，双手卡着怪物的下颌骨，借着爆发力与身体重力往下一倒，咔的一声向后折断了怪物整个脖子。 怪物脖颈肌肉绷直，却没有断裂。 简星喊道：“陆铮寒！” 折断的怪物头，正好倒着对着窗户。 陆铮寒推开窗，从上往下，俯视着怪物的眼睛。 这次陆铮寒没有用需要一个字一个字说出来的语言，他在脑中用思维，在瞬息之间说完了那句话。 “掐死自己。” 怪物感觉双手被一股它根本无法抗拒的力量支配，他不由自主地掐住了自己的喉咙，尖锐的指甲刺破皮肉，深入到骨头，直到被他自己的双手撕下整颗脑袋。 大股黑血喷射着冲出。 简星抱着断裂的头颅，摔在地上，接着漫天血水洒了下来，浇在简星脸上，有的甚至灌进了简星的嘴里，恶心得简星想吐。 唐秋放下枪，几步过去抓着简星的手臂把他拉起来，忍不住感叹：“我草，你他妈有点强啊。” 陆铮寒看着这一幕，手撑着窗，当即就想跳下去推开那个唐秋，但这时他看到掌心那一道刀伤。陆铮寒退了一步，从一旁书桌上扯出几张抽纸，擦掉手掌上的血迹。 短短半分钟，掌心的伤口便已经愈合了大半。 陆铮寒拿起剩下的半盒抽纸，看向悬挂的女孩，他犹豫了一下，还是说道：“我帮你报仇了，所以这盒纸，是我的酬劳。” 夜风从打开的窗户吹入，女孩垂挂的身体轻轻晃了晃。 陆铮寒当她就是同意了，他带着抽纸，从二楼一跃而下，稳稳落地。 简星弯着腰干呕，胃部难受得痉挛，他呕得有点头晕。 陆铮寒拉开副队，抽出纸帮简星擦脸。 简星强行忍下反胃感，配合着陆铮寒的动作，看着他道：“是不是第一次没找对眼睛？” 陆铮寒抿着嘴唇，不说话。 简星很想笑，他记忆里更多的是陆铮寒运筹帷幄，高高在上掌握一切的强大模样，几乎没有看到他吃瘪的时候。 “没关系。”简星拍了拍陆铮寒的肩，“下次再接再厉。” 大概擦掉脸上的血迹，一行人离开三层楼的民房，去对面找何今宵。 何今宵他们也已经解决掉了怪物，但情况比简星他们糟糕，有人负伤了。 小卖部里一片狼藉，显然经历了一场恶斗。 何今宵这边有五个人，虽然怪物瘦得像根可以轻松折断的香，但力量极大，在不用枪的情况下，何今宵几个人挨了好一顿打才把怪物的脊椎拧断。 没有废话，几人简单整顿片刻，快速上山进庙。 倒计时：8分钟。 重城，市区。 柳玉萍推着一辆快递小推车，车上放着一个半人高的木桶，木桶盖着盖子，上面牢牢捆着一圈铁链，用一把大铁锁锁着。 她快步进入电梯。 木桶咚咚撞响起来，里面传来她儿子恶毒又愤怒的喊声：“我饿了！老贱人，我饿了，我要吃饭！” 柳玉萍双眼通红，五官已经变形，整张脸变得歪曲。她穿着丈夫的衣服，但这大了一个号的衣服，在她身上反而有些小。 “马上，等我们出了电梯，我就给你东西吃。”柳玉萍怜爱地摸着木桶，“忍一忍啊，乖。” 入户大厅的灯不知道怎么熄灭了，四周黑漆漆的，角落里躺着一堆东西，看不出形状，但有着浓郁的血腥味。 小区外，到处都是尖叫声，汽车鸣笛声与防盗系统炸响的声音。 更远处，还有鞭炮一样持续不断的枪声，偶尔还会升起一声巨大的爆炸响。 柳玉萍警惕地看了看前后，确定没有奇怪生物，她急忙推着车走出小区。 门口堆积着大片私家车，拖家带口的大人拎着行李，沿着人行道狂奔。 柳玉萍望着那些人，咽了咽口水，她也很饿。 “我饿了！”木桶猛地被人从内部撞了一下，“给我东西吃！” “好好。”柳玉萍把推车推到一辆轿车阴影里，她取下背包，从里面拿出一块用保鲜膜裹好的肉。 那肉上全是血，隐隐能看到苍白的皮肤。 “这是你父亲留给你的最后一块肉了。”柳玉萍一边说，一边大口吞咽口水。 饥饿感像是野兽，在她的胃里喊叫。 她也想吃，想吃这块肉。 “给我，给我！”木桶里的东西大声喊了起来，“快给我！” 柳玉萍打开铁锁，肉还没递进去，就被一只粗壮血红的手抢走，木桶里，很快传来咀嚼的美妙声音。 柳玉萍不停咽着口水，她越来越饿了。 要是简星还在就好了，柳玉萍想，那她就有肉吃的了。 “我还是饿！”木桶里很快传来不满的骂声，“给我吃的，老贱人，快给我！” “没有了。”柳玉萍盯着木桶，五官变得越来越歪斜，“宝贝，我也好饿啊……” 木桶里的孩子根本不听，不断撞着木桶：“我不管，我现在就要吃东西，快给我，不然我就吃了你！” 木桶盖还没来得及锁好，摇晃之下，盖子翻开，露出桶里那个蜷缩得像是肉丸子的孩子。 他蹲着，手臂撑着木桶，脑袋不正常的向后折着，脸冲着木桶口。 他眼球突出，一张嘴格外的大，几乎占据了半张脸，嘴里全是白森森的獠牙。 “我要吃饭！”那张嘴贪婪地张大，发出嘶吼，“给我吃肉。” 柳玉萍摇晃了一下，慢慢走到木桶前，她撑着桶沿，向下看去。 强烈的饥饿感让她流出口水，滴答滴答落在儿子的脸上。 “我也好饿啊……”柳玉萍喃喃道，“你父亲留给的东西，几乎全被你吃了，但我还饿着啊。乖孩子，让妈妈也吃一口吧。” 说完，她整个头伸进桶里。 木桶里发出一声痛叫，接着挣扎着剧烈摇晃起来。 车尾后面，有路过的一家三口，他们看到这一幕，惊恐地尖叫起来。 柳玉萍凶狠抬头，猛地张嘴咆哮，嘴角撕拉一响，变成一张血盆大口。 一家三口吓得转身，可刚一转头，一个巨大的怪物迎面扑过来，将一家三口摁在地上。 鲜血很快溅开，浓稠而新鲜的血液味道在深夜的街道上扩散。 柳玉萍抛开了木桶里的残羹，冲过去加入了他们。 那无辜的一家三口，很快被撕扯成碎片，越来越多的怪物被吸引过来，包围了他们。 远处，忽然一道闪光亮起，光芒像是一团亮球，闪耀地扩开，照亮了半座城市。 爆炸的轰鸣声紧随着响起，地面震动，摇晃着大地上停放的车辆，更多的防盗鸣叫声接连响起，尖锐的声响此起彼伏的占领着混乱的城市。 正在进食的怪物们纷纷抬头，看向那片燃烧的火光。 橘色光芒冲天而起，映亮了半边天幕。 怪物们看了两眼，很快不感兴趣地收回视线，继续捕杀那些逃窜的人类，惊恐凄惨的尖叫声很快掩盖了汽车的鸣叫声。 第22章 倒计时：0 倒计时：5分钟。 灵山寺，观音殿。 枪声乍响。 怪物已经冲破了院门和殿门，雕刻着莲花的木门在怪物的撞击下像纸片一样脆弱，一击既碎。 武警们扣下扳机，枪火吐出，弹雨喷吐，击打在冲进来的怪物身上。 强大的火力网将怪物打得不断后缩，怒吼、哀嚎与枪声混成一片，铜黄色弹壳叮叮哒哒砸落在石板地面上。 观音像后，幸存者们忍不住捂耳尖叫起来，还有的慌不择路，从人群中冲出，拉扯着封锁的窗户，想要逃出去。 “回来！”一个年轻和尚急忙将他拉住，“外面更危险。” “哪里都是死。”那人哭着怒喊，“躲在这里佛祖又不会庇佑我，不如逃出去，放开我，让我走，我要回家！要死我也要死在家里！” 年轻和尚没有说话，只是死死抱着他，免得他扯开了好不容易才封上的窗户。 殿里没有灯光，漆黑昏暗，光影模糊剪出和尚年轻俊朗的侧脸。 如果光线更亮一点，还会发现这个年轻和尚有一双漂亮而悲怜的眼睛，捡到他的方丈师父说，他这是天生佛相，于是给他取名叫禅心，随方丈姓宋，宋禅心。 “放开我，让我回家，让我回家啊！”那人疯狂挣扎，发泄似的大喊大叫起来。 “冷静点。”虞教授也出手帮忙，试图安抚，“现在还没到绝望的时候，我刚打了求救电话，一支特种兵就在附近，他们会来救我们的。” 这句话说出来，幸存者们眼里瞬间升起希望，接连问道：“真的吗？” “他们到哪儿了？” “怪物都进来了，他们怎么还没来？” 激动而绝望的人群围住虞教授，挤得虞教授差点摔倒，宋禅心急忙空出一只手，扶住那位年迈的老教授。 虞教授感激地看了他一眼，随后才回应大家的问题：“马上，马上就回到了，我们坚持住！” 人群里角落里，一个秃头的中年男人蜷缩着身体，他紧紧抱着自己的胳膊，双眼通红，嘴唇不停发抖。 “受不了了……”他一边喃喃自语，一边不停咽着口水，“我受不了！” 说完他猛地跳起，将旁边一个受伤的年轻人扑倒，张嘴就咬了下去。 温热的鲜血从年轻人身体里喷出，新鲜的血腥味让门口的怪物更加激动，它们放弃了被火力堵住的正门，直接撞破墙壁，冲了进来，它扑倒了最近的一个武警。 火力网瞬间出现空缺，更多的怪物从门口挤了进来，率先攻击的，就是那一群围在一起的幸存者们。 人群大乱，尖叫声与飞溅的鲜血一同蹿起。 涌入的怪物像是一群饥饿的蝗虫，啃食所有他们看到的食物。 惨叫声，肢体被撕裂的声音，咀嚼声与零散到渐渐消失的枪声，交织成惨烈的地狱交响曲。 虞教授惊恐地瞪大了眼睛，被眼前这一幕吓得失魂。 一个怪物发现了他，露出獠牙，兴奋地扑了过来。 虞教授终于回神，他瞪大了眼睛，盯着怪物狰狞的脸，想起自己身体孱弱的妻子，她受到严重惊吓，此刻正处于半昏厥状态，毫无自保之力。 他还不能死，妻子在等他，资料也需要他带出去—— 于是等到怪物扑过来那刹那，虞教授抓住了身旁的宋禅心，一把将他推了过去。 宋禅心被怪物抓住，狠狠一口咬住了手臂。 虞教授没敢回头，他转身就跑，不知道被什么东西绊了一下，他摔在地上，他没有爬起来，就那样在怪物脚边爬行着逃走。 也许是怪物没空理他，也许是怪物压根没有看地面，竟然让他一路爬回了莲花台。 他刚才就看过了，莲花台下面是空的，能藏人。 “老婆子。”虞教授晃了晃自己半昏厥的妻子，白着脸说，“躲下面去，带着我的包，包里很有重要的文件，你一定要躲好。” 虞夫人紧紧拉住丈夫衣服，眼泪瞬间流了下来：“对不起，是我害了你。” “说什么呢。”虞教授露出个比哭还难看的笑，“是我对不起你，我要比你先走一步了。” 说完他掀开莲花台上的绸布，下面的确有一层空间，勉强能藏一个人。 同一时刻，一个大妈掀起另一边莲花台绸布，将自己不到五岁的孙女往里推。 两边的人在莲花台下撞上了正脸，均是一愣。 虞夫人笑了笑：“还是让孩子躲吧。” 虞教授看着孩子稚嫩的脸，犹豫了片刻，最终红着眼睛点点头，只把公文包塞了进去，然后握紧了妻子的手，一起等死。 绸布放下的瞬间，一个怪物扑了过来，孱弱的虞夫人这时候爆发出一股大力，将自己的丈夫推开了。 另一边的莲花台，大妈咬牙将孙女推进去：“乖乖，躲好，不要出声。” 小女孩伸出手，想拉自己的外婆，可她没有手指，她的双臂残缺，只有光秃秃的手腕。 “外婆，我怕……” “不怕，外婆就在外面守着你啊。”说完大妈放下绸布，紧紧靠着莲花台坐着。 她旁边，还坐着灵山寺方丈，方丈愣愣望着眼前这地狱般的场面，一动不动。 而另一边，就在她与方丈前方半米远的地方，是那个突然异变的秃头男人，他跪在地上，疯狂撕咬着年轻人的肢体。 随着新鲜血肉被咽进肚子，男人的身体也迅速膨胀成怪物的模样。 从怪物冲进来，不过一两分钟时间，可屋里的几十个幸存者，已被扑倒了大半。 大妈颤抖地拉住方丈的袈裟：“大师，能不能请你保护我的孙女……” 方丈头没有动，只有嘴唇慢慢蠕动道：“你孙女在哪里？” 大妈猛地缩回手，察觉到了大师的异常。 方丈终于僵硬地转动脑袋，他的眼睛撑大，五官逐渐变形：“她几岁了？小孩子的肉，一定很好吃。” 大妈手脚并用地惊恐后退。 方丈脖子一点点前伸，拉长成诡异的长度，他低声问道：“你告诉我啊，她在哪里？” “说啊，在哪里！”方丈猛地怒吼，抓住大妈脚脖子，将她扯过来，张嘴就要咬。 “啊啊！”大妈尖叫着踢腿，用尽全力踢踹方丈，可那位年迈的方丈却仿佛不知疼痛一样，仍旧抓着大妈不放。 就这时，一根棍子忽的砸在方丈脸上，将他打得仰翻出去。 出手的，是宋禅心，他左手臂上全是血，手里握着一根长棍，嘴唇抿紧，俊秀的脸上沾着一片血迹。 他目光发直地看着自己最敬重的师父，周围所有的混乱和杀戮都被他忽略了，世界里仿佛只有那一个年迈的老人。 那位德高望重的方丈并没有回应他的注视，而是像虫子一样在地上扭动起来，关节里发出咔咔脆响。 宋禅心看着师父，耳朵里突然出现了另一种声音。 那嗓音空灵佛性，像是菩萨的低语。 “这就是众生，虚伪，贪婪，丑陋，恶毒。” “佛祖度不了的，因为他们自己都是披着虚妄表皮的空洞恶鬼。” “你在庙里长大，你从小就看到了，不是吗？” 宋禅心定在原地，脸颊上的鲜血缓缓下流，流到他的嘴角，再从他紧闭的唇缝间钻进。 鲜血的腥甜香气，渐渐充斥他的口腔，强烈的饥饿欲滋生出来。 “吃掉他们。”低语在他耳边诱哄道，“众生不肯回头，应堕饿鬼道，受业力之苦。” 宋禅心抬了一下眼皮，也许他想看到什么，但眼前只有屠杀的炼狱。 观音殿里到处是血与怪物，尸骨遍地，只剩下几个幸存者艰难躲避着怪物的捕杀。 但不过几个呼吸间，仅存的幸存者也被扑倒在地上。 虞教授也被咬掉了半个肩膀，他亲眼看着自己妻子被扯城两半，惊恐之下他挣扎着逃脱出来，又不知道怎么跌倒在宋禅心脚边。 宋禅心低头看着他，神情漠然。 虞教授费力抬头看着宋禅心，片刻怔楞后，他忽然大喊了一句：“小心！” 年迈的方丈竟然完成了突变，他变成了半个怪物，扑在宋禅心后背上，张嘴便咬住了宋禅心脖子。 殷红鲜血，顺着和宋禅心白皙的侧颈缓缓涌流，染红青衫。 倒计时：2分钟。 何今宵带着队友，一路狂奔进入灵山寺，除了聚集在观音殿里的大量怪物，还有一些零散的怪物散落在寺庙各处。 枪声接连响起，这支特种兵用热武器一路绞杀，冲向观音殿。 简星和陆铮寒被留在寺庙外，因为简星突然发烧了。 他靠着寺庙院墙，坐在地上，忍受着高烧带来的头昏脑胀。这感觉像是觉醒热，但又不应该是，简星的觉醒时间比较晚，按照原本的时间线，应该在一个月之后。 陆铮寒陪在旁边，一边听着枪声，一边扩开意识，扫过观音殿的时候，他忽然一愣，立即转头，隔着大片殿宇和高大林木，看向寺庙中心的观音殿。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他好像……看到了同类。 此刻，观音殿。 偌大的殿里，到处的猩红鲜血与残肢，不仅是人的，还有怪物的。 那些肉红色的怪物肢体，不知道被什么东西撕扯成了碎片，垃圾一样扔在灰白色的石板上。 千手观音低眉敛目，俯瞰着殿中血色炼狱，慈悲的面庞上溅着一道艳丽血色。 夜风从敞开的殿门吹入，在满是鲜血的观音殿里盘旋一圈，再随着气流涌出。 浓稠得令人窒息的血腥味顺风而出，在黑夜里无声扩开。 宋禅心静默地伫立在千手观音下方，一身青色僧袍被鲜血染成黑红色。粘稠的血水顺着衣袍边缘，滴答落在石板上。 整个殿里，已经积压出了一层浅浅的稠血。 宋禅心慢慢仰头，看向观音慈悲微笑的面庞，他的后背处忽然动了一下，隆起一块凸起，仿佛身体里有什么东西，正在挣扎着破壳而出。 忽然，一阵窸窸窣窣的轻响，打破了殿里的死寂。 藏在莲花台下的那个小女孩慢慢爬了出来。 她残缺的手臂蹭过满地鲜血，公主裙拖在地上，被血水一点点洇湿。 她爬出莲花台，然后跪在血水里发呆。 “外婆……”小女孩望着一片残肢碎肉，神情茫然，“你在哪里？” 宋禅心慢慢转头，看着那个迷茫的小女孩。 小女孩也看向他。 在她懵懂而干净的眼睛里，她看到了那个哥哥身上那些紧紧束缚着他的痛苦。 小女孩慢慢撑起身体，走向宋禅心。 她不知道要怎么安慰这个哥哥，于是便像是父母经常对她做的事情那样，抱住了那个一身血水的人。 宋禅心低头看着女孩小小的脑袋，后背上挣扎涌动的凸起，似乎平息了。 他慢慢抬手，摸着小女孩软软的头发。 小女孩抬起手，看着宋禅心，软糯道：“哥哥别难过，我妈妈说，等天亮了，太阳升起，所有的难过就都会在太阳里融化，然后什么都会好起来了。” 宋禅心安静地看着她。 小女孩发现这个哥哥仍旧很痛苦，于是举起自己残缺的双手：“你看我，我生下来就没有手，但妈妈说这只是命运的魔术，等我长大，我就会得到属于自己的翅膀，它们会变成我的双手……” 宋禅心终于笑了一下，神情与千手观音一模一样，悲怜又慈祥。 他说：“是吗？” 小女孩点点头。 宋禅心的手顺着小女孩的头发，摸到她的后颈，同一时刻，他原本平息了的后背，猛地裂开，两双新生的手，钻破他背后的皮肉，血淋淋地伸了出来。 咔——一声细细的轻响。 宋禅心捏断了小女孩纤细的脖子，然后看着她失去了生机的茫然面庞，温柔道：“你妈妈骗你的。” 他抱住小女孩软倒的身体，重新看向那微笑着的观音。 “人类是不会拥有翅膀的。” 倒计时：0。 * 作者有话要说： 明天入v啦，明天会更万字左右，更新时间在夜里十二点，会有点晚，希望大家继续支持(づ￣ 3￣)づ 第23章 v章三合一 何今宵他们到观音殿里的时候, 殿中除了满地的残肢外没有任何能动的东西。 怪物与活人，都没有。 连虞教授的尸体在哪儿都没找到, 没有一个人有全尸。 满地尸骨里，只有一个小女孩的尸体是完整的，其实严格说来，小女孩的身体也不算完整，她没有双手。 何今宵他们翻遍了整个鲜血淋漓的观音殿，连莲花台下面的空隙都翻了一遍, 还是没找到虞教授公文包里的资料，最后他们只能匆匆在院子里挖了个小坑，把小女孩埋在一颗银杏树下。 希望不会有怪物翻开泥土，把这具小到不够塞牙缝的小姑娘挖出来吃掉。 埋小女孩的时候, 简星烧得半昏半醒, 陆铮寒背着他, 没什么表情地看着何今宵和一个中尉挖坑, 而另外几个队友正在外面与闻声而来的怪物激烈对战。 陆铮寒不太理解他们的行为。 整个集镇的怪物都在被枪声吸引，潮水一样围聚过来，情况万分紧急, 而这些人却在冒险做一件没有什么意义的事情。 简星趴在陆铮寒后背上, 忽然用力搂紧了陆铮寒的脖子, 在他耳边哑声道：“如果我们来得更早一点，也许……能救下她。” 高热让简星的呼吸滚烫，陆铮寒耳朵被烫得发痒，他安慰简星：“我们已经来得很快了。” 简星轻轻叹了口气，呼吸很烫。 他没再说话, 而是昏睡了过去。 下山的过程很是惊险, 他们一行人完全是被怪物撵着脚后跟跑下山的, 好不容易上了装甲车，车还差点给撞翻了。 一直往前开了好几公里，才把车屁股后面的怪物甩干净。 装甲车里的每一个人都跑地气喘如牛，只有陆铮寒是列外，他连汗都没流。 逃命途中乱了队形，一群人随便上的车，何今宵也挤在后面，没上副驾驶。 一直留在车上的李梧语正在昏睡，简星和她一样，两个人都烧得满脸通红。 何今宵看了看昏睡中的两个病号，又看向冷漠疏离的陆铮寒，目光里充满了探究，但他并没有直接询问陆铮寒任何问题。 他了解陆铮寒这种性格的人，冷淡又吝啬，不会在自己不在乎的事物上浪费半点感情，非常难搞。 凌晨两点半，车子开上进入城区的公路。 因为化工厂的大爆炸，半个市区都断了电，一半的高楼被黑暗覆盖着，偶尔会有火光突然烧起。 亮着灯光那一半高楼更加靠近公路，所以车里的人能看到楼宇间拥挤停着的一长串绿色军卡，以及一些武警的轻装甲车，密集的枪声像是新年夜里没完没了的鞭炮声。 这声音让车里的每一个士兵都沉下了面色。 尽管没有进入城市，但经历了集镇上的怪物追击，他们完全能想象到此刻的城区里，是怎样一副地狱般的场景。 何今宵看了很久窗外，随后目光落在昏睡的简星身上。 这个少年说他能看到未来，何今宵其实根本不相信。他不相信未来可以被预知或者看见，就像他从来不相信这个世界上会有神明一样。 但现在，他动摇了。 他希望这个少年说的是真的，他可以看到未来，可以看到人类胜利的未来。 何今宵兜里的卫星手机这时震动起来，他接通上级电话，汇报了灵山寺的情况，他们没能拿到那份重要资料，也没接到虞教授人。 尽管接电话之前何今宵特地调低了音量，但陆铮寒还是清晰地听到了电话那边的声音。 “陆明禛的研究对我们很重要，所以你们现在更改任务，去第一看守所，把陆明禛带出来。那边的情况资料我已经发给你了，李梧语和另外两个人你们交给附近的救援直升机，不用带去机场了，机场……”声音停顿了片刻，沉沉道，“已经沦陷。” 挂断电话，何今宵接收资料。 信号不算太好，资料缓冲很慢，何今宵在等待间隙瞥了一眼陆铮寒。 虽然他认为陆铮寒不可能听到电话内容，但毕竟事关对面那少年的父亲，他还是很好奇这个少年的反应。 他是会希望自己父亲获救，还是死在混乱里？ 资料终于下载好，卫星手机屏幕小，何今宵把手机拿进了细看。 第一看守所已经彻底沦为怪物聚集地，看守所内超过三分之二的人出现了异变，目前看守所已经被封锁，何今宵的任务就是确认陆明禛是否已经死亡，如果没死，则想办法将他带出来。 上级紧急从重城部队里借了一个班的人，以及两辆武装直升机给何今宵调遣，如果看守所情况糟糕，何今宵还可以视情况补充人员，并且批准更大力量的空中支援。 何今宵看资料这会，陆铮寒在看简星。 简星正靠着陆铮寒的肩膀昏睡，脸颊绯红，眉头难受地紧紧皱着，手臂也无意识的压着腹部，这是忍耐饥饿感的下意识动作。 陆铮寒看了好一会，他伸出手，拉住简星的手腕。 碰到的肌肤滚烫灼人，陆铮寒一边观察着简星的反应，一边慢慢收紧指尖，牢牢抓住了那只灼热的手腕。 “我和你们一起去。”陆铮寒没看何今宵，但何今宵知道他在和自己说话。 何今宵抬起眼，很好的藏起了心里的惊讶，他笑道：“你听到电话内容了？耳力不错嘛。” 陆铮寒没搭理他。 何今宵往后靠着车壁，姿势懒散随意，眼神却夹着几分试探的锐利。 “我们跑下山的时候，为什么那些怪物会听你的话？” 他们下山曾被几个怪物堵住了路，那时候队里好几个人都已经打完了身上所有的弹匣，准备抽匕首硬上，但陆铮寒说了一句让开。 于是所有怪物都让开了路。 陆铮寒没回答何今宵的问题，只说：“我会帮你救出陆明禛，作为交换，任务结束后，你也要帮我一个忙。” 他直接叫了自己父亲的名字，看来对杀了自己母亲的陆明禛非常失望，到了不愿意认他做父的程度。 何今宵这次很识趣，没问陆铮寒要他帮什么忙。 “不好意思啊，任务很危险，我不能……” “如果我去。”陆铮寒抬起眼，车顶灯的光映在他眼里，但仍旧化不开他眼底那种冷沉沉的暗光，“能直接告诉你陆明禛有没有死。” 不得不说，陆铮寒那种类似雷达的能力非常好用，如果用在战场上，等同于是开金挂，可以减少很多不必要的牺牲。 何今宵思考了片刻，同意了陆铮寒一起去。 病毒爆发，政府第一时间派出了军队，并且在市中心外围的一个还未开放的工业区建起了临时安置点。 因为还未正式开放的缘故，工业区这边面积阔大但人口量少，交通便捷。 安置点建在一家制药工厂里，救援出来的人统一安置在厂区食堂的防空洞里，食堂大厅和操场则建起临时指挥所与医疗点，由重火力把守，还算安全。 到了安置点，何今宵去了指挥所，陆铮寒背着简星，进入一个安置伤员的军用帐篷。 李梧语也被放在了这里，床位和简星并排。 带陆铮寒过来的是个年轻中士，皮肤黝黑，笑起来一口白牙，自来熟性格，自我介绍是他叫陈二三，他让陆铮寒放心，说如果意外来临，这个帐篷里的人会是第一批撤退的人。 陆铮寒没功夫和他闲聊，用意识探查了一遍周围。 工业区被清理得很干净，没有怪物，只有几组巡逻的士兵。 帐篷里的医疗兵先给李梧语做基本检查，发现她体温竟然烧到了四十度，军医被吓了一跳，急忙叫人拿退烧针。 “她没事。”陆铮寒出声，“她还会烧到四十几度，但不会死。” 医疗兵诧异地看向说话的少年。 大概是为了看清每一个伤员的状况，帐篷里灯光开得很亮，也显得陆铮寒的肌肤分外苍白醒目，浑身都带着一种疏离的冷光。 他站在简星病床边上，神情有些烦乱，谁都能看出他心情不太好。 医疗兵问了一句你怎么知道，陆铮寒不想解释太多，所以没有回答。 ** 简星很饿，那强烈的饥饿感像是一把足够焚烧掉他理智和身体的火，让他浑身发热，骨头发疼。 他在痛苦里浑浑噩噩，头也痛了起来。 外界的声音与画面，像是倒灌的水泥，强行往简星脑子里塞。 他明明在身体的自我保护机制下昏迷着，却又不得不被叫醒一缕神志，去接收外界那些声音和画面。 意识穿过帐篷，他看到了操场里奔跑不停的士兵，来往的车辆，以及大批被带过来的幸存者，那些幸存者哭泣着排队进入防空洞。 操场角落堆积着大量弹药箱，几个士兵像忙碌的蚂蚁，不断把弹药箱往卡车里搬，旁边站着一个长官，嗓门很大的打着电话，一边询问情况，一边安排弹药补给。 意识再往外，是一座座安静空旷的工厂。 简星的意识飞快扫过无人的工厂，在经过一处有些高的办公楼时，猛地停下。 他看到了一个人，一个看着不过十七八岁的少年，染着一头炫酷的蓝发。 看到这个少年，简星原本平静放在身侧的手指猛地攥紧，这个少年他也认识。 是庆宁。 在简星重生之前，他是以反社会的行事作风出名的反派之一，也是陆铮寒身边的另一个左膀右臂，还是炸了简星红薯地的那个混蛋。 庆宁坐在天台边缘，一边晃着腿，一边用望远镜往安置点里看。 简星的意识聚集过去，然后他听到了少年的自言自语。 “世外桃源啊这是。”庆宁笑嘻嘻地说，“最讨厌这地方了。” 说完他站起来，收起望远镜，抽出一把匕首，指着安置点，用动漫里热血又中二的语气说：“我现在就要代表邪恶消灭你！” ** 简星挣扎着从半昏迷里醒过来，庆宁发现这里了，按他的行事作风，下一步一定是引来的大量的怪物，把桃花源变成地狱场。 坐起身时，他眩晕了好一会。 现在的情况，和他上辈子觉醒的状况不太一样，他上次觉醒时没饿得这么厉害，也没有这么严重的头疼。 “你怎么坐起来了？”旁边的医疗兵扶着他，“你现在高烧严重，快躺下休息。” 简星才发现自己手背上扎着输液针，帐篷里全是他不认识的陌生人，陆铮寒也不知道去哪儿了。 “我同伴呢？”简星拉住医生，“和我年纪差不多，皮肤很白的那个少年。” 医生对陆铮寒记忆深刻，立马说：“他跟着一个少校走了，好像是出什么任务去了。” 简星头更疼了，理智上他知道陆铮寒不可能会有事，但情感上忍不住担心，就好像第一次送孩子上幼儿园的家长。 可现在他没时间去找陆铮寒。 某种程度上来说，庆宁是比上辈子的陆铮寒更为危险的人。 庆宁做事毫无底线，酷爱杀戮，尤其喜欢把他发现的每一个幸存者聚集点破坏成炼狱，就像他自己的中二发言一样，他要毁灭世界。 简星拔掉输液管，一缕鲜血顿时从输液孔里溢出来，他没管那点鲜血，拉着医疗兵问：“这里负责的长官在哪里？” 医疗兵又吓了一跳，被简星利落拔输液管的动作：“你要干嘛？” “这里不安全了。”简星下床，眼前顿时一黑，他缓了一会，站起来，“必须要立即撤离。” 医疗兵表情有点绷不住：“你是不是高烧烧晕乎了，这里很安全。” 这个临时据点，不仅有足量的武器，还有大量军人，而且这附近面积大人口少，就算一次性来十几个怪物也可以迅速清理掉。 简星没管他，撑着发软的身体往外走。 医疗兵盯着简星的背影，渐渐沉了脸色。 病毒感染者的初期症状之一，就有行为诡异，思维混乱的特征，这是他自己总结出来，以及上面发下来的文件里写明的情况。 现在这个简星，就很符合以上两种症状，而且他的体温还高得不正常。 ** 市区。 为了以最快速度抵达第一看守所，何今宵等人搭直升机穿越城区。 飞行高度低矮，从上往下，能非常清晰地看到城区现在的混乱状况。 街道上到处都是被迫中停的轿车，行李箱，以及散落的来不及收拾的物品，还有残缺不全的人类肢体，就像是垃圾一样摆在街道各个地方。 怪物比横行的蝗虫更加嚣张，在每一条道路里肆意袭击他们看到的每一个人。偶尔能看到一支有组织的军人小队，快速穿过楼宇间的小道，枪口喷出橘黄色火光，绞杀他们碰见的每一个怪物。 但那些东西的数量仍旧很多，杀完一波还有另一波。 简星说的是对的，城市根本守不住。 直升机近距离飞过高楼，天台上散布着豌豆大小的幸存者们，他们用力挥舞着手机或者亮色衣物，拼命向直升机求救，希望这些飞行在天空里的东西能将他们带出地狱。 何今宵低头看着，嘴唇用力绷紧。 直升机掠过了无助求救的人，飞向它现在要去的目的地。 片刻，何今宵收回目光，看向对面的陆铮寒。 陆铮寒也偏头看着窗外沦陷的城市，但他脸上没有什么不忍或者沉重的情绪，他只是一脸漠然地看着，就像是个事不关己的局外人。 几分钟后，直升机悬空停在第一看守外上方。 螺旋桨发出巨大的呼啸声，将看守所里所有的怪物都吸引了出来，他们聚集在操场上，对着悬空的直升机发出怒吼。 等到怪物聚集到足够多了，直升机打出一枚导弹。 巨大的火光炸响，附近所有怪物被炸成飞起的碎片，冲击波扩开，将附近建筑掀得几乎飞起。 两轮轰炸之后，直升机内的机枪手拉开舱门，对着下方残存的怪物射出大口径子/弹。 呼啸的弹雨威力强劲，轻松穿透怪物的庞大的躯体，冲击力炸碎肢体，怪物像是脆弱的纸片一样挨个倒在地上。 两轮攻击之后，操场上只剩下几个还站着的怪物。 另一侧的舱门也被打开，两个士兵举着□□，对怪物进行扫射。 何今宵没动，他问陆铮寒：“找到陆明禛了吗？” 在直升机还未抵达第一看守所上方之前，陆铮寒就已经发现他了。 陆明禛比较幸运，他的牢房里一共住了五个人，只有一个怪物，那怪物被他们合力扭断了脖子，身体不能动弹，只能趴在地上蠕动。 但牢房里情况并没有好起来，剩下的四个人死了三个，一个重伤不知死活，陆明禛情况稍微好一点，但也只剩下一口气。 “他还活着。”陆铮寒道。 何今宵点头，对着示意驾驶员降低高度，而直升机内的几个士兵迅速整理装备，准备降落。 陆铮寒看向陆明禛所在的方向，一个念头渐渐在他心里清晰起来——他不希望陆明禛活着。 也许是为了他无辜的母亲，也许只是出于他个人的自私。 他想要陆明禛死掉，从这个世界里彻底消失。 “我和你们一起。”陆铮寒解开安全带，“建筑里还有没出来的怪物，我能帮你们把那些东西找出来，提前预警。” 何今宵笑了一下，指着直升机下方的十几米高度：“我们只能垂降下去，你没训练过，我怕你一不小心摔死了。” 陆铮寒从角落的箱子里拿起一双手套，脸上没什么表情，语气里却有些不容拒绝的意味：“那你现在教，我学东西很快。” 他戴好手套，看向何今宵，没再说话，但何今宵看出了他目光里那种固执冰冷的强势。 如果何今宵不答应，他可能会采取另一种手段，来强迫他答应。 也许就是他对怪物做的那样，直接一句话，迫使自己听他的命令。 何今宵很识相的改了口：“行，不过你要是摔出什么毛病，别怪我，会用枪吗？” 他拿了前面驾驶员的□□，递给陆铮寒。 “趁现在还有时间，我一起教你，顺便看看你学东西能有多快。”何今宵笑得有些讽刺。 垂降和开枪这种事不仅仅要看学习能力，还需要日复一日训练积累出来的肌肉和神经反射，你当然可以一次学会，但你一定不可能在第二次就利落得像个老手。 而现在情况紧迫，危机四伏，残酷的现实不会给人慢慢来的时间，每个人都需要快速行动。 何今宵飞快地给陆铮寒讲怎么举枪，怎么瞄准，再简单说了几个注意事项，最后瞄准了操场上的篮球杆，开了一枪，精准命中篮球框。 “来，你来试试。”何今宵让开位置，同时看了一眼垂降的绳子，上面已经没人了，队友全部平安抵达操场，后背相对，形成一个安全的防守圈。 “你现在还有三十秒。”何今宵道，“三十秒内，如果你能打中篮球杆上面那块板，就算你通过。” 陆铮寒抓着枪，在脑海里缓慢回放何今宵教授时的示意动作，然后他开始动作，每一个握枪的细节和角度，都复制得和何今宵的一模一样。 然后他瞄准了篮球板，开了第一枪。 后坐力重重撞在陆铮寒肩骨上，让他单薄的身体往后退了些许。动作可以复制，但实际操作的情况却只能用身体去经历。 陆铮寒的第一枪并没有击中篮球板，子/弹不知道飞到哪里去了，他什么都没有打中。 何今宵立马发出嘲笑：“小朋友，有的事情，不是一句学习能力强就可以解决的。枪还给我吧，然后你乖乖留在直升机。” 他伸手去拿枪。 陆铮寒躲开他的手，重新抬起枪口，瞄向篮球杆。 这次他放缓了呼吸，用余光估量自己与篮球杆的真实距离，视线聚焦在准星和表尺之上。 何今宵催促：“你还有三秒钟时间，三、二……” 嘭——陆铮寒开枪了。 枪口火光一闪而逝，子/弹划过沉沉夜色，击中了篮球框。 何今宵最后一个数字瞬间数不出来了。 陆铮寒收起枪，冷淡地看了一眼何今宵，他做到了，但表情仍旧平淡，有种不温不火的漠然。 何今宵第一次见到这种情况，就算是队里最厉害的枪手，也做不到陆铮寒这种程度。 陆铮寒收起枪，重新戴上手套，将□□背在背后，然后抓起垂降的绳子，做这个动作的时候，他已经在脑海里复现之前队友们降落的姿势动作。 那些片段被他暂停成一帧帧画面，每个细节都在他脑海里放大，连那些士兵们衣服底下的凸起的肌肉轮廓都没有放过。 下一秒，陆铮寒松开了导向手，身体顿时急速朝着地面落去。 何今宵瞳孔一缩，忍不住骂了一句：“操。” 身体在飞速降落，陆铮寒一边回忆着前几个军人的落地时的动作，一边扩散意识，扫过围绕着操场的建筑物，以及建筑物外的街道。 直升机带来的巨大动静吸引了不少怪物过来，他们在看守所围墙外大量聚集，用他们萎缩了的大脑拼命思考着如何才能闯进去。 瞬息之间，陆铮寒的脚掌碰到了地面，也就在这个时候，他看到了一个人，一个与怪物格格不入的，穿着长袍的和尚。 与那道人影一起出现的，还有几个小时之前陆铮寒短暂感知到过的，同类的气息。 他失神了片刻，落地时忘了收力，一下子没踩稳，单膝跪了下去。 膝盖重重撞到沾满脏污血水的泥地上，旁边的一个士兵立马把陆铮寒拽了起来。 是唐秋，他单手握着枪，对着陆铮寒大声道：“你下来干什么？想摔死吗？” 陆铮寒挥开他的手，看向和尚所在的方向，他嘴唇动了一下，却不知道要怎么和这些人说。 他直觉很危险，那个同类有着与他一样的气息，但远比他更加强大。 何今宵也迅速降了下来，对着陆铮寒喊道：“别发愣了，快告诉我你父亲现在的方向。” 陆铮寒指了一个方向，快速道：“二楼703室，活动大厅有二十七个怪物，走廊各处散落分布有超过十个，办公大楼里有八个。” 说话这会，他目光一直对着围墙之外。 何今宵快速下达了行动命令，一行人快速向着大厅行动，而何今宵顺着陆铮寒的视线，往围墙那边看去。 头顶上，直升机拔高飞行高度，但螺旋桨的巨大噪音仍旧包裹着四周，除了那轰隆隆的声音以外，很难听到其他细微的声音。 “怎么了？”何今宵喊着问。 陆铮寒道：“有人来了。” 何今宵道：“幸存者吗？我们现在可没办法去救援他们……” “不是……”陆铮寒话音刚落，忽然脸色微变。 通过意识，他看到围墙那些原本毫无秩序的混乱怪物们，忽然朝着一个方向聚集，是陆明禛所在牢房外的围墙。 那些怪物仿佛被什么东西支配着，统一而有序，一只只的聚集过去，趴下身体，让后面的怪物踩着他的血肉，顺利越过了三米多高的外围墙。 然后一只只怪物像是从高处跃下的狼群，一落地便直奔陆明禛所在的楼房。 “有人要劫走陆明禛。”陆铮寒说完便朝着大厅跑去。 何今宵追在他后面：“你说什么？” 都这种情况了，怎么还会有人来劫陆明禛？图什么？ 陆明禛的确是一个优秀的基因研究者，但就算是在和平年代，带走这种教授也不会有什么利益价值，陆明禛他又不是什么制毒人员，关起来就能创造出巨大的利益。 他只是一个研究教授。 陆铮寒也不知道对方的目的是什么，但现在的情况就是他要带走陆明禛。 大厅那边战火已经打响，枪声密集，过度集中的枪口火光像橘色的闪电，在大厅里时隐时现。 办公楼那边冲出几个怪物，拦住了陆铮寒和何今宵前进的道路。 何今宵一梭子/弹扫过去，用火力切断了怪物的脖子，它整颗头飞了起来。 陆铮寒立马学会了这种攻击方式，一边开枪，一边对着怪物催眠。 枪声吸引着看守所各个角落里藏着的怪物，他们毫无思考能力，只是循着声音飞快奔来，想要袭击那几个活人，又很快被强大的现代火力打成碎片。 但太多了，这些怪物仿佛无穷无尽，一批打完又来一批。 何今宵他们一行十几个人，背靠背站在大厅中间，用密集的火力交织出一片安全网，但现在，这个安全网被迫不断压缩，越来越小。 “怎么这么多，不是才几十个吗？”唐秋忍不住喊道，“这根本就不止。” 陆铮寒在人群的最中间，他没带那么多的弹药，只有临时塞的几个弹匣，得省着打，他抽空道：“附近街道过来的。” 看守所规定附近五十米没有居民楼，但不到半公里外就是一片老城区，人口量算不上很大，但也不少。 现在不仅是老城区里的怪物，更远处的怪物也在一波接一波的涌过来。 他们根本打不完，只会死在这里。 除非……陆铮寒抬头，看向二楼。 隔着一道铁门，一堵墙壁，他看到了那个站在围墙上的和尚。 意识的视野是由深浅不同的明暗交织出来的灰白色，但陆铮寒仍能看清那个和尚的面容。 那是一张无波无澜的，平静冷漠又慈悲得像是没有憎恶的，神明一样的脸。 他像个主宰者一样高高地站在城墙之上，隔着层层阻碍物，平静地看着大厅里紧张的战局，潮水一样翻进城墙的怪物就在他身旁，那些怪物疯狂往城墙下跳去，却对城墙上的人视而不见。 陆铮寒慢慢握紧了枪，他忽然脱离大部队，往外跑去。 “你干什么？”何今宵喊道，“危险，回来！” 同一时刻，城墙上的宋禅心偏头，目光穿过墙壁，精确地落在陆铮寒身上。 ** 简星没能成功见到安置点的负责人，他刚跑出去没多久，被人拿绳子绑了起来，理由是怀疑他已经被感染。 不管简星怎么解释都没用。 简星被绑在一辆卡车旁的树上，负责看守他的就是程二三。 “你别生气。”程二三好脾气地安慰简星，“如果你真的没感染，等你高烧退了我们就会放了你，不会对你做什么的。” 简星闭了闭眼，高烧和饥饿让他很难受，暴躁的火气在他身体各处流窜，想要点燃他处于极度难受状态下的理智。 甚至有那么片刻，他听到了那邪恶的幻听。 那些声音让简星不要忍耐，也不必去拯救，这些人如果死于怪物的袭击，那也是他们自作自受。 谁叫他们不听简星的提醒呢？ 简星闭上眼，用力呼吸。 他不会被那些邪恶的声音控制理智的，上辈子没有，这辈子更不会。 “你叫程二三，对吗？”简星对着那个守着他的士兵说，“你会取这个名字，是因为你在家里排行老三，你上面有个大哥和二姐，但二姐小时候生病去世了，父母决定生你，是想要个妹妹，没想到生出来个儿子，于是应付的给你取名叫二三。” 程二三震惊道：“你咋知道？” 简星抬眸看着他，那一瞬间，他想起很多事来。 上辈子简星被组织的人捡回基地，于是他干脆加入了基地，因为身手不错，枪法也很准，于是他被编入一支尖刀小队，他的队友之一，就有程二三。 那个告诉简星土豆花和红薯花区别的人，也是他。 简星又说了两件程二三的私事，比如他暗恋的村花，比如他参军四年，即将转入特种部队，但没想到出事了，于是他被派到了这里。 程二三越发震惊地看着简星。 简星喘了几口气，压下腹部灼烧的饥饿感，同时转动手腕，试了试手腕上绳子的松紧度，有些虚弱道：“想知道我为什么会这么了解你吗？” 程二三已经完全被简星的话术带了进去，顺着简星的话问：“你怎么知道的？” 简星更加虚弱的说了句话，音量很低，程二三没听清，下意识往前走了两步：“你说……” 就是这个时候，简星手腕拧动，挣脱绳子，抓着程二三衣领，将他揪过来，利落地一手刀劈晕。 简星拖着程二三的身体，将他拖到卡车的阴影里。 外面是忙碌奔走的军人，没人注意到这个阴影角落。 简星很快扒掉程二三的衣服和裤子，再取走他所有的武器，最后将他推到卡车车底。 套上衣服，简星就近爬上卡车，站在高处，往厂房围墙之外看去。 所有的厂房都没有开灯，黑梭梭的一片，但公路两旁的路灯是明亮的，照着寂静无人的街道。 一切，看起来很平静。 简星闭上眼，有些吃力地放出意识。 刚觉醒时的意识覆盖面积很小，简星忍着头疼，强行将意识的拉长，往更远处延伸。 然后，他看到了一具尸体，开肠破肚的挂在一棵树下，尚且还新鲜的血液顺着垂悬的双脚，滴滴答答落在地上。 鲜血的味道在夜风里肆无忌惮的扩散，吸引附近所有饥肠辘辘，不知满足的怪物。 侧边隔了一公里距离的另一棵树上，还有另一具。 而更远处，远到简星现在的意识无法覆盖的地方，那个名叫的庆宁的疯狂少年，正开着一辆破落的小三轮。 三轮后面，堆满了新鲜而温热的躯体。 他们中的大部分还有知觉，痛苦地挣扎着，与他们挣扎动作相回应的，则是大片涌流的鲜血。 从车缝里，从横伸出的的肢体里，如流水一样泼洒在地面上。 浓郁的血液味道将所经之处的怪物全都吸引了过来，那些东西像是只会猎食的疯狗，追着三轮车一路狂奔。 怪物一个接着一个聚集，很快便汇集成一大群，兴奋的喊叫声几乎冲破浓夜。 * 作者有话要说： v啦，这章留评发个小红包，算是庆祝一下~~ 然后以后更新时间改到晚上九点~ 第24章 吞下那些恶念，成为真正的你。 第一看守所。 宋禅心踩着怪物的肩背, 用新生出来的两只手，打穿了看守所厚重的墙壁。 牢房里惨白暗淡的灯光从破口里伸出来, 光芒落在宋禅心冷淡的脸上，像是在他面上洒下了一层坚硬的冰霜。 他钻进洞里，踩在牢房地板上。 地上有大片已经干涸的污血，旁边就是一具被折断了的尸体，脸孔朝着宋禅心，死前那恐惧而茫然的表情还凝固在尸体的脸上。 尸体旁边, 仍旧是尸体。 一个被扭断了的脖子的怪物被推到牢房门后，那怪物只有头能动，所以它的头一直冲着墙角那个方向，嘴巴不停张合, 流出腥臭的口水。 陆明禛就蜷缩那个墙角里, 虚弱艰难地喘着气。 他腹部被啃了一口, 皮肉破开, 鲜血淋淋。 宋禅心走过去。 陆明禛警惕地缩了一下，目光不停浮动，从来人后背上诡异的四只手, 到他被染成暗红色的长袍, 再到那张镇定温柔, 却又虚伪得像是机器一样的脸上。 “陆教授。”宋禅心笑着出声，“我替虞老教授来接你。” 陆明禛用肩膀撑着墙壁，支起一点身体，也对着宋禅心笑，他没问眼前这个和尚是谁, 也没问他来找自己有什么目的, 而是问：“我老师还活着吗？” 宋禅心笑着回答：“很遗憾, 他被我吃掉了，不过我吃了他的大脑，所以知道了你，还有你卓越的研究成绩。” 他慢慢朝着陆明禛走去，身形瘦削，但他投落下来的影子却巨大而扭曲。 “你有兴趣做一点新的研究吗？”宋禅心动了动后背上的另外两只手，“比如我，比如外面那满地的邪恶怪物，也比如……那些伪善的人类。” 陆明禛看了他几秒，突然有了力气站起来：“好啊，我跟你走。” 宋禅心点头，他招手叫进来一个怪物，让那怪物像狗一样趴在地上，驮着陆明禛离开监牢。 “你不走吗？”陆明禛奇怪道。 宋禅心看向门外，听着那渐渐靠近的脚步声，回答：“我等会就来，有个人，我想和他聊两句。” 也就是这个时候，走廊上响起急促的脚步声。 陆铮寒并没有废多少力气就上到了二楼，二楼走廊里一个怪物都没有，大概是它们预感到了这边有另一种更加可怕的东西，于是本能的避开了。 宋禅心耐心地等着。 看守所的牢门是金属的，只有一个小小的观察窗。 靠近牢门后，陆铮寒的脚步反而变缓起来，他能通过意识看到，那个和尚正在等他，带着某种目的。 陆铮寒与牢门的距离很短，没走几步便到了门口，隔着观察窗，他亲眼看到了那个和尚。 宋禅心对着陆铮寒笑了起来，眉眼舒展，他看起来更加温和慈悲，像是寺庙里那种精心雕刻出来的悲天怜人的佛像。 “我能感觉出来，你和我是同类。”宋禅心看着陆铮寒，眉眼含笑，“是从这场灾难里得到了力量的信众。” 陆铮寒目光在宋禅心被染成暗红色的僧袍上停留了一秒，然后问道：“你为什么要带走他？” 宋禅心没有回答，他突然非常哲学地问陆铮寒：“你觉得生命的意义是什么？” 陆铮寒皱眉，不想和他废话这种没意义的事情。 宋禅心也没逼问，而是扔出下一个问题：“你想要更多力量吗？多到让你可以成为主宰一切的神明。” 陆铮寒：“我不信教。” 宋禅心朝着陆铮寒走去，隔着那扇小小的窗口，近距离地看着陆铮寒的眼睛。 “你知道我说的到底是什么。”他耐心温和得像个认真布道的神徒，“你难道没有听到过那些指引你的声音吗？我听随了指引，于是我得到了力量，无穷无尽的力量。” 说这些话的时候，他六只手一起展开，仿佛在接受万众的膜拜敬仰。 “我吞下了恶念，获得了新生。” 他吞下了一整个观音殿，于是造就了如今的他。 一个新生的宋禅心。 “我能主宰外面那些如同野兽的一样的怪物，也将会主宰整个世界，我会让所有苦难中的人民，都得到解救。” “如果你想变得和我一样强大，就不要违背声音的指引。”他看着陆铮寒的眼睛，近乎温柔地笑起来，“吞下那些恶念，你才能新生和解放，成为真正的你。” ** 简星看到了那些挂上树上的尸体，知道那些东西很快就能引来附近的怪物。 临时基地的确拥有超强的火力，但这里只是个还没启用的工厂，不是坚固到不可摧毁的堡垒，只要庆宁引来足够多的怪物，防线就会被突破，那防空洞里的幸存者就会成为任由怪物啃食的大餐。 现在撤退来不及，但可以主动出击。 简星从车顶上跳下去，直奔指挥帐篷。 他穿着完整的军装，尽管面庞稚嫩，但神情却和每一个老兵一样坚定沉稳，没人怀疑他。 简星进入指挥帐篷，看到了那军衔最高的少将，是个头发已经花白的中年男人，简星发现自己认识他，但不记得名字了。 也许上辈子简星曾经和他见过面，只是后来他在某次战役里死掉了，所以简星没能记住他的名字。 这样匆匆见过几面，或者还说过几次话，但转头就死在对抗战争里的无名之辈太多了。 指挥帐篷里挤满了桌子，每张桌子上都坐着两到三个人，各种情况汇报电话，求救信息，以及请求支援的消息都会汇聚在这里。 上将和他的副手正在站在一张桌子前，对着城市地图标注沦陷情况。 简星径直朝着他走过去，有几个指挥官注意到了他，但无暇顾及，所以简星抠着拉环，举起□□威胁所有人的过程。 嘈杂的指挥帐篷猛地安静下来，所有人都震惊又愤怒的盯着简星，还有人同时拔出枪，无数枪口指着他。 简星丝毫没有慌张，握雷的手稳得没有半点颤抖，他对着上将缓慢而清晰道：“一批怪物正在逼近安置点，我要求您派给我一个连的人，由我带领，清剿怪物，同时，我申请一辆武装直升机配合行动。” 上将没说话，一旁的副官怒道：“你是谁，哪个营的？把枪放下！” 简星偏头看着上将，语气仍旧很稳：“战场上，时间就是生命，上将，您应该比我更清楚。” 副官还要说话，上将抬手让他安静。 “你怎么知道有怪物过来了？”上将问得温和又冷静，语气舒缓，能让心智不坚定的人无意识里放下戒心。 但简星并不是那种菜鸟。 “我看到的。”简星道，“具体怎么看到的，等处理完怪物，我会仔细向您汇报，但现在，我希望您能在五分钟内，准备好我要的一切，不然我就拉响它。” 上将点头：“我知道你是谁了，何今宵向我提过你。” 说完，他看向一旁的副官，让他按简星的要求做。 等副官不太情愿的下去安排人，上将才继续对着简星说：“你也不用这种方式冒险，直接和我说，我也会答应你的，毕竟人命关天，没有任何一个军人会拿几百民众的性命去冒险。” 简星实在是太着急了，而觉醒热让他没办法冷静，暴躁的火焰一直在他肚子里焚烧，让他无法镇定仔细的思考。 “对不起。”简星放下的雷。 旁边一个指挥官立马冲上来，试图扣住简星。 简星反手便抓住了他的手臂，拧着他的手腕将他摁在桌子上，整套动作凶狠利落得赏心悦目。 帐篷里有足够阅历的几个老兵立马看出了简星身手的厉害之处，这绝对不是普通人能有的反应和技巧。 可他看着也就是还在念书的高中生。 简星定了一会神，压下强烈的饥饿欲和内心深处叫嚣不停的暴躁，他尽量冷静平和地说：“我对我刚才的举动万分抱歉，等任务结束，我愿意接受惩罚。” “行了。”少将将简星和那个出手的指挥官隔开，“如果你看到的是真的，我反而会给你记一功，你救了无数人的命。” 简星看了一眼少将，没有说话。 有一种熟悉的，他万分痛恨却又无可奈何的情绪慢慢在他心里滋生，简星很清楚，那是愤怒。 他曾经的确救过很多人的命，但那都是用其他人的命换回来的，而愤怒的点在于，活着的人能有未来，而死去的那些，大部分连一个衣冠冢都没有。 甚至在名字都消亡在战争里。 但这事你就是无可奈何，生活他妈的就是这么残忍，不会留给你任何余地。 没到五分钟，一支小队就已经准备好，直升机提前飞起，围绕着厂房巡逻附近情况。 一百人分在三辆卡车里，开出厂房。 简星喝了点水，压一压那饿得像是要烧起来一样的饥饿感，然后放出意识，开始搜索。 意识蔓延到一公里半的时候，简星找到了那个开着小三轮的庆宁，他的车屁股后面已经跟了一支数量庞大的怪物群。 而那怪物群的后面，还有源源不断涌进来的，更多的怪物。 他要把这些东西，全都带到厂房里，让他们代替自己，撕碎那个刚建立起来的桃源安置点。 简星收回意识，他现在精神不济，没办法一直把意识力放出去。 “我确定怪物群的方向了。” 就在同一时刻，直升机也发现了那群庞大的东西，武器操作员立马开启机枪，对着下方怪物进行扫射。 □□威力非凡，瞬间击穿怪物躯体，密集弹雨扫过，一片怪物顿时被击飞扫倒，在成群的怪物里撕开一道缺口。 其中一串子/弹还打在了庆宁的小三轮上，整个车尾都给他打断了。 三轮翻倒，庆宁骂了句脏话，爬起来就溜了。 他可以用自己觉醒的力量轻松应对怪物，却没办法用肉身去抵抗热武器。 因为杀死他，一颗子/弹就够了。 庆宁一跑，那些怪物也不再聚集，而是在直升机强大的火力压制下毫无秩序的溃散开。 目标分开，直升机上的机枪失去效率，只能由士兵逐个清理。 三两卡车调转方向，朝着怪物散开的地方开过去。 简星又喝了半瓶水，然后将□□的弹匣拆下来，看了一眼。这把枪还没开过，弹匣自然是满的，但他习惯这样了。 “最后检查武器。”简星对着卡车里的士兵们说，此刻熟悉的环境，让他好像穿过了那段已经过去的时空，再一次被拉到那个充满了鲜血与牺牲的战场上。 他听到了自己陌生又沉稳嗓音，在对那一车年轻的士兵们说：“记住你身旁同伴的名字，因为等任务结束，你可能再也见不到他了，连哀悼的尸体也没有。” ** 卡车在三轮车翻到的公路旁停下，年轻的士兵们迅速下车，向着四周扩开，剿杀碰见的每一个怪物。 枪声很快接连响起，伴随着各种紧张地命令喊声与惨叫声。 清剿花了快一个小时。 简星不记得自己杀了多少怪物，他越到后面就是饥饿，甚至看到怪物都想上去咬一口肉下来，但他知道那很危险。 吞噬怪物的时候，他也许能从怪物身上得到能力，但这种事情不能开头，会上瘾，一旦开始，便会沉迷于膨胀的力量，直到被那种欲/望吞噬自我。 简星只能忍着，就像是上辈子那样，熬过这几天就好了。 怪物清理干净后，简星带了两个人，去把挂在树上的人放下来，就地挖坑掩埋。 一起跟过来的两个人没见过这种惨状，有个忍不住吐了，另一个突然哭了起来。 哭的那个说他不知道他家人怎么样了，出任务的时候他没带手机，中途虽然借了手机联系过家人，但电话信号拥堵，没能接通。 他不知道他的家人会不会也变成这样，开肠破肚地躺在某个地方，没人理会，还会被怪物当成点心吃掉。 简星把自己的手机借给他，让他再试试看。 他接了手机，一连打了无数个电话，都没接通，最后只能继续蹲在地上哭。 简星拍了拍他的后背，拿回手机，抱着一点他自己也不明白的期望，简星帮他最后一次拨出号码。 信号尝试接通的那片安静漫长凝滞，让人心口一点一点发沉。 嘟——电话通了！ 蹲着的士兵立马从简星手里拿过手机，哽咽喊了一声：“妈……” 简星退开几步，和另一个一起挖坑。 周围并不安静，几公里之外的城区一直传来连绵的枪声，偶尔还会有巨大的爆炸声响。 这声音简星很熟悉，熟悉到不想再听第二次，可现在不得不听。 那边很快打完电话，那个士兵的父母都没事，他们被救到了附近的地下防空洞里，暂时安全。 埋完尸体，简星站起身那瞬间，眼前一黑，他没撑住，短暂地昏厥了片刻。 身体很沉，饥饿感强烈汹涌，他想吃东西，什么都行。 也许是昏昏沉沉里简星喊出了饿，于是有人给他喂了一块压缩饼干，但简星很快就吐出来了。 他现在想吃的不是这个。 简星被那两个士兵轮流背回了临时安置点。 ** 直升机悬停在一个商场顶楼，陆铮寒推开舱门，抓着绳子，已经准备好了垂降。 何今宵站在旁边，在螺旋桨的呼啸声中很大声地问他：“你确定要自己下去吗？商场里怪物只会多不会少。” 陆铮寒没有回话，他松开手，直接滑了下去。 何今宵又骂了一声操，然后抓着另一边的绳子，跟了下去。 他没让其他人一起，商场里情况不明，他一个人陪着陆铮寒冒险就够了。 等两人成功落地，直升机盘旋着离开。 螺旋桨的声音会把附近的怪物吸引过来，所以不能在原地等待。 陆铮寒看了一眼何今宵，不明白他为什么要跟下来，既危险又多管闲事，他之前指的帮忙，只是让何今宵在商场外等他，接应他回去找简星。 何今宵也不明白陆铮寒为什么非要去商场，现在可不是大采购的时候，全市都乱成一团，到处很危险。 “你到底要来商场干什么？”何今宵跟上陆铮寒，不依不饶地问，“还有之前在看守所二楼都发生了什么，你父亲到底被谁带走了？” 他们的看守所任务无疑失败了，怪物越来越多，任务目标失踪不见，他们只能匆匆撤退。但陆铮寒就是个锯嘴的葫芦，什么过程都不说，以至于他们现在都还不知道二楼到底发生了什么。 商场的天台门用铁链锁住了，链条上有被东西砍过的痕迹，门后还有几具残破不全的尸体，也许是这几个人想要上天台，但失败了。 最终沦为了怪物腹中餐。 链条很粗，门是铁门，陆铮寒在心里估算了一下自己踢开门的可能性，也许他能踢开，但动静会很大。 “你能打开这道门吗？”他问何今宵。 何今宵：“……” 何今宵无语的从背包里拿出工具，切断铁链，中途没放弃，晓之以情动之以理地继续追问陆铮寒。 总结就是任务过程是要上报的，就算失败，也要必须要报告失败的理由。 这事下直升机之前何今宵也问过陆铮寒，但那时他看陆铮寒的眼神就像是陆铮寒故意放走了陆明禛，所以陆铮寒不想向他解释。 现在，陆铮寒回忆着商场里怪物的数量，感觉何今宵要是稍微不小心，可能就会挂在商场里。 于是他开口说：“他被一个和尚带走了，那和尚有六只手，而且能控制怪物。大厅里源源不断出现的东西，都是他叫过来的。” 何今宵一脸你是不是在哄我的表情：“一个长了六只手的和尚？你说的是千手观音吗？” 陆铮寒懒得理他了，等门开，他率先走进去。 “这下面很多怪物。”陆铮寒道，“你小心点。” 进了楼道便闻到一股浓重的血腥味，何今宵没再说话，握紧了枪。 陆铮寒能看到分散在各个角落里所有怪物，他带着何今宵绕开怪物，一路平安地抵达了位于商场负二层的超市。 超市里大概经过了一场席卷式的采购，内部一片凌乱，货架倾倒，但地板却异常干净，没有洒落的货品，只有几具被啃得只剩手脚的尸体。 不远处，几个高大的怪物正忙碌的在超市里来回走动，他们将超市剩下的货物全都堆积在一起，仿佛囤货一般，甚至还会为了一袋大米的归属权爆发争吵。 这些东西已经没有人的模样，吵起架来却还是人的口气，只是声音开始变得扭曲模糊，更像是野兽的嘶吼。 而超市楼上，那些名牌服饰，鞋包的奢侈店铺里，也充斥着大量类似的怪物，他们像正常人一样在店铺里逛来逛去，看上一件东西，立马从柜台里拖出来，拼命往自己巨大身体上套。 嘴里不断喃喃道：“我终于不用付钱买名牌了，都是我的了，都是我的了！” 有的怪物为了戴上更多的首饰或者穿上更多的鞋而长出了许多畸形的手脚。 陆铮寒掌心那张嘴又开始蠢蠢欲动了，他不动声色的按住手，意识更加仔细地扫过商场每一层，然后，他在一家卖耳饰的店铺里，发现了一个浑身长满了耳朵的怪物。 陆铮寒掌心那张嘴，想要吃掉那个怪物，或者说是，想要吃掉那个怪物的能力。 何今宵对着陆铮寒打了几个战术手势，问陆铮寒下一步要做什么。 陆铮寒一路上看到了不少何今宵和他队友们手势交流的过程，他记下了每个手势代表的意义，顺便整理出了不完整的体系。 于是他回了一个让何今宵别动的手势，然后自己走了出去。 何今宵过了几秒，猛地反应过来，这家伙怎么会他们的战术手势的？ 陆铮寒绕过一个货架，无声无息地出现争吵的那几个怪物背后。 其中一个怪物发现了他，神情瞬间狰狞，嘴巴大张，露出满口獠牙，凶狠地朝着陆铮寒扑了过去。 陆铮寒没动枪，他分开浅色的嘴唇，没有发出喊叫的声音，而是另一种，用人类耳朵不能直接听到的声音。 那声音犹如劈开暗夜的利剑，以陆铮寒为中心迅速扩散，所过之处，所有怪物都脑中剧痛，浑身肌肉不停颤抖，那些凸起的经脉猛地胀起，然后碰的一声炸开。 不过瞬息之间，陆铮寒面前的几个怪物全都倒在地上，身上和耳鼻里慢慢淌出黑色污血。 角落里，何今宵同样脑中一痛，耳朵里响起锋利的鸣叫，他膝盖一软，无法自控地跪倒在地上，用力捂着耳朵。 楼上，正在火热抢购的怪物们同样受到波及，它们像是一群被石头惊动的飞鸟，撒开手里的东西，本能的朝着商场外狂奔逃走。 不仅仅是商场内，附近所有的怪物都感受到了那股危险的力量，他们迅速撤开，远远躲避着商场里的未知危险。 陆铮寒站在原地，等待用力过度的头疼慢慢削减。 他从得到这个力量开始，就知道这力量很强大，而且很危险，会无差别攻击所有人的大脑。 所以之前他一直没用过，因为简星在他身边，他不想简星也受伤。 但现在这边只有一个何今宵，陆铮寒才不在乎何今宵的死活。 清理掉怪物，陆铮寒走到冷冻区，装走了所有的冷冻牛肉，用购物袋拎着不太方便，而且很显眼。 于是他把何今宵的背包腾空，用来装牛肉。 何今宵跪在地上，花了好一会时间，才慢慢从那蜂鸣带来的眩晕里缓过神。 一睁开眼，他就看到自己面前放了一个塑料购物袋，袋子里装着他战术背包里的物品。 何今宵：“？” 陆铮寒背起背包，站在何今宵身旁，身量高挑单薄，却莫名有着一种冰冷的锋利。 然后何今宵听到陆铮寒淡漠平静的声音。 “解决了，我们可以走了。” * 作者有话要说： 零点还有一更，等我！ 第25章 想亲。 直升机接到陆铮寒和何今宵, 上面还多了两个幸存者，一并带回临时安置点。 陆铮寒第一个下直升机, 他背着背包，直奔医疗帐篷。 简星不在帐篷里，病床已经换了一个人，医疗兵正在旁边给新来那位病人缝伤口。 陆铮寒站在换了主人的病床边上，情绪瞬间沉到最黑暗之处，幻听瞬间在他耳朵里炸开, 几乎成狂啸着在他脑子里。 “他跑了！他不要你了陆铮寒，他再也装不下去了，他根本一刻也不想看见你！” “陆铮寒你太可笑了，你拼命给他找食物回来, 可他压根就不想待在你身边。” “他早就受够你了！” 陆铮寒沉默地盯着病床上受伤的士兵, 垂在身侧的手指发起抖来, 掌心的肌肉迅速跳动起来, 那张嘴要张开了。 庞大而汹涌的阴暗欲念疯狂涌出，他想杀了这里的所有人。 这个帐篷里的伤员，外面的军人, 还有那些安置在防空洞里的所有人……全都杀掉。 谁也不要留下。 “你是不是在找你同学？”那个医疗兵对着陆铮寒说话。 陆铮寒缓慢地移动视线, 盯着他, 过了好几秒，陆铮寒才意识到他在说什么。 “他去哪儿了？”他听到自己嘶哑发冷的声音。 医疗兵奇怪又警惕地看了看陆铮寒，感觉这少年看起来怪极端的，一股疯子味。 “他说什么怪物要来了，带着一个连的士兵出去清剿怪物了。”说着医疗兵觉得那个看着隽秀的年轻人也有点疯, 插在手背上的输液管说拔就拔, 还敢拿手雷用自曝去威胁上将。 陆铮寒垂下眼, 目光冷得像是裹着冰：“他什么时候回来？” 医疗兵心想这我咋知道我又不是作者，可对上陆铮寒的目光，他不敢说心里话，含糊道：“应该快了吧，都出去差不多一个小时了。” 于是陆铮寒转身出了帐篷，微凉的夜风迎面吹过来，陆铮寒终于冷静了些许，他想起自己可以用意识力去找到简星。 在超市用过声音的技能以后，陆铮寒有些能力使用过度，扩开意识的时候脑中一阵一阵的抽疼。 陆铮寒忍着疼，迅速将意识扩开，没花多少时间，他就找到了简星，就在距离临时安置点不远的地方。 简星被一个陌生人背着，后面还跟着一个，三人正快步朝着基地这边行进。 陆铮寒拔腿便往安置点外走。 何今宵还在外面，拎着塑料袋和一个上校说话，瞧见陆铮寒冷着脸往外走，他喊道：“陆铮寒，你要去哪儿？” 陆铮寒没理他。 何今宵又又想骂脏话了，旁边的上校看着陆铮寒的背影，问道：“就是他吗？” “嗯，是他。”何今宵刚才就在说陆铮寒。 虽然很多事陆铮寒和简星都没有说实话，但何今宵自己能看到，这两个少年没一个简单，尤其是那个简星。 他身上那种当过兵，受过训练，在部队里混过的老兵气息很重，只要一接触就能感觉出来。 但简星的年龄又实实在在摆在哪里，他不可能是个老兵，现在当兵都要求18岁才能入伍，简星年龄对不上。 不过万幸的是，简星至少看得出来是个有信念有基本正义感的人，但这个陆铮寒，怎么看怎么都像是个反社会的疯子，还是高智商的那种。 这种人很危险。 ** 陆铮寒很快接到了简星，为了省去麻烦，他直接催眠了那两个士兵，让他们不要废话地回安置点，他自己把简星背在背上。 安置点外停着几辆私家车，也许是离开得太着急，其中一辆没关车门。 陆铮寒把简星带上了那辆车，车门关上，空间瞬间安静而漆黑，陆铮寒黑暗里抱紧了简星。 因为觉醒热，简星浑身肌肤烫得灼人，他已经昏睡过去，没了意识，无比乖巧地靠在陆铮寒怀里，鼻息贴着陆铮寒侧颈，呼吸湿热急促。 “简星。”陆铮寒忍不住叫他。 简星靠在怀里，没有回应，于是陆铮寒又叫了一遍，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这样，但就是忍不住。 如果可以，他甚至还想对简星做些更过分的事。 但不可以，这一点，陆铮寒很清楚，他不可以。 不可以越界，不可以放任心底那些邪恶的欲/望，可那些东西又沉沉的压在他心里，粗暴急躁地卷揉着他的肺腑和理智。 他想做些什么，至少要让简星知道，他不能擅自离开自己，绝对不能。 “陆铮寒……”恍惚里，陆铮寒听到了简星的声音。 他僵在车座里，不确定这是自己的幻听还是真实。 简星是真的醒了，被一种隐约的危机感叫醒了，好像有什么险恶的东西正在靠近他，但等他睁开眼，他看到的却是陆铮寒朦胧的侧脸。 他正靠在陆铮寒怀里，脸颊就贴着陆铮寒的肩膀，甚至一部分面部肌肤碰到了陆铮好的脖子。 有些凉，但很舒服。 如果简星再清醒一点，或许还会看到陆铮寒此刻绷紧的阴沉表情，但他难受得神志模糊，全靠着本能的生存欲才能挣扎着醒过来。 “我好饿。”简星半闭上眼，喃喃地低声抱怨，嗓子有些哑，像是含含糊糊的撒娇。 陆铮寒蜷紧了手指，很奇妙，原本不断在他胸口里翻滚的阴暗又暴躁的念头，突然之间就消失了。 一切都平静了下来。 “我给你带了东西回来。”陆铮寒自私地没有放开简星，他就这么搂着简星的腰，伸手去拿放在一旁的背包。 背包的位置有些靠门，他得倾身贴紧简星，才能拿到。 简星大概是有些不舒服，在他怀里动了动。 陆铮寒的动作顿时僵住，一瞬间，他以为简星会挣扎着推开他。 可下一刻，简星抬起手臂，环上了陆铮寒的脖子，下巴垫在陆铮寒肩上，完全敞开了身体，挂在陆铮寒怀里。 这是一个全然信任的姿势。 陆铮寒感觉有什么东西在他心里炸开了，像是烟火一样绚丽又甜美的东西，炸得他心脏狂跳，脑子发晕。 他无比欢喜，同时又有些怀疑茫然，于是他叫了一声：“简星？” 简星半昏半醒，从鼻腔里软软地哼出一声：“嗯……” 陆铮寒当场握紧了手指，努力克制地把手放贴在简星后背上的冲动，他缓了一会，哑声说：“我给你带了吃的回来。” 简星没什么清醒的意识，只下意识说：“好，谢谢。” 陆铮寒终于拿到了背包，从里面取出牛肉。 夜晚降了温，冻成硬块的牛肉还没完全解冻，硬邦邦的。 陆铮寒从里面找出一块稍微软一点的，用匕首切开，再用掌心的温度让它化得更软了一点，最后拿给简星吃。 一开始简星还能等陆铮寒慢慢喂，但后面饥饿欲完全控制了他，他毫无形象，直接抓着牛肉啃了起来，比当初陆铮寒的吃相还要狂野。 陆铮寒一边用体温帮他焐化牛肉，一边看着简星大口吞食的生肉的画面，心里反而有些窃喜。 窃喜至少简星有一个地方，和他一样。 而他也能像简星当初对他那样，对此表现出毫不在意的包容模样。 想到这里，陆铮寒不由期待起来，期待简星清醒后的反应，到时候他一定要好好表现。 简星吃到后面觉得很冷，那冰冷让他很快彻底清醒过来，饥饿欲也被压了下去，他环抱着身体，打了个冷颤。 “冷吗？”陆铮寒问。 简星转头看着他。 车里没有光，只有遥远路灯里透过来一点光亮，勾得人影朦胧暧昧，连着心情也跟着暧昧起来。 “冷。”简星伸出手，“抱我。” 陆铮寒僵了一下，他脑子里想的事情很过分，但当简星真的叫他做一些亲密举动的时候，他反而不知所措起来。 幸好简星是个过来人，他直接靠过去，圈着陆铮寒的腰，把头枕在陆铮寒肩上。 他身体的高热并没有消退，冷的是肚子。 于是简星说：“我肚子冷。” 陆铮寒没动，他很紧张。 简星在心里忍笑，少年时的陆铮寒真的是太单纯了，这种暗示都不明白。 “帮我捂肚子。”简星只能直白地说出来。 陆铮寒这才伸手，温热的掌心贴着简星柔软的腹部，那里面果真透出来丝丝寒意。 虽然简星还没吃饱，但实际上他已经吃了很多了。 觉醒的时候就是这样，疯狂的饥饿，要想吞噬很多的血肉。 陆铮寒给简星捂了一会，等到那股寒意褪去，简星犯起了困，而且困意强烈，他几乎是秒睡了过去。 简星的呼吸变得沉而缓慢，骨头也软了，大半的身体重量都压在陆铮寒身上。 陆铮寒让他睡了一会，然后小心而温柔地把简星扶起来，让他靠着座椅睡。 陆铮寒在车里找到了抽纸和没开过的矿泉水，把纸打湿后，慢慢给简星擦掉他下巴上沾上的血。 简星歪头，靠着车窗。 一缕浅橘的灯光穿过玻璃投进来，正好落在简星的下半张脸上。 湿润的纸巾擦过简星的唇角，也牵得那柔软的嘴唇微微开启，张开了一条小缝。 陆铮寒盯着简星的嘴唇，它们看起来非常的柔软。 想亲。 陆铮寒撑着座椅，屏息慢慢俯下身。 简星的呼吸仍旧很烫，靠近以后，他湿热的呼吸拂在陆铮寒的面上，陆铮寒的血液也仿佛被的呼吸染烫了，心跳越来越快。 他想，他这样做是不对的，是乘人之危。 但是—— 他忍不住。 碰到简星嘴唇那一刻，陆铮寒心跳快得几乎从胸腔里跳出来，撑着车座的手臂轻轻发着颤，强烈而愉悦的眩晕在他身体里炸开，身体好像浮了起来。 头重脚轻，又无比开心。 陆铮寒不敢过分，只是碰了一下简星的嘴唇，立马退开，然后隔着很近的距离，悄悄看着简星的脸。 习惯昏暗的光线以后，视野渐渐变得清晰，他甚至能看清简星合拢的睫毛。 激动的眩晕逐渐平息，陆铮寒觉得自己浑身有点发软，尤其是心脏，像是泡在温水里，快乐得要融化了。 他想摸一下简星的睫毛。 陆铮寒也真的那么做了，他伸出了手，可就这时，简星合拢的睫毛睁开了。 光线幽微，但简星的眼珠却很明亮，像是盈着一层润润的光。 陆铮寒收回手，他觉得自己应该立即远远退开，然后假装什么事都没有发生，最好再撒个慌，说自己只是想摸了一下简星的额头，看看他的体温情况。 但无数念头在心里飞快转过，他却什么都说不出来。 只是紧张地看着简星。 简星慢慢抬起眼，看着陆铮寒绷紧的表情，勾起唇：“你亲了我吗？” 陆铮寒抿着唇，不敢说话。 简星看着他道：“我刚刚好像做了一个梦。” 陆铮寒犹豫了一会，问道：“什么梦？” 简星抓住陆铮寒的衣领，一把将他扯到自己面前来，近距离地看着陆铮寒的眼睛：“梦见你在偷偷亲我。” 陆铮寒嘴唇动了一下，是想否认，但就是说不出来，他也不知道这是为什么。 简星靠着车座，挑起下巴，神情张扬又有些轻佻。 “所以你刚刚亲了吗？” 陆铮寒喉结动了一下，然后很低，很沉，也很轻地“嗯”了一声。 “那我要亲回来。”简星说完，扯着陆铮寒的衣领，将他拽过来，亲了上去。 陆铮寒撑在椅背上的手臂一下子绷紧了，反应激烈得跟突然被电了一样。 简星绷不住笑出了声，他很体贴地只是蹭了一下陆铮寒的嘴唇，然后放开了他。 同桌太纯情了，和重生之前的陆铮寒完全是两幅样子。 但简星发现他更喜欢现在这个，不会隐藏自己感受，会有所反应的陆铮寒。 “我好困。”简星把陆铮寒拉过去，圈着他的脖子把自己挂上去，“抱我会临时基地睡觉吧，我可能需要睡很久，外面不安全。” 而且何今宵发现他们失踪，肯定会出来找。 陆铮寒没说话，他不想回去，只想和简星待在一起，不需要那么多碍事的人。 “陆铮寒……”简星困得撑不开眼了，意识松懈，说话调子也变得格外的绵软，“回去吧，好不好……” 陆铮寒抱着简星的腰，虽然不情愿，但他还是答应了好。 简星昏昏欲睡，彻底沉睡之前，他没忘记一件很重要的事。 “告诉何今宵，尽快撤离城区，这边很……危险……”刚说完，简星便昏睡了过去。 陆铮寒把简星抱回了安置点。 他和简星已经离开了一个多小时，何今宵发现两人不在，正打算带人出去找他俩。 陆铮寒那个看着不正常的人可以消失，但简星的预知能力对于他们来说很重要。 何今宵正要出发，就看到陆铮寒像是抱孩子那样，把简星抱回来了。 简星挂在陆铮寒身上，不知道是睡过去了还是昏过去了。 “你俩去哪儿了？”何今宵走过去问道，“我还以为你们被怪物掳走了呢。” 陆铮寒一惯地不回何今宵的话。 何今宵没紧追不放，而是问道：“简星怎么了，昏过去了吗？” 这次陆铮寒回他了：“只是睡着了。” 何今宵不太相信陆铮寒的话，他走过去，想自己查看简星的状况。 陆铮寒一手护着简星的后脑，避开何今宵，非常排斥何今宵靠近简星。 何今宵不想他们闹僵，主要是怕简星会被陆铮寒撺掇走了，他放弃查看简星的情况，说道：“要是他身体不舒服，你要及时和我们说，我们这儿的医生很专业的。” “他没事，只是需要休息。”陆铮寒指着旁边一辆空闲的越野，“我要那辆车，给简星睡觉。” 帐篷人太多了，陆铮寒不喜欢。 何今宵看了一眼，大方道：“行，不过你们别乱跑了。” 陆铮寒勉强满意了，这才把简星交代要转告给何今宵的话说了。 何今宵现在已经相信了简星的能力，他道：“我知道了，我会上报给上级的。” 陆铮寒没再多说，抱着简星走向那辆越野车。 他将简星放在后座，尽量让他舒服的躺在座位里。 简星偏着头，睡得很沉。 陆铮寒帮他调整好姿势，然后看着简星熟睡的侧脸，没忍住，悄悄地亲了一口简星的脸。 这次简星没睁开眼抓他现行，陆铮寒莫名有点失望，所以离开后座之前，他很过分地再偷亲了一口。 最后陆铮寒上了前面的驾驶室，靠着椅背休息。 睡觉之前，他习惯性放出意识，检查周围。 头疼已经缓和了大半，这次扩开意识并不费力。 只是意识刚放出去，陆铮寒就坐直了身体，他发现车底有个人，一个只穿着裤衩的男人。 程二三在车底昏了几个小时，终于被冷醒了。 他揉着发疼的后颈，费力地从车底里爬出来，脑袋往前一伸，一只脚忽然踩在他面前，还差点踩到他手指。 程二三往后一缩，问道：“是哪个？” 陆铮寒另一脚也落了下去，他抽出匕首，蹲下身，往车底看去，表情冷得吓人。 程二三愣了一秒，本能地往后再缩了一点：“我记得你，你跟简星一起的……” 说着他想起自己被简星敲晕的事，衣服肯定也是他给扒掉的。 程二三急忙道：“简星人呢，他是不是跑了？” 陆铮寒发现是认识的人，所以不得不暂时收刀。 “没有。”扔下两个字，陆铮寒站起身，匕首仍旧握在手里，“出来。” 程二三爬出去，有些羞涩地用手臂挡着身体：“简星把我衣服扒了，你知道他在哪儿吗，得还给我。” 陆铮寒扫了一眼程二三：“不知道。” 程二三还想说两句话，忽然看到了陆铮寒一直握着的匕首，剩下的话顿时咽回了肚子里。 “那我去找找他。”程二三飞快地溜了。 总觉得那个看起来挺俊俏的少年很危险。 陆铮寒回到车里，看着简星身上那套被别人穿过的衣服，始终觉得碍眼。 坐了片刻，陆铮寒还是到了后座，先探了一下简星的体温，很高，然后确认了一下简星军里面有没有穿自己的衣服，确定有，于是他果断把那套陌生人的衣服扒了下来。 ** 宋禅心骑在一个怪物身上，后面跟着另一个怪物，上面托着已经昏迷的陆明禛，慢腾腾地穿过昏暗的城市。 电力系统已经开始崩溃了，只有太阳能的路灯还顽强地散发着光亮，照出满是血迹的城市路面。 街道上到处都是垃圾与尸体，怪物随处可见，有的兴奋地在街边商铺和居民楼里乱转，有的就趴在地上，啃食冰冷的尸体。 宋禅心从这些怪物身边走过，那些怪物抬起头，惊疑不定地看着宋禅心。 在他们已经萎缩了的大脑里，他们既被这个宋禅心吸引，又本能地对他感到恐惧，就像是遇见了远比自己强大的同类。 吃掉它可以得到他的力量，但他又太过强大，让这些低等级的怪物不敢轻易靠近，只能远远看着或者躲开。 宋禅心穿过一条商业街，然后来到公路边。 公路上全是歪堵的车，交通已经彻底瘫痪，就这时，宋禅心看到了一个蓝色头发的年轻人，他骑着一辆小黄车，哼着歌从拥堵的车辆间穿过。 两人都在同一时刻感应到了彼此。 庆宁停下自行车，隔着距离，远远打量宋禅心。 他发现这个和尚竟然可以把怪物当马骑，于是非常感兴趣地靠了过去。 “小师父，你这是怎么做到的，能分享一下攻略吗，我也想骑着怪物满街跑。” 宋禅心感觉到了这个人身上有着能力，于是他认真看了看庆宁的脸——这个年轻人，有一双兴奋而疯狂的眼睛。 他是个很乐意毁灭一切的疯子。 “想像我这样坐在怪物身上，那你得跟我走。” 庆宁单脚踩着地面，笑嘻嘻地问：“跟你去哪儿啊？” 他上下打量着宋禅心那一身血衣。 “要是你带我去杀人，我就跟你走。”庆宁道，“我喜欢看全人类完蛋的样子。” 说完他用自己还沾着血迹的手指着某个方向。 “那边有个临时安置点，里面有好多人。”庆宁唇角拉开，笑容疯狂而嗜血，“我打算把它变成地狱，你要不要先跟我一起把这事搞完？” 宋禅心看着那个方向，侧脸平和，看不出悲喜。 “去吗？”庆宁满脸期待。 * 作者有话要说： 4号上夹子，所以4号会晚点更~希望大家不会养肥我T^T 第26章 不行，不可以。 简星没像他预料的那样睡很久, 天刚亮他就被枪声惊醒了。 那代表战火的声音刻进了简星骨子里，一听到他便下意识里有了反应, 立马坐了起来。 车窗外，几个军人呼喊着往外冲，说是安置点外闯入了一个怪物，要立即剿杀。 “醒了？”陆铮寒也被吵醒，他回身看简星，“饿了吗？” 过了一夜, 冻牛肉全都化开了，现在吃正好，再晚一点就要变质了。 简星点头，顺便问了一句：“几点了？” 陆铮寒看了一眼表：“六点二十二。” 回答完, 他倾身去副驾驶上的牛肉, 同时在心里想, 表现的时刻终于来了, 他一定要让简星感受到自己对他吃生肉这件事的包容。 如果简星还是很介意，那他就像当初简星对他做的那样，给他一个拥抱。 想到这里, 陆铮寒指尖有些发紧。 他将生牛肉递过去, 然后观察着简星的反应。 “谢谢。”简星接过牛肉, 抽出匕首，大概切了切，像是吃牛肉粒那样直接就嚼了，没有半点异样。 一直等着表现机会的陆铮寒：“……” “你昨晚和何今宵他们一起出去，就是为了找这个吗？” 简星指着手里的牛肉。 陆铮寒默默转过身, 背对着简星：“不全是。” 他还想确认陆明禛死掉没有。 “那还有什么？”简星问道, “你和他们一起出任务了吗？” 按理说何今宵不会带陆铮寒这个无关民众去做什么危险的事情, 除非这件事情和陆铮寒本人有关系。 想到灵山寺的任务，简星很快猜到：“你们去看守所找你父亲了吗？” 陆铮寒承认了，对着简星他话比对着外人多。 “但没救到，他被另一个人带走了。”陆铮寒回忆着宋禅心身上那股危险的气息，不自觉地皱眉道，“那个人，是灵山寺的和尚，我在灵山寺的时候就感觉到过他，他……很危险。” 简星猛地坐直身体，这个灵山寺的和尚，一定也是个觉醒者，而且还是充满了恶意的觉醒者，但上辈子没有这个和尚出现，末世后也再没有过陆明禛消息。 和尚不应该出现，陆明禛也应该死在看守所里，可现在，一切都变了。 因为简星当初发的那个帖子，所以虞教授和虞夫人才会出现在灵山寺，然后又因为某种细微的变化，也许是简星在灵山寺碰见怪物报的那个警，也许是其他的蝴蝶效应，总之最后有了幸存者集体退避到灵山寺的事。 于是最终诞生出了那个危险的和尚，还救下了陆明禛这个高知识的危险分子。 简星忽然握紧了手指，他想改变未来，但这个未来改动的方向，完全超乎了他的预想和控制。 “我要去找一下何今宵。”简星放下手里的东西，推门下车。 何今宵并不在基地，他和队友出去做救援任务了，不确定回来的时间，但简星被人带去见了上将。 上将给简星倒了杯温水，态度亲和道：“何今宵把你和你同伴的情况都和我说了，也说了你建议我们立即从城区撤退，我采纳了你的建议，准备先分批撤离民众，我们留下来继续救援，城市里还有很多处于危险中的幸存者，我们不能放弃。” 他推过水杯，示意简星喝，言辞和举动间都给足了简星尊重。 简星双手接了水杯问道：“你们怎么确定一个月前的流星雨里有外星病毒的？” 上将没有隐瞒。 发现外星病毒，说来算是一个巧合之下的意外，一个病毒学家的女儿某天上网，看到了一张论坛截图，说流星雨里后空气中含有大量外星病毒，于是她在饭桌上把这个八卦告诉了自己父亲，这位病毒学家一时兴起，检测了实验室的空气。 他先是发现了出现异常变化的细菌，然后在细菌身体里，发现了未知病毒，且同一种细菌的被感染后的变化完全不同，由此怀疑病毒种类也不同。 但到目前为止，病毒学家们只能通过被感染的细胞观测到病毒，无法提取其RNA链，唯一确定的是，那些病毒的种类与数量都极其庞大。 所以上面突然有了虞教授和陆明禛相关的任务，而虞教授和他妻子的到来，以某种微妙而隐晦的影响，导致了宋禅心这个人物的诞生。 简星发的那个匿名贴，是蝴蝶扇动的第一下翅膀。 未来的确改变了，以一个完全失控的态势。 “简星同志。”上将的声音将他从出神里拽回现实，“你真的可以看到未来吗？” 简星睫毛非常细微的颤了一下，他慢慢抬起眼，无比坚定地回答上将：“是的，我可以。” 他现在必须要这样说，不能有任何犹豫和迟疑。 “我看到了外星人的星舰，它们将在三个月后抵达太阳系，在柯伊伯带建立基地，并于次日中午第一次降临地球。那些外星入侵者有着坚硬的外壳和，长得像是章鱼，但比章鱼多了四条节肢，行动速度非常快，破坏力与攻击性都极强，难以击杀，它们会像蝗虫一样横扫全球，杀死所有生物。” 简星直视着上将的眼睛，目光坚定，声音有力。 “上将，现在这些怪物，只是人类存亡之战的序幕，真正的战争，还没开始。” ** 简星被安排在了第二批撤离的名单里，他要去一趟总部，将自己看到的未来全部报告给更上层的领导。 不仅仅是关于三个月后的事，还有更为详细的怪物等级系统，以及觉醒者一事。 撤离的直升机呼啸升空，掠过空无一人的城市。 直升机内同行的还有十几个平民，大家都低头看着脚下的城市。 一夜之间，曾经繁华热闹的家园，就变成了只有遍地尸体与残垣的死亡之城，巨变来得如此之快，令所有人都无法接受。 好几个人都哭了起来。 简星也垂眸看着窗外的城市，重生之后的轻快愉悦早已在昨晚的经历里消失殆尽，取而代之的，是他曾经无比熟悉的压抑与愤怒。 他看着窗外，情绪收紧到了顶点。 “简星。”陆铮寒突然出声。 简星目光一动，感觉心里那根被收紧的弦松了一下。 “你怎么了？”陆铮寒偏头看着他，目光专注，“我感觉你……” 陆铮寒不知道要怎么形容刚才的简星，那一瞬间，他身上充满了陆铮寒陌生的情绪，好像一瞬间切换成了另一个人。 陆铮寒很担心，也很恐慌。 他不喜欢那个沉着脸，一脸陌生的简星。 “没事，只是有点困。”简星觉醒热还没消退，一放松下来就犯困，他拉着陆铮寒衣服，“你坐过来一点，让我靠着睡一会。” 陆铮寒听话地靠近了一些。 简星靠着他的肩膀，闭上眼。 直升机的螺旋桨声仍旧清晰巨大，这声音简星再熟悉不过，以前每次出任务，来回都是直升机，以至于简星一坐进直升机里，就下意识神经紧绷。 但这次，他靠着陆铮寒的肩，莫名的有种心安的感觉，好像一切都没那么可怕了。 简星闭着眼，摸索着找到陆铮寒的手，牵住。 陆铮寒愣了一下，很快回应地握紧了简星的手。 简星感到更加心安了，精神慢慢放松，他很快睡沉过去。 直升机对面，坐着何今宵和他的队友，此刻大家都睁着眼睛，直勾勾地盯着简星和陆铮寒看。 陆铮寒面无表情：“看什么？” 何今宵用目光指着两人交握的手：“你俩原来是一对儿？” 昨晚还口口声声是同伴，是同学，怎么过一夜就手拉手了？难不成是昨晚两人消失那会发生了什么不可描述之事吗？ 陆铮寒扣紧了简星的手指，想回答是，但又不敢。 他没和简星表过白，昨晚接吻还是自己偷亲简星的，他也不知道自己现在和简星算什么关系，但那也不重要。 只要简星待在身边就可以了，他可以不管理由，也不管过程，只要结果。 何今宵看了一会，莫名其妙来了一句：“整挺好。” 旁边的副队唐秋立马道：“哦哟，我们队长又在想初恋了。” 另外几个队友立马送上哄笑：“高中，初恋，无疾而终的青春疼痛。” 何今宵一脚踢过去：“滚！” 踢完，他又看着陆铮寒，没正形地笑起来：“祝你们长长久久啊，陆同学。” 陆铮寒：“……” ** 重城，地面。 一对直升机带着震耳的呼啸声掠过天际。 庆宁抬头，盯着那一串直升机，他举起手，打出手枪的手势，瞄一个喊一声碰。 喊了几声，他神情又变得阴沉不甘起来。 “别生气了。”一个高挑丰腴的女人走到庆宁身旁，她递过去一瓶快乐水，安抚道，“宋禅心说的是对的，我们现在需要低调，太早引起官方注意，反而危险。” 这个女人叫施佟，与庆宁是没有血缘关系的姐弟，庆宁认识宋禅心以后，把他介绍了给了施佟，然后三个人顺利结成了联盟。 因为宋禅心能力比较强，于是暂时听他的。 庆宁不悦地接过快乐水，仍旧非常不满。 “我们真要什么都听他的吗？还要搞什么组织，麻烦死了，我才不要当小弟。” 施佟伸手揉了一把庆宁的蓝发：“你不就是我弟弟吗？” 庆宁偏头躲开：“别动我发型，现在没发廊了，我自己做头发好累的。” 施佟笑起来，眉眼舒展，妩媚而又风情万种，她温软道：“那我帮你抓一个发型师回来，给他催眠，让他专门给你打理造型，好不好？” 庆宁切了一声，没顶嘴了，他拧开快乐水，快乐地喝了一口。 施佟陪他站着，回头朝着某栋居民楼看去，唇角勾起。 “我有种预感。”女人道，“宋禅心可以带着我们，把整个世界的天都搅塌。” 庆宁更加大声地切了一声：“他凭什么？凭他的光头吗？” 施佟笑道：“凭他手里那个病毒学教授，陆明禛，上过一台新闻的诺贝医学奖得主，在这个满地都是病毒与怪物的世界，他搞不好能研究出什么能让人变强的疫苗。” 说完，施佟扬唇笑起来。 “而且他还是个肢解了自己妻子的变态。” 庆宁想起自己的父亲和施佟的母亲，说了一句：“哦，同类啊。” ** 直升机中转了两次，才将简星一行人送到了总部基地。 但简星完全睡过去了，醒来时已经到了好一会了，他和陆铮寒以及何今宵，唐秋，还有另外四个特种兵一起分在一个宿舍。 八人间，简星和陆铮寒上下铺。 陆铮寒似乎对此极其不悦，脸色冷得像是随时要炸了这个宿舍楼。 直到简星醒过来，他脸上才有了一点温度。 陆铮寒不喜欢群居，上辈子他建起帝国以后，也是一个人住一间大房子，只允许打扫的人在房子里待一个小时，打扫完毕立马走人。 八人间宿舍难免会吵，这会好几个人在补觉，鼾声连天。 简星自己倒是很习惯这种声音，但陆铮寒肯定无法忍受。 何今宵没睡，见简星醒了，便通知简星，晚上八点去开会，报告自己知道的所有事情，也幸好简星自己醒了，不然何今宵估计得和陆铮寒打一架才能叫醒他。 现在才下午五点，见还有时间，简星让何今宵帮他找了台电脑，他把自己知道的所有信息，整理成一份文档，然后打印出来。 在文档里，他尤其注明了觉醒者通过吃怪物获得力量这件事的危险性，并且写明了不通过吃怪获取力量的方法——二次觉醒。 写到这里的时候，简星停顿了片刻，然后才继续打字：“二次觉醒会比吃怪这种方式困难数倍，它需要大量经验与经历的累积，然后通过某种契机爆发，它也许会是一条艰难而缓慢的道路，但它稳固而明亮，是真正的力量之路。” 晚上八点，简星带着陆铮寒一起进入会议室。 会议室里人不多，会议桌旁只坐了四个，另外有一面投影布，上面还有三个视频参会的长官。 简星看着七位上级，肌肉瞬间反应，他站直了身体，下意识地敬了十分标准的军礼。 报告花的时间比简星想象中长，他报告完后，被接连问了无数个问题，大部分问题都尖锐又琐碎，要不是简星记性不错，每一个细节都对上了，他估计要被打成谎报军情的骗子。 等质问结束，简星提出了更换宿舍的要求，他希望自己和能陆铮寒单独安排在一间宿舍。 上面大方的同意了。 会议结束出来已经是十一点了。 简星和陆铮寒的新宿舍位置在原宿舍楼顶层，原本是军官宿舍，正好是两人间，有独立的浴室，但许久没人住过，到处都是灰尘 。 简星又饿又困，没力气打扫，于是大扫除责任全落在了陆铮寒身上。 零点。 宿舍来了位客人，是个女上将，自我介绍说名闻连，身量不算高，肤色是健康的小麦色，但五官十分明艳大气。 她带着个女兵一起过来，那女兵手里端着一大盘生肉。 简星在报告上把觉醒相关的事情一并写了。 “关于觉醒者的事情，其实我们也发现了。”闻连说话时刻意压沉了声线，但就算如此，还是能听出她原本的声线偏软。 “只是一开始大家都很惊慌，因为觉醒后的食谱变得异常，无法食用正常五谷，只想吃血淋淋的生肉，偶尔还会出现攻击性行为，所以我们盲目地将那几位觉醒的士兵关押了起来，还以为这是感染前期的不正常反应。幸好有你带来正确的信息，不然我也不知道他们会被饿上多久。” 上辈子他们在对上反叛者最吃亏的地方也在这里，觉醒者数量少，而且力量弱。 简星站起了身，目光不由自主地定在那盘生肉上。 没看到的时候他还能忍，但闻到那新鲜的食物气味，饥饿感瞬间放大了数倍。 闻连很善解人意的给了简星吃饭的时间，等简星填饱了肚子，她才非常直接地道：“你和你的同伴，有意向参军吗？” 简星看向陆铮寒，他当然是有，要不然也不会跟着何今宵来这里。 他也希望陆铮寒能加入军队，但这件事情的最终决定权，还是在陆铮寒自己。 陆铮寒明白简星的意思，他其实不喜欢这个地方，人太多，事也太多。 可简星在这里。 陆铮寒垂着眼，毫无波澜地说出压抑自己意愿地话：“愿意。” 简星这才道：“我也愿意。” 闻连很满意，神情都温和起来：“那从明天开始，我会安排这位陆同志进突击训练，训练内容会包括射击，我听何今宵说了，你很有这方面的天赋。” 说完她看着简星。 “这几天你就在宿舍好好休息，等渡过觉醒期再说其他的。” 送走闻连，简星先去洗漱。 剧烈运动了两夜一天，浑身都是汗，简星早就想洗澡了。 但等他昏昏沉沉洗完澡，才发现问题，没有换洗衣物。 吃过饭以后，简星困得随时都能倒地昏睡，他靠着洗漱台，想自己就这么出去，会不会吓跑陆铮寒，他倒是不介意，毕竟他现在只想睡觉。 大概是简星在浴室里待了太久，又没听到水声，陆铮寒怕他出事，于是敲门问道：“简星，你还好吗？” 简星强撑起精神，回答：“我没事，但是……没有换洗衣服，我不知道怎么出来。” 门外的陆铮寒默了片刻，然后他关掉了灯。 “我把灯关了。”陆铮寒道，“你可以出来了。” 简星实在困得厉害，心想既然陆铮寒不在意，那他更没有什么好在意的，反正上辈子什么都做过了，彼此都非常了解。 于是简星直接开门就出去了。 但他浴室的灯忘了光。 明亮的日光灯从浴室里散发出来，将宿舍映得半亮，也将简星奔放的样子完全照了个清清楚楚。 少年的身体纤薄而匀称，水珠未干，隐隐约约的折射出微光。 陆铮寒愣在原地。 简星从他身边走过，带着香皂浅薄的香气，他一头倒在床上，困得实在睁不开眼。 “晚安，陆铮寒。”勉强说完这句，下一秒简星就失去了意识，就这么光溜溜地趴着睡着了。 陆铮寒很想控制一下自己的视线，但是—— 微光里的简星实在太白了，白得像是能发光，勾得陆铮寒根本控制不住自己的视线。 光线有，但又不够明亮，军绿色的被褥在这种光线下有着偏暗的质感，而趴在上面的简星白得刺眼。 想要他——这个念头在陆铮寒心里疯狂发酵，有那么一瞬间，他甚至以为自己产生了幻听，那幻听在脑海里大喊—— 占有他！ 陆铮寒闭上了眼，把一波接着一波涌上来的念头压下去。 可眼睛闭上了，意识力却像是不受控的另一个物品，疯狂从陆铮寒意识里扩散出去，然后凝聚在简星身上。 每一个细节，陆铮寒都看得清清楚楚。 不行。 不可以。 陆铮寒强行控制着身体，往浴室里走去，然后重重关上门。 简星被那一声大响惊得动了动了，他翻了个身，换成侧躺微蜷的姿势，然后继续昏睡。 陆铮寒拧开冷水，从头顶灌下来。 失控的意识力被他缩回身体里，他努力控制着自己，不去窥探任何关于简星的状况。 他也的确是做到了。 但幻听却冒了出来，贴在陆铮寒的耳旁，大声质问道：“你是不是男人？！” 陆铮寒：“……” 总之，这一夜，陆铮寒熬得很辛苦。 尽管他后来给简星盖上了被子，但意识完全能轻松穿透那层薄薄的布料，看到更多的东西。 甚至连简星身上有几颗痣，陆铮寒都一清二楚。 这真是难捱的一夜。 陆铮寒几乎通宵没睡，第二天一早，一个军官过来敲门，让陆铮寒跟他去射击场，陆铮寒没拒绝，跟着那个人去了。 再在宿舍待下去，他就管不住自己的手了。 简星醒来已经是中午。 他翻身坐起，才发现自己身上什么都没穿，这也就算了，他身上还什么痕迹都没有，这表示昨晚什么事都没有发生。 陆铮寒真是个守礼的正直好少年。 宿舍门口守着个入伍才几个月的新兵，见简星醒来，他先通知了长官，然后告知陆铮寒的下落。 知道陆铮寒在干正事，简星没多担心他，问新兵要了干净的衣服，然后等午饭送到，他开始吃东西。 那位新兵一直在门口震惊地看着，一副想说话但又不敢多嘴的样子。 简星无聊，就和他聊起了觉醒者的事情。 关于觉醒者的事，上面已经根据简星提供的消息，联合他们自己整理出来更详细数据，下发了详细文件，通知到了每一个人。 但听通知和亲眼看到，毕竟是两回事，这位新兵还是很震惊，也很好奇。 他跃跃欲试地问简星，有没有让他也觉醒的特殊办法，得知觉醒是个概率事件后，这个新兵失落了一秒，然后打开话匣，和简星分享起了他知道的小道消息。 他说部队正在整编觉醒者小队，专门用来实施高难度任务，等简星觉醒热过去，估计他也会被整编进去。 这种小队简星上辈子也参加过，但这种小队战斗力虽然很强，但死亡率也非常高，一个任务下来，能剩一半就不错了。 而觉醒者属于稀缺资源，尤其是在精神类的意识和五感方面的特殊觉醒者，这种觉醒者的能力在战场上非常好用，可以提前观测到危机。于是后期大部分觉醒者小队都被打散，编入了各个部队。 简星和这个新兵聊了一会，又开始犯困。 新兵没打扰他，替简星关好门，让他好好休息。 简星这一觉睡到了半夜，他是被人摸醒的。 * 作者有话要说： 零点还有一章，等我！ 第27章 它乍一看去，像条狗。 摸的额头, 大概是想查看他的体温。 简星现在的体温非常高，所以贴在他额头上的掌心温度冰凉舒爽, 简星感觉不错，于是假装自己没醒。 顺便看看这次陆铮寒会不会偷偷亲他。 但陆铮寒的手在他额头上停留片刻，便收回去了，简星听到陆铮寒站起身准备离开的声音。 他失望地睁开眼：“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陆铮寒也换了军装，这会只穿着T恤，身形有些单薄, 看着就像是个普通的军训大学生。 “刚刚。”陆铮寒道，“你感觉怎么样？” 简星坐起来：“睡了一天，感觉挺好的。” 陆铮寒点头，好像突然不知道要怎么和简星相处, 停顿了一会, 生硬道：“我去洗澡。” “等等。”简星拉住陆铮寒的手腕, 同时感觉到了陆铮寒瞬间绷紧的肌肉。 他被简星的触碰弄得很紧张, 但面上仍旧一派平稳从容，低头看向简星。 “怎么了？” “你今天训练感觉怎么样？”简星拿出闲聊的架势，“顺利吗？” 陆铮寒点头：“顺利。” 他回答得很简单, 但看简星一直盯着他, 让他又忍不住多话起来：“所有的枪我都试了一次, 感觉都很好。” 每种枪支他都能打中靶心，他的枪感和弹道计算能力很强，强到当时一起训练的士兵们都受到了冲击，怀疑他不是第一次接触射击。 陆铮寒也的确不是第一次摸枪，而是第二次。 教练对他感到非常惊喜, 说他潜力无限, 还对着陆铮寒发誓说要把他培养成总部基地里的最强枪王。 但这些细节陆铮寒都不是很在意, 他今天愿意配合去练习，只是为了转移注意力。 简星很好奇陆铮寒的射击能力，上辈子陆铮寒强到变态，杀人连刀都不用，不知道他用枪是什么样子。 想想还挺期待。 两人聊了几句，陆铮寒去浴室洗澡。 简星下床，活动身体。 他一动，骨头和关节就发出咔咔的声响，这是战斗系能力觉醒后的身体反应，看来他的能力和上辈子不会有太大差别。 战斗系外加部分精神类的意识力和部分催眠。 他的催眠能力和单系催眠类觉醒者相比不算特别强，但关键时刻够用。 今天晚上有换洗衣服，没发生什么尴尬事件，两人各自洗漱，然后躺下。 宿舍是上下铺，简星还是睡下铺，陆铮寒上铺。 睡了一天，这会简星不困，他盯着上方的床板，感觉很新鲜，甚至连外面持续不断的紧张喊声与直升机呼啸声，都感觉不那么刺耳了。 他忽然之间，就彻底放松了下来。 再去惨烈战场上经历一次，好像也并没有那么可怕。 简星的觉醒热也持续了七天。 第八天早上，简星和陆铮寒一起，一早到指定的操场集合。 关于加入觉醒者小队的事情，昨晚闻连特地过来说过，还详细和简星以及陆铮寒聊了现在城区的情况，最后不惜言辞的表达了自己以及上级对简星和陆铮寒的看好，希望他们能尽快平安的成熟起来，成为能够独当一面的战士，国家现在很需要他们这样的人才。 简星和陆铮寒到的时间不算晚，但他们小队的人已经齐了。 觉醒者小队一支五个人，两个老兵带三个新人。 简星和陆铮寒，以及认识的李梧语是三个新人，由何今宵与另一个名叫柳小五的老兵带，那位柳小五也是一位刚完成觉醒的意识力觉醒者。 队长是何今宵。 几天不见，李梧语整个人又瘦了一圈，她本就是偏瘦的体型，再瘦，整个人看着就像是一张锋利的纸片。 李梧语背后背一把十分醒目的长刀，这把刀简星上辈子就见过，是李梧语的标志之一，据说是来自她家里的私藏，不仅做工漂亮，刀刃也十分锋利。 见到简星，李梧语点了点头算是打了个招呼，随后便不说话了。 等人到齐，一行人上了直升机，与出任务的大部队一起，奔向任务地点。 这次觉醒者小队的任务很简单，清理剿怪大部队遗漏的怪物，是专门给他们练手的任务。 地点在一条已经清理过的街道，之前实施救援时已经清理掉了大部分怪物，但当时清理的主要目的是救援，因此剩下了一部分没清除的怪物。 城市已经暂时放弃，所以原本这部分怪物是不打算管的，不过现在正好给觉醒者小队练手。 据何今宵说，这样的小队各个城市都有，首都也还有一支，归属于另一个上将管理。 抵达街道后，直接由队伍里的几个意识力觉醒者定位怪物位置。 简星他们三个人同时放出意识，扫过街道里的每一栋建筑，很快将建筑里的怪物位置标注出来，数量比估计中要多。 能直接被声音和血腥气味吸引出来的怪物都在第一次清理里被剿杀了，剩下的都是胆子小，或者对原地有执念，以及最难搞的，智商比较高的那种。 五人一队，从近处开始清理。 他们装备好，又大都是觉醒者，战斗力比普通人强，一路清理下来很是顺利，觉醒后的能力使用也愈发熟练。 到后面几乎不用安排，就能自发迅速解决掉怪物，就是有的怪物保留着智商，满楼到处跑，追得大家满头都是汗。 最后的清理地点在一个超市，里面有一个体型极其庞大的怪物。虽然大家一路清理地十分顺利，但弹药消耗速度也非常快，弹匣和手榴弹几乎都用光了，只剩下手/枪和几个□□弹匣。 何今宵将弹药重新分配了一遍，惯例叮嘱大家小心，打完这个怪物，就可以去附近的补给点休息，然后再进行下一次实战训练。 时间紧迫，这些觉醒者小队们必须要尽快成熟起来，才能应付更危险的任务。 超市入口开着两排商铺，从金饰手表到药品服装，什么都有。商铺里到处都是干涸的血迹，腐烂的人类或者怪物尸体，气味十分难闻。 但已经闻了几个小时的众人对此已经麻木，只快步朝着怪物地点而去。 经过一家金饰店时，简星脚步忽然一停，他看到其中一个柜台玻璃被砸碎了，里面的首饰被洗劫一空，开裂的玻璃边缘还有一道血迹。 大概是伸手去拿东西的时候，被划破了。 “怎么了？”陆铮寒最先发现简星放缓的动作。 “有血。”简星道。 队伍里的柳小五是个话痨，管不住嘴，紧张的时候话多，不紧张的时候话更多。 他顿时接道：“有血不是挺正常吗？” 他凑过来看了一眼，开始感叹爆发时人的贪财劣根性，都这种情况了，还不忘洗劫金店。 简星道：“那血很新鲜，应该是今天留下来的，可能就在我们抵达之前。” 说着，简星看向何今宵。 “确定这附近没有幸存者了吗？” 何今宵也走过去，捻起那道已经干涸，但颜色还没彻底变黑的血。 “愿意跟我们走的幸存者都离开了。”他摩挲着手指，垂着眼帘，说道，“但有些幸存者，明明碰见我们了，还是不愿意跟我们走，不知道怎么想的。” 简星知道这是怎么回事。 总体来说，大部分抵抗住了病毒的人类大概会变成三种，觉醒者，心志坚定的普通人，以及普通但是单纯的恶人。 后者巴不得秩序崩坏，没有秩序，他们才能为所欲为，这类人可以被统称为反派炮灰。这种人很麻烦，直接杀掉似乎有些不人道，但留着却是隐患。 几人短暂停留了片刻，很快继续任务。 超市里的庞大怪物体型十分巨大肥胖，子/弹打上去不痛不痒，最后是几人配合困住怪物，李梧语跳上去，硬生生切下来了它的头。 这个怪打完，一行人搭乘直升机，直奔补给点。 补给点位置靠近清怪战场中心，为了降低救援的难度和死亡率，大家花了几天时间，用实践和经验相结合，最终归纳出了一个可以集中怪物，再一次性清剿的办法。 那就是用声音配合活鸡鸭的鲜血气味，吸引城市里大量散落的怪物，将他们引诱到提前布置了火力点的广场、操场等面积宽阔的地方，再使用强而密集的重火力，屠杀式剿怪，最后使用□□配合汽油等易燃液体，烧毁大量堆积的怪物尸体。 这样也不用担心怪物大量聚集后快速异变。 这种方式清缴怪物的数量能达到五成，极大的缓解了救援压力。 不过烧毁怪物尸体的时候，那些遗漏的，或者没有死透的怪物会逃窜出来，于是需要安排人手，在放火前后进行两次补刀。 简星他们的下一个任务，就是去一个广场，进行补刀。 补给完毕后，何今宵在巨大的直升机呼啸声说：“补刀任务会比清理任务更危险，因为广场里那一堆怪物尸体中，可能会出现变异体。” 他目光扫过每一个队友，嗓音沉稳有力：“所以到时候大家一定要尽全力互相配合。” 他说这话时，目光非常明显地在陆铮寒身上停留了一会。 “不要擅自行动，也不要对队友的困难视而不见，该出手时就要出手，明白吗？” 柳小五抑扬顿挫喊道：“明白！” 而旁边的陆铮寒，简星，以及李梧语三个人只有：“……” 何今宵这个队长心里有点堵，他梗了一会，最后道：“算了，行动吧。” ** 一从直升机里出来，简星就闻到了浓重得能唤醒人麻木嗅觉的血腥味和腐烂味道，他顺着味道往前看去，视线穿过两栋高楼间的缝隙，看到了一个堆满了肉红色残肢的广场。 一行人忍着浓重的血腥臭气靠近。 这是个半下沉式广场，一侧围绕着阶梯，另一侧平缓延伸，与商业街相连。 简星站在台阶上方，往下看去。 广场宛如一个巨大的碗，而现在，碗里装满了怪物的尸骨，层层叠叠，血气冲天，看得让人心悸。 简星放出意识探查，却只看到层层累叠的混乱影像，无数断肢残体密密麻麻的交叠着，扭曲成令人头晕眼花的混乱形状，根本没办法用意识找出活着的怪物。 柳小五怀里抱着挺轻机枪，此刻看着那堆尸海，忍不住话痨道：“我的老天，这么多，我们怎么找活着的，直接踩下去拿手翻吗？” 这片尸体海洋光是看着就足够让人头皮发麻了，还要踩下去，那触感想想就令人恶心。 但事实上之前的补刀部队，就是这样做的。 何今宵转头去看简星：“你有什么好建议吗？副队。” 简星：“？我什么时候成副队了？” 何今宵厚颜无耻：“刚刚。” 简星：“……” 但这会简星看着那片尸山也很头疼，太多了，如果那些遗漏的怪物藏在尸堆最深处，那除了把他们翻出来以外，就只剩下把他们引出来。 广场还散落着几辆损坏了没开走的装甲车。 简星对着何今宵几人说：“我和陆铮寒先下去看看，也许能把他们引出来。” 何今宵道：“成，你们小心点。” 简星和陆铮寒一起，顺着台阶往下慢慢走去。 台阶上满是黏腻的血层，一脚踩上去，触感非常恶心，台阶尽头，则是堆积成山的怪物肢块，一颗狰狞的头颅浮在尸层表面，面朝着简星，眼球爆凸，嘴巴还保持着大张开的口型，仿佛在对着简星怒吼。 前方不远处就有一辆轻装甲车，两人往后退了几步，然后下冲借力，跳到车顶上。 就用这种方式，简星和陆铮寒避免了踩着怪物尸海移动，一路跳向广场中心的喷泉池。 路上他们撞见几个没死透的怪物，简星随手一梭子/弹扫过去，把怪物的头打成烂西瓜。 喷泉池四个方向曾是重机枪的火力点，池底的水早已经放干，里面堆满了层层叠叠的弹壳，几乎填满了整个池子。 到了这边，硝烟的味道也明显起来，混合在浓郁的血腥气里。 简星站在喷泉池边上，这附近尸体比较少，简星看到一个被打得只剩半个脑袋和一条手臂的怪物，正趴在尸堆边缘，它下巴也缺了一块，只剩上牙还在，但就算如此，它仍旧坚强不息地用仅剩的半张嘴啃食附近的尸块。 简星送了他几颗子/弹，打烂它仅存的半个脑袋，随后他走下喷泉池。 广场地面积着一层黑红色，像是粥一样粘稠的血泥，脚踩上去，仿佛在踩在腐烂的树叶上，噗叽一响，一层血水瞬间挤出来。 简星往前走了几步，抵达尸海边缘，然后抽出匕首，平举起左臂，在内侧划了一刀，新鲜的血液顿时滴答滚落。 很快顺着积压的血泥往下渗透，鲜血的气味在血水里迅速扩散。 剩下的就是等了。 背后响起脚步声，陆铮寒跟了过来，他拉过简星的手臂，用随身带的小医疗包给简星包扎伤口。 “下次让我来，我伤口恢复速度很快。”陆铮寒垂着睫毛，掩盖住自己内心的不满，这份不满并非来自简星，而是针对何今宵他们。 这种事情，其实更应该让何今宵那几个人来干，然后由他下刀，保证快准狠。 “小伤而已。”简星不怎么在意。 等真和多次变异后的怪物以及将来的外星入侵者们打起来，到时断根肋骨吐几口血都是小伤。 陆铮寒捏了一下简星的手臂，仿佛在用此表达自己的不满。 “没事的。”简星笑道，“你现在用意识再看一遍这堆东西，看看有没有活动的。” 陆铮寒的意识力最强，会比简星看得清楚。 “好。” 陆铮寒放出意识，从脚下开始扩散，慢慢穿过数不清的层叠尸体，所有的尸骨都是断肢，胡乱堆积，没有规律，也没有完整的形状。 意识扩出几米远，陆铮寒掌心忽然一动，那张嘴在蠢蠢欲动。 以前陆铮寒会为因为掌心这张怪异的嘴而惊慌，但现在这张嘴一出现，就意味着这里有一个拥有特殊能力的怪物。 陆铮寒无意识皱眉，加快意识扩散的速度，但尸骸真的太多了，密集而拥堵，根本无法看清。 很快，陆铮寒就用意识力将整个广场翻了一遍，倒是发现了几个还活着的残缺怪物，但并没有找到有特殊能力的东西。 但他有种预感，这东西很快就会出来。 掌心那张嘴在不断挣扎，想要裂开大口。 陆铮寒干脆抽出匕首，在掌心划了一道，皮肉分开，那张嘴趁机咧出缝隙，陆铮寒立马合拢手指，挡遮住那张嘴。 指尖用力，大量鲜血从指缝里涌出，顺着肌肤蜿蜒滴落，消失在肉泥里。 更为诱人的鲜血气味，在血水里飞速扩散，直到被那个掩埋在尸骸最深处的东西感知到。 原本平静如死水一样的尸骨表面，忽然动了一下。 简星拉着陆铮寒，迅速往后退，退到喷泉池边上，同时用无线耳机对何今宵说道：“有东西要出来了，注意。” 何今宵很快回复：“收到。” 简星和陆铮寒并排站在喷泉池边，目光紧紧盯着尸海。 动静已经平息，乍一眼看去，这里好像什么异常都没有。 简星放出意识，想要查看出现动静的地方。 但没等他意识扩散开来，平静的尸体表面忽的出现一道隆起，快速朝着简星和陆铮寒的方向逼来。 大量尸体被翻开，更加熏人的臭气弥漫开来。 简星端起了枪，准星跟着那道隆起一同移动。 隆起移动的速度越来越快，直到哗——一声闷响，一个浑身是血的巨大东西从尸堆里冲了出来。 它乍一看去，像条狗。 四肢撑地跑动，有着两截身体和三个头，一截身体连着奔跑的四肢，左右各一个头，另一截身体高高竖起，脖子粗大，上面还撕开了一道血红的断口，那断口变成了一张不断张合的嘴，獠牙尖长。 而脖子之上，则是一颗更加巨大的头，也有一张巨大的血盆大口，张开时几乎占据了半个脑袋的面积。 那张嘴里此刻正发出无比兴奋地嘶喊声：“啊啊啊——” 简星：“……” 抬手就一梭子/弹扫过去。 大嘴怪物被打中，吃痛之下往边上偏移距离，试图从侧面袭击简星。 简星跟着他移动枪口，一个弹匣很快被打光。 枪声停下。 怪物瞬间抓到机会，四脚用力，朝着简星狂冲而来。 简星冷静地往旁边跨了一步，跳进喷泉池里，让出了后面的陆铮寒。 陆铮寒还没开过枪，弹匣全满。 等到怪物冲到面前，他扣下扳机，强有力的子/弹全都灌进了怪物的嘴里。 怪物痛叫一声，斜蹿着跳回尸堆里。 它藏了起来。 这个怪物很聪明，不愧是长了三个头的东西。 何今宵等人赶到了广场边上，用无线询问简星现在什么情况。 简星简单进行了说明，让所有人保持警惕。 广场恢复了平静，不见大嘴怪物的踪影，但好几个没死透的残疾怪物冒出了头，在尸海表面乱爬，顺便吞食着它们能碰到的所有尸块。 只是大部分残疾怪物都只剩半个身体，吃下去的东西很快就漏了出来，但它们仍旧不停不歇地张嘴往下吞咽。 简星和陆铮寒离开了喷泉池，跳到一辆装甲车上方，一边清理冒头的残疾怪，一边用意识搜索那大嘴怪。 那怪物形状十分特别，确定了它的外形，再进行搜索就容易得多了。 陆铮寒很快找到了大嘴怪藏身的地方，他转身，想朝那个方向靠近，简星拉住他。 有了陆铮寒提示，他也确定了大嘴怪的方向，用无线耳机叫了柳小五：“十二点方向，左偏三十度，投高爆□□。” 柳小五很快将□□扔了过去。 巨大的爆炸火光轰隆炸开，气浪翻起，掀起大片碎肉。 简星顶着乱飞的血水和碎肉，迅速朝前冲进。 爆炸撕开了尸海，露出怪物的后背，简星抬手就是一个□□砸过去，然后回身趴下。 又一道爆炸声起，空气剧烈震荡。 无数碎块掉落在简星后背上。 怪物被炸开了背部，怒吼了一声，从尸坑里爬出来，恶狠狠地朝着简星扑了过去。 * 作者有话要说： 以后都会在零点准时更新，日六千，保证不会断更（我抱着我的五万字存稿发誓 希望你们也不要养肥我呜呜呜 第28章 更多的进食，才能带来更多的力量。 简星感觉到了怪物扑来时掀起的细微气流, 他翻过身，在怪物扑到眼前之际全力一脚踹过去。 怪物被踹飞出去, 摔在了广场边缘。 李梧语正好在那个方向，她反手抽出后背的长刀，从台阶上高高跃下，刀锋划出凌厉白光，破空而下，将那形状怪异的怪物拦腰斩成两截。 暗红的血液喷洒出来, 溅到李梧语瘦削的脸上。 怪物被斩断，后半截身体绵软地掉进了尸堆里，而长着三个头的上半身则拼命往肉堆里钻。 它想跑。 李梧语踩着层层摞摞的尸体，迅速赶过去, 但还是晚了一步, 怪物钻进了尸海, 很快消失不见。 幸好意识力仍旧能捕捉到他。 这次不用简星说, 柳小五也能追着那个怪物扔下□□。 它每躲一个地方，那里就会被炸开。 很快这三头怪物就被彻底激怒，它放弃了躲藏, 直奔陆铮寒而去。 它能感觉到, 那个人类身体里有着强悍的力量, 吃掉它，那它就能再次进化，从而弄死这几个烦人的家伙。 三头怪现在只剩一双手，它用力一撑，身体高高跃起。 广场另一端, 何今宵瞄着他飞快射击, 子/弹噼里啪啦打在他身上, 身体两侧的脑袋发出痛呼，目光怨恨，死死盯着何今宵。 陆铮寒站在一辆车顶上，抬头看着飞来的大嘴怪。 他脑袋上的嘴实在太大了，完全张开之后眼睛被挤到两个方向，无法用视线捕捉，也不能进行催眠。 手心那张嘴仍在蠢蠢欲动，并不是因为怪物靠近而变得兴奋，它想吃的并不是这个三头怪，而是别的东西。 怪物越飞越近，而陆铮寒仍旧站在原地，什么反击反应都没有。 简星与陆铮寒隔了十几米距离，来不及赶过去。 他紧张地盯着陆铮寒，但并没有慌乱。 他知道陆铮寒可以解决掉那个东西。 怪物逼近，扑到距离陆铮寒半米的距离。 陆铮寒终于有了动作，他伸出右手，精准避开了三头怪的大嘴，抓着它脑袋的侧边，手臂猛地发力，一把将怪物惯在车顶上。 五指紧跟着用力收紧，啪嚓——西瓜碎裂一样的脆响之后，怪物的身体失去动静。 它被陆铮寒徒手捏爆了头，萎缩成核桃大小的脑仁从一堆红红白白里滚落出来。 广场有片刻的安静，然后柳小五震惊地喊了一句卧槽。 简星率先朝着陆铮寒靠近。 也就在这个时候，怪物摊平的身体忽然一动，身体两侧的脑袋发出尖锐怒吼，手臂猛地反拧，撑着车顶，从陆铮寒掌心逃窜而出，冲到下方的尸堆里。 它又想藏起来。 陆铮寒这时抽枪，连续击打怪物一侧的脑袋。 简星一跃跳到陆铮寒旁边，落地刹那同时射击，将怪物另一侧的头一并打烂。 三头怪终于不动了。 “死了吗？”何今宵人已经赶到了附近，情况紧迫，他是直接浸在尸海里前进的，半个小腿都埋在怪物的残肢与血水里。 简星用意识检查了一遍，确定怪物已经完全丧失了生机。 他对着何今宵打了个手势。 何今宵点头，随即对着其他几个队友道：“都别嫌弃这些碎肉了，赶紧下来清理，免得又生出什么变异体。” 柳小五顿时不满：“是因为你自己已经下海了吧！” 何今宵不高兴道：“什么下海，柳小五同志，你要注意你的言行。” 柳小五嘴里碎碎念了几句，行动却很配合，踩进了尸海里。 李梧语因为刚刚砍的那一刀，早已经踩了下去，而且她运气不太好，一脚下去血水直接没过了膝盖，每走一步都得用拔的，才能把腿抽出来。 不过倒是带出来两个怪物没死透的怪物，李梧语几刀把怪物脑袋砍成三瓣。 雪白的刀刃上染上几缕艳红色，她横过长刀，看着猩红的血液沿着刀刃，缓慢地流淌下去，有些泛白的嘴唇慢慢抿紧。 从觉醒之后，她每次杀掉力量强悍的怪物，就总会有一种恶心的饥饿感和一种莫名的兴奋。 这让她想起了庄园里的那个夜晚。 李梧语握紧了长刀，用力一甩，将那些血迹甩下去。 那天晚上，陆铮寒告诉她，吃掉母亲和弟弟，可以得到力量，但让李梧语选择那么做的理由，并不是为了力量，而是为了和家人融为一体。 就像母亲说的那句话一样——回来，和妈妈融为一体。 比起永远失去母亲，她宁愿这样。 甩开刀刃上的血迹，李梧语继续在尸堆里搜寻。 简星也踩了下去，他身上早就满是脏污血迹了。 陆铮寒还站在车顶上，他握紧了左手。 掌心那张嘴仍旧在蠢蠢欲动，这片尸海底下，还藏着某个一直没露面的东西。 陆铮寒看着面前平静的尸海，再一次放出意识，更为仔细彻底地探查这片断肢海洋。 很快，他发现了一个身体几乎完整的怪物，那东西在被发现的一瞬间就冲了出来，没有袭击人，而是朝着广场之外一路逃窜。 所有人的枪口都在一瞬间对准了它，靠近的柳小五和何今宵立即追了过去。 简星开了几枪，直觉里忽然生出一股危机感。 他回头看去，尸海表面仍旧平静，乍一看去，没什么异常。 陆铮寒站在车顶上，头顶是白云浮动的蓝天，明亮光线勾得他身形修长挺拔，有风从西南方向吹过来，携着一股新鲜的硝烟气味。 有哪里不对，简星和陆铮寒都依靠直觉发现了，但就是找不到源头。 柳小五和何今宵追着怪物，已经跑出了广场，李梧语在距离简星十几米远的地方，她似乎也感觉到了异样，紧紧握着刀，盯着面前这一片血红的尸海。 无声静默。 一秒，两秒—— “简星！”陆铮寒突然出声，突兀而紧张地打断了刚才的寂静，“那边！” 他举枪瞄向三头怪死掉的地方。 三头怪的尸体仍旧横在表面，但就在它旁边，有一双眼睛，睁开了。 那双眼睛保持着人眼的轮廓，睫毛卷翘纤长，应该是位女士的眼睛，可她的瞳孔却变成了纯净的灰白色，像是冰冷的石膏。 巨大的危机感猛地迸发出来，简星下意识朝着陆铮寒奔去。 杀怪在这一刻变得不重要，更重要的是陆铮寒的安全。 有些大的风突然卷了起来，云朵浮动，遮住了太阳，光线有一瞬间的暗淡。 简星看见陆铮寒开了枪，枪口闪现出微弱的火光，下一秒，简星的视线猛地变成彻底的漆黑。 他下意识使用意识力，但仍旧什么都看不到。 视觉被屏蔽了，这个怪物是有特殊能力的变异体。 枪声砰砰连响，数下之后戛然而止，简星听到了一道极其细微的破空声，朝着陆铮寒的方向而去。 “陆铮寒！”简星摸黑着陆铮寒狂奔，“小心！” 漆黑里，简星听到几声碰撞响，然后是陆铮寒摔进尸海里的声音。 简星还想往前跑，但那破空声忽地朝着他袭来，简星下意识抬起手臂格挡，一个湿滑黏腻的东西狠狠撞在他手臂上。 力量极大，直接将简星撞翻。 简星后背滚进尸海里，血水溢出，打湿了他的衣服和头发，而四肢陷在软绵而又肢骨横生的尸堆里，让简星一时不能立即翻身。 那藏在黑暗里的变异体就在这时冲过来了。 它跳到简星胸膛上，重量不大，体型应该很小，那变异体用两只滑腻纤小的手掐着简星的脖子，脑袋随即贴了上来。 这一瞬间，简星甚至听到了它张嘴时嘴皮分开的吧唧声。 简星立马抬手，一手肘敲在拿东西身上。 大概是打中了它的头，它发出一声凄厉叫声，不知道滚到哪里去了。 “简星！”陆铮寒迅速赶来，脚步声大而急，在尸海里踩出急促的响声。 “我没事。”简星终于站起身，接着陆铮寒整个身体便撞上了他，两人同时伸手，抓住了彼此。 “你能看见吗？”简星迅速问道。 “不能。”陆铮寒回答，“这东西的能力很厉害。” 从它出现开始，陆铮寒掌心那张嘴就彻底控制不住了，它完全张开，饥渴地不断开合。 而陆铮寒完全失去了视野，什么都东西都看不到。 简星拉紧陆铮寒的手，侧头仔细听着附近的一切动静，他用无线耳机询问最近的李梧语：“你情况怎么样，能看见东西吗？” “不能。”李梧语回答很快。 无线通讯频道是公用的，何今宵也听到了，他喘着气问：“你们什么情况，看不见了？” 简星：“对，有一个变异体，能屏蔽人的视觉系统，意识力也看不到了。你们怎么样？” 柳小五也狂喘着气插嘴：“我们没事，之前那个怪物跑得太他妈快了，我们追了一公里多了。” 简星道：“那你们别回来，这个变异体的能力有范围，你们回来也会遭殃，和我们保持一公里左右距离，等处理掉这个怪物，我们再联系你们。” 说完简星松开耳机，拉着陆铮寒往广场外走。 陆铮寒记忆力惊人，看不见也能凭回忆精准找到方向。 简星和陆铮寒没再被那个变异体袭击，但李梧语那边传来了打斗声，这东西显然有点智商，知道两个人不好处理，于是选了落单的李梧语。 简星立马改变方向，和陆铮寒一起赶向李梧语。 李梧语听到了两人的脚步声，同时袭来的还有怪物扑击的破空声，她挥刀砍过去，没砍中怪物，反而被撕下了一块手臂肉。 “别过来！”李梧语揪住那变异体头发，这怪物头发还挺长，“我看不到，可能会砍到你们。” 李梧语揪着它头发，将它扯下来，一刀柄砸在它头上。 那东西尖叫了一声，四只手一齐蹬在李梧语身上，将她蹬飞后跑了。 李梧语摔了出去，她今天运气是真的倒霉透了，一摔后脑就撞上了球形的路障，脑袋里嗡的一声，差点晕过去。 周围再次变成一片死寂。 那变异体潜伏了起来，仗着广场里的三个人都看不见，静静蛰伏，等待下一次偷袭的机会。 李梧语摔得一时起不来，简星和陆铮寒还是靠了过去，摸索着把她拉起来，三个人聚集，一同往广场外走。 路上简星被一个没死透的怪物抓到了腿，皮肉破开，鲜血一下子就涌了出来。 陆铮寒极其凶狠，一脚踩烂了那怪物的头。 “你怎么样？”他蹲下身，想查看简星的伤情。 “没事，我们得赶紧离开这里。”他把陆铮寒拉起来，三人加快脚步，朝着台阶狂奔。 耳机里，何今宵的声音突然传来：“我已经联系了总部，十分钟之后会有武装直升机过来轰炸，你们现在能撤离广场吗？” 简星道：“能。” 那变异体没再偷袭简星三人，他们很快踩到了坚硬的台阶。 几人迅速离开广场，靠着陆铮寒的记忆，进入了一栋小型商场，三人钻进了一间大概是杂物间的小房间，关上门，在里面处理伤口和检查装备。 变异体一直没再出手，但也没有离开，一直盘旋在三人附近。 简星能听到那东西在门口爬行的细微声响，但等他们三个人一起出去，外面那东西必定会躲开。它知道自己打不过三个人，所以一直蛰伏着等待偷袭。 这样下去不是办法，这东西会一直跟着他们，一直让他们丧失视觉。 简星喝了点水，压低声音道：“我们得分开，只有落单才能引那个变异体出手，然后找机会杀了它。” 李梧语给自己手臂系上绷带：“我同意。” 陆铮寒没发表意见，但简星知道他是不同意，分开的确会有机会与变异体交手，但也会更危险。 “没事的。”简星安抚他道，“而且这怪物必须死。” 能彻底屏蔽人视觉系统的能力实在太可怕了，不及早弄死，等它成长起来，会更加可怕。 陆铮寒握起左手，压着掌心那张嘴，片刻后，他终于道：“好，我现在出去。” 那东西就守在门口，先出去的人危险系数最高。 但也不排除那东西猜到了他们的计划。 简星摸到陆铮寒的手腕，握了一下：“小心一点，有情况无线联系。” “嗯。” 三个人收拾好，很快分开。 陆铮寒率先走了出去，他看不到，但掌心那张贪婪的嘴会给他指向。 他站了片刻，确定了变异体的方向，抬脚走去。 那东西跟着一动，窸窸窣窣地爬远，它很聪明，而且谨慎，没有擅自攻击陆铮寒。 陆铮寒一直朝着怪物逼近，那变异体退了几步后，寂静里忽然响起一阵叮咚乱响，是变异体跳到了中庭垂挂的装饰品上。 这样，陆铮寒总不能摸黑跳过去打它。 简星在无线耳机里问道：“怎么样？” 陆铮寒：“它跳到中庭的装饰品上了，不打算攻击我。” 简星把枪背好，抽出匕首：“那你找个方向离开，我马上出来。” 顿了一下，他道：“我们三个人要尽量分开，这样那个变异体才会出手偷袭我们。” 陆铮寒安静了好一会，才低声应道：“好。” 他靠着记忆，返回楼梯间，往上走。 掌心的嘴不断挣扎开合，它想吃掉那个变异体。 陆铮寒合拢手指，用力攥紧。 他感到了焦躁和愤怒，愤怒自己能力太弱，连这样一个变异体都搞不定，还让简星陷入险境。 而无法确定简星的安危，又让他无比焦虑。 他需要力量，更多更强的力量。 “吃掉那个变异体。”幻听见缝插针道，“不仅仅是那一个，每一个有能力的怪物，你都应该吃掉。吃掉那些恶心的东西，还有那些碍眼的人。” “更多的进食，才能带来更多的力量。” 陆铮寒慢慢松开手指，他转过头，眼睛对着中庭的方向，没有回应幻听。 中庭垂挂的装饰品处，那变异体两手死死抓着一根垂带，它也抬起脸，用惨白的眼睛，恶狠狠地盯着陆铮寒所在的方位。 杂物间里，简星推开门，走了出去。 外面很静。 他在走廊上停留了片刻，没有等到那东西的偷袭，看来它是铁了心要等简星三人完全分开，才会出手。 简星当即没有犹豫，他选择了与陆铮寒相反的方向。 但不是上楼，而是下楼，直接往商场外走。 商场东西直径不到两百米，只有走出去，才能摆脱变异体的能力覆盖范围。 变异体似乎发现了简星的目的，它猛地跳出中庭，直奔简星而去。 陆铮寒听到了变异体的动静，立马追了过去。 商场外，某街道角落。 一个穿着不合身军装的壮硕男人，端着枪警惕地朝着商场附近走去，他前面，还有一个二十出头的青年。 那青年鼻青脸肿，右腿受伤，裤子上全是凝固的鲜血，他拖着跛腿，一边四处张望，一边小心翼翼地在前面开路。 “给老子走快点。”男人不耐烦地催促，“拖拖拉拉的，信不信老子把你另一条腿一起废了！” 青年背对着男人，无声骂了句脏话，然后身体老老实实地加快步伐。 在他跨出某一步时，他忽然感觉到了某种波动，他还没反应过来，眼前突然变成一片漆黑，什么都看不到了。 “叫你给老子快点走！”男人见他不动了，骂骂咧咧冲过去，抬脚就要踹青年。 青年很有经验的往旁边一躲，男人踢空，往前踉跄两步，也撞进了黑暗里。 男人瞬间失去视觉：“怎么回事，我怎么看不到了？” 青年没回他话，而是非常阴险地，顺着声音方向猛踢了那男人两脚，然后转身就跑。 他记得那波动的位置，两步之后，他便跑出了波动范围。 视野恢复，青年迅速左右搜索，试图找个武器，再给那恶霸猛哥来一下，最好把人砸晕，这样他才跑得掉。 可没等青年找到武器，猛哥就反应飞快地从波动范围里爬了出来。 他的视野也恢复了。 “裴宿！”猛哥破口大骂，“我操/你娘的，你敢阴老子！” 裴宿见猛哥出来了，武器也顾不上了，跛着脚重新往波动范围里逃。 猛哥一把揪住裴宿的衣服，裴宿一扭身，把T恤脱下来，就这么光着逃进波动范围里。 进了这里面，他看不见，但那猛哥要是想来抓他，也会看不见。 裴宿知道他不敢，这狗逼玩意惜命得很，他在病毒爆发前觉醒了，吃了两个人，力气大得像是超人，谁都干不过他。 于是这狗逼玩意假借着帮助受困群众的名义，掳了五个带孩子的女人，把她们的孩子关起来，用来控制那些女人。 后来这人不知道从哪儿扒下来一套军装，还捡到了枪，这下更无法无天，假装军人，继续搜掳女人，见到强壮男性就杀死。 裴宿倒霉，他不够强壮，好控制，于是被这男人抓起来，打断了腿给他做探路的送死鬼。 现在好不容易找到机会逃走，他才不会被抓回去。 裴宿跌跌撞撞，一路狂奔，路上踢到某具已经死去多时尸体，他一下子摔倒，额头咚的一声撞到一扇玻璃门上。 痛得裴宿差点飙脏话，他摸了摸那道门，像是商场的旋转门。 这里也是那个叫猛哥的人的目的地，他是来商场搜生活物资的，这片之前有军队来清理过，很干净，比较安全。 裴宿不打算进商场，免得一会撞上猛哥。 他爬起来准备跑，就在这时，他听到商场里有人奔跑声音。 简星在跑出楼梯那一瞬间，就听到了变异体追来的爬行声。 他没有停下脚步，而是凭直觉挑了一个方向，继续往前跑。 这个方向正好就是离开商场的方向，变异体见状更加愤怒，它顺着墙壁飞快爬蹿，冲到简星侧面，然后朝着简星的脸扑了上去。 简星感觉到了空气里的波动，他横过匕首一划，刀刃切到了变异体。 变异体尖叫了一声，瞬间抓住简星的手臂，张嘴就要咬。 简星立马伸手抓，这一下抓到了它的头发，还没用力，那东西就极其尖锐的叫了一声，立即放开简星，跳到天花板上。 简星大概知道它的方位，另一手拔出手/枪，对着它进行点射。 这变异体见识过枪/支的威力，立即爬蹿着躲避。它一动就会发出声音，而这方便了简星定位它的位置。 枪声紧逼着怪物，终于用最后一发子/弹打中变异体身体。 它痛叫着从天花板上掉下来。 而那边，正好是陆铮寒赶来的位置，掌心的嘴兴奋大张，陆铮寒想不想，顺着那张嘴的指示按过去，他抓住了怪物的一条腿。 非常纤细，像是幼儿的腿。 掌心的嘴巴瞬间咬住变异体的一块肌肤，变异体惊慌尖叫，它能感觉到自己能力正在飞快流失。 几乎是瞬息之间，它就失去了能屏蔽视觉的能力。 所有人的视线都恢复了。 光线瞬间涌入，简星下意识闭了一下眼，然后立马朝着变异体的方向看过去。 陆铮寒已经切下了怪物的头，他左手握着匕首，刀刃上有缓慢流淌的黑色血迹。 那个给他们带来了巨大麻烦的变异体身首异处，躺在地板上。 它只有幼儿大小的体型，却有着一颗成年女人的头颅，短发散在地板上，那双苍白的眼睛仍旧大大睁着，早已经没了生机。 陆铮寒觉得眼睛有些痒，他怕自己的眼睛也会变成和变异体一样的灰白色，立马闭上眼。 “怎么了？”简星发现他闭眼，立即走过去，“眼睛受伤了吗？” 第29章 无语。 陆铮寒双眼的异样还没有消失, 倒是掌心那张嘴，心满意足地合拢了。 “刚刚我对这个变异体用了催眠。”陆铮寒平静从容地撒谎, “所以睁不开眼睛了。” 简星心里很奇怪，陆铮寒已经不是第一次使用催眠技能了，只有能力使用过度，才会睁不开。 或者，是他通过吞食变异体，获得了变异体的能力, 导致眼睛出现异样。 但这个怪物从天花板上掉下来，到它死掉，不过是片刻间的事情，陆铮寒不可能这么快完成进食过程。 而且他嘴角没带血, 变异体身体也很完整, 不像是被陆铮寒吃过。 简星再走近两步, 看着陆铮寒的脸：“你把眼睛睁开, 让我看看怎么样了。” 陆铮寒顿了一秒，也就在这时，他眼睛里的异常感觉消失了。 “陆铮寒？”简星轻声催促。 陆铮寒慢慢睁开眼, 眼珠仍旧是正常的黑色, 没有血丝, 也没有异常，他平静如常地询问简星：“怎么样了？” 简星没看出异样：“看起来没事。” 陆铮寒道：“嗯。” 简星犹豫了一下，还是开口道：“陆铮寒……” 陆铮寒垂眸看着简星，目光十分专注温柔，那眼神让简星有一瞬间的不忍心, 但他还是坚定道：“你能答应我一件事吗？” “什么？” 简星道：“以后不论发生什么事, 不论我们碰见了什么样的危险情况, 一定，一定不要吃那些怪物。” 吞食怪物，的确是可以得到他们的力量，但是这也很危险，因为会被他们同化，会变成和他们一样，丧失最基本的人伦道德。 那的确是获得力量的最快方式，但不吃怪物，也不意味着不能变强。 觉醒者的能力并不是觉醒之后就稳定不变，它们会积累，会在某个契机之下爆发出二次突变。 只是这种方式，会比吃怪物这样的捷径来得缓慢而艰难，这是一条比捷径难走得多的路。但一旦走过去，收获到的能力，也会异常的强大。 陆铮寒还未回答，耳朵里就响起了幻听巨大的嘲讽声。 “你看，他果真厌恶你，你已经吃过怪物了。” “陆铮寒，你永远做不到他要求你的事情，等他发现真相，他一定会离你而去。” 简星看着陆铮寒的眼睛，在这一点上，他没有退让。 “你能答应我吗？只从现在开始，不管以前怎么样。” 陆铮寒突然感到一阵口干，他想要吞咽口水，但他也知道，这个小动作是心虚的表现。 他忍住了吞咽的动作，平静出声：“我答应你。” “那个……”商场门外，裴宿小心开口，“两位小哥。” 听到这声音，简星猛地转头看去。 旋转门外站了个没穿上衣的青年，尽管他鼻青脸肿得几乎看不出原来的模样，但简星还是一眼就认出这个熟人了。 裴宿，组织里少有的精神控制系加听力觉醒者，而且他的听觉变异是进化种，不仅可以自己听到，还能同步给别人，共享他听到的信息，甚至制造一定程度的幻听，从而影响和控制敌人。 不过可惜他身体没有任何觉醒，非常不能打。 曾经和简星做过几次队友，是少数活到了最后的人。 简星没想到会在这里碰见他。 裴宿此刻非常警惕地盯着简星和陆铮寒，这俩人虽然穿着军装，但看起来太年轻了，估计刚成年不久。 他有一瞬间怀疑自己是不是又遇见了猛哥那种狐假虎威的坏人，可潜意识里又觉得这两人不是，尤其是那个稍微矮一点的，长得也更清秀的简星，看着像是正直的人。 “你们真是军人吗？”裴宿问了一句。 简星道：“我们是，你怎么会在这里，为什么没跟着救援部队一起离开？” 见他这么问，裴宿放下戒心，坏人不会问你为什么不走，只会编各种理由，告诉你不能跟救援部队一起走。 裴宿立马道：“我被人非-法-囚-禁了，还有好几个女人和孩子，你们现在能去救救他们吗？” “能。”简星道，“在哪儿？” ** 裴宿跑了以后，猛哥也转身往回溜。 一进入那商场附近就会失去视觉，那地方明显有问题，没了探路的炮灰，他不敢往前走。他的命宝贵着呢，他才不愿意冒险。 猛哥一边跑一边在心里骂他抓来那几个女人，要不是她们整天白吃白喝，还要这个要那个的，他怎么会整天在外边冒险。 往前跑了大概一公里，猛哥突然停下脚步，他看到前面公交站旁有个人。 一个瘦巴巴的，躬着背，看起来就非常弱鸡的年轻人。 那年轻人站在一台自动售货机旁，机器还没断电，能正常使用，于是年轻人往里面投了几枚硬币，买了一罐快乐水。 售货机响了一声，把快乐水往前推到摇摇欲坠的位置，但就是不往下掉。 年轻人抱着售货机摇晃：“吐出来，给我吐出来。” 猛哥见状，立马给枪上了膛，这个年轻人看着明显脑子不太好使，是个可以控制的炮灰。 年轻人摇了半天售货机，那瓶快乐水就是不往下掉，非常令人生气，年轻人盯着它看了一会，准备再塞几枚硬币，再买一罐把前面一个倔强快乐水撞下来。 “哎，前面那个。”猛哥有模有样地端着枪，气势汹汹地朝着年轻人走去，“把手举起来！” 年轻人才发现猛哥似的，转头看过来。 他头发有些长，刘海盖住了眉眼，只露出一张苍白的，仿佛极少见到阳光的脸，脸型瘦削，嘴唇白得没有血色。 他看着猛哥，非常自然道：“你来得正好，帮我摇一下这个破机器，我买了饮料，但它不给我吐出来。” 猛哥抬枪，指着年轻人，恶狠狠道：“我叫你把手举起来，听不懂吗？” 年轻人脸对着猛哥，刘海完全遮住了眼睛，也不知道他能不能看清自己眼前到底什么情况。 “你瞎了吗？”猛哥怒道，“再不举手，我要开枪了。” 年轻人没动，一阵风吹来，掀开他过长的刘海，露出了他的眼睛，一双形状非常漂亮，但无精打采，还有着重重黑眼圈的桃花眼。 猛哥瞬间停下脚步，他终于感觉到了危险。 但他手里有枪，这个年轻人就算和他一样觉醒了超能力，也不会打得过他手里的热武器。 猛哥手指搭着扳机，威胁道：“我数三声，你再不举手，我就……” 他话没说话，忽然被那年轻人盯住了眼睛，意识瞬间一空，身体仿佛变成了别人的，连手指头都不受他自己控制。 “你过来。”那年轻人说。 猛哥不由自主地走了过去，他仍旧保持着那个举枪威胁的姿势，走到年轻人面前。 年轻人慢腾腾地伸出手，抓着猛哥的后脑，狠狠往自动售货机上一撞，咚的一声巨响，售货机猛烈摇晃，卡了半天的快乐水终于咕噜滚下来。 “吐出来了。”年轻人高兴地丢开猛哥，蹲下身拿出罐装可乐。 他抠着拉环，打开的同时，嘴里配音说：“嘭。” “呲”、“嘭”——拉罐与猛哥脑袋爆开的声音同时响起。 鲜血喷射而出，溅到年轻人雪白的T恤上，他仿佛没感觉到一样，大口喝着快乐水，然后舒爽地叹了口气，说道：“快乐。” ** 与何今宵汇合后，一行人决定直接去救人。 裴宿说的那个猛哥，大概在裴宿跑了以后就溜了，陆铮寒用意识力没找到他。 据裴宿提供的消息，那个猛哥捡了两支步/枪，半箱子/弹，还有数量不明的□□，都是从死亡士兵身上身上扒出来的。 怪物爆发后情况太混乱紧张，许多士兵死在救援任务中，队友根本来不及把他带走，等到下次再返回，大部分尸体都只剩下残骸。 失踪的武器这些也没办法统计，每天的弹药消耗量太高了，每实施一次大型救援，弹药就会像开闸流水一样迅速被消耗。 猛哥自建的基地在郊区一家养鸡场里，他也是这家养鸡场的主人，他原本还有个老婆和员工，但现在已经不知所踪。 简星一行人直接搭直升机过去，抵达养鸡场时猛哥还没回来，救援任务十分轻松便完成了。 他们一共救出五个女人和六个孩子，被分别关在三间屋子里。 至于养鸡场里的几百只活鸡，全部充公。 正好这会天色暗了，何今宵决定让觉醒小队今晚就在养鸡场的三层农舍过夜，顺便蹲猛哥回来，这种恶人不能继续留着。 外面有一个班的人在抓鸡，何今宵和小五也去了。 简星和李梧语在客厅，由军医处理伤口，陆铮寒在旁边守着。 李梧语伤比较重，手臂缺了一块肉，后脑肿了个大包，身上还有一些零碎的摩擦伤。 简星只是小腿被抓了一下，留下几道深深的口子，军医给缝了几针。 处理完两人伤口，军医简单叮嘱了几句注意事项，随后准备离开。 “等一下。”简星叫住他，然后对着陆铮寒说，“你之前不是划伤了手吗，让医生给你处理一下。” 在尸海里的时候，陆铮寒划开了掌心，放血引怪物出来。 军医放下医药箱：“那你给我看看。” 陆铮寒只得道：“我没事，伤口已经好了。” 简星拉过他的手，展开一看，掌心干净，果真一点伤痕都没有。觉醒者的确有附带的快速愈合能力，但陆铮寒这个未免也太快了。 送走军医，几个人准备简单吃点东西。 农舍厨房食材不少，厨具也非常齐全，简星打算自己动作做。 李梧语本来瘫在沙发上小憩，听见简星在问陆铮寒想吃什么，立马翻身起来，点菜道：“我想吃回锅肉。” 几个人劳累了一天，现在非常想吃高碳水和油脂的东西。 陆铮寒很快回道：“没有。” 简星和陆铮寒就站在冰箱外，分明就看到冰箱里有一块品质不错的三线肉。 简星看了一眼陆铮寒，心想他的占有欲还是一样强。 “做这个。”陆铮寒拿了一盒三文鱼，“煎的。” 简星忍笑：“好。” 随后简星在厨房做饭，陆铮寒围在他旁边，试图帮忙。 以前两个人住庄园的时候，陆铮寒可不这样，而且农舍厨房还小，两个人挤着都不好走路。 “你去外面休息吧。”简星实在觉得他有点碍事，“我很快就做好了。” 陆铮寒面不改色地撒谎：“我饿了，一会可以让我先吃吗？” 如果可以，他更想一个人独占，不要分给任何人。 但简星一定不会同意，因为他们和外面那几个人，现在是队友，而简星总让他试着接纳他们，帮助他们。 可陆铮寒不觉得外面那几个人有什么特殊，只觉得碍事。 “可以啊。”简星没想那么多，事实上他也饿了。 于是炒完肉菜，简星就给陆铮寒盛了饭，让他先吃。 简星自己还要做别的菜，空不下手，但自己也很饿，便和陆铮寒说：“你喂我。” 陆铮寒把干煎的三文鱼分好，再喂给简星。 在简星做好第二个菜的时候，那盘剪三文鱼已经吃得只剩下一块，他觉得不太合适，便道：“剩下来留给他们吧，我先不吃了。” 陆铮寒没说话，等简星转头，他默默把剩下的三文鱼全吃了。 于是等简星炒完青椒肉丝，回头就只看到一个空荡的盘子。 陆铮寒避开简星询问的目光，大概是怕简星发表什么意见，他喂了简星一筷子肉丝。 简星：“……” 算了。 简星回身，准备炒下一个，忽然发现李梧语就站在厨房门口，面无表情地看着两个人撒狗粮。 简星略微有点不自在。 陆铮寒冷眼看着李梧语：“有事吗？” 李梧语看了一眼他，又看了一眼被两个人清光了盘子，扔下两个字就走了。 “无语。”李梧语说。 最后简星还是给李梧语做了回锅肉。 五个人围着小桌子一起吃饭，回锅肉是最受欢迎的菜，小五，何今宵，李梧语以及陆铮寒为了一盘回锅肉，筷子掐得几乎打起来。 简星实在看不下去了，把陆铮寒按住了。 小五抢到了最后一块肉，何今宵立马不要脸的拿出自己队长的名号，逼迫小五上交那块肉，小五不愿意，誓死保卫这最后一块。 余光里，小五注意到了李梧语的动作。 她在把回锅肉盘子里的油往自己饭碗里赶，没穿外套，她露在T恤下的手臂细瘦苍白，脸也瘦瘦的，没什么肉。 小五犹豫了一下，把最后一块肉拿给了李梧语。 何今宵看了一眼，顿时不摆队长的虚架子了，他给李梧语夹了根蔬菜：“肉菜均衡，不会便秘。” 李梧语：“……” 小五顿时嫌弃道：“吃饭呢队长，你讲不讲卫生？” 何今宵和他吵了起来。 李梧语端着碗，看着吵架的几个人，以及正在说悄悄话的简星和陆铮寒，忽然有了一种飘忽的，好像不太真实，但又确实存在的归属感。 她会愿意加入觉醒者小队，只是因为无处可去，她没办法再面对父亲的质问，也不能擅自离开基地，最后只能躲进觉醒者小队里，出任务了，就不用面对父亲了。 但现在，她发现加入进来，好像没什么不好。 吃完晚餐，小五被叫去洗盘子。 何今宵给简星，陆铮寒，还有李梧语分别倒了一杯矿泉水。 “来吧，同志们，给我们的小队取个名字吧。”何今宵看着简星道，“今天大家表现优良，所以上面决定，正式将我们五个人编成一支小队，我是队长，简星是副队。” 简星一瞬间有一点恍惚，他目光从桌前几人身上划过，又回头看了一眼哼着歌洗碗的小五，不知道这支小队能存续多久。 见简星不说话，何今宵又去看李梧语：“李同志，你来带个头，取个霸气一点的名字。” 李梧语不太感兴趣，她把有些乱的马尾解开，重新扎了一遍：“我没意见。” 何今宵只好又去看陆铮寒。 陆铮寒看向简星，意思是让简星定。 简星想了想，道：“那就叫启明星吧。” 天亮之前，最明亮的那颗，代表着希望的星星。 小队名字就这样定下了。 五个人收拾完，何今宵开始安排休息顺序。 简星和李梧语受伤，两人不守夜，陆铮寒，何今宵和小五三人轮流值夜。 一夜无话。 猛哥并没有回来，大概是死在路上了，这也不奇怪。 几个人收拾了一番，开始了第二天的任务。 一周之后，城市内所有幸存者基本被救出，何今宵他们小队的任务也从简单的二次清理和补刀，变成了单纯直接的杀怪训练。 而且挑的全是变异种。 这几天他们没回基地，每天在城市做任务，补给，然后找地方扎营过夜。 第八天会有最后一个训练任务。 这个任务做完，简星一行人会返回基地，进行修整。 最后一个任务地点在一家甲级医院，危险系数和难度都很高。 总部现在已经初步建起了四支觉醒小队，启明星队和另一支名叫白龙的小队是最早也最有经验的两支，分别属于两位不同的上级。 据说两位上级为了争抢这个任务，还在会议室里吵了一架，最终这件“好事”才落在启明星小队头上。 几人乘直升机，直接降落在医院顶楼。 这几天相处下来，几个人默契度直线上升，不用安排，小五就率先用意识力探查了整个医院。 何今宵问道：“那变异体在哪儿？” 来之前上面发过资料，医院这边早先就来过几批人，试图剿杀那个变异体，但都失败了，不过留下了很详细的怪物资料。 据猜测，这个怪异生前应该是个医生，几次变异后，仍旧保留着“给人治病”这一本能，但表现形式并不是正常的治疗。 活人会被它先解剖，再吃掉，而尸体则会被它收起来，整整齐齐放在病床上，而它每天定时去每一张放着尸体的病床前面查房。 根据资料，这个医生变异体体型与正常人无异，身高甚至不到一米七，但异常灵敏且力气巨大，突变出了类似精神力的能力，对催眠无效，甚至能反过来控制人的行为。 而且它还有一个特别的能力，可以快速分裂出幼体，这些幼体拥有和它一样的能力，只是强度不同。 小五的表情有点奇怪：“要是我没看错，那个医生在产房，给……一具尸体接生。” 何今宵顿了一下，挑眉：“孕妇尸体吗？” 小五点点头，犹豫了一下，才说：“直接用手掏的。” 就算他们一路上见过无数形态凄惨的尸体，听到这个，心里还是有些不好受。 何今宵点了一支烟，咬着道：“好了，最检查装备，行动。” 五人顺着楼梯往下，墙壁和地面到处都是溅射的血迹，那些死在逃跑路上的尸体没人处理，生出了大量苍蝇和蛆虫。 空气里满是腐烂的臭味。 但这种味道对于一行人来说已经麻木，现在城市里到处都是这种味道，也许要几个月之后才能慢慢消失。 几个人直奔妇科楼层。 某产房。 医生从外表看，的确还保留着医生该有的样子，它穿着沾满污血的白大褂，身上还系着手术服，但长了尖利指甲的双手没法戴手套，于是它就这样伸手，从尸体里掏出那个孩子。 孕妇已经死去多日，那婴儿也一样僵硬腐烂。 医生抱着孩子，它只有一点扭曲的五官舒展开，露出个狰狞笑容，喉咙鼓动，发出模糊低沉的怪声音，它早已经不会说人话了。 医生抱了一会孩子，忽然扭头，眼睛用力撑大，死死盯着楼梯间方向。 有人来了，它能感觉到。 医生嘴角大大咧开，它很兴奋，因为它又有病人了。 ** 距离医院五公里，上空。 一辆小型直升机歪歪扭扭地朝着医院开来，但它的目的地并不是医院，而是医院背后的基因研究院。 直升机里一共有五个人，陆明禛也在其中，他身旁坐着的是施佟。 施佟拿着一面小化妆镜，正在试口红。 她现在拥有上百支不同颜色和品牌的口红，虽然已经决定了每天用一种颜色，但等到挑选的时候，她还是会犯选择困难症。 直升机的飞行角度一直在歪斜，这让女人没办法好好把口红擦上去。 她转头对着前面开直升机的阿存道：“就不能开稳当一点吗？” 阿存是一位年轻女性，扎着利落马尾，肤色很白，神情冷淡。 她道：“抱歉。” 副驾驶坐着的人则是庆宁，他转头道：“这直升机本来就有问题，而且馒头太重了，不怪我们。” 馒头是直升机里的第五个人，体格极其粗壮高大，他坐在陆明禛对面，剃着很短的头发，五官凶悍，眼神却有些呆滞。 他听到庆宁提起自己，立马高兴道：“馒头五百斤！馒头最强壮！” 施佟扫了一眼馒头，她五官美艳，一举一动里自带风情，扫过去那一眼看着像是在嗔怪。 馒头冲着她呵呵傻笑。 施佟有点无语，重新举起镜子，把口红全擦了。 “这支吧，小施。”陆明禛出声，他指着化妆包里的一支正红色口红，“这个颜色最衬你。” 施佟瞄了一眼陆明禛，轻笑起来：“陆教授总是这么钟爱红色。” 陆明禛仿佛没听出她话音里的讽刺，笑道：“确实，在我看来，鲜血的颜色才是最美的。” 施佟没再接他的话了，她挑了一支颜色偏浅的口红，随便擦了上去。 反正城市里也碰不见什么活人，她对口红颜色精挑细选不过是为了让自己心情好一点，现在心情已经不好了，擦什么口红都一样。 直升机继续往前，靠近医院三公里时，陆明禛忽然嗯了一声。 施佟旋上口红盖子，坐直了腰：“发现什么了？” 陆明禛看向医院方向，他笑了起来：“看到我那个叛逆的儿子了。” 施佟也跟着看向那个方向，她勾起漂亮的唇：“这么说，那个能预知未来的简星也在那里了？” 总部基地有一个预言者，这件事虽然官方保了密，但哪有不透风的墙，尤其是在觉醒了催眠能力的觉醒者这里。 “简星吗，我见过他。”陆明禛记得这个少年，他儿子喜欢的同桌。 尽管只见过简星两次，但他从陆铮寒眼睛里看出来了，陆铮寒非常的，喜欢他。 陆铮寒是个不好控制的小变态，但如果是抓简星的话，控制陆铮寒这件事情，就会变得非常简单。 陆明禛拍了一下手掌，让直升机里所有人的注意力都集中过来。 “现在我们任务有变。”陆明禛儒雅温和道，“研究院里的仪器放到第二任务，首要任务——抓走简星。” 第30章 把他永远留在这儿。 医院。 医生这个怪的确非常难打, 它不仅保留了几本的人类形态，还拥有很高的智商, 第一次和简星几个人碰面没讨到好，它立马跑了。 仗着自己对医院地图的熟悉度，躲在暗处，迅速分裂幼体，然后和简星几人在医院走廊里打游击战。 简星一行人是在医院中庭，第一次碰见幼体, 长得很像半大的孩子，浑身赤红，身上覆盖着一层粘稠的，类似鲜血一样的液体, 五官模糊, 只有眼睛的轮廓, 没有眼珠。 第一次出来的幼体有两个, 一个个子大点，另一个看着矮小孱弱，它躲在远处, 用模糊的面容盯着简星他们。 简星对它的感觉格外不好, 直觉这个小的最危险, 他抬起枪，还没扣下扳机，就见那小幼体猛地撕开了嘴巴，冲着简星做出喊叫的口型。 没有声音传出来，但简星耳朵里却响起锋利的嗡鸣声, 和之前李梧语他母亲生出来的小怪物一样, 这东西能直接用某种波攻击人大脑。 除了陆铮寒, 在场的所有人都大脑一空，在那一瞬间失去了思维能力。 大幼体趁机朝着最近的简星攻击过去。 陆铮寒就站在简星旁边，他没有用枪，直接抓住大幼体的后颈，指骨用力，将它的后颈脊椎直接捏断。 随后他转头，看向那个距离四米的小幼体。 小幼体似乎察觉到了危险，转身便跑，但他没能跑过陆铮寒的子/弹。 那枚子/弹极其精准地打中了它的后背脊椎，强大的冲击力将它掀翻，它直接扑了出去，撞到墙壁才停下。 下一秒，它便听到了陆铮寒从容逼近的脚步声。 从它躺着的角度看上去，陆铮寒的身量高大而冷漠，充满了冰冷的压迫力。 陆铮寒走到它面前，然后毫不犹豫的，一脚踩烂了它的头。 脑袋里声音袭击带来的麻痹感并没有持续很久，大概只有几秒钟，知觉恢复，简星正好看到陆铮寒收回脚的那一幕。 陆铮寒察觉到简星视线，他回头，下意识想解释。 但简星没多想什么，他以为只是陆铮寒恢复比较快，于是他先开口说：“这东西的能力很麻烦，我们一会分成两组，一组去找他的本体，一组留下来对付分裂的幼体。” 简星回忆了一下他们短暂交手的过程，继续道：“这东西大概只有幼体的声带才能发出刚刚那种声音进行攻击，成年本体不能，要不然刚才我们第一次交手的时候，就已经被声音攻击了。” 李梧语瞄了一眼陆铮寒，没拆穿他，建议道：“那我和何今宵，还有小五处理本体，你们负责幼体。” 只有陆铮寒才能不受声音的影响。 小五举起手，主动道：“你们是不是都忘了我原来是个狙击手，我可以找制高点，从远处进行射击。如果幼体声音攻击范围小，那我有把握一击打烂它的头。” 五个人迅速商量好分组细节，然后各自行动。 医生本体藏在药房，它在药房也放了几具尸体，现在正在一边飞快吞食，一边制造幼体。 简星、陆铮寒一队，李梧语和何今宵一队，分别从两个方向包抄医生，并且想办法把它引到中庭。 中庭视野广，小五的狙击点也在中庭高处。 药房在一楼，简星与陆铮寒顺着楼梯，飞快往下。 但陆铮寒的脚步忽然停了下来，他偏过头，隔着墙壁，看向某一点。 “怎么了？”简星问。 陆铮寒皱眉，脸上难得浮现出明显的厌恶情绪：“有人来了。” 简星立马想到了是谁——陆明禛。 只有这个曾经关系亲近的人，才会让陆铮寒情绪波动这么大。 “一共来了几个？” “五个，都是觉醒者。” 他们的无线通讯频道一直开着，何今宵也听到了简星和陆铮寒的对话，他还听出了陆铮寒语气里细微的情绪起伏。 “是你们认识的人吗？”何今宵道，“我这边没收到白龙队的消息，他们不会出现在这附近。” 简星先看了看陆铮寒的反应，随后才道：“是你们之前救援失败的陆明禛，他大概是和某些觉醒者组成了私人组织。” “那他……操！”何今宵刚说了两个字，一个幼体突然冲出来，狠狠撞在他身上，直接将他从二楼撞翻出去。 嘭的一声闷响之后，李梧语开了枪。 安静的医院瞬间混乱。 李梧语只接受几天的新兵培训，枪法稀烂，还不如她后背上的长刀用得利索，追着幼体开了十几枪，一下都没打中，反而差点击中了何今宵的腿。 何今宵骂了两句，赶紧叫李梧语别开枪，他手忙脚乱地爬起来，躲着紧追不放幼体，冲着小五吼道：“你怎么不提醒我幼体在哪儿？” 小五心虚道：“我听你们对话去了，陆明禛是谁啊，怎么和铮寒哥一个姓？” 没人回他话。 简星快步往走廊赶，他在三楼，往下能看到何今宵现在的情况。 陆铮寒跟在简星后面，提醒道：“本体要从药房出来了，他一共制造了四个幼体，只有一个小的。” 小五一个人在最高层，他管不住话，见缝插针地问：“那几个觉醒者是好人吗？能不能把他们拉过来入伍，为国家贡献力量，现在正是用人……” “你闭嘴！”何今宵骂道，“现在是说这个的时候吗？没眼色……□□妈！” 他又被袭击了，这次是本体，那东西一爪子薅过来，差点给何今宵破相。 小五小声道：“闭嘴就闭嘴，你别问候我家人啊，你可是队长你……” “别说了。”简星及时道，“小五，你那边能支援何今宵吗，他被缠住了。” “不能。”小五一边说，一边拉枪，“但我能看到一个幼体，大的。” 嘭——他射出一发子/弹，成功爆了幼体的头。 快速分裂出来的东西不如怪物本体坚硬，子/弹能轻松击碎它们的脑袋。 简星站在走廊上，用肉眼已经在中庭看不到何今宵了，只能通过意识力，看到他和医生打进了挂号室。 何今宵不是觉醒者，力量上很吃亏，全靠着经验和技巧勉强和医生对殴。 李梧语靠得最近，但她被两个大幼体缠住，那个小的就攀在距离李梧语不远处的天花板上，伺机而动。 简星对着陆铮寒道：“你去帮李梧语，我下去帮何今宵。” 说完他抓着走廊护栏，直接往下翻。 陆铮寒急忙往前跨了一步，但简星往下跳得太果断，陆铮寒没来得及留住他。 他阴沉着脸，往下看去。 简星身手异常灵活，他抓着二楼的栏杆，腰部发力，一荡而下，直接落地在挂号室门口，然后头也不回地冲了进去。 有了简星支援，何今宵压力骤减，医生想往外溜，两人立即联手，试图将它困在挂号室里弄死。 陆铮寒用意识力稍微关注了对面的李梧语。 李梧语被两个幼体夹击，她枪都扔了，直接拔长刀砍，竟然也没落下风，那个小幼体一直没发出动静，不知道在等什么。 陆铮寒抓着栏杆，决定先去挂号室。 “陆铮寒。”简星的声音突然在耳机里响起，他刚抽空用意识力看了一眼，果然发现这未来反派打算冷酷的抛弃队友。 “按命令行事，我们是队友，必须要互相配合。” 陆铮寒抓紧了栏杆，用力到指骨绷成浅白色，那木质的栏杆咯吱一响，竟被他捏出几道细微。 “好。”他勉强答应。 陆铮寒朝着李梧语走去。 他将意识力锁定在小幼体身上，那东西本能里升起一股恐惧，猛地抬起脑袋，冲着陆铮寒掀起獠牙。 这东西没长眼睛，不能用催眠，陆铮寒虽然也能用声音，还刚得到了一个可以屏蔽视野的能力，但这两个能力都是无差别的范围内攻击。 不仅是这些怪物，连着简星也会一起受到伤害。 他没打算使用这两个能力，而是拉开了步/枪保险，枪口对着小幼体，下一瞬，那东西便急速后退，朝着角落缩去。 同一时刻，挂号室。 医生忽然暴怒，硬扛着何今宵的子/弹，也一头撞在简星身上，两个人一起撞在挂号室的木门上。 门锁瞬间损坏，简星从挂号室里摔出来，滑了好几米才停下。 而那个医生爬起来就往楼上跑。 何今宵追着它打了数发子/弹，打得它后背上全是枪洞，但就算这样它也没停下，很快消失在视野里，像是急着在逃命。 小五从上方看到所有情况，立马说：“我从上面下来堵它。” 简星喘了口气，跟着何今宵一起往上追。 也就是这一时刻，所有人都听到了直升机的螺旋桨轰鸣声。 陆明禛那一群人，到医院附近了。 简星脚步一缓，刚要放长意识力看看情况，李梧语那边的小幼体突然张嘴，开始发出声音。 音波迅速而尖锐，刺穿了所有人的听觉。 李梧语刹那间分神，被背后的幼体咬住了肩膀，剧痛让她本能产生反应，她揪住了那怪物的脖子，将它狠狠摔在地上，随即一膝盖压上去，碾碎那东西脆弱的脑袋。 嗡鸣声里，李梧语还隐约听到了一声枪响，一枚弹壳掉落下来，刚好滚在她膝盖边上。 嗡鸣声消失了，陆铮寒爆了那小幼体的脑袋。 剩下一个大幼体嘶吼了一声，愤怒的朝着陆铮寒扑过来，陆铮寒抬手，时机掐得分秒不差，枪口刚好抵在大幼体面前半厘米。 陆铮寒扣下扳机。 子/弹飞出，先是击穿了幼体的喉咙，然后巨大的冲击力掀飞它的身体，它重重往后一仰，滚了几圈摔进角落里。 声音消失，李梧语恢复了正常五感，她抬头看向陆铮寒，手里紧紧握着长刀。 陆铮寒低头看了她一眼，两人视线有片刻的紧绷交汇，随后两人同时移开视线。 不像是队友，反倒像是有过短暂不愉快合作的陌生人。 ** 陆明禛所在的直升机在医院另一栋楼的天台上停下。 施佟率先下了直升机，往对面楼宇看去。 她没有觉醒意识力，并不清楚里面现在的情况， 陆明禛第二个下直升机，体贴解说道：“他们还没处理掉医院里的怪物，现在五个人已经分开了，简星在三楼。” 施佟道：“你确定我们要在这里动手吗？首都是防守最严的地方，他们的支援很快就会到。” 说着她看了一眼陆明禛，语含警告：“别忘了出发之前，宋禅心让我们低调。” 现在不仅仅是官方的觉醒者队伍散乱不成体系，他们这边也一样，虽然搜罗了不少同路人，但大部分都各自为伍，散乱无序，基地也还没建立起来。 脚跟都没有站稳，还不是搞事的时候。 陆明禛笑了一下，温和道：“如果那叫简星的真有看到未来的能力，那你猜他某一天，会不会看到我们基地的位置？” 施佟皱着眉，没反驳陆明禛了。 官方拥有的热武器威力，远不是一群觉醒者就可以轻易抗衡的。一旦确定了他们基地的位置，那官方只需要远程打过来几个导弹，他们就全部玩完。 陆明禛接着说：“这个简星，今天如果我们不能带走，那就得想办法把他永远留在这儿。” 他死了，陆铮寒一定会疯，那局面，真是想想就令人激动。 ** 简星和何今宵追着医生往楼上跑，小五从顶楼下来，两边合作对医生进行包抄。 医生试图从三楼走廊跳去中庭，它抓着栏杆，刚往下看，就撞上了陆铮寒仰头看上来的视线。 玻璃顶的天花板干净透亮，阳光从上方穿透下来，将中庭照得十分明亮。 医生在那一瞬间，甚至看清了陆铮寒眼睛的瞳色，它立马后缩，转身躲进一间诊室，接着诊室里传来哗啦一声玻璃碎裂响。 那医生直接跳窗跑了。 小五距离它最近，立马追过去，冲到窗前，往下看去。 楼下是医院围墙，医生直接跳出围墙，落到了医院背后的居民老街，它在地上滚了两圈，然后立马站起来狂奔。 它并没有变异出高大的体型，从三楼往下看去，简直像个正常人。 它甚至还回头，挑衅地看了一眼小五。 小五骂了句粗，端起狙击枪准备爆医生头。 医生见状立马躲在围墙下的视野盲区里，贴着墙往前逃跑。 小五将枪背在后背，踩着窗框准备往下跳，他今天非要打死这个狡猾的变异体。 简星和何今宵这会刚跑出楼梯，何今宵在前面，一路狂奔，简星脚步却忽然一停，他撑大了眼，急忙对着无线耳机喊道：“小五，回来！” 诊室，小五腿部已经发力，他身体跃了出去。 时间在这一刻忽地被拉慢，吹拂的微风仿佛停止，画面被慢放成帧。 隔壁医院大楼，馒头肩扛着一把迫击炮，炮口对着小五即将落地的方向。 咻——炮弹离开弹筒，拖着一串灰色的青烟，闪电般击向小五。 爆炸的火光瞬息间亮起，巨大的冲击波与金属碎片轰然扩散，重重打在小五还没落地的身体上。 他倒飞了出去。 附近窗户被冲击波波及，玻璃裂开，碎片四飞。 何今宵抬手挡着呼啸的烈风，冲到窗前。 火箭筒将街道炸得一片狼藉，浓重的硝烟气味在空气里蔓延，小五摔在路中间，右腿鲜血横流。 何今宵迅速扫完街道上的情况，然后顺着炮弹飞来的方向往旁边的楼顶看去。 天空晴朗无云，天幕是净透的湛蓝色，有五个高矮不一的人，就站在那片天幕之下，明亮的日光在几人身上勾出虚影，让这几人浑身上下仿佛带着某种神圣的光影。 “操。”何今宵骂了一句，快速道，“陆铮寒，李梧语，你们两个立即去隔壁楼，有人袭击了我们。” 简星这会也飞快赶到了窗前，他怕陆铮寒不听安排，补上了一句：“陆铮寒，听队长命令。” 说完他一脚踩着窗框，纵身往下跳。 楼顶，庆宁正帮忙往馒头的火箭筒里装了另一枚炮弹，他们显然要炸死小五。 “简星，你干什么？”何今宵对着简星的身影大喊，“危险，回来！” 简星落地一滚，猫着腰往小五狂奔。 同一时刻，馒头射出了第二枚炮弹。 呼啸声破空响起，空气被卷起旋涡般的气流，所有的动作都在这搅动的气流里被拉慢—— 简星脚下发力，伸长手臂，扑向小五。 何今宵在三楼看着，张大了嘴，即将喊出那句“小心”。 陆铮寒还在一楼，正穿过大厅，朝着靠近街道的方向奔跑。 ——所有的画面在刹那间拉缓，又在刹那间完成。 炮弹穿过那短短的几十米距离，即将击中目标，简星就在这前一刻，抓住了小五的背心带，他浑身肌肉绷紧发力，拽着小五就地翻滚。 炮弹在下一秒打在地面上，橘色火光与冲击波同时扩开，威力巨大的力量直接将简星和小五一起打飞。 两人撞破街边面食店的玻璃门，在漫天碎片与火光里重重摔落。 简星的意识有一瞬间的空白，耳朵里全是巨响之后的蜂鸣，他没感觉到疼，只有一种熟悉的意识腾空感。 但那腾空只有一秒，简星很快翻了个身，顶着耳朵里响个不停的鸣叫，抓着小五的背心：“狙击枪给我！” 小五头不知道怎么撞破了，满脸血，他还没反应过来，下意识紧紧抓着枪。 简星扯了几下才拿到手，旁边有一个翻到的凳子，简星将枪架了上去，瞄准了天台上的馒头。 肌肉与神经的反应速度在那一刹那里达到了顶点，他脑中仍旧是空白一片，除了杀死那个身形高大的人以外，什么都没有想。 瞄准之后简星立马扣下了扳机。 天台上，馒头瞬间反应，他脚下后退，一枚高速旋转的子/弹就在这时划破距离，贯穿了馒头的胸膛，一串血珠被穿出的子/弹带出。 馒头高大壮实的躯体重重倒下。 解决了一个。 简星飞快退膛上弹，转而瞄向天台上的其余几个人。 那几人反应迅速，齐齐往后退开。 施佟很是震惊：“他怎么枪法这么好？” 前段时间他们从各个城市搜集了大量武器，但非常尴尬的是，大家在末世前都是正常人，没接触过这些东西，就算能催眠士兵进行教学，还是不可能在段时间内练出技术来。 尤其是枪法，这东西都是子/弹喂出来的，需要大量的练习才能提高命中率。狙击枪尤其如此。 陆明禛道：“那就让他们看不见。” 说完，他顿了一下，看向某个方向。 陆铮寒从楼体里出来了，身后跟着个女人，两人正朝着陆铭禛所在的大楼狂奔。 而何今宵从窗户跳下，正赶向简星和小五。 陆明禛把手放在施佟肩上，施加压力道：“动手，现在。” 施佟闭上了眼，旁边的庆宁捡起火箭筒，扛在肩上，开始往天台边走去。 下一秒，施佟翻开眼皮，她原本黑色的眼珠变成了无机质一样的灰白色，某种气场无形的扩开，经过之处，所有人都失去了视觉。 简星还趴在狙击点上，眼前突然变黑，他立马后缩，抓住小五手臂的同时对着狂奔的何今宵道：“退回建筑里！” 庆宁并没有受到视野限制，他走到天台边，将火箭筒炮口对准了下方的店铺。 发射—— 炮弹飞出。 简星听到了那呼啸的破空声，他拖着小五，极力往店铺深处躲。 嘭——巨大的爆炸声猛地响起，气浪掀开，店铺的墙壁迸出无数裂纹，摇晃着抖下泥屑和碎块。 庆宁的准头不好，这一下没打中面食店，打到了旁边的屋子。 简星在黑暗里摸到了后厨的门帘，他立马把小五拖了进去，然后拔出手/枪。 陆铮寒微喘的声音随即在耳机里响起：“简星，待在里面别动，我去处理。” 简星顿了一下，立刻意识到陆铮寒的视野并没有受到限制，而不受限制的唯一条件，就是他拥有同样的能力。 一周之前，在处理那个白眼睛变异体的时候，陆铮寒背着简星，食用过它的身体。 庆宁取了第二枚炮弹，开始装弹。 施佟紧紧皱眉：“不对，陆铮寒并没有受到影响，他正快速朝着我们逼近。” 屏蔽视野的能力不能剔除对象，所以现在她们队伍五个人，除了她和庆宁，其他人也处于盲人状态。 “不愧是我儿子，看来他也吃过不少东西。”陆明禛看向施佟，语气温和而平稳，“你和庆宁有把握杀了他吗？” 庆宁闻言挑眉，语气却很兴奋：“你亲儿子你也杀啊？” 施佟很冷静：“没把握，他有枪，我和庆宁枪法都不好。” “那就继续炸简星。”陆明禛没有坚持，仿佛当真十分好奇，“看看他在我们的命和简星的命之间，会选谁。” 说话间，陆铮寒已经和李梧语进入了建筑，正顺着楼梯而上，他听到了陆明禛的话，脚步微顿。 庆宁在这时打出了第二枚炮弹。 这次他没瞄歪，炮弹拖着青色尾气，精准轰进了面食店里。 第31章 那我就把他关起来。 炸弹在面食店内爆炸, 高热的气浪与猛烈的冲击波几乎撞破墙壁，无数滚烫气流与杂物碎片轰进后厨里。 简星和小五靠着后厨与堂食厅的隔断墙后, 没受伤，但被碎片盖了一身。 而且高热让人肌肤滚烫。 塑料的桌子和木椅被点燃，火苗蹿起，这家面食店要烧起来了。 而面食店只有正门一个出口，但现在出去就会被下一枚炸弹击中。 天台上，庆宁正在装载第三枚炮弹。 楼梯间, 陆铮寒已经停下了脚步。 李梧语没有意识力，不清楚现在到底什么状况，但她直觉简星那边可能出事了，不然陆铮寒不会这么犹豫不前。 “我去处理天台上的人, 你去找简星。” 说完她越过陆铮寒, 哪怕看不见, 脚步也丝毫不慢。 陆铮寒没出声, 他抬起头，看向天花板方向，一种前所有为的杀戮欲在他心里膨胀开来, 原本一直平静的掌心猛地开裂, 那张嘴毫无掩饰的大大张开, 露出深红色的缝隙。 李梧语听到了异响，她莫名地生出一股恐惧感，那感觉来得毫无缘由又庞大汹涌。 她刚想回身去对陆铮寒，耳朵里忽然响起某种尖啸，利剑一般穿透了她所有的意识, 那一刹那里, 她失去了所有的感知和意识。 李梧语身体发软的跪了下去, 不仅是她，附近一公里半内，所有有意识的生物，全都在这一瞬间失去了片刻意识。 除了陆铮寒。 他越过李梧语往前走。 李梧语意识有些散，耳朵里嗡鸣不停，身体不能活动，只勉强能抬起手臂，于是在陆铮寒经过之际，她挣扎拉住了陆铮寒腰部的衣服。 “你到底吃了多少那些东西？”李梧语艰难地出声，“你难道就不怕失控吗？” 陆铮寒沉默地挥开了李梧语的手。 “简星和我们不一样。”李梧语冲着陆铮寒的背影道，“他早晚会知道的。” 陆铮寒终于回头看向李梧语：“如果有一天他知道了……” 话说了一半，陆铮寒忽然停下。 幻听在他耳旁炸响—— “那我就把他关起来。” ** 天台。 庆宁的大脑突然被一道声音刺穿，他眼前一黑，软下身体跪下之前，他拼尽全力扣下了火箭筒发射键。 炮弹飞行的速度略微有些偏，但又误打误撞，正好擦着面食店墙壁，击中了隔断墙根。 爆炸的巨大威力瞬间冲破墙壁，砖石与水泥块瞬间高速弹开，将简星和小五一起弹飞。 碎块刷拉一下砸落在简星后背上，生理性的耳鸣和大脑里响起的尖锐声音混合着搅动他的神经，他懵了好几秒，然后隐约听到小五痛苦的呻/吟声。 简星瞬间清醒过来，生理性耳鸣能被他压住，但那股从大脑深处响起的声音让他视野里全是重影，手脚都有些不灵活，像是隔着一层膜在控制身体。 他挥了几次手，终于抓到小五，将他拉到尚且还完好的隔断墙后，手掌用力抵着他的胸膛，大喊着说：“躲在这儿！” 说完他弯腰往外跑。 面食店的一面墙塌了，露出了隔壁小卖部的空间，简星钻了进去，因为视野混乱，他膝盖撞到了柜台，但现在已经完全感觉不到疼痛。 简星深吸了口气，生理性的耳鸣渐渐平息，他将□□架在柜台上，透过贴着红字的玻璃，往天台瞄去。 视野仍旧是模糊的，他看到几个庆宁重叠在一起，跪在天台边上，一手捂着耳朵，肩上还扛着火箭筒。 简星闭了闭眼，再看过去。 视野仍旧很模糊，他只能大概猜测庆宁的真实位置在中间。 简星活动了一下手指，希望自己开枪的时候能灵活起来，完成几枪连打。以他现在的目力状态，很可能会一枪中不了。 平缓下呼吸，简星扣下扳机。 子/弹瞬间穿透玻璃，先以笔直的轨迹冲向天台上的庆宁。 枪声响起那一瞬间，庆宁和施佟同时有了反应。 庆宁胡乱后躲，施佟接应地抓住他的肩上，将他往后扯。 高速旋转的子/弹击中了天台边缘，穿过水泥，在四溅的碎石块里继续前进，最终打在了庆宁腿上。 庆宁痛叫了一声，施佟同样看不清，听到庆宁的喊叫，她动作加快，两只手一起用，穿过庆宁的腋下，拖着他往后退。 动作太急，她崴了一下脚，两个人一起摔在天台上。 而两人身后，阿存在渡过失去意识那片刻后，第一时间就上了直升机，快速拨动着操作界面，启动引擎，准备离开天台。 陆明禛看了一眼天台入口，陆铮寒已经上到了四楼，再有十几秒，他就会抵达天台。 小卖部。 简星呼吸异常平稳，视野里的重影渐渐变淡，他看得更清楚了，庆宁的头正好暴露在简星的视野里，他飞快拉下枪栓，退壳上弹，然后扣下第二次扳机。 子/弹高速穿过空间，先是击中了庆宁的脸，然后从他后脑穿过，带着一串新鲜的血珠，再次击中庆宁身后的施佟。 “操/他/妈的！”施佟忍不住爆粗。 子/弹打中了她的小腹，剧痛猛地炸开，但生理上的剧痛也让她迅速清醒，她拖起庆宁，奋力往后退。 直升机这时启动，螺旋桨迅速加速，掀起飓风。 陆明禛毫无犹豫，拖着重伤的馒头上了直升机，他指挥失误，导致一个队友生死不明，两个队友受伤，但他脸上没有丝毫愧疚。 而是拿起另一支火箭筒，一边装弹，一边对着刚上直升机的施佟说：“我们得撤退了，他们比我预估的要强。” 如果单纯比觉醒后的力量，他们五个觉醒者拥有优势，但觉醒者再强身体也是肉做的，对上现代热武器根本没胜算。 而简星这个觉醒者，对枪支使用的熟悉度明显超乎了陆明禛的估计，完全不像是个刚接触武器的新人。 施佟没顾得上自己腹部的伤口，她紧紧抱着庆宁，从庆宁身上流出的血与她自己伤口里的鲜血染红了她整件上衣。 “这次任务失败，你要负全责。”施佟咬着牙冷声道，“还有，如果我弟弟出事，我会杀了你。” 直升机缓慢升空，螺旋桨卷起的大风吹起陆明禛的衣摆和头发，他将火箭筒扛到肩上：“你这么爱他，不如现在就吃了他，这样你们就融为一体了。” 他笑着看了一眼施佟：“你们能力相同，他还能帮你增强力量。” 施佟想掐死这个自大又虚伪的男人。 直升机升空到离地十米。 陆明禛看向天台入口。 风声呼啸，尘土漫天飞扬，视野变得模糊隐约。 陆铮寒的身形，就出现在那片朦胧里，大风扬起他的额发，露出了他那双毫无温度的眼睛，他微仰着头，与陆明禛的视线相对。 两人有着相似的面容和完全不一样的眼神，一个温润虚伪，一个冰冷阴鹜。 片刻，陆明禛笑起来，算是和自己亲儿子打了个招呼，随后便将火箭筒对准了简星所在的小卖部。 扣下扳机不过是半秒之内的事情。 炮弹从弹筒里射出，眨眼间消失在陆铮寒视野里，他只看到了一道淡青色的烟雾尾巴。 下一秒，爆炸的巨响与冲击波一起袭来。 小卖部被击中，汹涌火光从店铺里蹿出，店铺内部被点燃了。 陆铮寒瞳孔猛地缩紧，阴郁的愤怒在他胸膛里迅速聚集，最终凝聚成想要毁灭一切的庞大破坏欲，理智瞬间被吞噬，他在这一瞬间听到了很多虚幻的声音。 “垃圾！” “失败者！” “无能狂怒的可笑懦夫！” “你应该去吃掉他们！得到力量！” “你保护不了简星，你应该在他被别的人杀死之前，先将他占为己有！” “去吃掉他！” 这些声音重重叠叠，混乱无序而又异常清晰，陆铮寒闭了一下眼睛，再猛地睁开，眼球瞬间上翻，露出藏在黑色眼瞳之后的另一双冰冷的，银灰色的眼珠。 一道无形的气场飞速扩开，推开空气，横扫一切。 直升机上五个人瞬间失去视野，原本平稳上升的直升机抖动着摇晃起来，继而猛地往下坠落。 陆明禛脸色大变，立马丢开了手里的火箭筒，紧紧抓着扶手。 和他的惊慌失措比起来，施佟反而冷静得多，她一手扶着庆宁，另一手抓着驾驶室的座椅：“稳住直升机，别往下掉。” 阿存立马猛拉高度，直升机歪斜着往上升。 陆铮寒抬头，盯着直升机，距离估算在一瞬间完成，他举起枪，对着直升机的油箱打出一串子/弹。 旋转的弹头带来巨大的势能和高温，瞬间点燃了航空煤油，火苗与浓浓的黑烟蹭的一下蹿出来，操作表盘红灯闪烁，不断发出警告的鸣叫。 陆铮寒调整枪口角度，这次对准了直升机的螺旋桨。 施佟往下看了一眼，她是唯一一个没失去视觉，还清醒着的人：“阿存，继续拉高度，往左偏，快！” 话音刚落，枪声响起。 直升机在半空中歪斜着转了一圈，却还是被子/弹打中了一片扇叶，正冒着火光的机体一歪，打着转儿往下掉。 陆铮寒拎着枪，往前走，他要直升机的所有人，全都死在这里。 但几步之后，陆铮寒忽的停下脚步，朝着后方看去。 那个逃跑的变异体医生，突然回来了。 ** 火箭筒的炸弹的确击中了小卖部，但简星那时刚好离开小卖部。 庆宁和施佟消失在视野里之后，简星就谨慎地第一时间撤离了狙击点，所以爆炸时他虽然被冲击波掀翻，但只是受了一点皮外伤和耳鸣冲击。 简星在地上趴了几秒，被已经缓过来的小五拖到隔断墙后。 小五上下按着简星胸膛：“骨折没有？肋骨有事没事？” “没事。”简星推开他的手，闭了闭眼，但还是看不见。 陆铮寒爆发那一次攻击，不仅是直升机上的人，还有他们也一块遭了殃。 “你怎么……” 那个“样”字还没说出来，简星就听到了脚步声，声音密而快，正朝着他飞奔过来，简星瞬间想到了逃跑的变异体医生。 那东西很聪明，听到这么大的动静，它多半是猜出来简星这边出事了，所以折返回来想偷袭。 怪物嗅觉敏锐，失去了视线也可以靠着嗅觉行动。 简星和小五浑身都是伤，血腥味新鲜而又浓重，简直就是明晃晃的靶子。 “什么东西来了？”小五抽出□□，循着声音看过去，“怪物吗？” 简星把□□还给小五：“没把握别开枪，免得打中了我和何今宵。” 何今宵在对面，听到直升机离开的声音，肯定会立马赶过来。 简星拔出匕首：“我去处理那个医生。” 他站起来，脚尖踢到一把椅子，于是顺势将椅子抄了起来。 天台。 直升机往下掉了十几米，终于堪堪稳住，然后歪歪扭扭朝前飞去。 陆铮寒看了一眼直升机，还是在选择折返，去保护简星。 他收起枪，眼珠往下一翻，返回到正常的黑色眼瞳。 同一时刻，所有人的视线都恢复了正常，陆铮寒走到天台边上，低头看着天台与地面之间的距离，二十多米的距离，但陆铮寒还是毫不犹豫地跳了下去。 李梧语赶到时正好看到陆铮寒背影坠落的画面，她顿了一下，没去管陆铮寒会不会摔死，而是转身走到最近的天台边缘，往下看了一眼。 墙壁垂直，没有可以踩的点，她放下背包，拿出瞄钩发射器，钩子钉入墙壁，再扣上绳索，速降落地。 ** 简星视野恢复的那一刻，医生正好扑到他脸前，简星举起椅子，怼在医生脸上，同时抬膝盖猛踢，靠着爆发力将医生踹出去数米远。 距离一拉开，简星立马换手/枪，追着医生点射，他打中了好几枪。 医生尖叫着闪躲，它顺着店铺外墙，爬到射击死角，紧紧攀附着墙壁，然后弓起身体张大了嘴巴。 它的嘴看起来原本和人类的差不多大小，但现在嘴角撕拉裂开，直张到耳根，喉咙里也发出阵阵令人恶心的干呕声音。 一个鼓包忽然在它肚子处出现，并随着它呕吐的动作，迅速往它喉咙移动。 它准备分裂幼体了。 听到声音，简星换了□□，快步往外冲，他刚到店铺门口，一个血糊的东西吧嗒落在他脚尖前，是个大概小狗大小的人形物体，四爪尖锐，没有眼睛鼻子，只有一张血淋淋的大嘴。 那东西一落地就发出尖叫。 声音尖锐无比，震得简星下意识后退了半步，那东西立马弹起，扑到简星身上，四爪牢牢勾着简星的衣服和肩膀的皮肉，张嘴就咬简星的脸。 简星抓着它的后颈，想把这东西扯下来，但它的爪子紧紧勾着简星皮肉，尤其是下肢两爪，深深抠进了背心里，完全拽不下来。 小五拖着一条断腿，挣扎着靠墙站起，冲简星喊道：“你侧过来，我开枪打烂这玩意。” 话音刚落，医生顺着墙壁爬下来，它嘴巴仍旧裂得巨大，獠牙上全是暗红血色，它冲着小五吼叫了一声，沿着墙壁，飞快爬向小五。 简星立即腾出一只手，单手开枪，将医生从墙上打了下来。 医生愤怒地转向，扑向简星。 “简星！”小五大喊。 陆铮寒已经赶到了店铺门口，正好看到医生飞扑向简星的过程。 他单手撑着门口那张燃烧着的桌子，身体甩出，长腿飞踢，踹中医生侧腰。 医生瘦小的身体像沙袋一样飞出去，越过残破的隔断墙，直接撞到后厨墙上。 被炸出裂缝的墙壁摇晃，抖下无数碎块。 陆铮寒落地便伸手，白皙修长的五指拢住那人形小怪物的整个天灵盖，指尖用力一收，咔嚓一声脆响，血红的汁水爆了陆铮寒一手。 小幼体瞬间卸力，简星顺利把那东西扯了下来，顾不得关注陆铮寒，他立马折身去看小五。 医生被踢进后厨，和小五距离不过两米，现在果然已经起身扑向了小五。 简星毫不犹豫冲上前去帮忙，他用枪托将医生砸翻在地上。 动作间，他似乎隐约听到了陆铮寒在叫他，但他这会顾不上，砸翻医生，简星跪下身体，用膝盖压住医生的身体，然后将枪口捅进医生嘴里，把弹匣里所有的子/弹全都打了进去。 碎肉与骨头在砰砰的枪声里四溅飞起，医生四肢抽搐了几下，最终因为大脑全碎而瘫软平息。 简星被血肉溅了一身，几粒碎块甚至飞到了他脸上，他用手背抹掉，看了一眼小五，确定他没事，这才起身，看向陆铮寒。 “你刚刚叫我了吗？” 陆铮寒没说话，他静静看着简星，眼珠漆黑得不透半分光亮。 他刚才的确叫了简星，但简星没有理会他，于是他在那一刻突然认识到，在简星心里，有远比他更加重要的东西和人。 而他现在，只想毁掉那些东西。 这些所谓的队友也好，杀不尽的怪物也好，还有那个庞大的官方基地……所有的所有，他都想全部毁掉，让简星的世界里只剩下他一个人。 “不可能的。”幻听贴着陆铮寒的耳朵，声音轻而尖锐，“你杀了他们，简星会知道你是什么样的残忍东西，他会厌恶你，会恨你，会想要杀了你。” “你在简星心里，狗屁都算不上。” “你应该杀了简星，吃掉他，让他与你融为一体。” 掌心的那张嘴，忽地撑开了，血红的裂缝饥渴地张开，发出贪婪而邪恶的声响。 陆铮寒下意识攥紧了手指，藏起那张嘴，于是幻听嘲讽道：“你真是个胆小鬼，卑微，懦弱，又无力。” “怎么了？”简星走到陆铮寒面前，看着他漆黑的眼睛，“陆铮寒，你怎么了？” 陆铮寒迟缓地转动视线，定定盯着简星。 他依旧沉默不语。 小五撑了几下身体，忍着浑身的剧痛八卦道：“吃醋了吧，你刚才先救我没理他，啧。” 简星看了看陆铮寒的脸色。 陆铮寒被拆穿，冷冷睨了一眼小五。 简星拉住他的手：“别介意，他只是队友。” 小五飞快接道：“但你是男朋友。” 简星：“……” 陆铮寒眼里冒出一点光，他看着简星，虽然没说话，但简星从他眼睛里看出来了，他在问——真的吗？ 简星笑道：“对，他只是队友，你是男朋友，你不一样。” 陆铮寒耳边顿时响起幻听反驳的声音：“他在给你画大饼，他骗你的。” 陆铮寒狠狠掐了一把掌心，将幻听与那张嘴一起摁了回去。 他消气了。 至少暂时是。 战斗结束了，简星和陆铮寒简单处理了一下小五的腿，他骨头断了，断裂的截面穿透皮肉伸了出来，简星让陆铮寒摁着小五，然后把他把骨头推回肉里，用绷带和夹板暂时固定住。 处理这种事情他其实很有经验。 李梧语自己给自己处理肩伤，而何今宵蹲在店铺门口，抖开了一个袋子，准备把那个人形的小怪物装起来。 简星余光看到，手底下动作猛地收紧，勒得小五惨叫了一声。 “谁让你把怪物带回去的？”简星把给绷带系结的事情交给陆铮寒，起身走过去，“是不是宋知聆上将？” 何今宵意外道：“这你也能预言到？” 简星知道宋知聆，是因为她在末世后建了一支战力极强的觉醒者小队，但他们强是因为几乎所有成员，都吃过大量的怪物。 这支小队一开始战无不胜，一度成为全组织存活率最高的队伍，一时间风头两无。 不过这种盛况只持续了半年就开始出事，这支队伍里的觉醒者越来越暴躁失控，甚至为了力量，杀死了毫无防备的队友，并吞食他们的身体和力量。 后来组织想要处理剩下的成员，但其中的大部分都叛逃到了陆铮寒那里，反过来针对组织。 基地总部会被血洗，也是因为这群人，他们太了解组织的一切了，反水捅刀的时候，刀刀都能伤在命脉上。 “这东西我们不能带回去。”简星道，“至少在启明星小队，我不允许你们带这种东西回去，然后用吃怪物的方式获取力量。” 何今宵刷拉一声系上袋子，他笑了笑，拿出轻松的样子：“别这么紧张，万一基地只是想用它们做研究呢。” 简星一手摁住了袋子，他看着何今宵的眼睛，不容置疑道：“我说不准，就是不准。你如果害怕违反命令，那我现在就打晕你。” 店铺里，陆铮寒也站了起来。 何今宵与简星僵持了一秒，迅速松开了力气。 他其实也不赞成走捷径，他很清楚不劳而获这事早晚都是要付出代价的，只是他是军人，服从命令是天职。 “打晕就算了，我去抽根烟。”何今宵站了起来，犹豫了一下，还是正色道，“简星，和你相处也快半个月了，我现在很相信你，希望你和陆同志也能同样信任我们。” 简星怔了一下，他下意识回头去看陆铮寒。 陆铮寒神情平静，什么反应都没有。 简星忽然意识到，陆铮寒虽然跟着他进入组织了，但他对这个地方，没有半点归属感和责任心。 他加入进来，只是因为简星让他这样做而已。 何今宵没多说话，他点了支烟，慢慢走远。 简星蹲下身，往装着小怪物尸体的袋子上倒油，他要烧掉这个东西。 陆铮寒过来帮忙。 简星偏头看了看他，很想和陆铮寒聊聊，但又不知道怎么开口。 陆铮寒垂着眼，点燃了那个黑色袋子，火苗蹿起来的那一瞬间，他开口说：“我的确不相信他们，但我会一直陪在你身边。” 陆铮没看见简星，声音也很轻。 “永远。” 第32章 接个吻吧。 陆明禛搭乘的直升机勉强飞行了十几分钟后, 还是即将坠毁。 直升机里的几人陆续跳机，幸好他们已经飞到了某栋洋房小区建筑楼旁, 几人跳到一楼的小花园里，草地极大的减缓了冲击力。 紧跟着直升机坠落，油箱本就燃着火，落地瞬间爆炸，狂啸的冲击力将附近居民房的玻璃全都冲碎。 阿存直接被冲击波推进了一间客厅里，玻璃碎片与花草的枝叶一起被卷了进去, 洋洋洒洒落满了客厅，以及盘腿坐在客厅的年轻人身上。 年轻人的头发被吹了起来，露出他挂着重重黑眼圈的眼睛。 他嘴里叼着根薯条，慢慢转头, 看向那个摔进客厅的女人。 阿存撑起身, 皱眉与年轻人对视。 屋外, 施佟艰难地从地上爬起来, 她翻开一块直升机的碎片，再从下面拖出庆宁。 庆宁头被子弹贯穿，伤口看起来很吓人, 但他还没断气。 还有救, 只有他们现在就折返回去找到宋禅心。 一旁, 还趴着馒头高大壮实的身体，他之前被子弹贯穿了胸膛，但现在他却跟个没事人一样翻身坐了起来。 他低下头，拉开自己的衣服看伤口。 子弹留下的贯穿伤痕还在，但内部的脏器与神经血管已经在自发愈合。那是宋禅心能力的一部分, 馒头是宋禅心一手制造出来的。 陆明禛被摔得远一些, 他磕破了头, 一脸的血。 施佟皱眉看着他，说道：“我们得马上回去找宋禅心。” 陆明禛摸了摸脸上的血迹，远离危险之后，他又恢复那虚伪的谦和模样。 “那得问阿存。”陆明禛站起来，整理了一番凌乱的衣摆，“如果她能再找到一辆直升机……” 说着，陆明禛忽然一顿，看向阿存得方向。 他心里很震惊，因为这里竟然还有一个活人，而之前在直升机上的时候，他的意识力完全没有发现这个人。 这个人显然也是个觉醒者，而且有着他们没见识过的，但是非常有用的能力——屏蔽意识力。 陆明禛没再管施佟和庆宁，他走进客厅。 那个年轻人不明显地顿了一下，随后慢吞吞抬头，看向陆明禛。 陆明禛露出温润儒雅的笑容，他看了一眼年轻人面前的电视屏幕，上面是某个热门单机游戏的画面。 他笑道：“你喜欢打游戏？但可惜了，这城市已经断电了，发电机也不会支撑得了太久。” 年轻人回道：“我屯了很多汽油。” 陆明禛又道：“那游戏呢，你还这么年轻，这些游戏总会玩腻。” 年轻人没说话了，他静默地看着陆明禛，神情异常的冷静平淡。 陆明禛温和道：“不如你跟我们走，我们能带你玩更刺激的游戏。” 年轻人把薯条拿下来：“什么？” 陆明禛道：“杀人。” ** 基地。 启明星小队抵达后，立马被医疗兵带去处理外伤。 因为伤员和受伤的幸存者们数量庞大，医疗帐篷完全不够，于是在附近操场搭了几处面积巨大的遮阳棚，但就算这样，也到处都是没地方安置的受伤人员。 空气里弥漫着血腥与药水的气味。 简星坐在一张凳子上，两个医疗兵正小心的帮他牵开已经粘连在伤口上的外衣。 陆铮寒守在旁边，一直盯着医疗兵的动作。 简星觉得他太紧张了，于是拉住了陆铮寒的手。 陆铮寒终于把目光从医疗兵身上移开，落在简星身上。 简星道：“我有点紧张，拉一下你的手。” 陆铮寒立马抓紧了简星的手指。 “忍一下哈。”医疗兵准备撕下简星肩上粘紧的布料，“会有点痛。” 说完就趁着简星注意力还没放到肩上，一把揭下布料。 哪怕简星已经很习惯这种伤口疼痛了，还是被痛得倒吸口气。 肩上的抓痕很深，差点就伤到了骨头，医疗兵只处理了简星的肩伤，他身上还有很多细碎的伤口，不过那些可以自己回宿舍处理。 等伤口缝针的时候，简星听到了不远处几个站着输液的士兵们的对话。 他们在聊自己杀掉的那些怪物，明明是惊险万分的经历，但现在却被说得轻松又有趣，还带上了些炫耀自己厉害的成分。 简星听了一会，情绪渐渐放松下来。 不管是上辈子还是这辈子，大家苦中作乐的心态也一样没变。也因为这样，好像不论什么悲惨战役都可以被消化成英雄一般的独特经历。 只有在夜深人静的时候，大家才会翻出这些经历深处埋藏的痛苦，然后独自吞咽。 处理好伤，简星和陆铮寒返回宿舍。 他现在不能洗澡，陆铮寒打了热水，用棉巾帮他擦拭身上的脏污和干涸的血迹。 经历了几次爆炸，简星身上到处是划痕和磕碰的淤痕，这些新鲜的伤痕覆盖在少年白皙而纤韧的身体上，惨烈而又……漂亮。 陆铮寒看着这些痕迹，他感到心疼，也感到了一种前所未有的……兴奋。 他曾经幻想过在简星身上留下这样的痕迹，现在幻想中的画面变成了现实，但制造这一切的人不是他，这又让他有些愤怒。 陆铮寒蹲着身，沉默地擦掉血迹，努力克制着去触碰伤口的冲动。 因为那是不正常的念头，他绝对不能释放，甚至不能表现出来。 “陆铮寒。”简星叫他。 陆铮寒抬头：“嗯，怎么了？” 简星垂眸看着他，眼底带着笑：“接个吻吧。” 陆铮寒一怔，原本冷沉的脸一下子有了表情，有些无措，又有些压不住的悸动。 简星用脚碰了一下陆铮寒的腿：“快点。” 陆铮寒撑着床沿，仰起脸，慢慢靠近简星。 他大概是还有些放不开，所以动作缓慢，简星捧着陆铮寒的脸，直接亲了上去。 伤员除了接吻，也干不了别的。 所以最后两人洗洗就睡了。 几天没休息好，加上身上有伤，简星躺下没多久就沉睡过去。 陆铮寒却完全没办法入睡，他记忆力太好了，简星满是伤口的身体画面，被他牢牢记在了脑海里，他闭着眼，画面便无比清晰的浮现出来。 简星白皙肌肤上的纹理，那些伤口的痕迹与形状，还有指尖触碰上去时的温度与触感，无一不清晰而生动。 陆铮寒呼吸渐渐变重。 这是亵渎——他想。 但他完全无法克制，那些画面与念想，比失控的饥饿感更加强烈。 他想做那些事，想到骨头都在饥饿地发痒。 ** 基地没给简星和李梧语养伤的时间，第二天一早启明星小队里的三个新兵就被带去继续特训了。 上次训练只是临时教了新入伍的觉醒者们怎么使用基本的枪械和必要装备，这次特训的内容则是更加系统完整的单兵制式装备，预计特训时间半个月。 参加训练的觉醒者数量比简星想象中多，除开已入伍的士兵，仍旧足有四十七个。 简星见到了白龙小队的觉醒者，和启明星一样，他们也是两个老兵带三个新人。 两男一女，名字分别叫万夏，顾骁和李烈阳。 李烈阳是个三十多岁的大叔，肌肉漂亮结实，倒三角身材，据说以前是某连锁健身房的金牌教练，为人热心，十年前还拿过市里的见义勇为好市民奖。 一碰见简星他们，他立马带着队友靠了过来。 “启明星小队，我知道你们，基地最厉害的觉醒者小队。很高兴见到你们。”他伸出粗壮的胳膊，要和简星握手。 简星顾及着陆铮寒的感受，委婉道：“我肩膀伤了，抬不起手。” “没事没事。”李烈阳手臂一转，伸向陆铮寒，“这位就是陆小哥吧，一表人才啊。” 陆铮寒冷淡地看着他。 李烈阳也不尴尬，收回手说：“医院那个变异体很难打吧，听说你们伤了三个人。” 简星道：“那个变异体不难打，受伤是因为我们遇见了另一拨人。” 这件事何今宵作为队长，会负责向基地报告煵偑，但时间太短了，上面还没向下面发出正式通知。 “另一拨人？”李烈阳好奇道，“能具体说说吗？” 这件事三言两语说不清楚，简星最后道：“过几天基地应该就会详细通知了。” “喂。”白龙的另一个队友顾骁突然出声，他很年轻，染了栗色的头发，神色张扬，“你们做完医院那个任务，为什么不把医生和分裂体的尸体带回来？这东西可以变成力量你们不是知道吗？” 他双手插着兜，吊儿郎当地走近，下巴一直仰着，颇有几分来者不善的气势。 李梧语往前走了一步，两指并拢，指着顾骁的胸膛，警告他不要靠太近。 顾晓盯着李梧语的脸，她身上有种瘦削清冷的美，看着好像很不好接近，顾骁马上又笑了：“别这么紧张，都是战友，我不找你们打架，就是想问问你们为什么不带那些东西的尸体回来。” 简星目光仔细地在顾骁，李烈阳和那个一直没说话的万夏身上转了一圈，这三个人除了顾骁像个刺头，其他人看着都很正常。 但这三人，多半都已经开过怪物的荤了，并且把从怪物身上获取能力这件事看得十分的正当。 “因为我不赞成吃那些东西。”简星开口，“所以我们启明星小队也绝对不会主动带那些东西回来。” 顾骁把视线从李梧语脸上移开，他盯住了简星，态度里挑衅的味道十分明显：“啊，我想起来了，你和基地说吃怪物会被同化，会慢慢在心里积累恶意，但你有证据吗？还有你说的那个等待契机的二次觉醒，靠谱吗？万一我们没那个契机呢？难道就只能这么认命吗？” 简星沉默地看着他，他当然想立马反驳这个顾骁，可他现在又的确是拿不出证据来。他明明万分清楚这件事的危险性，可他仍旧没办法说服所有人相信。 在末世拥有力量这件事，比末世前的金钱更有诱惑力。 “所以啊，有获取力量的捷径我们为什么不能走？流星雨病毒入侵人类脑子的时候，也是放大人心里的恶意，压不住的人会变成怪物，内心坚定的人，比如我们，不仅没有变成怪物，我们还觉醒成了超凡者。” 他撇了一下嘴角，不知道是在炫耀还是讽刺。 “这不就是说明我们不会受内心恶念的影响吗？外星军舰两个多月后就会登陆地球，这事情也是你说的吧，你还说到时候会死很多人。所以现在我们的当务之急，难道不是应该快速变强吗？” “有了力量，我们就能轻松对付怪物，还有你说的那个即将抵达的外星人军队。” 他不顾李梧语的警告，逼迫似的往前走了一步。 “你这么极力阻止我们获取力量，难道是想看着我们，还有外面那些士兵们全都惨死在战斗里吗？” 附近的说话声渐渐静了下来，在场的觉醒者们都在关注这两支小队的对话。 吃不吃怪物，这的确是很有争议的一件事。 这种获取力量的方式太便捷了，没有人不心动，哪怕这过程可能会有点恶心，但觉醒的时候，谁又没吃过那些血淋淋的生肉呢？ “行了，顾骁。”李烈阳这时才出声说，“吃不吃那东西都是大家自己的选择，你这么咄咄逼人干什么？” 顾骁耸肩道：“我就是发表一下自己的意见，不说就不说咯了。” “你可以选择走捷径。”简星回应道，“也希望你在发现自己不对劲的时候，能有吞枪自尽的觉悟。” 顾骁自信道：“你放心，绝不会有那一天的。” 启明星与白龙小队的争论内容很快传遍了整个特训班，觉醒者三三两两聚集在一起，对吃不吃怪物获得力量这件事展开了五花八门的讨论。 有人觉得外星病毒带来的不仅是末世，也是一场人类的进化，而进化就需要改变，就像是大自然的弱肉强食一样，狮子捕猎梅花鹿，狐狸捕食兔子……这是新的生存规则。 也有人觉得怪物现在再可怕，他们也是人变的，吃他们和吃人没有区别，吃怪物的人也和野兽没有区别，这不是应该鼓励的事情。 还有人站中间，觉得必要的时候，可以选择吃掉怪物获取力量，如果真的将来会失控，那在失控之前自杀就好了。至少清醒拥有力量的那段时间，可以保护更多的人。 …… 这讨论一直持续到教官进入教室才停下。 教官是个四十多岁的大校，发际线有点高，身材瘦削，脸颊上却很有肉，他笑眯眯地看着教室里的觉醒者们，说话时中气十足：“同志们早上好，我叫唐卷书，是接下来将要带领你们学习半个月的主教练。” 他先简单自我介绍了一番，然后对着名册点名，每叫一个名字，他会抬起头认真记住那个觉醒者的脸。 点完名，他合上名册，脊背挺直，自带几分威严仪态。 “这里我先通知大家一件事，据启明星小队报告，现在外面已经出现了一支有组织有规模的，并且具有恐怖组织性质的私人组织，他们的成员也全都是觉醒者，并且性格极端恶劣，不具有基本的人伦道德。” “这个组织囤积有大量现代化武器，并且觉醒能力强悍，危险且邪恶。现在初步估计这个组织的成员有六个。”他说着点开了课件PPT，在白幕上播放资料。 这份资料是简星在回基地路上告诉何今宵的，庆宁，施佟是简星上辈子交过手的人，他很清楚这两个人的能力属性。 阿存和馒头这两人简星没有见过，而陆明禛和那个神秘的和尚，则是历史轨迹被改变以后，出现的新人物，简星也不知道这些人将会带来什么样的巨变。 这份临时整理出来的资料并不详细，知道真实名字的还好说，进入官方户籍系统搜索排查，就能找到正确的人，记不得名字的就只有文字资料。 所以这份资料里，最关键的和尚的照片和能力信息几乎完全空白，只有陆铮寒提供的一个信息——这个和尚拥有控制指挥大量怪物的能力。 给全体觉醒者看完资料以后，唐卷书安静了片刻，似乎是在等大家消化信息。 最后他才重新开口说：“我刚才进入教室之前，听到了你们在讨论要不要通过怪物获取能力的事，这里我说一下我的观点啊。” “大家都听过一句话吧，‘人之初，性本善’，不过我的想法和这句话相反，我觉得人性本恶，但向善。没人心里不会有恶念，只要是人，就难免会在某个时候，生出一些邪恶的、不正确的想法。” “但人类发展至今，我们创造出了一个奇迹般的文明社会，它驯化了我们的兽性，教我们如何克制自私与恶念，于是我们制造了规则与法律，惩罚坏人，保护好人；但现在，法律与规则已经崩坏，我们唯一依仗的只有曾经文明教育刻下的痕迹，坚守它的人，仍旧会是好人，跨过它的人，则会失控沦为恶人。” “通过怪物获取能力，这的确是一条通过了验证的，能快速得到力量的捷径，但我也希望你们能明白，所有的捷径都不是免费的。跨过底限的人，早晚有一天，会变成彻底丧失底限的人。” ** 训练前一周内容都很枯燥，几乎是灌水一样的往所有觉醒者脑子里浇灌各种装备的使用方法，要求每一样都必须要操作熟练，身上没带伤的觉醒者早晚还要跑步列队。 一周之后开始分组对战，三人一组，两组进行比试，先是比装备使用的熟练度和枪械射击的精准度。 陆铮寒在枪械上有着惊人的天赋，唐卷书说他是天生的狙击手，因为他总是足够冷静，不论什么情况下，开枪的时候不会心跳加速，不会有心软等杂念，更不会手抖。 白龙小队的顾骁在枪械上同样有着很高的天赋，但陆铮寒总是能压他一头，这让他非常不爽，每天都一定要找机会到启明星小队面前阴阳怪气。 陆铮寒曾经想要催眠弄死他，被简星阻止了。还至于。 训练最后三天，是两组抽签进行对战，一方扮演怪物（守方），另一方以觉醒者身份本色出演（攻方），胜利一方晋级。 三天后决赛的两组会授予特别勋章，并且将第一列为正队，第二作为第一的副队。 不过对于班级里的觉醒者们来说，这勋章完全不重要，因为它最后肯定只会落在启明星和白龙两支小队上，现在就看两队谁是第一。 训练最后一天，决赛的两支队伍毫无疑问是启明星与白龙。 决赛地点在基地的模拟烂尾楼，白龙小队为守方，启明星做攻。 白龙小队的万夏是个有些内向，很少说话，并且一直致力于降低自己存在感的社恐女孩，但她的能力也最特殊，她能屏蔽觉醒者的意识力。 这种能力应对起来很麻烦，能让启明星小队直接变成瞎子，无法“看到”烂尾楼里的情况。 开始攻击之前，简星和陆铮寒以及李梧语开了个小会，简星做了个详细的行动计划，他要小队三人全部分开，陆铮寒在远处制高点狙击应援，简星和李梧语分别从正门和后门直接进攻。 这种方式狙击手的位置会很安全，危险全都在简星和李梧语身上，所以陆铮寒不同意。 简星的枪法也不差，他希望简星做狙击手，他和李梧语进攻。 “不，就按我说的来。”简星想了想，讨好地捏了一下陆铮寒的手，解释说，“顾骁一直认为吃怪物快速获取力量，才是赢得人类战争的最好方式，所以我要攻进去，然后用事实告诉他，不走捷径，锻炼出来的力量与智慧，才是最强的。” 陆铮寒没再说话了，他只在心里想，这次决赛不论输赢，只要顾骁弄伤了简星，那他一定会杀了他。 进攻很快开始。 李梧语直接没带□□，她枪法总是练不好，还是用刀更适合她，而且她是战斗系，力量大，肉搏战的时候最占优势。 和简星分开行动之前，她低声道：“小心点，别受伤。” 受伤了陆铮寒那疯子会搞事，到时候大家都麻烦。 简星没想那么多，回道：“你也小心点，别冲动。” 李梧语点头，随后两人分开。 简星抽出□□，贴着墙壁，慢慢朝着正门走去。 这三天对战，启明星小队以凶悍利落和高效率打响名声，而白龙小队则是阴险狠毒出名，他们很爱在对战过程中设计各种陷阱，然后从暗处阴人，方式不体面，但结果很漂亮。 进入正门之前，简星上下看了一圈，果真在门框中间位置看到了一条不明显的细线，细线尾端连着□□，撞到线□□就会爆炸。 简星蹲下身，门框底部没有线，里面是倒塌的破旧门板，简星看向门板边缘，有一个地方有不明显的挖开了又进行掩埋的痕迹。 要是其他人，一定会认为这痕迹下面埋着□□，从而避开那块区域。 但经过三天，简星太了解白龙小队了，于是他直接踩上着留下痕迹那片地方，走近门口的空间。 没有爆炸。 有痕迹的地方是陷阱，没痕迹的地方，以及那块门板下面，才埋着地雷。 简星沿着阶梯，慢慢上楼，一路上到处都是明显的或者阴险的陷阱，简星全都避开了。 走到三楼，周围突然“干净”起来。 简星假装没发现，仍旧十分缓慢谨慎地前进。 几秒钟之后，他听到了楼梯另一边传来的打斗声，李梧语非常大声地喊道：“李烈阳！” 这是在传递信息，那简星即将遇上的，就只能是顾骁了，万夏作为屏蔽意识力的核心，会被放在最安全的地方。 简星继续往前走，然后看到了这段路上的第一个陷阱，一根横在半空中的细线。要过这段路，简星就必须要弯腰或者后仰，这时候的身体无法快速舒展，如果遭遇偷袭，一定会被踢飞。 很精明。 简星站在那根线之前，他没把枪换成匕首，而是选择了直接弯腰通过。 果然，下一秒顾骁飞身出来，一腿横踢。 简星硬受了这一击，他身体后倒，重重撞上墙壁，一层浮灰落了下来。 “别动。”顾骁枪口指着简星的脑袋，“不然我就直接爆你头。” 简星活动了一下撞疼的那一半肩膀，然后举起手：“你爆我头没用，我两个队友还在，不算输。” 顾骁不屑地笑了一声：“你们始终要进攻，只要你们进来，我就有办法把你们挨个弄死，现在你给我乖乖把所有的武器都扔在地上，别想耍诈，我可不是好骗的。” 第33章 今晚的行动，启明星和白龙都会参加，但你除外。 简星被绑起了双手, 顾骁大概是听说了简星之前挣脱绳子的事情，于是系了一个很复杂的结, 还加了一根会越挣越紧的尼龙扎带。 确信简星绝对不可能挣脱，顾骁得意道：“你们启明星小队不是很团结吗，尤其是陆铮寒，整天像狗一样跟着你，一会我就把你挂在外墙上，专钓陆铮寒那条忠犬。” 简星张嘴说瞎话：“那你可能要失策了, 我已经和陆铮寒说好了，如果我被俘，他会直接狙击我。反正又不是真死。” 这只是训练，用的都是空包弹。 顾骁很快又道：“那我就直接把你扒光, 让你社死。” 简星皱眉, 似乎感到了不悦和麻烦。 顾骁顿时觉得自己赢了, 他故意轻拍简星的脸, 羞辱一般道：“别想跟我斗，我的段位可你不是这种墨守成规的蠢货追得上的。” 简星：“……” 顾骁志得意满，他抓着绳子, 把简星带上了五楼, 他们的据点藏在五楼中间。 这栋烂尾楼修建的时候, 故意在每间屋子都留下了给狙击手射击的大窗户，好让每一个在楼体里活动的士兵都养出防狙击意识。 万夏就躲在五楼某间房的角落，听到声音，她探出半张脸。 顾骁冲着她炫耀道：“看见没，哥才是真正的觉醒者第一。” 万夏：“哦。” 顾骁道：“别只是哦, 你这时候还得夸我。” “你真棒。”说完万夏就把头缩回去了, 不打算继续交流。 顾骁把她叫出来, 让她拿上枪，盯着简星，他好去试探狙击手位置，然后把简星挂在外墙上。 万夏只好出来，一言不发地举起□□，顾骁转身准备走，简星就在这时猛地起身，眨眼之间便从万夏手里抢到了□□，再一肩膀将万夏撞开。 万夏也觉醒了战斗力，身体素质比一般人强悍，她立马要挡简星。 但简星身体异常灵活，避开了万夏的手臂，腰部微转，以一个刁钻的角度，撞到万夏肩上。 万夏被撞进了旁边的房间里。 顾骁听到动静，立马回身攻击简星。 简星一脚踹过去，将他踹飞两米远。 “别动。”简星两手握着枪，指着顾骁的头，“现在主动权在我手里了。” 顾骁撑起身，骂了句操。 “你现在是不是觉得你只是不小心失误而已，如果再给你一次机会，你一定不会犯错。”简星刷拉两下将□□拆开，扔在地上。 “现在我让你一双手，和你打一架。”简星抬起下巴，毫不掩饰自己的挑衅态度，“如果我赢了，你就自己脱了裤子跑出去。” 顾骁转动着脖子和肩膀，摆出攻击姿势：“那要是你输了就……” “我不会输。”简星打断他，“我今天就是来教你做人的。” 顾骁气得脏话都不想骂了，只想直接动手撕碎这个简星。 他是战斗系，力量很强，如果单纯比力量，他是简星的两倍，他根本不相信自己会输，而且还是输给被绑着手的简星。 他围着简星走了几步，看似要找角度进攻，转头就抄了一根木棍，狠狠对着简星的头挥去。 木棍从上往下劈向简星。 简星举起被捆着的双手，用绳子接住木棍，反手一绞，顾骁痛叫了一声，手腕瞬间脱臼，木棍脱手而出。 简星紧跟着抓着顾骁手腕，将他拽到自己面前，抬膝狠撞击顾骁侧腹。 他控制了力量，不会伤到顾骁内脏，但会让他很疼。 剧痛之下，顾骁有一瞬间丧失力气，他本能弯下腰，简星再送了他一个手肘撞背。 一套动作干脆利落，几秒钟之间就将顾骁撂倒在地上。 万夏还站在那间屋子里，见顾骁已经没救了，她识相地往后退到边上，安静地假装自己不存在。 简星没管她，捡起地上的木棍，指着顾骁的脸：“谁是蠢货？” 顾骁愤怒地盯着简星。 简星回了他一个和善的微笑：“是你。谁告诉你双手被捆住了，就不能打架了？” 顾骁不甘心道：“只是这一次而已，下次，我一定直接爆了你的头。” “没有下次了。”简星用木棍把顾骁的□□挑出来，利落上膛，枪口指着顾骁，“战场上从来没有下一次机会这个说法，因为死亡，只是一瞬间的事。” 说完他扣下扳机。 空包弹打在顾骁的头盔上，他身上的仪器亮起红光，表示他已经死亡。 “我不知道你吃过多少怪物，但我告诉你，经验，技巧与智慧，靠捷径是得不到的，走捷径，只会让你迷失自我。力量应该要与自己的能力匹配，得到超过自己能力的力量，只是会让你迷失得更快。” 不走捷径，靠二次觉醒（修改部分）的那条路，的确是会很难，但它也会是最坚实，最稳固的一条路。 决赛结束了，启明星小队完胜。 李烈阳和李梧语在建筑二楼里打了几个来回，最后被李梧语踹出了窗外，让陆铮寒给狙死了。 结束后启明星小队回到教室，唐卷书当面对三人进行长篇大论的表扬，最后隆重地给三人戴上勋章，还让全体觉醒者一起鼓掌，场面有些微妙的社死。 但就算这样了，唐卷书也没打算放过启明星小队，他让简星做个代表，发一下言，说说自己成为觉醒者以来的心理路程与收获，用来鼓励鼓励大家。 简星：“……” 幸好这时候闻连来了，她让简星和她出去一下。 闻连的表情很沉，那种出事了的感觉很是明显的从她的神情里散发出来，唐卷书很快道：“简星，去吧。” 简星跟着闻连离开教室，两人走到操场上，闻连立马道：“北南天文台发现你说的那些东西了，在人马座方向，以断续跃迁的方式向着太阳系逼近，预计抵达柯伊伯带的时间与你估计的差不多，六十四天之后。” 简星安静的看着操场地面，这会正是傍晚，夕阳艳红，整个大地都被铺上了一层鲜亮的橘红色。 他看着自己拉长的影子，不意外闻连说的话，但听到这个被确定了的消息，他忽然之间有生出一种——如果他的预言真的错了就好了——的念头。 闻连停下了脚步：“北南天文台的几个天文学家，以及北南市的七位基因和病毒学方面的科学家们会在今晚搭乘飞机前来首都，因为距离太远，直升机无法直接抵达，所以他们会乘客机，先到机场，再转直升机到基地。” 她看着简星：“今晚的行动，启明星小队和白龙小队都会参加，但你除外。” 简星一愣，不过他很快就想明白了理由。 既然基地已经确定了外星人星舰的存在，那么下一步就是按着简星之前的建议，建立地面地上基地，改建工厂，以及在沿海构建庞大的防御工事。 这些事情涉及的细节太多，需要简星立刻配合开会。 “七点。”闻连看了一眼手表，“现在还有半小时，你可以去和你队友道个别，然后跟我走。” 她摸着手表，停顿片刻。 “机场那边情况很复杂，怪物数量很多，当初因为机场里没有幸存者了，所以我们并没有对它进行过清理，也因为机场是重要的交通枢纽，没有进行过任何轰炸，既保留了它的完整，也保留了里面的大量怪物。” 闻连深吸了口气：“现在里面应该有着数量不低的变异体，这个任务会比你们之前的练手任务危险得多，所以……” 所以需要道别。 “我知道了。”简星道，“但我相信，启明星会完整无缺的回来。” 闻连深深看了一眼简星：“我也相信。” ** 闻连带走简星之后，特训班很快就下课了，只留下了启明星和白龙两队，闻连的助手进行机场任务的情况说明。 因为那边危险，所以需要觉醒者的能力帮助，也因为危险，希望每一个觉醒者做好心理准备。 任务内容说完，教室里陷入短暂的寂静。 顾骁竟然是第一个打破安静的人，他站了起来，自信又斗志昂扬。 “这有什么好做心理准备的，反正战场上死亡不过是一瞬间的事，而且……”他声音忽然有些放轻，“大家不都一样吗？” 他们，和那些普通的士兵。 “说实话，从加入基地那天开始，我就什么都不怕了。”顾骁嚣张地抬着头，“何况我还有超能力。” 助手意外地看着顾骁。 唐卷书也在教室里，他赞赏地对着顾骁点头，顾骁顿时更加膨胀，一拍桌子，战意激昂道：“怕什么，干就完事儿！” 李烈阳也站了起来，粗犷喊道：“对，干就完事儿，有啥好怕的，我们可是觉醒者。” 说完他拉了一把万夏。 万夏不得不站起来，有些紧张地看了看助手和唐卷书，小声道：“是的。” 李烈阳随即充满了期待与鼓励的看向李梧语与和陆铮寒。 李梧语，陆铮寒：“……” 安静。 唐卷随即开口说：“既然大家都没有问题了，那么趁着还有时间，赶紧休息吃饭。” 助手便说：“那就这样，半小时后操场集合。” 一切都交代完，大家各自散开。 陆铮寒走出教学楼，脚步停下，他看向右侧的操场边缘。 李梧语从他身旁经过，没废话，直接说：“我先走了。” 陆铮寒更直接，直接没回话。 几秒钟后，简星从拐角走出，出现在陆铮寒视野里。 夕阳的光逐渐变得暗沉，像是某种颜料，在简星身上勾出深沉的轮廓，他看起来形单影只，却又异常的坚韧深刻，像是一柄从深色大地里生长出来的剑，永远不会倒下，永远锋利而坚定。 陆铮寒看了一会，抬脚朝着简星走去。 ** 简星和陆铮寒并肩沿着操场边缘散步，然后慢慢告诉陆铮寒他不参与机场任务。 他和陆铮寒分开行动过，但还没有分开执行过任务，尽管简星相信陆铮寒肯定不会出事，但事到临头，他竟然还是忍不住担心。 “机场任务很危险。”简星开始啰嗦，“你要小心。” 陆铮寒低着眼，盯着两人拉长的影子，不太想说话。 他甚至压根不想去参与那个任务，他不觉得这些事情与他有什么关系。 简星想了想，他牵住陆铮寒的手。 “别任性，我们还要依靠基地生活。”简星道，“虽然任务危险又很累，但基地能给我们提供安稳睡觉的环境。” 如果离开基地，那他和陆铮寒大概一个安稳觉也睡不了，集体的力量才是最伟大和最强盛的力量。 “而且我们现在有编制了，等一切结束，我们什么都不用干，也能拿到一笔不小的工资。” 简星没说的是，结束前这十几年，他和陆铮寒一分钱也领不到。 陆铮寒难得杠了简星一句：“我不缺钱。” 简星笑道：“但你的钱现在还能用吗？” 陆铮寒：“……” “好了。”简星停下来，他两手捧着陆铮寒的脸，摸了摸，又捏了捏，“我们现在做的是一件很有意义的事，而这比你和我的性命都重要。人生总是需要一点意义和信仰，才会有趣。” 陆铮寒握住了简星的手，他想说，他的人生不需要那些东西，意义在他这里不值一提。 至于有趣，和简星待在一起对于他来说，就是很有趣的事。 简星看他情绪还是没起来，垫脚亲了他一下。 “饿了吗，去吃饭吧，趁现在还有时间。” 陆铮寒真是拿简星没有办法，但他还是不太高兴，于是他说：“我不喜欢这样。” 简星拉着他往食堂走。 “我知道，以后我们应该不会分开执行任务了。” 陆铮寒没信这句话，简星自己其实也不相信，情况复杂的时候，他和陆铮寒分开执行任务才是能力利用最大化的方式。 意识力觉醒者的数量看起来挺多，但还是不够分到每个部队，而这个能力对于战场情报很重要，到时候基地会恨不得把每个觉醒者拆成两半来用。 他和陆铮寒是一定会有分开行动那一天的。 但两个人都没有拆穿这一点。 有的事情，说破除了让人扫兴以外，没有任何意义。 半个小时时间其实很紧，匆匆吃完饭，马上就要去整理装备。 简星跟过去帮忙，他展开背心，帮陆铮寒穿上。 “一会到了机场。”简星扣紧暗扣，“记得多照顾一下队友。” 简星低着头，露出了发顶和白皙的后颈。 陆铮寒垂眼看着，也不知道为什么，仿佛是本能一样，他用下巴碰了一下简星的脑袋，毛茸茸的发丝扫过下巴，有些痒。 简星笑了一下，他手搭在陆铮寒瘦削的肩上：“不说话就当你答应了啊。” 他说话时仰着脸，神情放松，因而笑容也格外的灿烂自然。 陆铮寒忽然很想亲他，但这个场合不合适，他不想被人看到简星温顺闭眼的样子。 “好。”陆铮寒哑声应了。 装备整理好，立马就要集合。 简星和后勤站在一起，目送陆铮寒集合，然后登上直升机。 这次一共出动了近四百个人，几十辆直升机一同呼啸，掀起阵阵狂风，呼啸着扑打在人脸上，简星不得不半眯起眼睛，然后找到陆铮寒，冲他挥了挥手。 直升机很快升空，渐渐消失在天际。 ** 机场。 病毒爆发当天，机场与车站都是人口大量积聚的地方，有的人是想要逃离，但更多的人，是想要回家。 可惜他们中绝大部分，都没能离开这个地方。 直升机刚靠近，声响便吸引了徘徊在机场里的怪物。 先遣部队试图用老办法，将怪物吸引到远离跑道的开阔地带，进行火力清洗，但很快就失败了，他们只能吸引出其中的一小部分。 大部分怪物对机场有着异常的执念，并不愿意离开。 最后指挥决定直接在停机坪区域构建临时工事，等接应到了科学家们立马撤退，不对机场进行任何主动清理。 飞机已经抵达了机场，正在上方转圈飞行，等待时机进行降落，所以他们要尽快建好防线，以确保十几位科学家们能顺利撤退。 第一批降落构建工事的队伍里就有启明星小队，他们作为正队需要打前锋，白龙小队作为副队进行替补。 直升机盘旋在停机坪上方，大量怪物从机场里涌出来，密密麻麻挤在一起，对着上方的直升机发出嘶吼。 陆铮寒坐在舱门边上，他握了一下戴着露指手套的左手，压住掌心那张蠢蠢欲动的嘴，这建筑里，有一个有着新能力的怪物，而掌心那张嘴，想要吃掉它。 意识力扩散出去，陆铮寒很快扫完机场建筑内部。 变异体的数量不少，足有七个，其中五个智力都不低，躲藏在不同角落，只有两个没什么智商的，一边殴打着路上的怪物，一边朝直升机冲。 陆铮寒把信息告诉何今宵，再由何今宵通知到每个直升机。 另一辆直升机里，李烈阳也听到了何今宵传来的消息，不由疑惑：“他们怎么精确判断出变异体数量的？” 他们队伍的顾骁和万夏也有觉醒意识力，但他只能从怪物的不同体型估计是否为变异体，必须要交手之后才能完全确定。 陆铮寒是怎么做到的？ 顾骁抬起头，看向停机坪方向。 他们与没行动的直升机都停在机场一两公里外的地方，从这边看过去，只能看到漆黑停机坪那边不断闪现的火光。 是他还太弱了——顾骁在心里想。 因为太弱了，所以他们总是被启明星小队压一头，也因为太弱了，他们连李梧语那个只会用刀的女人也打不过。 如果能吃更多的怪物，如果能趁今晚的混乱，吃掉一两个变异体，那他们就会变得更强。 到时候他们白龙就不是什么替补队了，他们会作为主力，成为部队最重视的队伍。 顾骁越想，这念头就越是坚定。 他踢了一脚李烈阳，用目光示意自己的想法。 这段时间他和李烈阳朝夕相处，很有默契，对方一看就明白了他的意思。 李烈阳只犹豫了一秒，便对着他们白龙队的队长说：“我们也想过去帮忙，这是很好的历练机会，我们也不想错过。” 队长名叫童智，是宋知聆一手提拔起来的心腹，从知道机场里有七个变异体起，他就在想要不要把弄几个带回去了。 就像宋知聆说的那样，他们现在太需要力量了，剑走偏锋也好，极端到臭名远扬也罢，她不在乎，只要能胜利。 童智很快向总指挥提出请求，但被拒绝了。 他们现在已经有一支觉醒者小队处于危险之中了，不能把第二支也投进去，现在只是火力压制战，觉醒者更多的作用在提供信息上，还不到两支一起上的地步。 于是童智联系了宋知聆本人。 十分钟后，白龙小队得到了行动批准，配合其一起行动的，还有三辆直升机。 停机坪，工事很快被建了出来，重机枪一挺一挺的立起，大口径子/弹拖着赤橘的火光，如同喷射的流星，成串的打出去。 从建筑里冲出来的怪物就像是被割的韭菜，一排接着一排的倒下。 门口很快累出一摞尸体。 就在这时，地面忽然震了起来，幅度并不是很明显，混合在机枪带来的连绵震感里，只有少数几个人发现了。 陆铮寒看向漆黑建筑里的某处，他没有对着任何人，而是直接说：“第一个变异体，身高三米半，身体肥胖，体重大概一吨，六条腿，四只手，其中两只手臂很细，但指甲很长。” 说完他忽然停顿了一下。 何今宵顾着把他刚说出来的信息快速传递出去，没注意到陆铮寒的停顿。 李梧语站在陆铮寒旁边，见势不对，她反手从背后抽出了刀，刀刃雪白，在火光里反射出冰冷的寒芒。 陆铮寒在那个高大怪物的身体里，“看”到了一团盲区，藏在怪物层层叠叠的肥肉里，一动不动，快速扫过去的时候，很容易被忽略。 这种盲区在对上白龙队的时候，陆铮寒也看到过，那是万夏的能力，直接屏蔽意识力。 万夏全力展开这种能力的时候，面积直径能达到两公里左右，这个面积完全足够觉醒者们隐藏踪迹。 但现在，陆铮寒不知道那怪物肚子里的盲区，是它的能力，还是它孕育的婴儿。 如果简星在这里就好了——陆铮寒脑中突然冒出这种念头。 简星一定知道那是什么东西，他好像了解怪物和觉醒者的一切。 “照明弹！”有人大喊，接着一声咻响，一枚赤白的照明弹打了出去，雪白的光像是一点明星，飞快划过黑暗，远远地落进建筑里。 光亮猛地炸开，瞬间将建筑内部照得苍白而清晰，共事后的士兵们终于看到了建筑内部，那些人头攒动的怪物们，数量多得远远超乎预计。 * 作者有话要说： 说一下不吃怪物变强的方式，是靠二次觉醒（我这破脑子，我之前只是在心里设想好了，比如到了某个点就突破这样，但没有给这个取个正式的名字，也忘了在前面写出来）所以大家不用担心主角们的变强方式，他们会变强的，虽然会慢一些，也困难一些，但经历过困难以后得到的能力，是最厉害的（中二音 第34章 全都要。 照明弹的光亮能持续两分钟, 这两分钟里，他们看到那个体格壮硕无比的巨大变异体, 他像只怪异的蜘蛛，六条腿重重踏着地面，撞开所有拦路的怪物，兴奋地朝着鲜活的人类冲来。 一个狙击手立马扣下了扳机，他使用的是足以打穿坦克坚硬外壳的反装甲狙击枪，超大口径的子/弹携带着巨大的力量, 狠狠击中了一号变异体的脑袋。 那颗大头瞬间炸开，鲜红的碎块崩裂四飞，一号的身体被掀得往后一仰，轰然倒地。 下一秒, 附近的怪物立马扑了过去, 大口撕咬吞食一号的身体, 每吞下一口, 那些怪物的体格就会涨大一圈。 狙击手在持续的照明弹辅助下，一枪接着一枪地爆开进食怪物们的头。 但就算如此，也并没有震慑到周围的怪物, 炸开的碎肉反而让他们更加兴奋, 前仆后继地冲过来参与盛宴。 反装甲狙击枪很快因为枪口过热, 不得不停下射击，换了破坏性一般的普通狙击枪，这下狙杀怪物的速度瞬间变慢。 一号变异体的尸体很快被吃掉了大半，但陆铮寒看到的那个盲区，仍旧藏在怪物的肚子, 像是没有生机的一团死物。 几枚照明弹陆续打出去, 又慢慢燃烧殆尽, 建筑内部的角落逐渐被黑暗吞噬，一道影子就在这时从暗处飞快蹿出。 陆铮寒同时道：“第二个变异体，身高未知，偏瘦体型……” 说到一半，他停顿了片刻。 一号变异体肚子里的东西忽然动了一下，接着陆铮寒的意识力变成了盲区，意识力被屏蔽了。 他继续说道：“它攀附在天花板上，移动速度很快，叫大家注意。” 说完他举起了枪，语气冷漠镇定，仿佛只是个置身事外的局外人。 “建筑里有能屏蔽意识力的变异体，我不能提供信息了。” 何今宵顿了一下，立马往下传递消息，呼喊着叫所有人警戒。 几乎是话音落下的那一瞬间，一个黑影飞快地蹿了出来，弹火立马追着它射击，但那东西速度太快了，没等打中，它便已经冲到了工事里，眨眼之间弄死了三个人。 火力封锁线立马出现缺口，李梧语拎着刀赶了过去，近身战的时候，长刀反而比枪好用，一刀下去就是一颗头。 与此同时，四辆直升机抵达后方，白龙小对率先从直升机上速降下来，加入了战斗。 二号怪物很快被杀死，尸体由白龙小队接手。 李梧语就在边上，她看了一眼，没多说什么，走回到陆铮寒旁边，犹豫片刻，还是说：“我直觉不太妙。” 还有五个没露面的变异体，但情况俨然已经有了变坏的趋势。 陆铮寒没说完，他看了一会前方拥挤的怪物，小五顶在防线最前方，负责一个机枪点，子/弹条迅速被消耗，转眼就打光了。 他立马换弹，一个怪物趁机扑了上来。 小五顾不上换弹，忙要举枪，眨眼之间，怪物的利爪已经伸到了小五脸前，再近一寸，就能撕下他半张脸。 陆铮寒就在这时踩着沙袋，一跃而起，踢飞了那个怪物。 “掩护我。”扔下这句话，陆铮寒转身冲进了怪物堆里。 “你干什么？”小五吓飞了，连忙换好弹，射击陆铮寒身旁那些涌动的怪物。 陆铮寒揪住了一个怪物，将它撂倒，然后看着它的眼睛：“别动。” 怪物瞳孔瞬间放大，温顺地安静下来。 陆铮寒直接把那怪物踢进防线内，正好就落在白龙队的童智身边。 “卧槽！”童智吓了一跳，“陆铮寒你疯了吗？” 陆铮寒这会已经又撂倒了两个怪物，抽空抬头看向童智，战斗的火光映在他眼里，冰冷森寒。 童智被那眼神看得心脏猛跳。 “人-肉-炸-弹。”陆铮寒说了这四个字。 童智顿了一下，猛地反应过来，立马抓过了一个人：“在它身上绑□□，快点！” 炸弹很快做好，陆铮寒让这些怪物往建筑里去，巨大的火光一道接一道炸开。 防线压力骤减。 “让飞机现在降落。”何今宵见状立马道，“我们马上撤退，机场太危险了，不能久留。” 天空上方，飞机很快得到指令，开始了降落。 同时防线往后收缩，准备建第二道，舍弃已经快要被怪物尸体堆满的第一道。 飞机很快呼啸着从天际落下，在跑道上减速滑行。 第一道防线随即被舍弃，所有人往后撤离至第二道防线，直升机同步调动，朝着飞机飞去，准备接应即将从飞机里出来的任务对象。 也就是在这个时候，跑道场的某个角落，一道火光突然亮起，一闪之后爆炸的声音猛地扩开，所有人佩戴的无线耳机里爆发出刺耳的蜂鸣。 通讯兵背后的仪器噼里啪啦闪出白色电光。 “是电磁脉冲炸弹。”有人喊了一句，“我们失去无线电通讯了。” 话音刚落，天空上传来猛烈的爆炸声，几辆直升机连环撞击一起，火光与冲击波层层扩散，将附近的直升机推挤相撞。 强烈的热浪席卷地面，吹得人睁不开眼睛。 陆铮寒取下了耳机，看向机场建筑内部。 到处都是爆炸后燃烧的摇曳火光，勾出漆黑建筑内部的模糊轮廓，有一个巨大的东西，正从建筑深处慢慢走出来。 咻—— 一枚照明弹发射出去，白光乍亮，照出了那个巨大东西模样，是一个体型有坦克大小的怪物，它后背上还搭载着四个人。 两女两男，其中一个男性体格异常粗壮高大，光看身形就知道是馒头。 陆铮寒还在瞬间亮起的光明里，看到了宋禅心的脸。 他终于知道了另外那五个变异体到底是谁了，但不知道这些人用了什么办法，竟然能让人的意识力感知出错。 ** 基地会议室。 会已经开了两个小时，仍旧没有要结束的意思。 这次简星没遇上那些带着试探的质问性问题，更多的是细节商定和不停地解释，内容非常琐碎。 简星实际上没参与过多的讨论，他只负责提供方向和建议，以及解释细节，说得更多的是参与会议的专家，他大部分时候都在听。 晚上十点，会议进行两小时半。 操场那边突然响起了阵阵凌乱的直升机飞行声，不是从外往回飞，而是从基地内，往外飞。 出事了，所有人都在这一瞬间确认了这一点。 这么大规模的出动直升机队伍，出事的必定是机场那边。 简星有些坐不住，他频频看向外面。 会议室没有窗户，但他能用意识力看到外面的情况，又出动了一个连的人，出大事了。 会议室里的大部分人都安静了下来，互相看了看面色，无一例外，所有人的表情都很沉重。 “报告。”简星站了起来，看向会议桌最上方的那位老人，“我申请立即加入机场支援队伍。” 老人沉默了片刻，他叫了通讯兵进来，问道：“机场那边什么情况？” 通讯兵敬了个礼，声音清楚有力地回答道：“天文学们搭乘的飞机落地之后，机场内发生了不明的电磁脉冲爆炸，所有的无线通讯设备损毁，现在任务小队全部失联了。” 他声音渐渐变低，又很快强迫自己大声起来，以便于每个人都能听清楚。 “根据卫星图像显示，第一支小队伤亡超过大半，防线紧缩在飞机周围，且附近不断有怪物涌出，其中一个体型十分巨大诡异，背上还站着四个可能是觉醒者的不明人员。” 通讯兵说完，整间会议室陷入了短暂的寂静，然后很快被人打破：“不明人员是之前那支私人组织吗？” “暂时不能确定。”通讯兵继续说，“因为无线电设备全部损坏，无法联系到任务部队，目前具体情况不明，得等支援部队抵达才能了解。” 听完所有的消息，老人端起了茶杯，抬到一半，他又很快放下，最终开口说：“简星，我批准了你的支援请求，会议暂时结束。” “谢谢。”简星立马往外走。 “简星。”老人叫住他，神情严肃而认真，“你对于基地来说，非常重要。理智上讲，我不应该让你去执行这种危机任务，但我也很高兴你能如此在意你的队友们。所以，去吧，把你们的战友们，平安带回来。” 简星重重点头：“我会的。” ** 机场附近，某小区。 庆宁站在天台水塔上，用夜视望远镜查看机场跑道那边的情况。 宋禅心可以驱使怪物，而且这个和尚的能力还远不止于此，他似乎有着某种能控制人情绪的能力，配合着每个人身体里都有的外形病毒，能迅速把一个正常人变成怪物。 以上两点，还只是宋禅心暴露出来的能力，庆宁觉得有时候觉得那个秃驴像是某种邪恶的神明，能力强大，心思恶毒，毫无人伦道德这方面的情绪忙，还十分假仁假义。 他自己就很坦荡，他要毁灭世界，这无聊的世界，越乱对于他来说就越有趣，但那个秃驴却总是用一副“我是在超度世人”的模样做着坏事。 这种人才是恶到了骨子里——庆宁是这么觉得的。 “差不多了。”庆宁放下望远镜，对旁边那个眼下总是挂着黑眼圈的年轻人说，“孙悟，我们该放烟花了。” 孙悟就坐在那几箱烟花上，翘着一只腿在玩掌机游戏，他正在通关的紧要关头，头也没抬道：“你自己放，我没空。” 庆宁从水塔上跳下，凑过去看了一眼孙悟的游戏画面。 “你这样打不过去的。”他道，“你这个游戏刚出来的时候我就玩了，攻略上说只能……” 他话没说完，掌机里就传出恭喜游戏通关的声音。 庆宁：“……” 孙悟收起掌机：“你太菜了，才看攻略。” 面对事实，庆宁无法反驳，他道：“干正事了，放烟花，赶紧的，我现在就要让我们的地藏组织名扬天下。” 地藏的名字是宋禅心取的，意思是“度六道众生，救世间诸苦”，听起来还挺神圣，实际上就是把人全杀了送去轮回。 孙悟从箱子上跳下来，语气没什么起伏道：“你们这么做有意义吗？” 庆宁撕开箱子外壳：“意义这玩意儿留给哲学家们想吧，老子只想搞事。” 很快，第一桶烟花被点燃，随着一声尖锐的啸响，烟火拖着明亮的尾巴，冲上漆黑天空，然后猛地炸开，绽放出明亮的烟火。 城市早已断电，这片烟花是机场附近里唯一的亮光，它璀璨而明亮，颜色缤纷，将一小片天幕都点亮了。 庆宁又拖出一套音响和无线话筒，随即他翻上水塔，对着话筒吹气，试探音量。 孙悟默默挪开几步，远离那个中二病。 同一时刻，机场。 建筑内所有怪物倾巢而出，将飞机与飞机外守护防线的人团团包围。 第二道防线早已经崩塌，匆忙建在飞机附近的第三道防线正处于混乱当中，直升机在最初的混乱后及时调整好了位置，稳定悬停在半空中，垂下一根根绳子，准备好了带走飞机内部的任务对象。 何今宵用力拍着机舱门：“开门，准备撤了。” 他说着回头看了一眼怪物潮的最末尾，那个体型巨大的怪物，载着身上的四个人，正不徐不疾，慢慢朝着防线靠近。 防线火力仍旧强大，所以他们并没有立马靠近，而是一直躲藏在怪物组成的肉盾之后。 有狙击手瞄准了坦克怪物后背上的某个人，那人站在最前方，头顶铮亮没有头发，非常显眼，狙击手下意识被他吸引，于是决定先打死他。 瞄准镜对准了那人头，可就在这时，他忽然偏了一下脸，目光穿过瞄准镜，盯进了狙击手眼睛里，那狙击手意识瞬间一空。 有一道尖利无比的声音在他脑中炸响。 “杀了他！变成怪物也要杀了他！” “杀了他！” 狙击手无意识里放开了枪，他站起身来，眼睛越睁越大，浑身骨骼咯咯作响，肌肉明显的浮起扭曲膨胀的纹路，旁边的人发现了同伴的异常，震惊无比地后退。 他抬起了枪，却无法对前一刻还在背靠着背作战的队友扣下扳机。 嘭——一声枪响就在那人背后响起，子/弹精准打穿了那个正在变成怪物的狙击手的头。 他倒在了地上。 那人猛地回头看去，开枪的是一个外貌俊美苍白的少年，他神情冷淡平和，好像自己只是做了一件无关紧要的事。 “为什么要犹豫？”陆铮寒轻描淡写地问他，“他已经不是人了。” 那人被问地愣住，想反驳，但又无力反驳。 陆铮寒没再管他，而是越过那个人，走到反装甲狙击枪前，趴了下去，眼睛贴近瞄准镜，他调整了枪口角度，对准宋禅心。 宋禅心立马看向了陆铮寒，两人的视线通过瞄准镜，奇异地交汇在一起。 陆铮寒没有半点犹豫，扣下了扳机。 子/弹飞射而出，拖着闪电般的流光打向宋禅心的额头。 也是在一刻，陆铮寒听到了宋禅心的声音，温润空灵，仿佛带着某种缥缈的佛性。 “你我是同类，你应该和我待在一起，我就是为你而来。” “这里不属于你。” “跟我走。” 那声音里的话语信息在刹那间传进陆铮寒的大脑，子/弹也在刹那间逼近。 但并没有打中宋禅心，那枚子/弹被一个主动跳起来的怪物挡住了。 怪物瞬间被破坏力巨大的子/弹撕成碎片，乌黑的血水飞洒下来，施佟就站在宋禅心旁边，被鲜血糊了一脸，她厌恶地用手擦了擦，回头骂道：“宋禅心，你能不能别老是恶心我？” 宋禅心眼睛始终盯着陆铮寒，唇边展开笑意，对着施佟说：“抱歉。” 陆铮寒迅速退下弹壳，再次上膛，瞄着宋禅心的头，打出第二枚子/弹。 一样被怪物挡住了。 “你杀不了我。”宋禅心的声音在陆铮寒耳朵里响起，“别白费力气了。” 陆铮寒身后，飞机舱门打开，第一组天文学家出来了，几个军人护送着他们，往直升机的垂下的绳子方向靠近。 宋禅心就在这时抬了一下手，空气里仿佛产生一微秒的凝滞，下一瞬，所有怪物都疯了一样，不顾一切的往防线里冲。 几个怪物撞翻了陆铮寒附近的人，凶狠无比地朝着趴着的陆铮寒扑来，旁边的人试图拦住，但一瞬间的数量太多了，没能全部拦住，反而被其中一个咬掉了手臂。 小五和李梧语都在附近，两人同时出手，拦下了这一批冲过来的怪物。 “陆铮寒，我们也要撤了！”李梧语喊着道，“这些怪物疯了！” 陆铮寒没理李梧语，他瞄着宋禅心，准备第三次扣下扳机。 防线这时候被冲击出了缺口，大批怪物完全不顾本能，不反抗，也不袭击就近的士兵，全部疯了一样朝着飞机里冲去。 它们的目标是飞机里的科学家们。 “快，快！”有人嘶声力竭地在喊，“撤，快撤！” “陆铮寒，走了！”李梧语想去拉陆铮寒，但第二批扑向陆铮寒的怪物接踪而至，李梧语不得不收回手，反身抵抗怪物。 一个漏网的怪物趁机穿过防线空隙，长长地伸出爪子，袭向陆铮寒。 陆铮寒仍旧没管，他手指一动，做出了扣下扳机的动作。 小五急忙扑了过去，住即将抓到陆铮寒的怪物，两者一起滚到了旁边。 对面，坦克怪物前方，一个怪物纵身跳起，像是前几次那样，不顾一切地要帮宋禅心挡住子/弹。 但这一次，并没有子/弹打在它身上。 嘭——狙击枪炸响的声音这时候响起，而子/弹比声音更快，穿过混乱的空间与跳起的怪物手臂，贯穿而出后，精准击中了宋禅心的额头。 那颗脆弱的人体组织在强大的现代火力冲击之下，瞬间爆开，血雨洒了下来，而宋禅心的身体被冲击力掀翻，倒飞着摔在坦克怪物后面。 站在宋禅心背后的馒头愣了一下，立马追着宋禅心跳了下去。 疯了一样的怪物，突然停顿了一瞬，它们似乎从疯狂陷入了某种茫然。 而这茫然的空隙，让部队得到了喘息，局势瞬间扭转，反击战拉开了。 陆铮寒收了枪，站起身来。 李梧语也解决了纠缠她的怪物，一回身就往陆铮寒旁边跑，长刀在夜色与战火里划出白光，她狠狠砍下了压在小五身上的怪物头。 但还是晚了。 小五没了半个脖子，他眼睛睁着，望着漆黑的夜空，一眨不眨，也没能留下半句遗言，就只是突然间就没了。 李梧语握着刀，垂眼看着他，很久没动。 陆铮寒也看到了，他没走过去，就这么问李梧语：“死了吗？” 李梧语看了他一眼，不想说话，直接蹲下身，把小五背了起来。 陆铮寒目光在小五凝滞的表情上停留了片刻，忽然想起简星的嘱咐，简星让他照顾队友，但他没做到。 片刻，陆铮寒开口说：“回去之后，简星一定会生气。” 李梧语走到了陆铮寒身旁，她转头盯着陆铮寒，终于说话：“小五可是因为你死的。” 陆铮寒回得很快，甚至让人有种理所当然的错觉：“我知道啊。” 李梧语意外了一瞬间，随后又愤怒地盯着他：“你知道？” 陆铮寒看向周围：“这难道不是很正常的事情吗？” 就在这个地方，就在这场战斗里，这样的事情，不知道发生过多少次了。 它应该被归结于一种牺牲的常态，李梧语为什么要强调这个？ 陆铮寒想不明白，也没时间让他细想。 地面突然剧烈的震动起来，那个坦克怪物朝着他们冲了过来。 这东西巨大无比，子/弹打在它身上，就跟石沉大海一样，毫无作用。 它一路横冲直撞，冲破了防线，也将路上阻碍它的人通通撞飞，直到狠狠一头撞到飞机上才停下。 轰的一声巨响，飞机外壳顿时凹陷，机身剧烈摇晃，几乎被掀翻。 飞机里的人被吓到，发出阵阵惊叫。 而坦克怪物身上的站着的两个女人，顺势跳上了飞机顶部，两人并肩站立，一个身材高挑飒爽，一个丰腴曼妙，两人从高处俯视着下方的战斗，似乎在等着什么。 就在这时候，一道激昂热血的动漫音乐声突然从远处传来，响亮的声音划破黑夜，与机场混乱血腥的场面有着一种荒诞而怪异的融洽。 好像这现实里惨烈残酷的战役，变成了电视屏幕里的热血片段。 许多人都不由往那道声音的方向看过去，连怪物都好奇地望了过去。 片刻宁静之后，一声尖啸响起，漆黑的夜空里亮起一道红色的明光，它拖着长长的尾迹与薄烟，冲上夜空，然后猛地绽放。 是红色的烟花。 嘭嘭嘭——无数朵烟花接连在空中炸开。 半个天际都被那璀璨的光芒点亮。 “先生们，女士们。”一道年轻而疯狂的声音，在音乐声与烟火绽放的声音里响起，“让我在这个注定会被人记住的夜晚，正式向大家介绍一下我们这个伟大的组织。” “在这个虚伪，麻木，充满了无聊的世界，我们，将为你带来无限的乐趣，生机，死亡与救赎。” 这令人抠紧脚趾的话音在寂静里的夜里无限远扬，每一个听到的人，都咬紧了尴尬的牙齿。 “记住我们的名字——” 某栋建筑的天台上，孙悟已经忍不住捂住了耳朵。 他向来是个对一切都无所谓的人，但这一刻，他想在天台上扣个地下室，然后躲进去。 庆宁对自己的中二毫无所知，他无比激昂，热血四溢，深吸了口气，然后大声喊了出组织的名字。 “地藏——” ** “操。”何今宵忍不住骂起来，“哪来的神经病。” 他骂完撞开一个试图攻击他的怪物，咬着牙继续说：“等我把这里处理完，我一定要把他挂起来，让他把这段话给我背上一百遍！” 说完何今宵一回身，看到李梧语和她背上的小五，他愣了一下，张开嘴，想什么，但没能说出来。 陆铮寒也走到了两人身旁，他抬着头，看着飞机上的两个女人，忽然道：“你们不要分开了。” 何今宵没反应过来：“？” 没等何今宵问清楚陆铮寒这句话什么意思，他眼前忽然一黑，失去视觉了。 不仅仅是何今宵，在场的所有人，包括那些野兽般只会攻击人的怪物，全都在这一瞬间，看不见了。 除了陆铮寒和飞机上的施佟。 怪物看不见，但它们还能闻到气味，能听到声音，而且完全不在乎被自己攻击到的是不是同类，但人类就做不到。 手里有枪，却不敢乱开，身前身后都是战友，手指搭在扳机上，却完全无法扣下去。 但这个局很好解，杀掉那个女人就好。 陆铮寒举起枪，而那个坦克怪物这时猛地掉头，朝着陆铮寒撞了过来。 飞机上，施佟旁边的阿存取下背包，递给施佟。 “你解决他。”阿存语气清淡，“我下去给宋禅心找颗头。” “去吧。”施佟从包里摸出□□，她抬起眼，盯住了陆铮寒。 打理精致的卷发披垂在她肩上，尽管她的眼珠惨白冰冷，但这仍旧掩不住她妩媚五官里的风情。 “上次那个少年差点弄死了我弟弟。”施佟拔掉□□保险，“我今天就要把这笔账算回来。” 阿存点头：“小心。” 说完她跳下飞机，凭着记忆要进飞机舱内，但实际上她却径直朝着飞机尾部走去。 施佟朝着陆铮寒那边扔了一颗□□，回头看到阿存越走越远，又气又无奈：“你走反方向了，回头！” 阿存利落转身：“谢谢。” 她原路返回，终于摸到了舱门。 路上好几个怪物从她身旁蹿过，却诡异地没有攻击她。 阿存进入了飞机舱内，而另一边，陆铮寒翻身骑上了后背，在怪物剧烈的摇晃里，朝着施佟开了一枪。 子/弹轨迹有些飘，但仍旧打中了施佟的肩膀。 施佟往后退了一步，涌流的鲜血很快染湿了她漂亮的裙子。 “你太过分了。”施佟拉了一下裙子，表情阴沉起来，她眼睛忽然撑大，眼珠在苍白与漆黑之间横跳了几次。 被陆铮寒踩着后背的坦克怪物忽的发出一声怒吼，肌肉阵阵缩紧，然后它猛地站起身，将陆铮寒从后背上掀了下去，随后一扭身，一巴掌拍向陆铮寒。 陆铮寒意识到了，这个怪物一定被施佟催眠控制着，所以哪怕它也失去了视觉，但仍旧能准备判断出陆铮寒的位置。 这东西之前一直趴着，陆铮寒也没机会看到它的眼睛，现在它站起来攻击，陆铮寒很容易就能捕捉到它的眼睛。 “你是军人，那你应该很在意你的战友吧。”施佟突然说话，她放弃了维持优雅的淑女形象，直接把黑色的书包挂在胸前，方便取拿□□。 “那我现在就把他们全都炸死在你面前。”施佟勾起漂亮的红唇，“顺便，看看你现在是选择杀我，还是保护你的队友。” 她抽出□□保险，第一个□□扔去的方向，就是何今宵和李梧语所在的位置。 ** 支援的直升机还没到机场附近，就看到了庆宁放出来的烟花。 简星手里正好就有卫星电脑，他调取了那边的情况图片，然后看到了庆宁和一个曾经的熟人——孙悟。 上辈子这人末世爆发后一直蜗居在家里，直到外星入侵者的军队抵达，地球上再也没有了安全的地方，他才跟着偶然碰见的一支队伍回了基地。 这个人是个觉醒者，战斗力，加上催眠，再加上屏蔽类的精神力，但他的屏蔽和普通的不同，是一种延伸变种，在他的屏蔽范围内，他可以选择隐藏任何东西，不会被别人的意识力察觉到异样。 他还是唯一一个可以屏蔽外星入侵者扫描信号的人，很适合进入突袭部队，但他偏偏就死活不愿意参军。 他好像对一切都缺乏感情，没有什么做好人好事奉献自我的意识，也没有做恶人的兴趣，每天就是只是消极的混吃等死。 最后基地只能强行把他绑着去参加任务，上了战场，到了生死存亡之际，他才肯好好干活。 简星断断续续和他做过差不多两年半的队友，知道他人生唯一的乐趣只有两个——打游戏和当咸鱼。 后来他在人类胜利的前一战死了，因为他把生的机会让给了简星。 简星没想到这辈子他竟然加入了反派阵营，不知道他是自愿的，还是被反派碰见了，于是随遇而安就跟着反派走了。 支援队伍的指挥分了一辆直升机，过去查看那边的情况。 简星及时道：“不要过去，那边的两个人可能很危险。” 说话间，他很快调出机场那边的实时画面。 那边的情况非常混乱和紧急，所有人都变成了瞎子，摸索着和怪物打架，但单靠力量，很难与体型庞大的怪物抗衡。 卫星传回来的画面做不到细节纤毫毕现，但能大致看清站在飞机顶上的人是施佟，她朝着某个方向扔出了东西，而陆铮寒朝着那个东西跃起，后背是朝着他伸出利爪的庞大怪物。 简星扶着电脑的手指用力握紧，施佟的能力很麻烦，庆宁也是，这姐弟俩都应该被清理掉，而且越早越好。 现在庆宁和孙悟落单，正是清理掉庆宁，然后带走孙悟的机会。 可是——陆铮寒也正在等他去救援。 怎么选？ 这个选择题，重生之前，简星就做过。 他当初为了给自己被炸掉的田报仇，卧底进入了陆铮寒的城堡，进去之前，他的任务就是找机会杀了陆铮寒这个反派头目。 但没想到陆铮寒会对他那么好，以至于简星陷入纠结，他明明应该毫不犹豫杀死那个残忍的反派头子，但机会摆在他面前，他却犹豫不决。 最后这道题，陆铮寒自己选择了结果，他放纵了简星的一切小动作，然后帮简星杀掉了自己。 现在时光溯回，类似的选择题再一次摆在了简星面前。 简星握紧手指，然后又松开，他做出选择了。 但不论如何，庆宁必须在今天死。 简星扶着耳机，联系了支援的指挥。 半分钟后，支援直升机队伍略微偏离了原本路线，不再走距离最近的直线，改成斜弯的曲线。 简星半跪在舱门前，将狙击枪架在射击依托带上，托稳了枪，瞄向天台。 他坐的直升机里就有一个狙击手，简星刚说出计划的时候，那狙击手打算自己上，但简星问他能一次打中吗，因为机会只有一次。 那狙击手没有把握，直升机环境和路面环境差异巨大，直升机发动机的震动，螺旋桨掀起的气流，还有飞行时的上下晃动，都会给狙击增加难度。 这要求更高的技术能力和弹道计算与修正能力，那个狙击手没有把握，但他也不相信简星这个少年能打中。 狙击手都是子/弹喂出来的，没打过一万枚以上的子/弹练不出精准的技术。 何况现在距离远，条件还很恶劣。 直升机尽量匀速朝着前方飞行，与庆宁所在的大楼保持着大概两公里的斜直线距离。 那位狙击手暂时充当简星的观察手，给简星提供目标的位置，气流数据和距离变化。 庆宁还站在水塔上，他也拿着望远镜在数有多少辆直升机。 这个满脑子毁灭世界想法的中二少年，完全没有防狙击这样的意识，他此刻只是在遗憾，遗憾自己只带了烟花，没有带上迫击炮，打几架直升机来玩玩。 数了一会直升机，他放下望远镜，对着下方的孙悟说：“我们要不要试试用烟花去炸他们？” 孙悟也在看那一群直升机，直升机的数量太多，卷起巨大的风流，隔着一公里多的距离，吹到了天台上。 他和庆宁都没有觉醒意识力，并不知道直升机内部的情况。 “我觉得打不中。”孙悟无聊道，“但你可以试试，反正没事。” “有道理。”庆宁被说服了，他撑着水塔边缘，准备往下跳。 但就在这时，他莫名的有了一种被盯上了的危机感。 庆宁转头朝着直升机看去。 直升机里，观察员冷静地回报着数据：“距离一千五百米，任务目标位于水塔边缘，没有遮挡物……” “距离一千四百米。” 进入射程范围了。 简星呼吸平缓绵长，身体放松，与直升机的震动节奏完全融合在了一起。 “一千三百四十二米……” 就在这时，简星捕捉到了直升机震动稳定的那一刹那，他扣下了扳机，子/弹比声音更快，穿过一千多米的距离，飞向庆宁。 天台上，庆宁感觉到的危机感迸发倒了最高值，他立马决定放弃看这些直升机的热闹，他要躲起来。 手臂撑着水塔边，但没等庆宁做出往下跳的动作，他就感觉自己脑袋震了一下，有什么东西钻进了他的大脑，接着他才听到狙击枪的巨响。 再然后，他想起自己那个没有血缘关系的姐姐，想起两个人一起被关在地下室的黑暗童年，还有那个许下的，长大了就保护她，但一直没实现的诺言…… 最后他的世界沉入漆黑，什么想法与念头都消失了。 庆宁从水塔上栽了下去。 ** 简星收起了枪，他扶着耳机，对指挥说：“派一辆直升机去，把天台上的另一个人绑过来。” 指挥那边先应了好，然后忍不住问：“你父亲是做什么的，你怎么能这么远距离，还在直升机上，打中那个人？” 这精湛到了极致的技术，全国部队里也找不出一双手的数量来。这根本不能用天赋来解释，四百米以后子/弹的轨迹就是很难精准控制的抛物线，一千四百米是普通狙击枪的极限距离，没有大量练习，根本不可能在这么远距离下打中一个人。 从一千多米的距离看人，人头还没有硬币大。 简星没法说实话，只能说：“我也不知道，但我就是能打中。” 指挥：“……” 一旁的另一个专业狙击手：“……” 直升机很快掠过天台，继续奔向机场，击杀庆宁并没有耽误多少时间，简星做出的选择，就是全都要。 机场。 施佟扔□□捉弄陆铮寒的动作忽然一停，她听到了那声遥远的枪响，同时自己内心猛地生出一股不安，好像有什么重要的东西离她而去了。 她忍不住朝着那个方向看过去。 陆铮寒就在这个时候举枪瞄准了施佟，他背后追着那个一直没来得及处理巨大怪物，在他开枪那一瞬间，怪物朝着陆铮寒拍下了爪子。 李梧语听到了那危险的呼啸声，听力感知在那一瞬间迸发到了极致，她丢掉了长刀，用双手接住了怪物拍下的巨大手掌。 怪物庞大的力量压得李梧语几乎跪下去，她咬紧了牙齿，用力地大喊道：“操/你妈的！” 身体被压到极限以后，迸发了巨大的力量，她猛地一下，将怪物推翻出去。 “何今宵！”李梧语大喊。 何今宵跪在地上，一通乱摸，终于找到了李梧语刚才扔下的刀。 凭着直觉，何今宵把刀递向李梧语。 李梧语接过刀，踩着怪物的身体一跃而起，在那一瞬间，也许是直觉力量爆发到了极致，也许是上天有眼，给了李梧语最大的运气，她在完全看不见的情况下，仍旧砍下了坦克怪物那颗巨大的头颅。 下一瞬，李梧语听到了背后的枪响。 她下意识回头。 飞机上面，哪怕施佟提前闪躲了，她还是被子/弹贯穿了白皙的脖子，血线飙了出来。 她被子/弹的冲击力打得连连后退，脖子鲜血喷涌，她用手捂住，但失控的血液仍旧大股大股的涌出来，顺着她的指缝源源不断的流出来。 生命力迅速流失，她的眼珠无法自控的翻回黑色，那个能切断人视线的能力消失了，所有人视野恢复。 陆铮寒还要继续开枪，但扣下扳机却只听到一声空响，弹匣空了。 持续了超过半小时的战斗，耗光了陆铮寒身上的所有的弹匣。 他果断扔掉了枪，抽出匕首，准备直接跳上飞机，把那个女人的头切下来。 “先完成任务！”何今宵赶紧喊了一声，“我来处理她，你去飞机里！” 飞机里还有一个地藏组织的人，不知道在里面干了些什么，也不知道她到底在里面杀了多少人。 陆铮寒没应话，直接往飞机舱门走。 “陆铮寒，枪！”李梧语把自己的□□和弹匣都扔给了陆铮寒。 她枪法一直不好，发挥不出现代火力的应有的威力。 陆铮寒接了枪，跳进机舱里。 飞机的地毯上全是血，护送科学家们的军人无一幸存，歪倒在飞机的各个地方，死状都很一致，脖子被扭断了。 几个幸存的科学家们挤在机尾处，几个胆大的手里握着枪，但那枪口一直发抖，根本不可能打中人。 见到陆铮寒进来，几人先是一喜，又急忙道：“你怎么一个人就进来了？快走！那个女的很危险。” 陆铮寒觉得挺奇怪的，他是来救他们的，那他们见到他应该很欢迎才对，为什么要叫他走？ “来得挺快啊。”飞机头部那边，阿存拎着几颗刚割下来的头，站起身来，她表情很淡，“施佟死了吗？” 陆铮寒看向她，发现这个女人身上中了三枪，分别在肩膀，腹部和大腿上，血色蔓延，在她衣服上染出大片污迹，但她就像个没事人一样。 陆铮寒道：“你也会和她一样。” 阿存认真看了一眼陆铮寒，不知道脑回路是怎么转的，她自顾自地说：“我早就和他们说过了，不要低估现代火力的威力，可他们就是不相信。人总是这么固执，没被现实毒打之前，老是觉得自己能行，认不清现实。” 陆铮寒没再废话，他举起了枪。 阿存看着陆铮寒：“来不及了。” 她话音响起那一瞬间，一道庞大的身影直接从舱门撞进来，方向瞄准了陆铮寒。 陆铮寒不得不后退躲开。 “馒头！”馒头冲进了机舱，他巨大的身体撞得飞机不住摇晃，机尾的人被吓地低叫起来。 馒头将宋禅心的身体扔给了阿存，随后自己回身对上陆铮寒。 他身材异常高大强壮，完全是俯视着陆铮寒。 陆铮寒抬起头，看向了馒头的眼睛。 馒头的瞳孔瞬间扩大。 “去杀了他们。”陆铮寒缓声开口。 馒头撑大了双目，高大的身躯开始扭动，挣扎着僵硬地往后转，他似乎想要抵抗陆铮寒的催眠，但最终没有战胜陆铮寒的力量。 他迈开步伐，朝着阿存和宋禅心走去。 阿存抬头看了一眼，她蹲下身，完成了自己任务的最后一步，把别人的头，放在了宋禅心的脖子处。 随后她往后，直接退开。 馒头举起铁拳，朝着宋禅心砸了过去。 宋禅心的身体趴在地毯上，后背一动，他的四只手伸了出来，其中两只挡住了馒头的拳头，另外两只手扶住了那颗新的头颅。 断裂的筋脉组织像是虫子一样蠕动起来，钻进那颗头的断面，很快将那颗头连接在了身体里，那些蠕虫一样的组织沿着头骨轮廓，飞速生长蔓延，撑破了肌肤，使那张属于别人的脸开裂崩坏，流出猩红的鲜血。 而一张属于宋禅心的脸，就从那些裂纹里展露出来。 陆铮寒掌心而嘴突然张了出来，前所未有的极力撑大，它想要渴望吞噬，不仅仅是前面那个宋禅心，还有他后背的那些挤缩在一起的普通人。 陆铮寒握紧了手指，回头道：“从这里离开，外面会有人接应你们。” 有人朝着车窗外看了一眼，怪物仍旧在到处肆虐，而士兵们的弹药近乎枯竭，火力渐渐微弱，几乎要压不住那些疯狂的野兽了。 飞机外，与飞机里一样危险。 有人不想出去，也有人鼓起了勇气，一边鼓励，一边推着大家都往外走。 直升机在外面，只有出去，才能上直升机，才有离开的希望。 馒头的第一击被挡下，陆铮寒控制着他，打出第二击。 宋禅心已经站了起来，他活动了一下新的头颅，然后盯住了馒头的眼睛：“馒头，该回来了。” 馒头放大的瞳孔猛地缩了回来，他瞬间摆脱了陆铮寒的控制。 宋禅心越过馒头，朝着陆铮寒走去。 他还是穿着一袭青色的僧袍，被污血染成暗沉的深色，他那张新生的面庞上，也是满是成股流淌的血色，但他那双眼睛，仍旧漂亮而悲怜。 他朝着陆铮寒走去，每走一步，身上就扩出一股无形的力量，那股力量浅薄而又冰冷，带着浓郁的阴暗气息，连飞机内明亮的灯光，都被那股气息压了下去。 一片灰黑，拢住了整架飞机。 陆铮寒没再按住掌心那张嘴，任由它大大的张合，他抬眸，冷淡平静地看着宋禅心。 这个人，比第一次见他时更强了。 “知道你为什么会这么弱小吗？”宋禅心脚步停下，他对陆铮寒总是有着一种格外的耐心，仿佛一个期待着学生变化的温和老师。 “因为你一直在压抑自我。” 宋禅心看着陆铮寒的眼睛。 “你明明不属于这里，却强迫自己留在不喜欢的地方，你明明想要吞食，却压抑着不愿意释放。” “而力量不会凭空生出来，所以你弱小。” 飞机内的光线越来越暗，陆铮寒眼前似乎蒙上了一层黑雾。 他看不清东西，但听到了声音。 熟悉的幻听贴着他耳朵低低响起：“值得吗？” “为简星做到这个地步，值得吗？” “你明明应该比宋禅心更强，可你却放弃了。” “看着宋禅心在你面前耀武扬威，你不愤怒吗？” “放弃和简星的约定，去吃掉他。”幻听的声音变得绵长深邃，仿佛要将每个字都烙进陆铮寒的脑海。 “吃掉他，你就能拥有无比巨大的力量，那力量，可以让你摧毁你不喜欢的一切。” “这个世界，外面那些碍事的，浪费你时间的人，所有的所有，全都毁灭掉。” “你喜欢简星，那就只留下他就好了。” “陆铮寒，这世界本应该属于你，去拿回来，然后做任何你想要做的事。” 黑雾越来越浓郁，陆铮寒眼前一片漆黑，只有那些声音无比清晰深刻。 因为那是他内心深处，真正的声音。 *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是长长的一章， 第35章 这夜，真是长啊。 机场。 弹药即将耗尽, 失去火力上的压制，仅存不多的士兵被怪物逼得不断后退。 盘旋在附近的直升机想要提供机枪支援, 但怪物与人混在一起，没有分界线，不能直接进行机枪扫射，只能击打那些处于外延的怪物。 但这种方式对于战场中心来说，提供的帮助有限。 飞机内的人撤了出来，抓着直升机上垂下的绳子往上爬。 怪物就横行在周围, 见人悬在半空中，那些东西一个个跳起来，伸长了爪子去抓人。 尽管旁边的士兵立马朝着那些怪物射击，但还是有人被抓了下来, 只留下一道惊恐的惨叫声。 弹药被消耗得越来越少, 大家越来越绝望。 终于, 支援的直升机在这时候到了, 先是一条条绳子垂落下来，接着是弹药充足的援兵，顺着绳子飞快滑落。 他们带来的强大火力很快清扫掉大片怪物, 压力顿减, 局面很快被控制了下来。 简星降落在飞机附近, 落地便直奔飞机而去。 狂奔间，他看到飞机顶上站着几个人，有何今宵还有白龙队的，但简星没空仔细看，他他踩着舷梯往上, 刚到门口, 就被阿存和馒头堵住了路。 阿存站在馒头之前, 她伸出手臂，声音冷淡却认真：“我劝你不要进去，里面没有好东西。” 飞机里灯仍旧亮着，橘黄色的光芒从一盏盏窗户里透出来，远远看去，里面仿佛是一个温暖宁静的世界，但真的站在飞机附近，感觉到的只有阴森森的寒意。 好像那里面充斥着某种阴冷的恶意。 意识力仍旧无法使用，简星看不到飞机内部的情况，他只有种直觉，如果再不去拉住陆铮寒，他可能就永远也抓不住陆铮寒了。 没有废话，简星直接和阿存打了起来。 他发现阿存的身手异常的好，是个老道的练家子。简星一时制不住她，最后用了巧劲，把人从舷梯上掀了下去。 阿存抓着梯子，本想翻上去，可她却看到飞机顶上，施佟的身体被绳子绑着，正在往直升机上吊。 到处都是新亮起的火光，映出了施佟垂着四肢的柔软身体，总是打理得十分精致的卷发长长垂着，掩住了她的脸。 一只高跟鞋忽然从她脚上滑落下来，先是落在飞机上，再一弹，掉再阿存脚边。 施佟大概是死了，阿存想，而这些人带走她的身体，是想要她的能力。 “真可笑。”阿存自言自语了一句，她放弃了阻拦简星，翻上飞机，纵身一跃，割断绳子，将施佟的身体带回地面。 飞机顶部，想要阻止运送施佟的何今宵被李烈阳死死抱着，顾骁就站在直升机下，见施佟被阿存抢走，他立马追了上去。 那个叫施佟的女人的能力，很强，他们需要这种能力，所以必须要把她带回基地。 ** 飞机里。 陆铮寒仍在黑暗里，他看不见任何东西，只有耳旁喃喃不停的幻听。 隐约里，他感觉到宋禅心走到了自己面前。 “你应该跟我走。”宋颤心的声音就在陆铮寒面前响起，“我们才是同类，外面那些人不会真的接纳你，不论你伪装得再怎么好。” 陆铮寒抬起了眼睑，幻听在他耳边附和：“对，你应该去他哪里，吃任何你想吃的东西，得到所有你渴望的力量。” “简星根本不可能会接纳那个真实的你，他喜欢的，只是那个虚伪的，假装是好人的你。” “总有一天，你伪善的表皮会脱落，他会看到那个真实的，阴暗而又血腥的你。” “陆铮寒。”宋禅心又一次道，“跟我走吧。” 陆铮寒突然伸出了手，然后狠狠掐住了宋禅心的脖子。 左手掌心那张嘴疯狂开合，拼命叫嚣着想要吃掉这个和尚 ，得到他身体里的力量。 但陆铮寒没有抬起左手，他对着宋禅心道：“我和你不一样，就算我们是同类。” 宋禅心一笑：“不，你和我根本没有区别。” * 飞机外，阿存被掀下去后，馒头朝着简星扑了过来，简星抓着舷梯的扶手，身体一撑，双脚狠狠踢在馒头胸口，直接将他高大的躯体踹进了飞机里。 馒头后飞，重重撞在飞机舱壁上，整个飞机摇晃了一瞬。 陆铮寒感觉到了那个摇晃，他偏过头看了过去，冥冥之中，他看的方向，正好就是简星所在的位置。 “陆铮寒。”简星叫了一声。 陆铮寒一愣，眼前的黑暗似乎在这一瞬间消散了，他看到了光。 左手掌心的嘴猛地一缩，钻回陆铮寒的身体里。 陆铮寒闭了一下眼，然后再睁开。 视野恢复正常，他看到灯光明亮的飞机内部，也看到了那个风尘仆仆的简星。 他站在舱门处，暖黄色的灯光落在他脸上，在他眼底映出星辰般璀璨的光点。 微怔之后，陆铮寒忽然意识到了自己此刻的状态，他满脸阴鹜杀意地掐着一个人的脖子，陆铮寒下意识想松手。 宋禅心忽然在这时笑出了声，下一秒，陆铮寒的右手的掌心裂开了。 那潜伏在他身体里的嘴，猛地张开，从宋禅心脖子上咬下了一块肉，那无比鲜活又带着庞大力量的滋味，瞬间从陆铮寒的手掌，传递到他全身。 他的心脏在那一瞬间猛地收缩，再重重一放，急促跳跃里，一道力量波纹迅速扩开，像是无形的飓风，朝着四周凶猛扫荡。 所有人都被那道力量击中了心脏，心跳在那一瞬间停滞，随后又恐惧地狂跳起来。 四周怪物仿佛被什么可怕的东西吓到，疯狂往后退缩，就连已经咬进了嘴里的食物都顾不上了。 陆铮寒的瞳孔无意识的放大，耳里是尖锐到了足够刺穿一切的幻听巨响。 “力量，你得到了力量！杀了他们，杀了所有碍事的人！” 宋禅心拨开了陆铮寒的手指，他转头看向简星，眉目温柔慈悲。 “他是我的人了。” 简星握紧了枪，他感到了一种前所未有的愤怒，他爆了句粗，然后对着宋禅心开了枪。 连串的子/弹全都打在了宋禅心的身体以及头上，宋禅心单薄的身体被弹火打得不断后退，鲜血不断涌出，很快将他的僧袍染成赤红的颜色。 直到弹匣打空，简星才停下。 他冷着脸换弹匣。 宋禅心还是在笑，他喊了一声：“馒头。” “馒头！”馒头应和，随即朝着简星猛冲过去。 简星闪身躲开，馒头壮实的身体撞在舱壁上，竟将舱壁撞出一个大洞，而馒头从大洞里跳了出去，手里还抓着宋禅心的一只胳膊。 宋禅心的身体被馒头扯着，从简星的身旁掠过。 “你渡不了他。”错身之际，宋禅心对着简星说，“他是天生的恶魔。” 简星冷着脸，挥枪划了过去，刺刀弹出，将宋禅心那颗带笑的头砍了下来。 一股鲜血喷出，在干净的机舱顶部留下大片血痕。 馒头带着宋禅心剩下的身体，朝着机场外狂奔逃走。 外面的士兵立马要追，但刚刚逃窜着离开的怪物不知道为何又返了回来，拦住了士兵们追击的路。 宋禅心跑了，阿存见状也不久留，她放弃了和顾骁以及几个人类士兵纠缠，跟着宋禅心消失的方向离开。 施佟的尸体，最终还是被白龙小队留下了。 ** 简星走向陆铮寒。 陆铮寒握紧了右手，立马往后退。 那张贪婪的嘴在吃到宋禅心以后就消失了，但血迹还在，就算没有血迹，简星也看到了全部过程。 他藏了许久的秘密，最终还是曝光了出来。 简星会根据他获得的能力，猜到他到底吃了多少那些东西。 他和简星的约定，他从一开始，就没有做到过。 “他会抛弃你了。”幻听在陆铮寒耳边说，“他一定会抛弃你。” 简星当然是生气的，这种事情不能起头，一旦开始，就很难停下，就算自己想要控制，可人心如果真的能被理智牢牢控制，就不会有那么多的冲动犯罪了。 欲/望是不可控的，尤其是那些黑暗的欲/望。 “手给我。”简星站在陆铮寒面前，他垂下了睫毛，陆铮寒看不到他此刻的眼神。 也许是压抑着怒火与厌恶的，陆铮寒想，但就算如此，他还是听话地伸出了右手。 手指蜷握着，他潜意识里仍旧试图藏起那片罪恶的血迹。 简星抓住了他的手，然后展开他的手指，用衣袖一点点的擦掉那些血迹。 “为什么不早点告诉我？”简星擦了几下，抬起眼，看向陆铮寒。 他的眼睛仍旧是明亮的，倒映着陆铮寒不知所措的脸。 “怕我生气？”简星问，“还是觉得我会因此讨厌你？” 陆铮寒犹豫了片刻，嗯了一声。 简星气笑了：“你为什么会这么觉得？” 陆铮寒嘴唇动了一下，没有把实话说出来——因为你根本不知道，我到底是怎样一个可怕的人。 简星把陆铮寒手掌上的最后一片血迹擦掉，然后扣紧了他的手。 “以后别这样瞒着我了。”简星认真道，“不管怎么样，不管发生什么事，我都不会放弃你，所以你也不用担心或者害怕，就算有一天……” 他顿了一下，然后看着陆铮寒的眼睛，继续说：“你失控了，那我也会陪你一起死。” 陆铮寒抓紧了简星的手指：“我不会的。” 他就算会失控，也不会让简星为他死。 “那你也要真的答应我。”简星道，“下次不要再做这样的事情了。” 陆铮寒有一瞬间的犹豫，他现在很想弄死宋禅心以及宋禅心身边那些人，如果不是他们，今晚的任务就不会出事。 他需要力量，像是刚才那样，能让所有人心悸的力量。 但他也更想让简星开心。 “下次不会了。”陆铮寒选择答应简星。 两人从飞机里出来。 怪物失去操控者，不再盲目的疯狂攻击人类，有的很快被打死，有的飞快逃窜，局面很快完全稳定了下来。 科学家们与伤员先一批撤退，另一些在收拾整理装备，不留下任何武器。 简星找到了李梧语，她背对着简星站立，也许是有些累了，整个人都有些跨，肩背弯曲，低头在看什么。 旁边站着白龙小队的队长童智，两个人正在说话。 简星有种不太好的直觉，他朝着那边走去。 童智发现了简星，随即转身朝着他走过来，他脸上带着遗憾和沉痛，想对简星说什么，但张了张口又放弃了，最后只是拍了一下简星的肩。 拍完他一收手，就对上了陆铮寒冷沉沉的目光。 童智瞬间从刚才的沉重情绪里抽回，莫名其妙地扫了一眼陆铮寒，心想他和这个陆铮寒也没结仇吧？瞪我干什么？ 有病。 童智快步走了，陆铮寒脚步却停在原地，他远远看着小五的尸体，忽然不想走得太近，因为简星肯定会骂他。 简星让他照顾队友，但他没有做到。 简星快走到李梧语背后的时候，这时才看到那具停放在李梧语脚尖的尸体，是柳小五。 李梧语刚才低头，就是在看他。 简星的情绪瞬间沉了下去，他明白刚刚童智为什么要拍他的肩了。 “这种事是不是会一直发生？”李梧语听到简星的脚步声，于是问他，“我们现在少了一个队友，上面一定会给我们补上新的，那个新队友，是不是也会在某一天，像这样死掉？” 简星没出说话，也说不出来。 李梧语自己接着说：“你和陆铮寒都很强，你们应该不会死，下一个更可能是何今宵，他是个普通人。” 简星道：“普通人反而更可能活到最后。” 李梧语便说：“那下一个可能是我，我好像还不够强，我到现在了都还用不好枪。” 她要是足够强，就不能在半路被怪物拦下，从而错过了挽救小五的机会。 仔细想想，她和小五好像也多少深厚的交情，没谈过心，也没单独相处过，只是……一起在生死淌过几次。 但看到他死掉的那一刻，李梧语突然有一种莫大的悲哀和伤感。 她一直以为他们觉醒者小队是特别的，他们出过那么多任务，没有一个失败过。这次也没有失败，只是少了一个人。 而这种事，还会不停的发生。 “外星人真的很强吗？”李梧语转过头，难得地用非常认真的表情问简星，“它们会怎样攻击我们？” 简星短暂的回忆了片刻过去的事，但他很快压住了那些回忆，回答说：“它们是很强，但我们的导弹部队也会很强。你永远可以相信组织，相信人民的创造力和战斗力。” 李梧语垂着眼，不知道有没有把简星的话听进去，安静了片刻，她忽然又说：“你知道我吃了我母亲和弟弟吧？你知道我为什么要那么做吗？” 简星回答：“为了力量。” 李梧语笑了起来：“对，为了力量。一开始我以为我是为了永远和家人在一起，但实际上，我只是自私的想要变强而已。我相信你说的二次觉醒的事情，但我已经……吃过那些东西了。” 聊到这里，简星已经明白了李梧语说这些话的意思，她要去白龙小队了。 李梧语转身，准备离开。 简星叫住她：“你会一直做个好人吗？” 李梧语沉默了很久，她抬起眼，看着周围忙碌于收敛同伴尸体的士兵，那些悲哀和丧气突然变成了另一种触动。 她说不出来那是什么，但力量异常的尖锐和强烈，混合着前段时间有关于启明星小队的记忆，瞬间变成了另一种强烈到会让她一辈子记住的东西。 最后李梧语给出了回答：“也许会。” ** 市区，某街道。 宋禅心盘腿坐在一个新的坦克怪物上，这个怪物是他新催生出来的，阿存站在宋禅心旁边，而馒头坐在最后面，背对着两人。 “施佟，庆宁，孙悟……”馒头用他憨厚的声音，喃喃念叨，“都死了，馒头也会死。” 阿存回头看了他一眼，说道：“孙悟没死。” 宋禅心道：“可惜了。” 阿存不知道他是在可惜死掉的施佟和庆宁，还是孙悟。孙悟的能力还挺少见，就是性格不好琢磨，好像什么都很随便，没有目的也没有目标，不好拿捏。 静了一会，阿存语气平静地陈述道：“你斗不过他们的，这不是几十年前了，现在的国家系统和现代武器根本不是我们几个人可以抗衡的，也许刚交手的时候你能打他们个措手不及，但优势不会持续太久，下次死的，可能就是你自己了。” 宋禅心一脸平静地看着前方，没有接话。 阿存继续道：“我们应该要躲起来，而不是像今天这样大张旗鼓……” 宋禅心忽然笑了，他手搭在膝盖上，坐姿端正：“我今天发现了好几件很有意思的事。” 阿存道：“什么？” “他们当中，也有和我们一样人，靠怪物和同样的觉醒者来获得力量。”宋禅心敛着目，“而我，可以控制他们。” 阿存想了一会，这倒是个可以重伤他们的办法，毕竟刀子要从里面捅，才会最致命。 “那个叫陆铮寒的人呢？”阿存道，“你能控制他吗？” 宋禅心没接这句话，他不能。 陆铮寒现在比他弱，是因为吃得太少，但他能感觉得出来，那个少年成长起来，会远比他更加强大。 “那个叫简星的人。”宋禅心温吞道，“他必须要死。” 据说这个简星能看到未来，保不齐哪天他就看到了关于宋禅心他们的事，到时候被动挨打的就成了他们自己。 而且，简星不死，陆铮寒就不会失控。 他虽然控制不了陆铮寒，但可以让陆铮寒不再压抑自我，变成真正的魔鬼。 阿存想起自己和简星交手的过程，中肯道：“他没那么好杀，庆宁好像就是他给弄死的，我听到了狙击枪响，然后就失去庆宁的感应了。” 宋禅心依旧是温吞平和的样子：“不着急，来日方长。” 他刚吃掉了飞机上几个科学家的头，知道了很详细的外星舰队的事，还获得了许多关于外星病毒的研究资料。 要是能吃到简星的大脑就好了，宋禅心遗憾地想，那他就能成为全知。 “的确是不能急了。”阿存叹了口气，“我们都没人了。” 机场这一战，看起来他们打得十分张扬显目，还把“地藏”的名字扩出去了，但他们的损失更大，拢共就那么几个人，一战下来就剩三个了。 宋禅心笑道：“人会有的，这世上，恶人可比你想象中多得多。” ** 返回基地以后的第一件事是清点人数，出机场任务的有两百多人，最后活着回到基地的却只有几十个。他们抬着一个个深色的尸袋，沉默地从直升机下来。 启明星小队在闻连面前集合，少了一个人。 闻连目光在几个人身上缓缓扫过，她没问小五怎么没的，只说：“先去洗个澡吧，换好衣服，然后我们一起给小五送行。” 几人应了是。 闻连点头，想起什么，又说：“基地有了几个新的觉醒者，到时候你们去挑一个，把队员补充上。” 这次几个人好半响没说话，最后闻连打破安静：“去吧，先去洗洗。” 在机场里滚了那么久，除了简星，几个人浑身都是干涸的血迹，李梧语头发里甚至还有干了的碎肉。 等人都走了，闻连收起表情，转身往远处的帐篷走。 这个帐篷里是专门用来登记尸体名字的地方，闻连原本是想给小五整理仪容，但过去以后却发现小五的尸骨不见了。 负责登记的士兵说：“宋知聆上将把他带走了。” 闻连脸色一变，立马转身，朝着基地深处走。 病毒爆发后，基地临时搭了一个研究所，一开始这个研究所只用来研究病毒，后来在宋知聆的极力申请下，分设了一个觉醒者与怪物的研究机构，位置在研究所旁边的另一栋水泥楼。 怪物研究中心在地下，觉醒者研究中心在地上。 闻连直接一脚踹开宋知聆的办公室。 宋知聆和白龙队的几个成员都在，他们倒是一个人没少。 闻连冷笑道：“人挺齐啊。” 宋知聆让几个白龙队的成员也出去，等办公室门关上，只剩她和闻连两个人，她才开口说：“我已经申请退伍了。” 闻连没想到这个，有些错愕。 宋知聆从办公桌后站起来，走到闻连面前，她和闻连是一个军校毕业出来的，两人是室友，也曾经是最要好的闺蜜。 “你知道你到底在做什么吗？”闻连个子不如宋知聆高，她仰着脸看宋知聆，气势上却丝毫没输，甚至比温和大方的宋知聆显得更加强势。 宋知聆留着长发，但盘得很是利落，一缕刘海也没有留下。 此刻她没带帽子，只有军装还整齐严肃，描出她高挑的身形。 宋知聆低眸看了一眼闻连，然后从她身旁错开，走到窗前，推开窗户，往外看去。 “病毒爆发以后，我们为了救援，死了几十万人。”宋知聆语气很平缓，她把所有的激烈情绪都压在内心的最深之处，只剩下沉沉的语调，“而百姓死亡的数量更加庞大，这还是只是开始。” 她手扶在窗户上，目光望着远处，城市没了灯火，只能隐约看到高楼模糊的轮廓。 断电和放弃城市以后，这个世界好像一下子就安静灰暗了下来。 “我们需要力量，不管用什么方式。你也不用担心失控，我会随时报告我们的位置，如果一切结束之前，我发现我的人有失控的迹象，我会亲自解决掉他。” 宋知聆抓着窗框，回身看闻连。 “明天一早我就会带人离开基地，到时也会把柳小五还给你。还有那个地藏的组织，我也会尽量收集他们的相关消息，然后想办法除掉他们。” 闻连难以置信地看着宋知聆。 “玩火者必自灼，你真的以为你能控制得住吗？”闻连三两步走到宋知聆面前，抓住她的衣领，质问道，“你还记得你入伍时对着旗发过的誓吗？你知不知道这是条不归路，会害死你还有你手底下的所有人，你考虑过他们的想法吗？” 宋知聆低下睫毛，目光平静而坚定：“我知道，他们也都知道。但这条路，总有人要走，我们不走，那些类似地藏的人，也会走。” 她抓住闻连的手腕，将她的手放下去，握紧。 “简星说不吃那些东西，也可以通过二次觉醒变强，只是路会难走一点，时间会更多一点，所以这些时间，我去帮你们争取。” 闻连猛地甩开宋知聆的手：“你还真看得起你自己。” 宋知聆笑了一下，没说话了。 闻连偏开脸，深吸了口气，继续说：“我不管你到底要做什么，柳小五我现在就要带走，他是我的人，我要他完完整整的归队，一根头发也不能少。” 宋知聆道：“如果柳小五是自愿的呢？” 闻连震惊地看向宋知聆：“不可能！” 宋知聆轻声道：“不是所有人都对简星的预言有信心，也不是所有人，都能坚强乐观的面对战友的死亡，与那个看起来好像没有尽头的战争。所有人都迫切地想要做点什么，来让这件事快点过去，你是，我也是。” 闻连慢慢握紧了手指，良久之后，她道：“小五我必须要现在就带走。” 宋知聆沉默了很久，她不想同意，但是想到简星，这个少年看着年轻，却非常坚定也非常麻烦，她要是不放人，那个少年估计会带着启明星小队的人直接杀过来。 “好。”宋知聆最终同意，“你可以带走柳小五。” 闻连目的达成，转身就要走。 “还有一件事，我得现在通知你。”宋知聆声音放得很轻，“李梧语，决定跟我们走了。” 闻连猛地回头：“你做了什么？” 宋知聆还是那句话：“她是自愿的，她说……她已经吃过怪物了，她不应该留在启明星。” 闻连死死攥着拳头，她明明坚定反对吃怪物获取力量这种事，但当她手下的人做了这种事，她的第一反应，仍旧是把那个人抢回来。 “不过还有个好消息。”宋知聆道，“万夏自愿去你的队伍，她从来没有吃过那些东西，因为嫌弃那恶心。她是很好的姑娘，希望你的人能照顾好她。” 闻连不想再说话了，她转身，大步离开。 “小连。”宋知聆突然道，“这次分开，不知道还能不能再见面，所以，好好保重。” 闻连咬紧了嘴唇，用重重的关门声回答曾经的闺蜜。 宋知聆笑了一下，她抓着窗框，继续看向那漆黑的夜幕。 这夜，真是长啊。 ** 但天总会亮的。 送走小五之后，简星找闻连问起孙悟的事，庆宁被狙杀以后，孙悟本来想直接跑，过去的直升机开枪威胁，他才停下。 但随后他就催眠了要抓他的士兵，幸好当时下去了两个人，一个人提前戴了墨镜，没给孙悟看到眼睛，这才把人给绑回来。 本来还以为这个家伙有多危险，结果抓回来就直接躺平睡觉了，也不搞事，就是吃得有点多，还挑食。 简星把孙悟的能力和闻连说了，直接告诉闻连，这个家伙的能力在对付外星入侵者的时候会很有用，希望基地可以好好给他做思想工作，让他变成自己人。 闻连却很犹豫，就算这个人能力很好用，但他毕竟来路不正，看起来也不像个有正义感的人，用起来怕会出问题。 这次的孙悟跟上辈子情况有点不一样，他已经和地藏的人待过一段时间了，也不知道这期间他经过些什么，简星也不敢保证他真的没有问题。 最后简星让闻连他们先试着和孙悟接触，如果觉得他还有救，就送到启明星来，他负责盯住这个孙悟。 孙悟的能力实在太重要了，如果能利用上，他们可以减少很多伤亡。 闻连答应了。 ** 启明星的新队友，有两个——程二三和万夏。 万夏这个姑娘虽然社恐有点严重，但能力不拖后腿，关键时刻也很靠得住。 但程二三只能算半个觉醒者，他觉醒了战斗力，但又没有完全觉醒，只是因为本身是训练有素的士兵，所以比普通人战斗更强。 简星看到他的那一瞬间，立马想到了他上辈子的结局。他很想立马让程二三离开总是执行危险任务的启明星小队，但话几次涌到嘴边，都被简星咽回去了。 最后简星拍了拍程二三肩，一句“欢迎加入”还没说出来，就被程二三那个警惕戒备的眼神儿打断了。 程二三往后一缩脖子：“我现在看到你就后颈疼。” 简星：“……” 这人性格还是和以前一样。 梗了一秒，简星道：“上次是情况紧急，欢迎加入启明星。” 程二三立马道：“上次其实应该我给你道歉，当时我应该相信你的，要不是你，临时安置点肯定要出大事。” 简星笑了笑，转向万夏。 万夏整个表情都缩紧了，浑身上下都写满了五个字——别、和、我、说、话。 于是简星最后只是对着万夏点了点头，算是打过了招呼。 ** 半月后。 2025年，7月1日。 确认了外星星舰轨迹以后，各区基地联合开了好几次会议，最终通过了简星提出来的防御方案，在靠近沿海的城市建立防海一到四号地下导弹基地。 简星知道这些外星入侵者降临地球后的第一个据点就是海洋，在简星上辈子的时候，一开始大家以为这些东西大概是某种水生动物，所以一来就占领了海洋。 后来才知道，那些东西占据海洋不是为了水，而是为了方便从海底深渊往地心钻井，直接抽取地核的能源。 用地球的能源打地球人，这些入侵者的可真是阴毒到家了。 它们袭击地球的目的到战争结束，大家也没搞懂。 抽取地核能源会破坏地球的生态系统，所以它们的目的不是为了地球宜居的生态环境，但如果是为了资源，那整个银河系如此多的星球，随便挑一个没有生物的星球就可以轻松搞定，但它们偏偏选了位于银河系边缘的地球。 不过现在首要任务不是猜测它们为什么会来，而是怎么把它们快点赶走。 这些入侵者占领海洋后，会从沿海一路屠杀到内陆，所以简星建议现在沿海设立导弹防线，等那些东西爬上岸，直接轰。 现在还足有两个月时间，基地可以从生产线到实地防线全方位准备妥帖，势必能将第一批上岸的外星入侵者全部炸成烟花。 启明星和基地另外几支新成立的觉醒者小队都会随防线部队，一起前往沿海。 一号晚上，基地在操场上组织了一次送行聚餐。 启明星小队的隔壁桌是另一支刚成立一周的觉醒者小队，名字叫晨曦，成员里有两个简星认识的人，唐秋和裴宿。 裴宿很感激简星他们当初愿意去养鸡场救人，特地过来敬酒道谢，不过特殊时刻，基地严禁饮酒，所以杯子里装的是白开水。 敬完酒，裴宿偷偷摸摸塞了个东西给简星。 是个方形的盒子，包在一个非常廉价的黑色塑料袋里。 简星：“？” 裴宿压着简星想要打开袋子的手：“好东西，回宿舍了看。 简星：“……” 他基本猜到这是什么玩意儿了。 陆铮寒就坐简星旁边，瞥了一眼裴宿的手，又抬眸盯着裴宿的脸。 裴宿转头，没脸没皮地冲着陆铮寒嘿嘿一笑。 陆铮寒：“……” “好了，我走了。”裴宿说完话，站起身，“后天任务上见。” 后天启明星和晨曦，会一同执行一个海岛救援任务，不过晨曦队的觉醒者成员很特殊，战斗力都不强，算是后勤小队，专门提供信息和远距离支援，不参与正面作战。 裴宿走后没多久，中途离场的何今宵回来了，拎着个皱巴巴的，不知道被人捏过多少次的矿泉水瓶。 “同志们。”何今宵把矿泉水瓶往桌上一放，目光在饭桌上的几个人脸上转了一圈，故作沉重道，“明天我们就要去沿海，执行一个非常艰难的救援任务，今晚的聚餐，可能是我们最后一次能放松的晚餐了——短时间内。” 说完何今宵看了一眼简星。 简星正在发呆，想裴宿送的东西怎么用，今晚好像的确是个机会，但基地里觉醒者太多了，不管做什么，都跟公屏外放没什么区别，除非他和陆铮寒拥有万夏那样的能力。 于是何今宵又看了一眼陆铮寒。 陆铮寒微偏着头，正用余光瞧着裴宿。 他唇边隐约勾着一点笑，那笑容乍一看去，好像挺和善，但仔细观察，就会发现那笑容的弧度从来没有变过，就像是印在脸上的假笑。 十分渗人。 简星和陆铮寒都没有回应何今宵，万夏干脆就没有参与聚餐。 只有程二三咬着个鸡腿，含糊问道：“队长你想说啥？” 何今宵放弃了用语言吸引大家，他抓着矿泉水瓶，一砸桌子道：“这是我从老家带来的祖传山泉水，喝一口平安顺遂，喝两口幸福安康，喝三口长命百岁，来，现在大家一人先干一杯。” 说完，他把别人杯子里的水倒空，然后挨个满上。 程二三闻了一下，震惊道：“队长这不是酒……” 何今宵赶紧把他嘴巴捂上：“没眼色的，小声点！” 程二三瞪大了眼睛，唔唔地抗议——基地不准喝酒！ 何今宵忍不住骂道：“你少哼哼唧唧，今天不喝，明天说不定你连喝的命都没了，及时行乐懂不懂？” 程二三突然不哼了。 简星端起杯子，闻了一下，酒味有点冲。 何今宵得意道：“闻出来了吗，八二年毛台的贵族味道。” “没有。”简星道，“我不喜欢喝酒。” “没事儿。”何今宵不怀好意地看着陆铮寒，“你不喝让陆铮寒帮你喝，来。” 他端起杯子：“我敬你们百年好合，早……早点本垒。” 说完他非常道德绑架道：“不喝不是男人。” 陆铮寒：“……” 简星突然有点好奇：“你是不是从来没喝过酒？” 上辈子简星也没见过陆铮寒喝酒，还挺好奇陆铮寒喝醉了酒品怎么样。 “试试吧。”简星道，“喝一小口就行。” 陆铮寒听简星的话，他喝了一口，味道很辣，那种辣从喉咙一直冲到胃里，感觉不太舒服。 而且他喝完脸就红了。 简星偏头看着他笑：“你脸红了。” 酒精进入血液的速度很快，陆铮寒觉得意识有点轻，他看着简星，无意识地跟着笑：“是吗。” 简星伸手去摸他的脸，很烫。 陆铮寒动作很小的蹭了一下简星的手指，简星感觉到了，也许是此刻热闹的氛围让人放松，简星手指顺着他的脸颊，滑到他的唇角。 陆铮寒突然很想把简星的手指咬进嘴里。 “还想喝吗？”简星问他。 陆铮寒看着简星的眼睛，他的眼珠总是很亮，陆铮寒感觉自己变得有些轻飘的意识被吸进去了。 他完全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想。” 最后陆铮寒把一整杯都喝完了，简星也陪着他喝了半杯，两个人都有点醉。 聚餐没结束，简星和陆铮寒就回宿舍了。 七月天热，在操场上吃了顿饭，浑身都是汗，简星先去洗澡。 他喝得不多，而且身体天生对酒精代谢快，洗完澡就清醒了一半。 但陆铮寒是真喝高了，他躺在简星的床上睡着了。 简星过去摸了摸他的额头，又热又汗：“洗个澡再睡，好不好？” 陆铮寒从喉咙里含糊应了一声，眼睛只睁开了一条缝，就那么毫无防备的，困顿又懒散地看着简星。 这模样让简星心里一阵发软，大概是酒精的效果还在，他还很热。 简星整个手掌贴上陆铮寒的侧脸，大拇指扫过陆铮寒的嘴唇，然后慢慢俯下身，在几乎要亲上了的距离停住。 陆铮寒的眼睛完全睁开了，他在等简星吻他。 但简星没亲上去，他忍着笑说：“你还没洗漱，洗完了才能亲。” 简星把陆铮寒拉进了浴室，帮他洗脸刷牙，脱衣服洗澡。 浴室里热气氤氲，蒸腾的雾气给狭小的空间蒙上了一层朦胧的暧昧。 简星和陆铮寒在热气里接吻。 酒精降低了人理智思考的能力，简星完全忘记了觉醒者能力的事情，他想着裴宿送的东西，想着后天的危险任务，觉得今晚是个不能错过的机会。 一切都刚刚好。 唯独陆铮寒不太好。 他醉太厉害了，没起得来，然后简星还笑场了。 陆铮寒觉得非常伤自尊，他委屈道：“平时不这样的。” 那几个煎熬的夜晚，他明明非常精神。 酒精害人！！ 简星亲了亲他：“我知道，不过没关系。” 陆铮寒：“？” “不是的！”陆铮寒解释，“真的。” 简星笑得更厉害了：“我也真的相信你。” 陆铮寒：“……” 他也真的感觉很受伤。 *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也很长ovo 第36章 帮我杀了他们。 第二天一早, 总基地一行人出发前往沿海。 上次机场事件给各个基地敲响了警钟，加上幸存者搜救已经完成, 组织正式进入了建设地下基地和安全堡垒阶段，于是各基地都腾出了资源和物力，在划定的堡垒范围里迅速修建了简易机场。 一行几百人将分批次赶往位于沿海附近的防海一号基地。 防海一号基地是江城军事基地改建而成，改建后所有的幸存者都将被送往内陆，等改建完成，防海四个基地不会留下任何非部队人员。 等外星入侵者抵达海洋, 这四个基地会是守护的第一道防线，非常重要，也非常危险。 到了防海一号基地，短暂修整以后, 启明星和晨曦小队, 以及即将要进行海岛救援的几个负责人一起开会。 海岛任务情况很复杂, 首先是海洋里的变异生物。 六月那场流星雨里的病毒, 最先改变的其实是海洋生物，只是病毒在人类中间爆发，城市乱成一团, 救援民众成了最为重要的事情, 谁也顾不上海里那些奇怪的生物。 而任务海岛附近所有的海洋生物几乎全都发生了异变, 其中最具攻击性的有两个，第一个是能从海水飞射到几十米高空的齿鱼。 主持会议的长官一边介绍这种鱼，一边放出高清图片，齿鱼呈肉红色，个头很小, 但鱼嘴却极大, 獠牙尖长, 咬合力极强，连直升机的金属外壳都能撕下来。 第二是一只体积巨大的章鱼，也是鲜肉一样的猩红色，触手上遍布獠牙大嘴，长有两颗连在一起的畸形巨头，一共六只眼睛，前后各一对，另外两只分别长在侧面。 其眼珠是明亮的黄色，但其中一个侧面的眼睛似乎没有发育起来，一直闭着。 这是变异海洋生物的情况，它们相比之下还好处理，救援的困难在于海岛上的人。 那座海岛是开发的旅游岛，岛上只有一些民宿，度假别墅和一间大酒店，平时的人流量不大，病毒爆发后，城市沦陷，一群偷渡过来的暴徒发现了这座岛，于是驾船躲到岛上。 后来沿海港口沦陷，一些货船和客船无法靠岸，徘徊在海上，岛上的暴徒便给他们发送信息，让他们到岛屿上躲避，没想到就此被暴徒们囚禁挟持了。 “据岛上被挟持幸存者提供的消息，岛屿上的暴徒里有觉醒者，而且非法持有枪支武器，包括便携防空导弹，他们行事极度狠辣残忍，以暴力手段威胁幸存者们臣服，并打算在岛屿上建立一个属于他们的特权王国。” “现在被困民众估计有两百三十四位，暴力者在三十个左右。”说着，长官停顿了一下，“这些暴力者毫无底限，会用无辜人作为威胁，严禁我方靠近解救，且海域附近的齿鱼和章鱼也给救援带来了巨大的困难。” 长官目光在桌旁的觉醒者小队身上转过。 “我们曾实施过两次救援，一共投入了三十个人，两辆直升机，以及一辆小型潜水艇，但全军覆没。你们……”他看着这些拥有特殊能力的士兵们，“现在是岛上幸存者们最后的希望了，所以，不论情况多么危险，你们一定要把他们救出来。” 信息交流完毕以后，开始商定救援方案。 情况的确非常复杂，对方持有防空导弹，所以不能用直升机和无人机，而海底下有潜伏的巨大章鱼和齿鱼，也不能潜水靠近。 看起来，这好像是一个根本无法完成的任务。 但岛上那两百多个人，必须要救。 ** 开完会，启明星和晨曦小队，以及另外一个班组的人，先到海岸附近看看实际情况，然后根据实际的可操作情况，制定具体救援方案。 带简星他们去海边的班长平时负责这一区域巡逻，也做过前两次救援任务小队的后勤和接应，虽然最后他既没有后勤上，也没有接应到，但他算是最了解这一块区域的人。 班长带他们到一个悬崖边上，崖壁陡峭，垂直没入海水，高度六十米左右。 简星踩着平整的石头，刚探头往下看，一条肉红色的鱼顿时从水里飞出来，鱼口大张，獠牙直冲简星的脸。 陆铮寒就在简星旁边，他一巴掌把鱼拍回水里。 班长这时道：“我要刚说，别伸脑袋去看，这些鱼大概也有意识力一样的能力，人一探头它们就会发现。你动作也太快，我还没来得及说。” 简星看了班长一眼，没说什么。 这种重要信息，一般都会提前说，这个班长没说，估计是想看看他们觉醒者小队的能力到底怎么样。 任务毕竟很危险，能力不行，入海就是白给。 简星转头，对着陆铮寒说：“你来，抓一条活鱼来看看。” 班长不动声色地打量了一遍陆铮寒，认真提醒道：“小心点，别被那东西咬到了，不然手指就没了。” 陆铮寒没什么表情地走到崖边，听到班长的提醒，他偏头看过去，忽然勾唇，露出礼貌的微笑。 班长莫名的后背一凉，接着就看到陆铮寒伸出了右手。 悬崖底下的齿鱼立马发现了那只鲜嫩温热的肢体，甩着尾巴从水里冲出，张大了满是獠牙的嘴，直冲陆铮寒的手臂。 陆铮寒甚至没去看那鱼飞上来的情况，只是手腕一动，便轻松抓住了那条鱼的鱼身。 齿鱼仿佛被激怒，疯狂摆动着尾巴，想要挣脱，但陆铮寒的手指犹如铁钳，竟让它一点也挣脱不开。 抓住了鱼，陆铮寒看着班长，微笑道：“谢谢班长提醒，这鱼的确很凶。” 班长冷汗都要流下来了，他避开了陆铮寒的目光，笑得有点僵硬：“哈哈哈你们觉醒者果然名不虚传，真是厉害，不过这样我就放心多了，我实在不想再看到战友死掉了。” 陆铮寒将鱼扔在地上。 那鱼尾巴极其有力，把石头地面拍地噼里啪啦响，而且一蹦就是半米高，眼看着就要蹦回海面了，简星一脚把它踩住。 他对着班长说：“一会我们多抓几条，麻烦你安排一下，把这东西送到总基地的研究所。” 简星对于海洋里的变异体了解也很少，没办法开金手指，只能让交给专业人士处理。 班长很快答应下来。 接着几个觉醒者联合起来抓了一堆鱼，然后试着用自己的能力对付它们。 这些鱼的确是有类似意识力一样的能力，所以万夏和裴宿可以联手屏蔽它们的意识力和听力，被屏蔽后这些鱼就只会袭击靠近它们的东西。 这样一来，他们可以直接潜水去海岛，唯一的问题，就是那只大章鱼。 两个觉醒者小队围在一起，商定了一番细节之后，他们决定冒险一试。 海域这么大，里面的生物也这么多，加上屏蔽的能力，那章鱼不见得会发现他们。 总之先上岛，只要搞定了岛上的暴徒，就能用直升机救走岛屿上的幸存者们，剩下的问题就是距离太远，没办法直接潜过去，还是得借助船只等工具。 晨曦小队四个觉醒者里，除了一个军队出生的战斗系，其他全是辅助系，所以他们小队只出了队长唐秋和必须要用到其能力的裴宿， 加上启明星，一共七个人。 傍晚，七人穿上潜水服，背上装备，登上了一艘铁皮船。为了减少动静，他们没开发动机，用船桨慢慢划过去。 一路上都很平静，那些齿鱼被屏蔽之后，感知力和普通的鱼差不多，只偶尔会有几个冲过来咬船，全都被简星和陆铮寒用船桨拍开了。 等到距离海岛三公里半，几人弃船，陆续下海，潜水摸向海岛。 ** 海岛。 岛上一共有十七间民宿，一间大酒店，以及位于地势最高处的七栋别墅。 那三十个暴徒，就住在别墅里。 病毒爆发后，他们骗来了两艘货船，其中一艘船上载有大量的食物罐头，足够几百人吃上半年之久，另一艘上则是全是石油。 食物，能源，包括武器他们全都有了，于是滋生出了对权利的欲望。 社会秩序已经崩坏，不会再有法律来束缚他们，这就是恶人为所欲为的时代。 现在岛上的两百多个人，被这些暴徒分成了三批，老弱病残住最危险的沿海民宿，没有电力供应，食物提供也全看这些暴徒心情，他们要么饿肚子，要么吃飞上来的齿鱼或者林木里的鸟兽虫子。 强壮一些的男性则被他们强迫着去开垦田地，修建一些暴徒们自认为会有用的工事，另一些漂亮的年轻美女美男，则被收拢在别墅区，成了这些暴徒们取乐的工具。 别墅区院子，放着几排集装箱，这是那些年轻美人们居住的地方，暴徒们的规矩是，只有听话懂事表现好，才能进别墅里睡床。 不听话，就只能住集装箱。 入夜是暴徒们兴致最高涨的时候。 他们今晚决定来一个不一样的狂欢，只是单方面的□□这些美人，已经不足够满足他们旺盛的欲/望了。 他们打算从年轻美人里挑出最听不话的五个女人，让他们进入酒店，然后再放了几十个年轻男人进去，命令那些男人对他们进行狩猎。 狩猎过程，方式不限，只要狩猎成功，就可以对猎物做任何他们想做的事情，但如果消极对待，或者故意放水，就会被暴徒剁碎了拿去喂鱼。 而这些暴徒会混在狩猎队伍里，方便他们实时观看现场直播，或者随时参与。 现在，就是挑人的时候。 暴徒的首领是个黝黑而强壮的中年男人，名叫光哥，据说是从隔壁国家偷渡过来的，曾经在国外当过雇佣兵，平时喜爱嚼食槟榔，因此满口恶心的黑牙。 他不爱穿上衣，因为衣服会遮挡住他结实的肌肉和腰间的武器，这些东西要露出来，才能第一时间告诉岛上那些弱鸡，你们是没办法反抗的。 光哥让他的手下去把集装箱的人都弄出来，然后让他们挨个跪好，而他自己则像是皇帝一样，在一排排俊男美女间巡视。 跪着的人纷纷低着头，忍辱摆出顺从的样子。 光哥转了两圈，突然拉出一个高挑女人。 那女人一边用力挣扎，一边愤怒地问候光哥全家。 光哥并不生气，他哈哈哈大笑着，三两下撕开女人的衣服，中途女人反抗剧烈，光哥扬手便给了她几耳光，将人扇得半晕。 随后他将那个扒光了的女人扔在人群中间，宣布她将是今晚第一个参与狩猎游戏的女人。 光哥两手扶着皮带，展示自己的肌肉与武器。 “你们都要记住了，在这个岛上，老子就是你们的王，从今往后，你们要是敢不听话。”他说着，一脚踩在女人脸上，“下场只会比她更惨！” ** 海面，水下。 简星一行人穿着统一的黑色潜水服，在漆黑的水底快速游进，为了防止被发现，他们只在手腕上开了一个微弱的小灯，用来给队友指明自己的方位。 游在最前面的是何今宵，他负责带路。 光线漆黑，他们几乎看不到什么东西，那些鱼游到眼前了，几人才能勉强看到它们的轮廓，全都长得奇形怪状，像两个头两条尾巴之类的，简直成了基操。 一路上他们碰到不少齿鱼，这些鱼会攻击海面和海上的东西，反而对海下移动的物体没什么反应，大概是以为他们也是某种鱼类。 他们没碰到那只大章鱼，成功上岸了。 爬上礁石，几人迅速把氧气瓶脚蹼等物品取下来，打开背包，将装备佩戴完毕，然后摸黑沿着怪石嶙峋的山崖，往山上爬。 根据卫星地图显示，从这片悬崖上爬上去，就是位于海岛顶部的别墅区，也是那些暴徒聚居的地方。 几个人爬得都很轻松，除了体虚气弱的裴宿，他基本上是靠着何今宵和唐秋两个人，轮流给提上去的。 攀爬悬崖期间万夏并没有解开对意识力的屏蔽，因为悬崖伫立在海边，齿鱼能跳上来袭击人。 直到所有人都翻上了山崖，躲在不会被齿鱼飞扑到的位置，万夏才收回能力。 简星立马放出意识力，然后，他看到了海岛酒店里正在发生的捕猎秀。 五个年轻漂亮的女孩，正被一群男人，围堵在酒店的各个角落，经历着用文字远远无法描述的噩梦遭遇。 简星瞬间握紧了枪，他一把将还在喘气的裴宿拽起来：“别休息了，听到酒店里发生什么了吗？” 裴宿和万夏两人用了一路的能力，这会都有些能力使用过度，裴宿更是体弱，耳朵都开始嗡嗡响了。 “怎么了？”他问。 简星把他往前推了一把，迅速道：“酒店里大概有四十多个人，你有没有能一次性把他们全弄晕的办法？” 裴宿先强撑着放出能力。 他本来只是打算先随便听听什么情况，他现在实在太累了，得躺一会才能回血，但等他听到酒店正发生的那些事后，他闭上了眼睛。 没管耳朵里抗议的生理性耳鸣，而是拼命把所有力量集中起来，然后一个接一个的收拾禽兽。 酒店里。 那些男人一开始对自己被强迫进行游戏的事情，表示了拒绝，但等他们半推半就进入了酒店，开始追捕那些漂亮的女孩们，最初的抗拒和抵触全都变成了隐秘的兴奋。 快速分泌的肾上腺素轻易冲破了他们那根理智之弦，这只是游戏，而他们是被迫在参与游戏——每个伸出了魔鬼之手的男人都这样安慰自己。 他们不是自愿的，是被迫的。 一个女孩被堵在了酒店单间，她抄起一个烧水壶，想要反抗，但禽兽太多了，她根本无法反抗。 她很快就被压在了那张雪白的酒店大床上。 那群男人们像鬣狗一样围着女孩发出不堪的喊叫，也就在这时，那个正摁着女孩的男人，耳朵里的声音忽然一静。 好像有什么东西，夺走了他的正常听力，他还没反应过来到底什么情况，耳朵里猛地响起一道不屑至极的年轻嗓音。 那声音说：“呸，人渣。” 男人感觉自己的脑仁好像被人狠狠打了一拳，所有意识都被打散了，他当场倒地，昏迷不醒。 * 裴宿的能力没能撑太久，勉强弄晕了三个人后，他就因为能力使用过度，留着鼻血昏了过去。 万夏赶紧扶住着他。 简星让万夏留在这里和裴宿互相照应，而自己带着其余人，马上摸上去。 一行人一边狂奔，一边快速商量作战方式。 因为狩猎游戏，大部分暴徒都聚集在酒店附近，酒店内的情况紧急，他们不可能一边眼睁睁看着酒店里发生的事情，一边慢慢逐个击杀，现在必须要动作很快，才能救下酒店里那几个女孩。 简星忽然停下了脚步，看向了陆铮寒。 “你是不是有能让所有人在一瞬间失去意识的能力？” 之前在医院的时候，启明星小队就遭到过那个类似声音的能力攻击，虽然陆铮寒没有承认过，但简星能肯定，拥有那个能力的人，一定是他。 陆铮寒看着简星笃定的表情，知道自己没办法反驳，只能承认：“是，但是你们也会一起失去意识。” “没关系。”简星拉住陆铮寒的手，“我不介意短暂失去意识，但酒店里那些女孩，你一定要全救下来。” 陆铮寒垂着眼，看着简星目光里的在意和执着，突然觉得非常的讨厌。 他不喜欢看到简星在乎别人的样子，他明明就应该只在乎自己一个人，其余的人或者事，全都应该要消失。 陆铮寒充满了恶意地想，但他面上却平静又温和，甚至连语气里都带着虚伪的坚定，他答应道：“好，我会把她们都救出来的。” 简星捏了一下陆铮寒的手：“嗯，那就拜托你了，现在就开始吧，没时间了。” 陆铮寒点头，随后他张开了嘴唇。 没有发出尖叫或者喊声，但陆铮寒周围的几个人，脑中都出现了一种尖啸声，那声音锐利无比，像刀锋横切过大脑，意识在那剧烈而强大的锐利鸣叫声瞬间丢失。 那无声而尖锐的利响，以每秒数百米的速度迅速扩散，横扫过整座海岛，再扩散到海域上。 水里的鱼群纷纷被惊动，有的直接绷直了往海底里沉，也有的急忙摆动尾巴，迅速逃离这片区域。 更深处，连月光都照不到的某个海底缝隙里，忽的睁开了一只巨大而冰冷的黄色眼珠。 先是一只，然后是一双……像是一串被摁下了开关的灯盏，从一到五，陆续睁开，它们一起盯着传来波动的那个方向。 片刻后，这些眼睛忽然又齐齐闭上，接着，一只巨大的猩红眼珠，猛地睁开了。 ** 陆铮寒沿着山路狂奔而上。 他发出那声音之后，整个海岛都陷入了一种诡异的安静，没有说话声，也没有鸟兽虫鸣的声音，只有不远处海浪拍打的礁石的破碎声。 陆铮寒很快到了酒店前方，他直接拆了一楼的防盗窗，进入酒店。 五个女孩，还剩四个活着，但这四个当中的某一个，也就只剩下一口气了。 陆铮寒先去找了那个只剩一口气的女孩，她被吊了起来，浑身布满了伤痕，鲜血顺着她白皙的脚尖，滴滴答答落在地毯上。 房间里充斥着鲜血与另外一种臭气。 大概是因为疼痛，女孩已经从声音导致的昏厥中清醒了，她看到了进屋的陆铮寒。 陆铮寒也看着她，脸上没有任何情绪，没有怜悯或者愤怒，也没有酒店里那些囡幩男人身上的那种兴奋，他就只是看了一眼她，然后抽出匕首，准备割掉绳子。 “能不能帮我一个忙……”女孩嘶哑着出声，“帮我杀了他们。” 陆铮寒把人放下来，拒绝道：“ 抱歉，我还要去找其他的人。” 他得完成简星交代的任务，仔仔细细地把这场好人救援戏演完整。 陆铮寒准备把女孩抱出去。 女孩忽然伸手，抓住了陆铮寒的胳膊，她挣扎的时候弄翻了指甲，手指尖上全是血，用力时更多的温热的血从伤口里挤出来，再沾在陆铮寒的潜水服上。 “法律都已经不在了，他们今天不死，明天，还会被惩罚吗？” 陆铮寒不知道这个问题的答案，不过他父亲现在就还活得好好的。 想了两秒，陆铮寒给了那个女孩两颗□□。 “用的时候，拔掉这个。”留下使用方法，陆铮寒离开房间。 等他走到二楼楼梯间时，背后响起了轰隆的爆炸声。 * 作者有话要说： 感冒了，喉咙发炎，连咽口水都剧疼QAQ，存稿有个剧情需要调整，涉及的范围很广，不知道什么时候能改好，所以后面几天都只能日六了，哎，不能用日万来留住你们了 第37章 你希望自己被切成多少块呢？ 简星也没失去意识太久, 一旦恢复知觉，他立马也朝着酒店跑。 耳朵里还有留有嗡嗡的鸣叫声, 但并不影响行动。 简星刚到酒店背后，就看到了爆炸的火光，巨大的声音让窗户齐齐震动，冲击波扩散开，变成呼啸的风扑在简星脸上。 这动静也让其中几个觉醒者暴徒醒来了，简星正好碰见一个。 那人趴在地上, 看到穿着潜水服的简星，立马往后腰摸去，他要拔枪。 简星一脚踩住他的后背，用匕首抹了他脖子, 然后他顺着陆铮寒弄开的窗户, 翻进酒店。 意识力扩散开, 简星很快“看”清了酒店里的情况, 女孩只剩下三个还活着，其中两个在顶楼，另一个正被陆铮寒背在背上。 简星也快速往楼上赶, 路上他又碰见一个暴徒, 刚弄死, 转头就和一个刚清醒的年轻男性碰上了面。 那人看到简星，愣了一下，又看了一眼死在地上的暴徒，他惊喜道：“你们是来救我们的吗？” 简星甩掉匕首上的血迹，问他道：“你们刚刚在做什么？” 那男人表情僵了一下, 立马撒谎道：“这些暴徒把我们关在酒店里, 然后捕猎我们, 他们非常残忍，一直……” 他话没说完，忽然见简星朝着他走去。 男人顿了一下，莫名的升起一股危机感，他往后退了一下，仍旧试图为自己辩解：“我们也是受害者，这地方就是个地狱，我根本没办法反抗……” “你有。”简星走到男人面前，猛地用小手臂卡住男人的脖子，一把将他顶在墙壁上，匕首从男人侧边的肋骨间捅进去，直插心脏。 “是你自己不愿意选。” 抽出匕首，简星继续往楼上走。 时间不够用了，普通人都开始清醒了，那些觉醒者暴徒一定更快，他得让陆铮寒再用一次声音。 楼上两层，陆铮寒用意识力看到了简星杀死那个普通人的全过程。 短暂的惊讶之后，陆铮寒瞬间兴奋起来。 原来简星也会杀死普通人。 不，也不对，这栋酒店里的人，不是什么普通的好人，所以，简星这个举动其实是在的告诉他，这栋楼里的人，都是可以杀的。 陆铮寒把一个昏迷的女孩放在走廊上，再看向某间房横躺着的普通人。 他忽然觉得，今天的这个任务，好像也不是很无聊。 掌心那张嘴，猛地裂开了。 熟悉的幻听再次出现，贴在陆铮寒耳边，兴奋地问他：“你想怎么杀这些人呢？” “要吃掉吗？” “反正都是些该下地狱的混蛋，不如吃掉。” 陆铮寒闭上眼，意识力仔细扫过整座海岛，他要先数一数，这里有多少个人，是他可以尽情弄死的。 酒店监控室，光哥恢复了意识。 他原本在监控室通过监控，实时看戏，没想到看到了入侵者。 还只是两个毛头孩子。 “找死。”光哥冷笑了一声，他起身，把监控室里其他几个暴徒挨个踹醒。 “别他妈睡了，有小羊羔来了，都给我拿上枪。”光哥踹完人，气定神闲地吩咐，“老规矩，分头行动。” 之前他们也碰见过这种情况，来的还是一支训练有素的特种兵，全副武装，作战能力与协同能力都非常强，弄死了暴徒好几个人。 但后来…… 光哥冷笑了一声，后来他们一用普通人做威胁，这些特种兵就老老实实听话了。 最后，那一支小队被他们扔进海里喂了齿鱼。 好人就这是这样，弱点多，又好控制。 现在，他们准备再用一次同样的手段。 光哥让几个人去堵那两个少年，自己和另外几个人赶去武器库。 武器库里有机枪，他们准备一会直接扫死几个普通人，作为示威的开胃菜。 同一时刻，简星用意识力听到了那几个暴徒的对话，也看到了那几个正朝着酒店快速靠近的暴徒。 简星迅速在心里估计了一番，他能很快处理掉赶往酒店这几个暴徒，但武器库那边会来不及。 不过可以让陆铮寒去。 简星用匕首柄重重敲了一下墙壁，他知道陆铮寒会听到他发出声音，于是他意简言赅道：“陆铮寒，去弄死他们。” 说完简星快速下楼，准备先解决酒店外那几个暴徒。 楼上两层。 陆铮寒听到了简星的声音，他睁开眼。 幻听猛地在陆铮寒耳边炸响：“他叫你去杀人，你想怎么杀呢？” “反正都是该死的人，残忍一点好像也没有关系呢。” “你可以把你的同伴们都弄晕，再让他们什么都看不见，最后，这个岛屿，就是你的乐园了。” “这里这么多该死的人，你可以尽情释放自己。” 掌心那张嘴似乎也在随着幻听不断开合，陆铮寒看着自己的手，忽然之间，他有一点恍惚。 心跳一点点的变得缓慢，体温迅速下降，他感觉有什么和平时不太一样的东西，正慢慢地，在他身体里流淌。 风从窗户里吹拂进来，带着大海湿润的味道，以及一点淡淡的血腥气味。 陆铮寒缓慢地呼吸着空气，然后他看向光哥以及酒店外那几个暴徒的方向。 简星说，可以弄死他们。 陆铮寒勾唇笑了起来，那些一直压抑在他身体里的黑暗的东西与力量，瞬间释放出来。 他的眼睛在瞬息之间变成了几乎透明的银白色，只有瞳孔处留下了一条细细的黑线，像是某种蛇类的眼睛。 冰冷又残忍。 一道庞大而森寒的气场，以陆铮寒为中心，猛地扩散开来。 那气场仿佛一种带着实质力量的风，横扫岛屿上的一切，所有人都在那一瞬间感到了前所未有的巨大恐惧。 就好像有一条巨大而残忍的蛇，正从背后，以俯视的角度，死死盯着自己。 所有人的意识，包括简星，都在这一瞬间，被拽入了那个充满了恐惧的空白空间。 一切动作都停下了，甚至连风，都不再吹拂。 陆铮寒拉开了露台滑门，他踩着栏杆，站定在酒店的最高处，眼睑半垂，用银白色的眼睛俯瞰着这座海岛。 所有人的位置和状态都被他尽收眼底，他一个一个的清数。 掌心那张嘴，兴奋地张到了最大，肉红色的肌肉不断蠕动，看着就像是另一种怪物的大嘴。 确认完他要杀掉的数量，陆铮寒再次看向手掌。 他从来没有这样仔细地看过这张丑陋的嘴，他不想让简星发现他身上有一个类似怪物的东西，所以每次这张嘴出现，他总会想办法藏起来，或者直接让它消失。 现在，看着这个东西，陆铮寒忽然想到了一种使用能力的办法。 他从栏杆上跳下，折返进入另一间套房。 那屋子里横七竖八，躺了好几个没怎么穿衣服的男人，地毯和床铺上到处都是新鲜的血迹和其他的痕迹。 有个女孩，曾在这个地方经历地狱，陆铮寒刚把那个女孩带出去了。 现在她正躺在地毯上，昏迷不醒。 简星也失去意识了，没人会知道陆铮寒现在在做什么。 陆铮寒想着，他将左手，覆在了一个男人的脸上，手指支起，空出掌心，免得掌心那张嘴直接咬到人的脸。 留下明显的伤口，会被简星看到。 陆铮寒清醒地想着，他控制着掌心那张嘴，让它柔软地张开，然后发出了那无声而尖锐的声波。 声音近距离的击穿了手底下男人的脑子，男人猛地睁开了眼睛，不断抽搐，口鼻和耳朵里很快流出新鲜的血液。 短短一瞬之后，那男人抽搐着上翻眼睛，身体一软，再也不动了。 陆铮寒开始感到一种异样的兴奋，他兴致勃勃，很快将手按在另一个男人的头上。 杀戮是这样的轻松又愉悦。 心跳从缓到快，血液奔流的速度也越来越快，那个正在陆铮寒身体里流淌，但他暂时还不清楚到底是什么的力量，也慢慢的越来越多。 陆铮寒能感到自己的身体正在发生某种变化，于是进入另一间屋子时，陆铮寒特地去照了一下镜子。 除了眼睛和表情和平时不一样之外，他看起来并没有什么变化。 等到简星醒来，陆铮寒会收起眼睛，然后戴上简星熟悉的面具，这样，简星就什么都不会知道了。 陆铮寒脚步轻快，进入一间房，留下尸体，再出来。 从酒店，到别墅区。 他控制那张嘴和声音的能力越来越熟练，到最后，他甚至不用把手盖在那些人脸上，只要抬起手，露出掌心那张嘴就好了。 原来这么简单。 “对，杀人就是这么简单。”幻听立马附和陆铮寒，“你早就应该这样了。” “你如果早点听我的话，那个死和尚根本就不是你的对手。” “小五不会死，李梧语也不会离开。”幻听的语气既得意，又充满了诱惑，“而简星，只要你别摘下面具，他就永远也不会知道你的真面目。” “其他那些人，你全杀掉就好了。” “力量才是绝对的，只要你拥有力量，谁也不敢离开你。” “恶魔又怎么样，你可以做一个伪善到极点的恶魔。” ** 简星昏昏沉沉地醒了，他睁开眼，但并不能看到东西，意识力也用不出来。 陆铮寒不知道怎么的，竟然把视觉也一起给人屏蔽了，四周很静，没有虫鸣和人活动的声音，只有远远的海浪声。 简星扶着墙壁，慢慢往外走。 路上他进入了某间屋子，发现里面躺着几个人，但全都断气了。 简星不可怜这些人，但有些意外，他大概摸了一下这几人的情况，身体完好，没有明显外伤，但就是死了。 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陆铮寒的力量太强，这些普通人扛不住，所以直接断气了。 倒也好，反正留着也是麻烦，带回基地也不好处理，留在这里是最好的选择。 简星继续往外走，下了一层楼，他忽然听到了一个女孩痛苦的声音，是被当成猎物的五个女人之一。 简星把她背了起来。 别墅区。 陆铮寒只剩下武器库那边的几个暴徒没有处理，光哥也在其中。 光哥是最该死的人，他很坏，就像是电视剧里会被观众诅咒不得好死的恶毒配角。 所以处理完剩下的暴徒后，陆铮寒特地把光哥留下了。 他拔出匕首，锋利的刀刃从光哥脖子，胸腔，以及各个脏器和关节部位上方滑过。 或许他应该给光哥一个凌迟的死亡方式，到时候海岛上的人，就会像是电视剧观众一样，对光哥的惨死拍手叫好。 没人会怪罪陆铮寒残忍。 陆铮寒最终先将匕首从光哥脾脏位置刺进去，脾脏破裂，大量鲜血迅速从伤口里涌出来，很快在地上蔓延出一大滩血色。 陆铮寒换了一个位置，绕到光哥头部，免得弄脏了鞋。 也许是伤口的疼痛，也许是快速失血带来的危机感，光哥突然醒了。 他猛地睁大了眼，但是什么也看不见，视野里只有一片漆黑。 他是战斗系的觉醒者，身体素质尤其强悍，一挑十也绝对不会落下风，但现在，他只觉得自己变成了某种实验室里的小白鼠。 浑身无力的摊平在实验台上，被未知的黑暗恐惧牢牢包裹着。 他刚要挣扎，耳旁突然传来细微的脚步声，很轻，仿佛带着莫大的轻松与愉悦，那脚步声就落在他耳边。 光哥感觉自己被什么恐惧又充满了压迫感的东西包围了。 忽然，有锋利的刀刃，贴在他脖子上，接着他听到一道低沉从容的声音。 “血流得太慢了。”那声音说，“你身体在快速恢复。” 光哥虽然看不见，但他的瞳孔仍旧猛地缩小。 他颤抖着开口道：“你很喜欢杀人吧，我能感觉出来，你和我是一路人，这个岛上的人都是可以杀的，我是老大，但我现在就可以把我的位置让给你，然后你可以在这个岛上做任何你想做的事情。” “杀人吗？”那声音有些欣喜，“我刚才已经杀了好多了。” 光哥眼珠猛地颤抖起来，他觉得自己已经足够残酷暴戾了，但现在身旁这个人，提起杀人时那轻描淡写的程度，他却远远赶不上。 恶魔，光哥想到这个词语，现在这个他看不见的人，是真正的恶魔。 “太慢了。”那声音又说，话音落下那一瞬，光哥感觉肚子一疼。 刀锋再次刺进了他的脾脏，原本靠着觉醒者强大的身体素质，已经恢复了大半的伤口再度破裂，更多鲜血汩汩涌出。 光哥浑身发冷，感觉自己的生命力正在快速流失。 “别杀我。”光哥求饶道，“你想要什么，我什么都可以给你，甚至可以给你当狗，只要你别杀我。” 那人没有回应他，只是沉默地等着，等光哥身体里的血液几乎流干。 光哥意识浑浑噩噩，仅剩下半口气。 也就在这时，他听到那个人问他。 “你希望自己被切成多少块呢？” ** 简星背着女孩，摸索着走出酒店。 女孩因为伤口的疼痛，半路上也清醒了，还靠着记忆，给简星指了去别墅区的路。 两人跌跌撞撞走了一会，简星的视野突然恢复了。 他背着女孩，很快到了别墅区的院子。 集装箱散乱的堆积在院子里，箱门全都敞开着，露出里面简陋寒酸的居住环境，大部分箱子里连像样的被子都没有，有的铺着床单，有的只有几件衣服，一些生活用品则凌乱堆在各处。 昏迷的人有的躺在箱子里，有的就倒在草地上，几乎全都油头垢面，狼狈不堪。 简星先把女孩放在草地上，让她靠着花坛坐下，然后去扶起一个趴在地上，不知道生死的人。 那人脸上挂着一个红肿的巴掌印，唇角也是青紫的，显然是挨了打。 女孩低声说：“在这里就是这样，不听话就要挨打挨饿。有的人为了不让暴徒拉去取乐，于是故意不洗漱，把自己弄得脏兮兮的，以为这样暴徒就不会来抓他们，但是……” 女孩神情黯然而绝望：“在这座岛上，根本不会有幸运这种东西。” 她环顾着四周，咬着牙说：“这个地方，是地狱。” 就算他们现在被救出去了，有的事情，看起来似乎是结束了，但它留下的阴影，一辈子也不会消散。 它会成为深夜里吞噬人心的恶魔，在每一个寂静的暗夜里出现，然后残忍的把人拽入噩梦。 简星找来一张毛毯，盖在女孩身上。 “我知道有的事情，很难在心里过去，我也没办法对你的经历感同身受，但我希望，”简星看着女孩的眼睛，目光温柔又干净，“我希望，你永远也不要被它击倒。” 女孩怔了一下，沉默地拽紧了毛毯。 ** 陆铮寒处理完光哥，看向掌心。 那张嘴今天杀了很多人，虽然没有吃到肉，但它似乎已经满足，温顺地收拢回去。 掌心重新变得平整，半点异常痕迹也没有留下。 最后他翻窗来到院子，走向简星。 简星正在扶那些晕在院子里的幸存者，陆铮寒能力袭击得突然，很多人都是趴着倒下的，简星给他们换了个姿势，然后用意识力快速清点人数。 夜风又起了，带着浅淡的血腥味道。 简星嗅了嗅，不太确定这味道是来自这座海岛，还是来自陆铮寒身上。 杀死光哥的时候，陆铮寒身上沾了一点血，脸上也溅上了一滴。 “你还好吗？”陆铮寒站在距离简星两步远的地方，他无意识里蜷起了左手手指，神情镇定如常，“我还不太能完全控制能力，你有没有受伤？” 简星看着陆铮寒脸上沾着的血珠，说道：“过来点。” 陆铮寒迈了两步，走到简星面前。 简星抬起手，想给陆铮寒擦掉脸上的血，但陆铮寒刚杀了太多人，他潜意识里心虚，见简星伸手，第一反应竟然是躲开。 简星动作一僵。 陆铮寒也反应了过来，立马解释说：“我身上有些脏，刚才……” 简星盯着陆铮寒的眼睛。 眼珠是正常的黑色，目光也仍旧专注地看着自己，但眼底深处，藏着慌张。 简星看了一会，朝着陆铮寒走去。 他没说什么，表情也没有变得阴沉或者愤怒，只是往前走了一步。 但那一刻，陆铮寒还想后退，想要躲开，耳朵里甚至响起了幻听凌乱无序的嘲讽声。 “你现在心虚有什么用，你杀那些人的时候，可是没有半点手软啊……” “他不会知道真相的，只要你好好撒谎。” “心虚才会被他发现异常。” “若是他生气，那你就把他关起来，打断他……” 简星抬起了手，温热的指腹擦过陆铮寒的脸，陆铮寒耳朵里的幻听瞬间安静了，取而代之的，是他自己激励的心跳声。 “你怕什么？”简星一边擦掉陆铮寒脸上的血迹，一边道，“我又不是要打你。” 陆铮寒垂下眼，紧紧盯着简星，眨也不敢眨。 “这些人是该死。”简星擦完血迹，手指却没收回，而是摩挲着陆铮寒冰凉的侧脸，“但如果是无辜的人……” 简星停下手指的动作，抬起眼，直视着陆铮寒的目光。 “我希望你能保护他们。”简星手掌贴着陆铮寒的侧脸，说得无比认真，“可以吗？” 陆铮寒不确定地看着简星，他不知道简星这番话的目的，到底是什么。 他是什么都知道，所以警告自己，不要迈过滥杀无辜那条线，还是……单纯地在告诉他，要保护普通人？ “陆铮寒。”简星叫他，“听到我说的话了吗？” 陆铮寒本能地回答：“嗯，我会的。” ** 另一边。 何今宵，唐秋都是普通人，挨了陆铮寒两次的声音的攻击，昏厥了好一会。 何今宵先醒来，他刚睁眼，就看到一道黑影，从上方飞快朝着何今宵和唐秋的方向冲来，那影子背上背着一把长枪，手里还拎着个袋子。 分明就是准备跑路的暴徒。 而且好死不死，正好和何今宵他们撞了个正脸。 那暴徒一看到前面有人，立马抽出了枪。 唐秋还晕着，何今宵只能一脚把他踢到草丛去，随后自己往侧边一躲。 一串子/弹紧跟着打在何今宵的脚边，他滚了几圈，随后一脚蹬在石壁上，身体猛地跃起，高大的躯体在昏黑的夜色里如豹子般伸展开，狠狠扑向暴徒。 那暴徒立马调转枪口，还没等他瞄准，何今宵凶狠的膝盖已经顶到了脸前。 那人直接被何今宵踢飞了出去，鼻血在半空中喷出。 他摔进一个小沟里，半天都没能爬起来。 何今宵把他结结实实地绑了起来，那人中途还想挣扎，何今宵直接给弄晕了，塞上嘴，扔在坑里。 等一切结束了，再把他带回基地处理。 唐秋被何今宵踢了一脚，也醒了，他耳朵里仍旧嗡嗡狂响着，爬起来时一阵头重脚轻，差点从崖壁上滚了下去。 何今宵拉了他一把，伸手就去掐唐秋人中，劲儿还特大，唐秋一阵哀嚎，赶紧把何今宵推开。 “别叫了，赶紧上去。”何今宵转上，大步狂奔，“我刚抽空看了一眼时间，我们晕了快二十分钟了，也不知道上面什么情况。” 但看刚才那个暴徒逃跑的架势，陆铮寒和简星应该是把那群人搞定了。 何今宵倒是不担心简星，就是怕陆铮寒会搞出什么事情来，那家伙最近装得倒是挺乖的，他这个队长说什么，他都听，配合度良好。 但何今宵反而越觉得可怕。 两人一路狂奔，正好在半路上碰见了万夏和裴宿，而且裴宿还让万夏这个女孩子给背着。 何今宵两步追上去，瞧了一眼裴宿。 裴宿大概也是觉得难堪，把头扭到了另一边。 “咋回事儿？”何今宵问着，回头对唐秋招手，示意唐秋过来背人。 万夏平时能不和人说话，就绝不开口，这会是真受不了了，吐槽了一句：“他脚扭了，没用的男人。” 说完一松手就把裴宿丢了下去，何今宵赶紧扶了一把，免得裴宿从狭窄的小路上栽下去。 之前两人一起失去意识和视觉，万夏先醒来，他把裴宿叫醒，准备两人一起摸着上山找简星，结果没走两步，这家伙就把脚给扭了。 他走不动路，万夏又不能把他一个人留在这儿，只能自己背了。 裴宿试图解释：“我也不想的，我也没想到我会把脚扭到，我平时走路都很利索的。” “先别说这些了。”何今宵道，“你能听到上面现在什么情况吗？” 裴宿忙说：“已经解决了，简星和陆铮寒现在在数幸存者数量了。” 他一恢复意识，就立马听了上面的声音。 一开始听到的只有安静，然后突然出现间断的尖鸣，每次一听到那声音，裴宿就耳朵剧疼，紧跟着意识就要断片好一会。 他之所以扭到脚，就是因为听到那声音，意识瞬间空白，才踩空的。 几人走到半路，撞见了从上面下来的程二三。 程二三是觉醒者，当时和何今宵与唐秋在一起，他醒了以后先一路摸了上去，刚刚已经和简星他们见了面。 他下山是要去海边民宿，那边也有几十个幸存者。 何今宵和万夏见上面已经没事，就和程二三一起去了民宿。 唐秋背着裴宿，上山顶去和简星汇合。 ** 简星找到了度假区的电力总控室，打开了所有的灯，然后找了一个高处发射信号弹，通知防海一号基地派遣直升机过来。 十几分钟后，岛上的普通人陆续醒来。 大家都饥肠辘辘，简星打开了仓库门，又找了几个志愿者分发食物，等待救援直升机过来。 海边民宿。 这边的几乎都是老弱病残，但因为距离陆铮寒比较远，受到的影响也小，这会几乎全都醒了，一听说救援人员来了，立马蜂拥过去，将何今宵几人团团围住。 他们被困在岛上这些日子，过得生不如死，委屈苦难受尽，现在一看到救援人员，情绪瞬间崩塌。 何今宵扯着嗓子让大家冷静下来，还有体力的就自己上山，上面的暴徒已经全被处理了，他们可以上去休息吃东西，没体力就在下面等，食物会有人带下来。 所有人都饿得不行，片刻也等不了，当即就互相搀扶着往上山走，只有一些实在孱弱得不停动弹的，只能留在原地等待。 他们一路上山，路上看见了那个被捆在坑里的暴徒，愤怒瞬间爆发，一群人冲了过去，围着那暴徒又踢又踹。 万夏负责带他们上山，看到这个，她下意识要上去拦，但转念想想又作罢。 她不想和不熟悉的人有肢体接触，而且那个暴徒也活该挨打。 何今宵留在民宿，照看那些不能动的幸存者，想抽烟了，他在露台上转了几圈，实在压不住瘾，厚着脸皮去问那几个幸存者们有没有烟。 他就是问问，没抱希望。 这些人在岛上困了这么多天，就算有也应该已经抽完了。 没想到一个老人竟然真的拿出了一支皱巴巴的烟，他把火机和烟一起递给何今宵。 何今宵看着那根不知道藏了多久的烟，没忍心伸手去接。 老人拉住何今宵，硬是把烟塞给了他：“没事啊，你抽，反正我们都得救了，等出去我再买。” 已经买不到了，何今宵在心里说。 “还是您自己留着吧。”何今宵笑着找借口拒绝，“我就是看您要睡着了，过来和您说说话。” 说完他要走，老人忙把何今宵拉住。 他把一支烟折成两段，少的那段自己留着，长的那段硬塞给了何今宵：“拿着拿着，也不是什么值钱的东西，便宜烟呢。” 何今宵最后还是收了那支烟，他在露台上点燃烟，深深吸了一口。 大概是放得太久了，口感苦涩。 他抽得喉咙有些发酸。 那一截烟快要抽完的时候，何今宵看到了远处亮起的直升机灯光，白色的一点，像是一群从岸边飞过来的萤火，穿过漆黑的长夜，飞向这座海上孤岛。 救援直升机过来了。 螺旋桨的呼啸声隐隐约约传过来，海岛上的人都听见了。 原本虚弱躺的几个人瞬间有了力气，互相搀扶着走到露台上，朝着直升机看过去。 “来了来了，终于来了。” “我们得救了。” 直升机越来越近，呼啸声逐渐清晰，海浪仍在昏暗的月光下翻涌波涛。 一个巨大的影子，忽的从水底里钻了出来，海水被顶出一个巨大的弧形，层层水波凶猛扩散，推着巨浪快速前进，狠狠拍在海岛的礁石上。 是那只变异的章鱼。 它从水底浮现，先冒出那畸形的头颅，然后是那被月光照得异常明亮的红色眼珠，那眼珠像一轮猩红的红月，冰冷地注视着海岛。 何今宵面色一变。 章鱼露头了一瞬，很快重新潜入海底。 巨浪褪去，海面似乎重返了平静。 * 作者有话要说： 炸一下评论，留评发红包，看看你们是不是都跑了呜呜呜， 第38章 像是条卑微又懦弱的，被驯化了的狗。 山顶。 咻—— 一枚红色信号弹乍然升空, 啸响惊得所有人幸存者们都抬起了头。 不详的红光划破夜空，几乎盖住了远处救援直升机的白色荧光。 简星猛地抬头, 看向天空，意识力瞬间放出，越过海岛，铺向海面。 广袤海面在夜色里显出一种暗沉的深色，水波却整齐而诡异地朝着一个方向推动。 一个巨大的东西，正潜伏在海底深处, 由远及近迅速逼近海岛，它庞大的身躯破开了水流，隆起高高的水波。 鱼群在水里惊慌四蹿，顺着被推动的水流朝着海岛的另一边快速游动, 它们全都在逃离这片水域。 只剩下那些凶猛的齿鱼, 成群的汇聚在一起, 密密麻麻, 交织成飓风的形状，在水里兴奋转动。 简星将意识力延伸到极限，终于碰到了那个潜在海底的庞大章鱼, 但还未等他看清那章鱼的模样, 一直巨大而猩红眼睛, 突然出现在简星的意识里。 那只眼睛穿透了简星的意识力，冷漠无情得仿若神明之眼，直直盯进了简星的灵魂深处。 简星的意识力瞬间失控，缩回脑海，他陷入了一种梦境般的恍惚里。 在那恍惚中, 简星仿佛看到了自己的前生。 怪物在城市里四处横行, 一个个外星入侵者穿过大气层, 像是密集燃烧的流星暴雨，划过苍穹，直坠大地。 爆炸声四起。 简星站在满地的鲜血与尸骨里，看着地面陷出深坑，城市高楼倒塌，惊叫与哭声四起。 灰尘与血雾在空气里弥漫，遮住天光。 简星仰头，看着漫天的灰红，绝望感猛地降临，像是一层漆黑的薄膜，从头顶降下，将他的灵魂也一并包裹了进去。 没救了，一切都要毁灭了。 身体突然变得无力，膝盖发软，简星直直往地面跪去…… 就这时，一只手抓住了他。 是陆铮寒。 噩梦瞬间褪去，湿润的海风迎面吹来，简星喘息般的深吸了口气，下意识紧紧扣住了陆铮寒的手。 “怎么了？”陆铮寒还没来得及放出意识。 “变异章鱼。”简星声音有些哑，“海底那只章鱼来了。” 海风突然变大了，巨大的浪花凶猛扑打着海岛礁石，巨大的破碎响声像是惊雷，在海岛的每一个角落里响起。 “那是什么？”有人看到了海面上异常的巨大隆起，它像是一座移动的巨大岛屿，推开暗色的海水，掀起一层高耸的水墙，飞速朝着岛屿袭来。 水浪翻滚间，几只庞大的触手忽地涌现。 “是那只章鱼！”有人惊恐的尖声大喊，“章鱼来了！” 那只章鱼他们曾经见过。 刚上岛的时候，一艘豪华游轮曾经出现在岛屿附近，暴徒们本也想将游轮骗过来，但变异章鱼突然出现，它的眼睛猩红如巨月，触手庞大，长满了尖锐的巨大獠牙。 它只出现了几秒钟，却在那短暂的片刻，轻松撕碎了整艘游轮。 那是人类力量难以抵抗的自然怪物。 这座小小的海岛，在它面前，也会变得不堪一击。 远方天际，救援直升机也发现了那只章鱼，一辆直升机脱离原本的队伍，飞向章鱼，从高空之上，对着章鱼打出了一枚导弹。 白色的弹体快速划过黑夜，击中了章鱼巨大的身体。 爆炸的火光瞬间亮起，巨响声随后传来，浪花高高翻起，在月光之下闪烁着白色的微光。 变异章鱼被打击中，它愤怒地在水里翻滚，庞大纠集的触手翻出水面，从直升机上照下的白色灯柱落在扭动的章鱼身上，瞬间照出了它触手上的无数獠牙巨口。 那些嘴巴密密麻麻，獠牙密集而森白，像是盔甲一样覆盖在章鱼肉红色的皮肤上。 翻滚之间，那章鱼露出了那只红色的巨大眼睛。 白色灯柱垂直照下，那只眼睛猩红明亮，瞳孔是如鲜血一样的赤红色，它庞大而圆润，目光冰冷残酷，狠狠盯着头顶上的直升机。 原本平稳行驶的直升机不知道为何，突然歪斜旋转起来，飞行高度迅速下掉。 海面上水声哗啦，章鱼的扭动的触手高高抬起，抓住了那架下落的直升机，狠狠一捏。 轰隆——直升机猛地爆炸，火光与冲击波将它身上搭载的另一枚导弹引爆，更大的爆炸与火光扩散开来。 呼啸的冲击波甚至远远传到了海岛上。 简星额前的头发被掀开，他被凌厉的风吹得闭了闭眼。 章鱼的触手重新落回海里，海水被砸得翻起，巨浪腾飞，章鱼在狂涌的海水里转了个身，它身上那几只黄色的眼睛像是灯盏，在黑暗里飞快划过，最后露出的，仍旧是那只猩红的眼珠。 它用那只红色的眼睛，盯向了海岛，以及海岛上的所有人。 这只红色巨目太过巨大明亮，以至于海岛上凡是看到了它的人，都觉得自己被它盯住了，那猩红而邪恶的眸光，仿佛击穿了人的灵魂。 在这一瞬间，所有人心里的升起了一种前所未有的恐惧感，这感觉将人深埋在心底的恐惧与恶毒回忆齐齐勾起。 每个人的瞳孔在这一瞬间放大，陷入了恶念与恐惧的深渊。 陆铮寒在那只眼睛里看到了幻境。 幻境的背景是愚溪庄园。 但庄园里没有熟人，只有密密麻麻的人和怪物，他被围在中间，那些东西都朝着陆铮寒伸出了手。 陆铮寒看着他们，然后举起了左手，幻境里，他的手掌并没有什么裂开的嘴，只有新鲜而猩红的血。 血液粘稠而浓郁，顺着他白皙的指尖，一滴一滴往下落。 他发现自己失去记忆了，过去和某个非常重要的东西，被他忘记了。 是什么呢？ 陆铮寒看着自己的掌心，用力地想，但就是记不起。 有人抓住了他的衣摆，那人满脸血迹，哀求着让陆铮寒救救他，说这边好多怪物，他快要被怪物吃掉了。 陆铮寒低眸看着他，无动于衷。 一个怪物突然扑了过来，将那个人拖走，鲜血猛地溅开，落在陆铮寒脸上，温热，黏腻。 是厌恶的感觉。 陆铮寒皱了皱眉，突然觉得这一切无比的令人厌烦。 消失就好了，陆铮寒想，这一切都应该消失。 他闭上了眼，狂暴而凶猛的精神力猛地从他身体里释放出来，那些力量汇聚成实体风暴，猛地扩散出去，将周围所有的人和怪物，通通绞碎成灰烬。 四周瞬间安静下来。 一切都消失了，黑暗与寂静笼罩下来。 陆铮寒站在无尽的黑暗，他抬眸看向四周，长久的静默以后，他用力地皱起了眉。 不对，这世界还是很无聊。 无聊得令他无比的厌烦。安静，黑暗，力量……所有的所有，全都是无聊又令人厌恶的东西。 这不对，明明有一样东西，是不无聊的。 到底是什么？ 为什么他想不起来了，陆铮寒闭上眼，黑色的精神力围绕在周围，像飓风一样不断旋转。 强横的风暴猛烈而迅速地扩散开，黑暗被搅动出旋涡，世界开始颤抖和摇晃。 地面下陷出空洞，陆铮寒的身体猛地往下一坠。 他下意识地伸长了手臂，觉得有人会拉住他，但身体在黑暗里不断坠落，却始终没有出现他潜意识里期盼的东西。 只有他自己，在无尽的寂静黑暗，不断的下落，下落…… 碰——一声尖锐的枪响忽然在耳旁炸开。 陆铮寒睁开眼，光线，海岛上声音和画面一齐涌回到大脑，陆铮寒陷入幻境与现实交错的混乱里。 他茫然了一会，终于反应过来。 开枪的人是简星，他不知道什么时候从陆铮寒身旁离开了，翻上了一个集装箱，站在上面开了枪。 枪声将所有陷入了幻境的人叫醒。 而陆铮寒，也只是那所有人当中的一个。 天幕漆黑，残月黯淡的挂在遥远的天际，星光微暗，整个天空仿佛都是压抑的。简星站在集装箱上，身影轮廓被压抑的光线勾勒得虚幻而又遥远。 陆铮寒抬眸看着他，慢慢攥紧了手指。 这是第二次了，陆铮寒清楚地意识到，上次在医院那边的时候，简星也是这样，为了救人，留下了他。 “对，这就是现实。”幻听突然在陆铮寒的耳旁炸响，声音洪亮尖锐，“陆铮寒，你在简星眼里当然是重要的，但别人也一样重要，你只是其中一个，没什么特别的。” “就算你是所谓的男朋友，可你还是不够特殊。” “你应该放弃简星，去获得力量，然后让所有的人都在简星的世界里消失，这样，就不会有人和你抢他心里的位置了。” 陆铮寒目光放空了片刻，忽然松开了手指。 幻听说得对，他想，从一开始，他就不应该答应和简星走。 他们应该留在别墅里，那里只有他和简星两个人。 周围突然响起混乱而惊喜的喊叫声，几道白光从天上照下来，描出院子里混乱的人影。 直升机到了，正在降低高度，缓缓落下。 螺旋桨刮起阵阵狂风，将所有人的头发都吹了起来，散落在地面上的垃圾被风卷起，四处飘飞。 焦急而慌乱的人群立马朝着直升机奔去，有人撞到了陆铮寒的肩膀，带得陆铮寒踉跄了一步，但没等他站稳，又有人撞到了他。 人群只顾着涌上直升机，完全没有注意到自己差点把陆铮寒撞得摔倒。 陆铮寒看着那些人，左手的掌心忽然裂开了，几缕黑色的精神力，从那道缝隙里溢了出来。 碍眼，陆铮寒盯着那些人，太碍眼了。 “陆铮寒！”简星的声音突然在背后响起。 陆铮寒下意识合拢掌心，那些黑色的精神力也瞬间缩了回去，幻听紧随着在陆铮寒耳边嘲讽。 “你就这么害怕吗？简直就像是条卑微又懦弱的，被驯化了的狗。” 简星三两步走到陆铮寒身旁，刚要说什么，一声巨大的水声传来，接着海岛剧烈摇晃起来，院子里好几个人没站稳，惊呼着摔在地上，又很快被旁边的人拽起来。 “什么情况？” “地震了吗？” “不，是章鱼，它在撞岛！” 章鱼连续不停地重重撞击着岛屿，随着它翻滚的动作，海面被掀起高耸的巨浪，像是一面飞来的水墙，遮天蔽日地笼罩下来。 人群仰头看着那道水幕，有一瞬间的凝滞。 下一秒，巨浪从天拍下，重重拍在岛屿上，破碎的水流像是瓢泼的暴雨，哗啦啦地砸下来。 而与水流一起砸下来的，还有无数活蹦乱跳的齿鱼，这些鱼大力挥甩着尾巴，一蹦而起，巨口大张，逮着人就咬。 这些鱼出现得太猝不及防，许多人都被齿鱼咬住，撕下块块血肉。 一只齿鱼忽地跳起，冲向陆铮寒的侧脸，简星一枪拍飞了它，终于有机会说话：“你怎么了？” 陆铮寒没说话，他将视线从简星身上，移到院子里慌乱的人群里。 直升机里的军人跳了下来，帮忙扶人或者处理乱飞的齿鱼。 但陆铮寒想要这些人全都消失。 有人摔在简星旁边，简星下意识将他扶起来，那人后背上咬着条齿鱼，鲜血大量涌出，地上的水流都被染成了浅浅的粉色。 简星捏着齿鱼的头，他现在的力量极大，咔嚓一声便轻松捏碎了那条齿鱼头。 “上直升机，快！”简星推了一下那个人，等他上了直升机，再转头看向陆铮寒。 “刚刚你是不是看到了什么幻境？” 那章鱼的红色眼睛，能让人瞬间陷入可怕的幻觉。 陆铮寒看着简星，忽然道：“我想离开这里。” 简星一怔：“为什么这么突然，你刚刚看到了什么？” 陆铮寒还没回答，地面又是猛烈的一晃。 章鱼在水底下疯狂撞击着海岛，无数巨浪接连翻起，携着密密麻麻的齿鱼，如暴雨般倾倒而下。 集装箱在摇晃里滑动，朝着一辆直升机撞去。 那直升机里坐着十几个人，简星余光看着那滑动的集装箱，心跳猛地加快。 陆铮寒被幻境影响了，现在处于不稳定的状况，简星应该留下来安抚他，但是—— 变异的巨大章鱼不断撞击着海岛，集装箱滑动的速度也越来越快，眼看着就要撞上直升机。 简星还是出手了，他从陆铮寒旁边的错过，抬手抵住集装箱，手臂爆发出巨力，简星狠狠将集装箱推进一个泳池里。 随后他回身，拍了拍直升机驾驶室的窗户：“差不多了就快走，不要久留！” 地面不知道何时积起了深深的海水，齿鱼在积水里不断乱跳，冲着所有人张开獠牙大口，简星说话这会就飞起来好几条试图咬他的齿鱼。 简星几巴掌拍开鱼，他迅速往周围看了一圈。 四周到处都是蹦飞的齿鱼和混乱逃命的幸存者，院子乱成一团。 裴宿在不远处，拖着跛腿，正拼命帮助海岛幸存者逃上直升机。 他可以用声音定向攻击一个东西，但用这种方式，有一个小小的必要条件。 一个幸存者被齿鱼咬住了手臂，他抓着那条鱼，想要拽下来，可是鱼的牙齿咬着肉，一拽就疼。 裴宿赶了过去，扶着那个幸存者，然后对着那条鱼说：“呸！” 那条齿鱼仿佛被什么看不见的力量敲了一下脑子，獠牙一松，当场晕了过去。 被救的幸存者：？ 裴宿对着幸存者道：“不用谢。” 说完又一条齿鱼从地上蹦了起来，巨口大张，直奔裴宿的脖子，裴宿转头对着齿鱼的獠牙巨口：“呸！” 那齿鱼顿时被裴宿的力量扇飞出去。 幸存者：“哇。” 裴宿有点得意，他拖着疼痛的脚，推着那个人说：“快上直升机。” 送完人，裴宿一转身，看到了站定在混乱人群里的陆铮寒。 地面摇晃不止，泼天的海水被变异章鱼掀起，源源不断地从天际洒落下来，齿鱼到处乱飞，但诡异的全都避开了陆铮寒。 陆铮寒就站在漫天的海水与乱飞的齿鱼里，一动不动地盯着对面。 裴宿顺着他的视线看了过去，然后他看到了简星。 简星朝着陆铮寒走去，一个受伤的幸存者忽然扑过来，抓着简星的手。 那幸存者腿上挂了一条弄不下来的齿鱼，那鱼几乎咬穿了幸存者的腿骨，他希望简星能帮忙弄死那条鱼。 简星顺手捏碎鱼脑袋，然后抓起那个幸存者，塞进一辆即将起飞的直升机里。 他做完这一套动作，不过两三秒的时间，但等到他再想走向陆铮寒的时候，又有人拉住了简星。 还是一样的求助。 普通人被齿鱼咬住，他们弄不下来那条鱼，于是仓皇拉住觉醒者求助。 简星被拦在人群里。 就这时，摇动的地面突然平稳了下来。 章鱼不再撞击海岛，遮天蔽日的巨浪也不再翻起，整个海岛突然陷入了一种诡异的风平浪静状态。 但这种平静让所有人的内心都揪了起来。 每个人心里都明白，这是暴风雨来临前的平静。 果真，下一瞬，平静的海面突然哗啦一响，章鱼从水里钻了出来。 它巨大的触手盘绕着海岛，哧溜溜地滑动，身躯顺势而上，庞大头颅贴着海岛高高伸出，像是某种邪恶而强大的史前怪兽，用它猩红的眼睛，俯视着盯着岛屿上的所有人。 岛屿上人群的动作一停。 院子里灯光明亮，照出了海水洒落时的痕迹，像是暴雨拉出的丝线。 一个直升机驾驶员反应过来，立即操作着直升机，准备升空。螺旋桨快速转动，发出巨大的呼啸声。 章鱼被那辆直升机吸引了注意力，它挥起巨大的触手，带着凌厉的飓风，穿过灯光与水线，朝着直升机拍了过去。 触手从天砸落，靠近海面的几栋建筑被它压塌，碎裂的墙块与玻璃哗啦啦的掉落下来，眼看着就要砸到一辆刚起飞的直升机。 简星急忙开枪，将最大那块石头打碎。 裴宿被简星的枪声惊醒，他也想做点什么好让直升机能安全撤退。 章鱼的触手与石块在裴宿视野缓慢滑动，简星打出的子/弹带着一串流光，击打在石块之上，砰砰声炸响。 裴宿深吸了口气，潜力瞬间逼出，他用尽了自己身上所有力气与意识力，对着那些散落的石块与巨大的章鱼触手大喊：“我呸！” 一道无形的巨大力量，猛地扩打出去。 石块与触手一齐被裴宿的力量掀飞，直升机安全升空，载着十几个幸存者，高高飞上天际，远离这座危险的海岛。 而喊完那一声的裴宿眼前一黑，脑中响起眩晕的蜂鸣，但这蜂鸣之中，又有什么新生的力量，正在缓缓滋生。 他在危机之中，瞬间完成了二次觉醒。 章鱼仿佛被裴宿的举动激怒，它挥起触手，朝着裴宿狠狠劈下。 裴宿还在眩晕中，反应不过来，简星连忙冲了过去，抓着他的衣领，将他拉开。 长满了獠牙的章鱼触随即砸落，就砸在裴宿刚刚站立的地方。 地面瞬间开裂，旁边的集装箱像是被震飞起来的小玩具，腾空了十几厘米，再重重跌落。 直升机晃了晃，匆忙起飞，准备撤离。 简星顺手把裴宿塞进一辆直升机，然后从直升机里拖出一个火箭炮，退出直升机之前，简星抓着裴宿的衣领，喊道：“守好这辆直升机。” 哗啦啦——水面几声巨响，更多的触手伸了出来，像是扭动的巨大藤蔓，铺成扭曲的大网，伸向那些摇晃起飞的直升机。 简星扛着火箭筒，对准了变异章鱼那只红色的巨目，发射—— 炮弹带着尖锐的啸响，冲向章鱼。 嘭的一声爆响，炸弹炸开，明亮的光芒猛地铺开，高热的温度灼烧着章鱼的巨目，剧痛让它缩回了触手，庞大的身躯往后一退，倒进大海里。 轰隆一声巨响。 章鱼庞大身躯蜷缩在海水里，它红色的眼睛被炸出了一个大洞，蓝色血液不断流出，将附近的海水染成深层不一的淡蓝色。 简星扔掉火箭筒，放出意识力的同时，他转身朝着陆铮寒跑去。 陆铮寒竟然还在站在原地，洒落的海水打湿了额前的头发，发丝成缕交织，院子里灯光不知道什么时候灭了一半，明明暗暗的光影打在侧脸上。 他看起来既冷漠又茫然，孤零零地站在积满水的院子里。 简星分神放出的意识力停顿了一下，他加快脚步跑向陆铮寒，同时伸手，想牵陆铮寒的手。 他要拉的刚好是陆铮寒的左手，于是陆铮寒下意识往后躲开了。 他将手藏在背后。 掌心那张嘴不知道什么时候钻出来了，如果陆铮寒低头去看，还能看到从那缝隙里拥挤出来的缕缕黑色精神力。 陆铮寒看着简星，他明明看着的是真实存在的人，但视野里却突然钻出一个个幻影。 那些黑色影子像是扭动的雾气，从四面八方冒出，交织凝聚成一个个模糊的人影，拥挤在简星身旁。 人影面容模糊却又狰狞，它们伸出漆黑而尖锐的手指，抓着简星的身体各处，像是要淹没他。 陆铮寒盯着那些影子，突然感到无比的厌烦与暴戾。 他对着那些影子说：“滚开。” 第39章 把自己最爱的东西，破坏到丧失生机。 院子里的直升机接连起飞, 掀起阵阵凌乱的风流。 陆铮寒湿润的黑发被卷起，他目光对着简星, 眸子里却没有焦距，他似乎仍旧处在幻觉里。 简星再往前走了一步，直接伸手捧着陆铮寒的脸，强迫他把视线聚集在自己身上。 “陆铮寒，你看着我，别看其他的东西。” 陆铮寒眼珠动了一下, 找到了简星的眼睛，随即他瞳孔轻微一扩，下意识就催眠了简星。 简星瞳孔猛地扩散，瞬间被陆铮寒拽入了漆黑而又失控的幻觉里。 天际。 某辆刚起飞不久的直升机上, 驾驶员操作着直升机上升, 途中他往院子里瞥了一眼, 然后吓得手一抖, 直升机跟着踉跄了一下，差点撞到建筑上。 他看到院子里那个叫陆铮寒的觉醒者，正浑身冒着黑气。 那些黑色气体像是某种有着重量的雾气, 从他身上散出, 又缓缓沉下, 顺着地面蔓延。 它们先是在地面上铺开了一层，然后又蒸发似的徐徐上升，汇聚成一个黑色的大球，将陆铮寒，以及站在他面前的简星一起包裹了进去。 ** 黑球里, 陆铮寒的视野里仍旧到处都是黑色的人影。 他动了一下眸子, 于是视野里那些黑色人影跟着移动, 变幻，它们突然伸长，扭曲成绳子一样的东西，缠绕在简星的身上，然后将他拉上了半空。 周围尽是漫无边际的黑暗雾气，只有简星身上带着不同的颜色。 黑色人影扭曲而成的绳子缠在简星的手臂和双腿上，将他的身体拉开，让他脆弱无力地陷在涌动的黑雾里。 简星额发垂着，肌肤雪白，在昏黑的雾气犹如温软的玉石，他想要挣扎，却连手指也动不了。 陆铮寒彻底失控了，甚至连上辈子的时候，简星都没有看到过这样失控的陆铮寒。 陆铮寒仰头看着简星，所有的声音都消失了，他听到了无边的寂静。 这才是对的，陆铮寒在心里想，这才是他要的东西。 不需要什么任务，也不需要基地和拯救。 他想要的东西，只是这一片漆黑和简星。 简星不应该被人群困着，不应该有别的牵挂和意义，他就应该这样，被自己用黑暗包裹住，吞噬掉。 接下来应该做什么呢？ 陆铮寒手指动了一下，捆绑在简星身上的黑色绳索跟着移动，它们紧紧缚着简星的肢体，让简星露出了痛苦的表情。 而那表情，让陆铮寒兴奋。 他忽然记起曾经在简星身上，看到过的那些细小伤口。 它们是那样的生动和美丽。 陆铮寒知道自己接下来要做什么了。 寂静里，幻听乍然响起，它比陆铮寒更加兴奋，几乎是尖叫一样的喊着说：“伤口，鲜血，破开的肌肤与痛苦的表情，这才是这个世界上最美丽的东西。” “喜欢的人，喜欢的事，现在全都属于你了。” “陆铮寒，你早就应该这样，压抑和伪善都不属于你，它们只会让你痛苦和饥饿，只有释放和控制，那才是真正能让你满足和快乐的东西。” 陆铮寒朝着简星伸出了手，他的掌心忽地裂开，那张嘴毫无顾忌地大大张开，迫不及待地想要吃下它最渴望的东西。 只要抓住简星，只要碰一下他，他就会完全的，永远的，属于自己了。 指尖距离简星白皙的肌肤越来越近，还未碰到，陆铮寒就已经感觉到了，简星柔韧肌肤发出的温热气息。 简星仍旧动不了，甚至连声音都无法发出，那些黑色的雾气死死束缚着他，疼痛从肢体里迸发出来，他额头浸出了冷汗。 而陆铮寒凉得像是冰的指尖，碰到了他汗湿的脸。 冰冷的触碰让简星身体一颤，肌肤不受控地紧绷起来，强烈的危机感告诉他，现在应该立马不顾一切地挣脱，然后尽力远离失控的陆铮寒。 但简星没有那样做。 他主动偏了一下脸，用温热的肌肤去蹭陆铮寒的手指。 他的脸颊几乎碰到了陆铮寒危险的掌心。 但正处于理智失控状态的陆铮寒，却下意识地收起了手。 幻听在陆铮寒耳旁疯狂的叫嚣，让陆铮寒不要犹豫，立马伸手，得到他一直渴望的东西，如果错过这一次机会，他将永远不会有第二次机会了。 但是—— 陆铮寒看着简星露出痛苦表情的脸，眸光晃动，那个由他的精神力组成的黑色大球，也跟着一起不稳定地浮动起来。 简星感觉自己身上的控制有一瞬间的减轻，于是他叫了一声陆铮寒的名字。 陆铮寒瞳孔微缩，精神力剧烈的晃荡起来，那颗黑色大球也摇摇欲坠。 简星身上的控制变得更轻了，他的手臂勉强能动了，但他并没有在这个时候有任何挣扎地动作，而是对着陆铮寒轻声说：“你过来，靠近我。” 陆铮寒抬起眼睛，看着简星。 简星脸色苍白，被黑色的雾气衬着，更是有着近乎雪一样的白皙。 他的睫毛有些湿，不知道是被汗浸湿的，还是被海水打湿的，那睫毛有些颤抖地轻晃着。 陆铮寒看着它们，忍不住伸手去触碰。 简星完全顺从地闭上了眼睛。 他是这样的温顺和乖巧，而陆铮寒却想要破坏他。 意识到这一点，陆铮寒的精神力突然猛烈的波动起来，黑色的精神力瞬间失控，溃散了形状，变成飘散的雾气。 简星身上的束缚松开了，他从半空中跌落，摔在积着一层海水的草地上。 陆铮寒的理智在慢慢回归，他有些模糊地意识到了自己刚刚正在做，以及准备做的事情。 彻底的暴露感让他恐慌，他下意识想要逃避或者掩饰。 但还没等他有所反应，他突然看到简星抬起了头，然后露出错愕又震惊的表情。 他是要开始厌恶自己了吗——这个念头还没在陆铮寒的脑海里成形，他背后突然响起一声闷而锋利的破空响声。 接着简星从地上撑起身体，朝着他扑了过来。 陆铮寒刚要伸手去接，却发现自己的身体正在后退。 余光里，山顶的别墅风景快速倒退着，风从他背后呼呼刮过。 陆铮寒反应了一秒，才意识到自己的身体腾空了，而他的腰上，正圈着章鱼粗大的触手。 在陆铮寒失控，用意识力捆住简星的时候，被打翻回海里的章鱼，重新顺着海岛的岩石，攀爬了上来。 陆铮寒的意识力强大又阴郁，对于章鱼来说，那好比是散发着芬芳气味的蛋糕。 所以它在看到陆铮寒的那一瞬间，毫不犹豫地抓走了他。 章鱼用触手卷着陆铮寒，快速朝着海面缩去。 简星立马翻身起来，追了过去。 那触手后缩时候撞到了一栋别墅，墙壁轰的一声碎开，落下无数石块，陆铮寒身体剧烈晃了一下，有疼痛蔓延出来，将他失控的理智拽拉得更加清晰。 他看向前方。 简星正朝着他狂奔而来。 陆铮寒收回了所有失控的精神力，那些一开始畏惧这股力量而远离的齿鱼迅速活动起来，一个接一个蹦跳而起，袭击奔跑中的简星。 简星挥着手臂，拍开了几个，但还是有一只漏网之鱼，咬住了简星的肩膀，血色瞬间漫了出来，简星捏碎了那只鱼的脑袋，用力甩开。 他蹬着一个集装箱，借力一跃，跳向陆铮寒。 院子里灯光灭了一半，光亮与阴影交错，简星跃起的身体在那一片明暗交织里快速穿过，最终来到陆铮寒面前。 陆铮寒下意识伸出了手。 下一秒，简星抓住了他的手。 章鱼的触手顺着别墅的墙壁，猛地滑动，陆铮寒被它拖着朝别墅天台上升。 简星紧也被那股拽动的力量带得身体摇晃，他很快蹬着墙壁，还没稳住身体。 触手却已经滑过天台棱角，将陆铮寒拽到了天台之上。 简星身体坠在下面，剧烈晃动之下，他肩膀在天台边缘磕了一下，本就有着伤口的肩膀顿时涌出更多血来。 淡淡的血腥味道扩散出来，又很快被海风吹散。 天台上平坦没有阻碍，触手滑动得更快，陆铮寒身体猛地腾空，停滞了短短一瞬，继而飞速被拽向海面。 失重袭来的那一瞬，简星死死拽住了陆铮寒的手，他的身体就像是坠着的糖葫芦，被带着一起腾空飞起。 “陆铮寒！”简星在腾飞中大喊，“你醒来了没有？” 陆铮寒怔了一下，理智瞬间全部回归。 他记起了从看到章鱼红色巨目那一刻，到现在发生的所有事，也无比清晰地意识到了此刻他和简星的处境。 短暂的怔楞之后，陆铮寒想要放手。 简星感觉到了陆铮寒的动作，他腰部猛地发力，将另一只手也伸了过去，一起紧紧抓着陆铮寒的手腕。 “拉我过去！”简星喊道。 就这么片刻间，两人的身体已经落到了半空之中，直直坠向涌动的漆黑海面。 陆铮寒另一只手握住了简星的手腕。 剧烈运动之后，简星的体温迅速升高，他的肌肤温热滚烫，陆铮寒甚至隐隐感觉到了他肌肤之下，快速奔流的血液。 如此的鲜活有力。 陆铮寒喜欢这样的，活着的简星。 他不会像父亲那样，把自己最爱的东西，破坏到丧失生机。 两人正在快速坠向海面，海底有无数凶猛的齿鱼，还有未知的危险暗流。 那是一个可以轻松夺走人性命的地方。 陆铮寒拽开了简星的手指，松手之前，他想对简星说什么，无数的言语与念头在他唇间流转，他张了张嘴唇。 既想道歉，也想表白。 但最后，他什么都没有说出来，只是推开了简星的手。 两人紧握的手指瞬间分开，简星与陆铮寒靠着双手串联在一起的身体也在这一瞬间分隔。 陆铮寒被章鱼的触手拽着，速度更快地下坠，几乎是眨眼之间，他就被拉进了深海。 水花大片翻起，章鱼的触手陆续滑进海水，它庞大的身躯一扭，快速沉向海底。 它那只红色的眼睛之前被简星打了个洞，此刻紧紧闭着，只睁着那五只黄色的冰冷眼珠。 那些眼珠冷冷地瞥着简星。 简星的身体在自由下落，风呼啸着从上往下卷上来，扬起了简星所有的额发。 他很快抽出了两颗手/雷，拔了引线，奋力扔向章鱼的眼睛的同时，另一手抽出了手/枪，毫不停顿地扣下扳机。 子/弹击中了手/雷，半空爆炸的手/雷掀起剧烈的冲击波，连带着引爆旁边那颗手/雷，无数碎片狂啸着散开，狠狠打在章鱼的眼睛上。 蓝色的血瞬间飙飞出来，一部分甚至溅到了简星眼睛里。 那血大概是有什么腐蚀力，强烈的刺痛让简星不得不闭了一下眼。 章鱼的眼睛再次受伤，剧痛之下触手狂甩，胡乱拍打着海面和空气。 简星被一根触手拍中，斜飞着摔进了海里。 水下的世界一片漆黑。 简星肩膀受伤，暗红色的鲜血顺着水流涌出，被拖出道道蜿蜒红线，他明明应该看不到这鲜血的颜色和它散在水里的形状。 但不知道为什么，简星睁着眼，却觉得那几缕红色的血线，竟十分的清晰，像是在水里发着幽红的光，无比的明显。 变异章鱼就在不远处，眼睛被炸出数道细小伤口，大量蓝色血液涌出，将海水染成幽微的浅蓝色，它的触手在水里大肆甩动，水被卷起无数暗流，裹着简星的身体，将他带向未知地方。 另一边。 圈在陆铮寒腰上的触手，猛地缩紧，触手上的獠牙开始细密蠕动，啃食着陆铮寒腰部的皮肉，鲜血从伤口里快速涌出，很快将附近的海水染成红色。 陆铮寒痛苦地张口，吐出一连串气泡。 他能感觉到，自己的力量与生命力都在快速流失。 陆铮寒用力抓住章鱼触手，但左手的掌心安静平和，那张贪婪的嘴不知为何竟然没有出现，连意识力都无法使用。 也许是刚才失控的时候，耗光了他所有的觉醒者力量。 触手上的獠牙不断往陆铮寒皮肉里钻啃，越来越多的鲜血涌出来，染红的海水甚至将陆铮寒的身体都裹了进去。 不知道简星现在在哪里，有没有顺利浮上海面，远离这条危险的章鱼。 生命力和鲜血的大量流失，让陆铮寒眼前有些发黑，他下意识想要吸气，却只是吸进咸涩的海水。 陆铮寒闭上眼睛，积蓄起力量，随后他挣扎着试了好几次，终于抽出了小腿上的匕首，猛地扎进触手里，刀刃没入一半，一股蓝色的血液涌了出来。 丝丝缕缕的力量，随着血液一起，泄了出来。 陆铮寒感觉到了那些力量，他瞳孔不明显地缩了一下，浑身的血液都兴奋了起来。 腰部的伤口涌出更多鲜血，而那些血液里，有细微而渺弱的黑雾，悄无声息地徐徐扩开。 同一时刻，章鱼不知道为何，忽然闭上了所有黄色的眼睛，触手浮动，它脑袋转了半圈，然后猛地睁开了那只刚愈合的红色巨目。 ** 简星在漆黑的海水里下沉，肩膀上的伤口仍在出血，鲜红的血液拖成长长的尾迹，顺着他下坠的方向拉成蜿蜒细线。 侧胸到小腹那一片传来强烈的疼痛，也不知道是□□爆炸的冲击波，还是被触手拍的那一下，导致他内脏受伤了。 喉咙涌出腥甜，他没忍住，张口吐出了一串带着血色的气泡。 周围一片昏黑。 简星缓了两秒，终于有力气划动四肢，稳住了下沉的身体。 变异章鱼庞大的身体就漂浮在不远处，触手在水里舒展扭动，搅得水流乱转。 简星刚靠近几米，立马被水流推开。 他艰难稳住身体，一时间没找到陆铮寒在哪儿。 肺里的空气却在迅速消耗，时间不多了。 简星睁着眼，也不知是不是被海水伤到了眼睛，他又觉得眼睛刺痛起来，而余光里，简星忽然看到了一缕鲜红，被水流卷着，在漆黑的海水里扩散出醒目的痕迹。 他反应了一秒，意识到那是从他眼睛里流出来的血。 简星碰了一下眼角，只摸到自己冰凉的肌肤，也就这时，章鱼的触手突然伸展开，那只红色的眼睛，猛地露了出来。 猩红明亮的巨目在漆黑的海里，明亮得像是一轮邪恶的血月。 简星目光对上了那只巨大的眼珠，眼部突然袭来一股强烈无比的剧痛，让疼痛让简星意识里空，脑海里瞬间炸响起无数混乱的声音。 他听见了兴奋的喊叫声，疯狂的笑声，凄惨的尖叫声，以及一种他从没听到过的，陌生的怪物嘶吼声。 简星闭着眼，脑海里浮出极其混乱的画面。 那些画面快速闪烁变幻，简星隐约看到了一群人，一个水泥墙壁的仓库，以及一个脖子和后背上长着触手的奇怪怪物。 哇—— 胸腔忽然传来疼痛，简星张口又吐出一串带着血的气泡。 画面与声音都消失了。 简星睁开眼，一只无比巨大的红色眼睛忽地出现在他脸前。 他修长的身体就停在那只眼睛前方，那眼竟然比他的身体还要庞大，就像是一面冰冷巨大的镜子，而简星的身影，就倒映在镜子的中央。 简星手脚划动，想游动却发现自己无法移动距离。 腰部不知道什么时候被章鱼的触手卷上了，它将简星拉到了眼睛面前，然后用这只猩红的眸子，冷冷盯着简星。 仿佛要从简星身上看到什么。 简星抬起眼，狠狠与这只眼睛对视。 这一次，简星没有被这只眼睛拉入幻觉，相反，他感觉自己意识与直觉都无比的清晰和镇定。 既然距离这么近…… 简星毫不犹豫，拔出了手/枪，几乎是抵着章鱼的眼睛，射出一连串的子/弹。 水底下，冲出的子/弹带着一串浓密的气泡，接连击在章鱼的眼睛上。 那巨大犹如镜面的一样的眼珠被子/弹打出无数破洞和裂纹，深蓝色的鲜血大量涌出，海水被染成怪异的深蓝色，将简星的整个身体都裹了进去。 视野突然变得模糊，腰上的触手开始疯狂甩动起来，简星的身体被触手卷着，像是沉在水底的石子，被触手甩得上下晃动。 天旋地转里，简星忽然想起了陆铮寒。 章鱼现在正在对付简星，那陆铮寒呢？ 他在哪儿？ 被吃掉了，还是被章鱼扔进了某个未知的水域？ 简星想着，脑中忽然剧烈一疼，接着他看到了画面——陆铮寒同样被触手抓着，那只触手正在不断冒蓝色鲜血，海水被蓝色的血液染得浑浊不堪。 简星看不清陆铮寒此刻的模样和状态，只能隐隐看到他手臂举起时的动作。 但还未等简星完全看清，变异章鱼突然疯了一样的扭动起来，触手狂甩，连抓着的简星也放开了。 简星身体被甩飞，他胡乱伸手，刚好抓住了章鱼破碎的眼睛。 浓稠的蓝色血液与眼睛的组织碎片大量涌出，顺着卷动的水流，冲击在简星身上。 简星感觉自己被某种力量击中了，手指瞬间脱力，他被冲向了海底深渊。 意识有片刻的空白。 也许是几秒，也许更长，简星猛地清醒过来。 他睁开眼，海水袭来，眼睛有一瞬间的刺痛和漆黑，但很快又恢复成正常。 疼痛消失，视野也变得清晰起来。 明明是深夜的海底，但海里的一切，都无比清楚明亮的落入了简星的眼里。 他发现自己可以不受环境的阻碍，看到任何东西。 变异章鱼庞大的身体就在不远处。它死了。 所有的触手都无力的悬浮在水里，它庞大的身躯正被地心引力拉拽着，在水里缓慢的下沉。 而章鱼之上，则是同样正在缓缓下沉的陆铮寒。 陆铮寒修长的身体在水里柔软的舒展着，顺着水流，一动不动地往下沉坠。 简星立马游了过去。 这次没有章鱼卷起的水流阻碍，他很快就游到了陆铮寒身旁，拉住了他。 陆铮寒闭着眼，脸色苍白如纸，嘴唇也紧紧闭着，没有下意识的呼吸，也没有吐出气泡。 简星揉了揉他的脸，试图唤醒陆铮寒。 但没有回应。 简星立马靠了过去，捧着陆铮寒的脸，贴上他的嘴唇。 然后，将自己肺叶里的最后一点空气，渡给了陆铮寒。 * 作者有话要说： 放个新文预收《全区驯魔而我成了驯狗专家》求预收~ 苏离从无限流世界回来了，历时四千天。 系统：“恭喜宿主返回原世界，此次无限世界游戏共计返回玩家十名，但最终存活玩家仅一名。由于您是无限世界最强王者，所以返回后数据清零，当前排名——倒数第一。请玩家努力求生。” 这是个资本为尊的世界，而数据清零后的苏离一无所有。 没钱，没超能力，也没有契约魔鬼可以为他驱使，他只有一个被七大区称之为疯狗暴徒的未婚夫。 * 贺铎，贺家流落在外的私生子，十三岁以前，他靠着吃垃圾苟延残喘，十三岁以后，他出卖所有，与地狱恶魔签下灵魂契约，成为七大区最为暴戾残忍的超凡者。 十年后，他夺权篡位，从被人不屑一顾的私生子，变成了贺家家主。 据说此人杀人不用动手指，性格毒辣，行事疯狂，人前被叫做贺少，人后被称之为疯狗。 他有个名叫苏离的未婚夫，出生底层，一穷二白，但长得还行。 * 贺铎曾在人前说，会把自己那个没用的未婚夫扒皮挂在城墙上。 但后来—— 苏离坐在柔软的沙发里，用脚踩着贺铎的膝盖，对他说：“想留在我身边，可以啊，做我的狗。” 疯狗攻X训狗大师受 第40章 “懂了吗？” 何今宵他们抵达山顶的时候, 山顶的状况已经平稳了下来。 变异章鱼不见了踪迹，院子里只有积水和四处乱蹦的齿鱼。 两辆直升机停在角落, 见何今宵他们到了，两个军人立马从直升机里跳下来，给何今宵说刚才发生的既神奇，又诡异，还万分惊心的事情。 那个叫陆铮寒的少年，浑身冒着黑气, 还变出了一个黑色大球，把简星裹了进去，然后章鱼突然出来，像是抓糖葫芦那样, 把陆铮寒和简星串着一起带走了。 听完了全过程的何今宵：“……” 他让程二三他们先把幸存者送上直升机, 自己翻上一栋别墅的天台, 用夜视望远镜看向海面。 海面涌动不停, 浪花在月光里汹涌翻腾，但某一处海水的颜色，却有些怪。 只是夜视望远镜里看不到具体的颜色, 只能瞧出那些不同的深浅。 何今宵大概估计出了陆铮寒和简星的位置。 他很快也上了直升机。 两辆直升机, 一辆载着幸存者迅速离开, 另一辆飞到了海水出现异常的地方。 白色灯光从直升机上落下，照出了那片海水的真实颜色，是有些发亮的浅蓝色。 变异章鱼已经不见了影子，但附近的齿鱼都像是疯了一样，大批大批的朝着这个地方汇聚, 海面翻出无数细碎的白色浪花。 章鱼要么死了, 要么重伤了, 所以这些齿鱼才疯狂朝着这边靠近。 它们被章鱼的肉吸引了。 简星和陆铮寒一定就在这下面，也不知道是死是活。 何今宵带上氧气瓶，又抄起一个新的，对着旁边的唐秋说：“我要下去看看情况，如果五分钟后我没浮上来，你们直接离开。” “队长。”唐秋立马拉住何今宵，“这太危险了，这下面全是齿鱼，你也会被吃掉的。” “简星和陆铮寒也在下面，而我现在也是他们的队长。”何今宵已经站在了舱门前，“我不能不管他们。” 唐秋拉住何今宵：“但是太危险了，而且他们可能已经……” 何今宵把唐秋的手推开：“那我也得去，五分钟，五分钟之后，你们撤离，这是命令。” 说完，何今宵带着氧气瓶，纵身跃下。 ** 陆铮寒醒来的时候，人在直升机上。有人正在用力按压他的胸腔，看到他睁眼，立马喊道：“醒了，醒了，醒了一个了。” 说话是唐秋，他跪在陆铮寒身上，正给他做心肺复苏。 直升机的明亮灯光涌进陆铮寒的眼睛里，刺得他眼睛一疼。 螺旋桨声音闷闷传过来，像是隔着一层水膜，虚幻而又不真实。 手心有些发痒，那张嘴似乎要张开，陆铮寒立马握起了手指，意识回笼，他记起来了。 记起了自己在海水里不断下沉的时候，有人拉住了他，然后掰开了他的嘴唇，渡给了他空气。 是谁？ 陆铮寒睁着眼，看着面前的唐秋。 唐秋身上是干的，没有水痕，他扶着陆铮寒的头，冲着陆铮寒喊着说：“还好队长及时找到了你们，刚发现你俩的时候，你俩都没气了。” 陆铮寒猛地撑了一下眼，立马转头看向旁边。 简星就躺在直升机的另一边，潜水服已经被剪开了，露出的胸膛颜色苍白，没有半点血色，何今宵跪在他身上，正在用自动电击器给他做心肺复苏。 陆铮寒瞬间要起身，唐秋赶紧压住他。 “别乱动，你才刚醒。” 陆铮寒推开唐秋，他起身太急，直接跪了下去，但没顾得上动作，陆铮寒跪行着赶到简星身旁。 简星的手臂就落在直升机地板上，指尖蜷着，湿漉漉的水痕洇湿了一块地面。 陆铮寒想要伸手去拉简星的手指，又不敢。 旁边突然传来虚幻缥缈的声音，陆铮寒分辨不出来是谁在说话，只听到了内容。 “你还稍微好一点，简星的脸色直接白成了鬼，也不知道还能不能……” “闭嘴。”陆铮寒猛地出声，他没有转头去看说话的人，只是顺着声音的方向一抬手，修长有力的手指精准的抓住了那人喉咙。 他并没有用多少力气，但刚才说话的唐秋却被陆铮寒掐得当场翻起了白眼。 程二三急忙出手，抓住陆铮寒的手臂。 “你干什么？快放手！” 陆铮寒的手臂并不粗壮，甚至还有些瘦薄，但那手臂里的力量却异常的庞大，程二三用了全力，竟然也没有掰开分毫。 唐秋被掐得脸色涨红，喉骨甚至发出咯吱的脆响。 程二三救人心切，看掰不开，他抽出了手/枪，刚想用枪托把陆铮寒打晕，陆铮寒忽然转头，用漆黑幽暗的眸子，冷冷盯着他。 程二三瞳孔猛地放大，一瞬间僵在原地。 他感觉自己的身体瞬间失去控制，意识被某种未知的强大力量，拽入了一片阴冷的漆黑里。 在那片漆黑里，他什么都感觉不到，只有庞大无比的绝望和黑暗。 程二三僵直着无法动弹，唐秋又被掐得快要断气，直升机里就剩下了万夏一个觉醒者。 但万夏愣愣看着陆铮寒，一动不动。 不是她不想救队友们，而是她在陆铮寒身上感觉到了一种恐惧，一种她从未感受到过的巨大恐惧。 那恐惧感压制着她的肢体，让她本能的想要躲藏起来。 “咳咳——”几声咳嗽声突然响起。 简星醒了。 何今宵立马放开自动电击器，扶着简星的下巴，让他偏头吐出积在肺部的海水。 简星剧烈地咳嗽着。 何今宵扶着他，终于松了口气吗，刚要问简星感觉怎么样，背后便传来万夏颤巍巍的声音。 “队长……” 何今宵扭头看去，这一看顿时吓了一跳。 唐秋被陆铮寒死死掐着脖子，白眼都翻得看不见了。 “陆铮寒！”何今宵一声怒吼，“简星没事了，你他妈快给我松手！” 陆铮寒眼珠动了一下，视线越过何今宵，看向简星。 简星经过剧烈的咳嗽，排出了呼吸道里的海水，他喘息着呼气，也抬头看向陆铮寒。 然后，他对着陆铮寒笑了一下。 陆铮寒瞬间收起了所有攻击性，唐秋被他放开，程二三也从那令人窒息的黑暗控制里脱身了。 何今宵赶紧去看唐秋怎样了。 简星用手背擦了擦下巴上的水，然后他吃力地撑起身体，摇晃着靠近陆铮寒。 陆铮寒静默地看着简星，脑海里瞬间涌出无数的念头与反应。 他想问简星为什么没有离开那片危险的水域，也想立马撒谎，解释自己刚刚差点弄死队友的事情，更想要……抱一抱他。 简星终于来到陆铮寒的面前，然后抱住了他。 陆铮寒睫毛一颤，慢慢垂下了视线。 两个人的身体都很凉，也许是因为陆铮寒比简星先醒，他的体温稍微高了那么一点。 简星本就没什么力气，肺叶疼得要死，每吸一口气，就有种强烈的拽疼。 在陆铮寒怀里靠了一会，简星哑着声音说：“对不起。” 在陆铮寒陷入幻觉的时候，他没有第一时间去安抚他，而是选择了先去救别人。 还有就是，让陆铮寒推开了他的手。 他应该抓得更紧一点的。 陆铮寒垂下睫毛，忽然之间，他什么都说不出来了。 左手的掌心有些发痒，陆铮寒用力握起手指，用指甲狠狠掐着掌心。 “行了。”何今宵扶着缓过了气的唐秋，没好气道，“别他妈腻歪了，都躺下休息吧，别搞事了，大家现在都很累了。” 简星想从陆铮寒怀里离开。 但陆铮寒按住了他。 简星只好继续靠在陆铮寒怀里，冲着何今宵既抱歉又感激道：“谢谢你救了我们。” 之前海水里到处都是齿鱼，面对那么凶险的情况，何今宵也敢往下跳，是真的豁出去了命在救人。 幸好当时齿鱼的注意力都在章鱼身上。 要不然他们三个，谁也活不成。 “你要真感激我。”何今宵瞄了一眼陆铮寒，“就管好你对象，他……” 何今宵没把话说完。 刚才失控的陆铮寒，完完全全就是个残暴的疯子，一言不合就掐队友脖子，还差点弄死两个队友，但凡有点良知，都做不蝻鏠出这种事情来。 简星笑了笑，没接话。 他太累了，身体也很疼。 “陆铮寒。”简星合上眼，“我要睡一觉。” 说完话的下一秒，简星直接就昏睡了过去。 ** 等再醒来，简星和陆铮寒都在防海一号的医院病房。 简星睁开了眼，眼球又干又涩，他反复眨了好几次眼睛，总算是好了些许。 陆铮寒躺在隔壁病床，面朝着简星，还没醒。 何今宵守在病房里，见简星睁眼，立马走过来， 简星看着他，目光一僵，他忽然发现，自己的视野变得不一样了。 他看到了何今宵的身上，围绕着一道很浅的蓝色气息，那些气息像是某种能量立场，从何今宵的身体内部散发出来。 何今宵对着简星说话：“你终于了醒了，你都睡了两天两夜了。” 说完他又用下巴指了一下陆铮寒。 “这家伙就在你病床边上守了一天一夜，后来不知道是扛不住了，还是怎么了，忽然晕了。” 简星慢慢转眸，看向陆铮寒。 视野聚焦了半秒，而后猛地清晰，他看到了陆铮寒身上的能量气场，是黑色的，沿着他的身体里轮廓，不断散出。 那些飘动的能量气场，隐隐约约的，交织成章鱼触手一样的形状。 看了片刻，眼睛里传来一阵刺痛，简星闭了一下眼，再睁开。 那些能量气场又看不见了。 但简星知道，他刚才看到的东西，一定不是幻觉。 陆铮寒比简星睡得更久，简星醒来后第三天早上，他才睁眼。 这期间简星已经见过了一号基地里的所有觉醒者，然后发现不同能力觉醒者的能量气场颜色都不同。 战斗系是红色，精神类，比如催眠和意识力的是白色，裴宿的听力是浅绿色，晨曦小队另一个嗅觉类的觉醒者，则是浅黄色。 唯独何今宵身上那种浅蓝色比较奇怪，他还不是觉醒者，但他身上有了能量气场，还是与章鱼鲜血类似的颜色。 也许海洋里的强大变异体，可以直接赋予人类力量，但简星不知道这种方式，会不有副作用。 送到总部基地的齿鱼，也暂时还没有研究出什么结果，这件事情只能先打成报告交上去，然后等下一步研究分析的结果。 ** 陆铮寒醒来之后，整个人变得有点不一样。 除了他身上那些黑色的能量气场，还有另一种，简星能感觉出来，但是不知道是什么的微妙变化。 在陆铮寒醒来的下午，他就和简星一起出院，回到了宿舍。 宿舍是八人间，但里面只住了简星和陆铮寒两个，启明星小队的其余队员，住在简星他们对面，只有万夏不在他们宿舍楼。 防海一号基地还在改建当中，所有没有任务的士兵，都在出力改建基地。 简星和陆铮寒明天开始也要参与进去。 回到宿舍，简星让陆铮寒去洗个澡，然后他们去食堂吃饭。 昏迷这几天，陆铮寒什么都没吃。 说话的时候，简星背对着陆铮寒，脱掉了T恤。 手臂抬起，衣摆顺着肌肤上拉，纤薄的肌肉随着动作一起活动，绷出漂亮而流畅的线条。 觉醒者的身体恢复能力都不错，简星从海里醒来以后，恢复力更是比之前好了数倍，连肩上深可见骨的咬伤都恢复得不留半点痕迹了。 陆铮寒站在浴室门口，手放在门把上，目光却牢牢盯着简星。 握着门把的掌心突然蠕动起来，有什么东西要撑开他的掌心，露出来，或者钻出来。 是触手——陆铮寒清晰地意识到。 尽管他还没见到过，但他依旧知道，他现在拥有了章鱼的一部分能力，他可以突然长出触手，甚至像是那条章鱼一样，无声无息潜藏起来，不被任何意识力发现。 他比以前更强了，但他内心的那些不堪又阴郁的念头，也比以往更加庞大。 那些念头就像是他身体里的力量，密密麻麻拥挤在他身体里，迫不及待的想要释放，想要毁灭。 简星察觉到了陆铮寒的目光，他转头去看。 若是以前，陆铮寒会立马避开简星的视线，然后像无事发生那样，自然而然地推开门，进浴室去洗澡。 但现在，出于某些陆铮寒自己也说不清的改变，他没有躲开简星疑惑的目光，甚至在简星看过来的那一瞬间，故意盯着了简星的眼睛。 陆铮寒没有用任何觉醒者的能力，他只是注视着简星的眼睛。 可简星在对上他目光的那一刹那，瞳孔仍旧无法自控的放大了一瞬，心跳也跟着猛地一缩。 他忽然看到了一组混乱而火红的画面。 画面里，一个类似总部基地的地方在燃烧，四处都是火光，惨叫声，以及士兵的尸体。 陆铮寒站在火光中间，一枚炮弹打向了他，但他轻轻一抬手。 黑色的精神力瞬间放出，组成一道屏障。 炮弹打在屏障上，猛烈爆炸，剧烈的火光瞬间映亮了四周。 简星在那一瞬间，看到了无数的扭曲尸体。 脑中忽然一痛，画面就此中断。 简星无意识闭上了眼，忍耐大脑里的那股剧痛。 “怎么了？”陆铮寒走向简星，这次，他动作十分自然，用手指圈住了简星的手腕，指骨轻轻收紧，再牢牢握住。 简星也不确定自己刚才看到的到底是幻象，还是上辈子陆铮寒带人破坏总部基地时的回忆。 “没事。”简星没说实话，“就是最近老是眼睛疼。” “我看看。”陆铮寒单手托着简星的脸，让他面对着自己。 这个动作看起来很轻柔，但简星却从里面察觉到了强势，这感觉很像是上辈子的那个反派陆铮寒。 对着简星的时候，有温柔，但更多的，是潜藏在骨髓里的强势控制欲。 刹那之间，简星知道陆铮寒身上那股微妙的变化，到底是什么了。 他开始释放自己心底那些恶念了。 简星慢慢抬起眼，看着面前的陆铮寒。 陆铮寒比他高，微垂着头，俯低了目光，看似温柔又专注地瞧着简星的眼睛。 简星的睫毛很长，有着柔软的翘起和弧度，眼珠湿润又明亮，模糊倒映着陆铮寒面庞。 陆铮寒看了一会，用大拇指压住了简星的眼尾，然后非常缓慢地，轻轻摩挲而过。 这种缓慢的动作里，带着某种暗示。 陆铮寒先是看着简星的眼睛，随后视线下滑，看着简星柔软的嘴唇。 他没询问简星的意思，直接低头，亲了下来。 简星睫毛颤了一下。 接着他被陆铮寒咬了唇瓣，他含糊着说：“你应该闭眼。” 简星有些无奈，但他还是选择了顺从地闭上眼。 陆铮寒还是黑化了。 被摁在床上的时候，简星想，也许他以后应该要给陆铮寒更多的东西，要把他放在更高的位置，要让陆铮寒知道，在他心里有的事情的确很重要，但陆铮寒才是那个最重要的。 他去做那些事情，只是为了他和陆铮寒能拥有一个安稳而长久的将来。 简星抱住了陆铮寒，然后亲了一下他的耳朵。 陆铮寒身体一僵，那些压在身体里精神力登时失控，从他背后冒了出来。 简星看到了他背后那些黑色能量，在空气中细微的扭动着，渐渐交汇成触手一样的形状。 他怔了一下，上辈子也没见过陆铮寒能这样。 失神的那一瞬，简星忽然手腕一疼，被陆铮寒紧紧地掐住了。 陆铮寒俯着身，盯着简星的眸子变得格外的幽沉，甚至不像是陆铮寒平时的眼睛颜色。 简星动弹不得，只能出声问：“怎么了？” 陆铮寒静默地看着简星，脑海里却涌出无数幻想的画面。 简星痛苦的表情，还有那些颜色偏浅的粉色伤痕…… 他手指上的力气越来越重，黑色的精神力交织成实体的绳子，从他后背处弯下，试图缠住简星的手脚。 简星倒是不怕那些触手一样的东西，但陆铮寒掐着他手腕的力气实在太重了，他骨头都被捏痛了。 简星忍不住挣扎了起来，因为疼痛，他的眉头不自觉地皱起。 铮陆铮寒近距离地看着他，眼瞳有一瞬间的放大。 他在清醒的状态下，真实地看到了简星痛苦的表情，那表情几乎点燃了他浑身的血液。 陆铮寒感到喉咙一阵发紧，他几乎是用尽了所有的力气，放开简星，离开了那张单人床。 他不能继续了，他会弄坏的。 简星撑着手臂，坐起身，他忍耐着没去管手腕上的疼痛，放轻了声音，再次问道：“怎么了？” 陆铮寒身上那些溢出的精神力还没收回，仍旧围绕着他的身体浮动，凝成触手的模样，在空中狰狞的扭动。 他没有回答简星的问题，直接转身进了浴室。 嘭的一声响，陆铮寒失控地重重关上了门。 简星看着摇晃的门板，他揉了两下发疼的手腕。 陆铮寒刚才用力太大了，在他腕骨上留下了几道浅色的指痕，简星知道陆铮寒到底想对他做什么。 那种事情上辈子陆铮寒对他干过。 是会有一些疼痛或者束缚，但简星其实还挺喜欢的。 反倒是陆铮寒自己，他似乎并不能接受自己那些真实的想法。 上辈子简星刚接近陆铮寒的时候，两个人情感上的关系并不亲近，那时候陆铮寒会过分，后来随着关系的熟悉和亲昵，他反而开始控制自己。 有时候，简星甚至能感觉到他在厌恶自己。 但这种事情，只要双方喜欢，方式恰当，并没有什么需要厌恶的地方。 简星起身，走到浴室门前，他轻轻敲门。 “陆铮寒，我能进来吗？” 陆铮寒没说话，也没开门。 简星用意识力去看，却发现自己完全看不到门内的状况，陆铮寒不知道什么时候竟然有了屏蔽人意识力的能力。 又敲了两声门，还是没得到回应，简星直接下压门把。 没锁。 他走了进去。 陆铮寒背对着简星，那些失控的精神力被他收回去了，他微垂着头，后颈脊骨弯出一道苍白的曲线。 简星走过去，从背后抱住了陆铮寒，然后牵起他的手，让他触碰自己的嘴唇。 第41章 除非他们哭着求我。 第二天简星和陆铮寒也加入了挖土大队, 每天不是在基地里修建防御工事，就是在搬砖砌墙, 扩建基地建筑。 一干就是快半个月。 2025年，7月14日。 启明星的任务是修连接导弹发射阵地和供应所的公路，混凝土倒上去以后，需要人工辅助推平，启明星干的就是这个水泥活。 旁边不远处则是正在挖发射井坑的晨曦小队。 他们比较惨，每天都在暗无天日的挖坑抬土。 忙到下午四点, 唐秋远远招手，让简星给他们带两瓶水过去。 简星抱了一箱水，又特地绕到陆铮寒那边，叫他陪自己一起。 海岛任务回来以后, 简星不论做什么, 都把陆铮寒叫着一块, 并且极力给自己打造生活无能人设, 大事小事上能依靠陆铮寒就绝不自己动手。 方式简单，但非常有效的满足了陆铮寒的控制欲。 两人很快走到唐秋那边。 唐秋一个人在坑里吭哧吭哧地挖，和他一队的裴宿这会抱着把铁锹, 躺在旁边睡大觉。 简星扔了一瓶水下去, 蹲着坑边问唐秋：“你怎么不叫醒裴宿？” 唐秋仰头灌了大半瓶水, 用手臂擦掉额头上的汗，说道：“他就算了吧，体力体力没有，废话还多，挖一会就开始抱怨, 没用。” 喝完水, 唐秋接着挖, 随后才说：“而且这家伙耳朵太好了，晚上总是听到声音，睡不好。” 工地这边虽然吵，但大部分都是机器声，对于裴宿来说，机器的声音，比人的说话声更好接受。 所以他更乐得睡在这边。 简星送完水，起身准备走。 临走之前，他扫了一眼裴宿，没想到看到了一点别的东西。 裴宿的能力正常情况下应该是淡绿色的，但现在，他的绿色里，夹着一层灰黑色，而裴宿眉头紧皱，用力地偏着脸，似乎正在做噩梦。 简星脚步顿了一下，朝着裴宿走了过去。 他安静地蹲在裴宿旁边，盯着那些浮动在裴宿浅绿色能量里的灰黑色。 他并不知道，他的眼睛，不知不觉里，渐渐蔓上一层猩红色。 ** 裴宿在做噩梦。 梦里，他被困在养鸡场的杂物间里，这个狭小漆黑的空间里，充斥着无数喊叫声。 父母被怪物咬死时的惨叫声，养鸡场里的女人和孩子们被折磨时的尖叫声，还有无数尖锐而扭曲的质问声。 裴宿就缩在角落里，用力捂着耳朵。 “救我，救我啊，为什么不救我？” “垃圾，没用的东西，最应该去死的人，明明是你。” “你父母为了你惨死，可每天却只是和基地里的人嘻嘻哈哈，你想过你死去的父母吗？” “你应该下去陪他们的，你不应该活着，你应该去死。” 随着这些质问声响起，杂物间的墙壁忽然扭曲起来，一张张人脸从墙壁里浮现，像是被困在墙壁里的怪物，他们在墙里挣扎扭动，将墙壁顶得凸起，绷出狰狞的面容。 那些面容在尖叫大喊着，让裴宿快点去死。 裴宿眉头不断扭动，身上那些黑色波纹剧烈晃动起来，但就在这时，他所在的梦境里，忽然出现了一只红色的眼睛。 那只眼睛漂亮而妖冶，眸光猩红如血月，悬浮于半空之中，冰冷漠然的俯视着裴宿。 裴宿撑大了眼，充斥在周围的所有声音，全都在这一瞬间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凝固一样的死寂。 然后，他听到了一道漠然又平静的声音，像是天神平静的低语。 “直面它。”那声音冷静地重复道，“直面它。” 墙壁的扭动幅度突然加剧起来，黑色的怪物冲破了扭曲墙面，从墙壁里钻了出来，凶狠无比的扑向裴宿。 裴宿艰难地在狭小的空间里闪躲。 但从墙壁里冲出来的怪物越来越多，形成了一个紧密的包围圈，将裴宿团团围住。 无数扭曲而虚幻的声音，从每一个怪物的嘴里吐出来。 这里面有父亲的声音，有母亲的声音，也有女人和孩子的尖叫，但每一种声音，都在呼喊着同一句话。 “没用的东西，你应该去死！” “去死！” 裴宿捂住了耳朵，但那些声音还是源源不断地从他耳朵灌入他的大脑 “直面它，裴宿。”那冷漠的声音又一次响起，在重叠的尖叫声里，无比清晰与坚定。 裴宿仍旧捂着耳朵，他看着眼前那些扭曲的黑色怪物，它们不停地呼喊着充满了咒骂的恶毒语言。 直面它——裴宿自己在心里想道。 父母为了他而死，更是为了让他活着而死，而不是—— “而不是为了让我堕落而死。”裴宿放下了捂在耳朵上的手，他狠狠盯着眼前那一群怪物，“对，我就是个懦夫，我是个没用的男人，我没力气没体力，我还没心没肺。” “可那只是以前。”裴宿握紧了拳头，感觉到一种新的力量，正在他身体里诞生，那力量让他内心坚定，并且充满了勇气。 “我不会一直那样的，我现在是觉醒者，我加入了组织，我现在站在战争的第一线，我还救下了海岛上那么多的人，我……” 裴宿低下头，声音很沉，也很有力。 “我会成为父母的骄傲，我会让他们不后悔生下我。” 说完，裴宿猛地抬起头，几乎凶狠地盯着眼前这一群东西，那新生的力量在他身体里爆发。 “我不会再怕你们了，你们这群只有恶意的东西，我呸！”裴宿往前走了一步，冲着面前那个怪物，狠狠道，“你们才应该去死！” 他的声音洪亮而坚定，带着无比强横的力量，猛地扫过整个狭小的屋子。 怪物的头颅在着一瞬纷纷炸裂，连着虚空中那只冷漠的红色眼睛，也瞬间消失了。 噩梦苏醒。 简星闭了一下眼，裴宿最后喊的那一句，像是一根尖锐的刀子，横切过他的大脑，强烈的疼痛在简星的脑中炸开。 他鼻腔一热。 简星抬手摸了一下，竟然流鼻血了。 裴宿在这时醒来，他一睁眼，就看到了蹲在面前，对着他流鼻血的简星。 简星：“……” 裴宿：“……” 沉默。 裴宿缩起双腿，有些惊慌：“你为什么……” 话说到一半，他忽然注意到简星旁边站着的陆铮寒，于是那句“为什么对着我流鼻血”，硬生生改成了：“我刚刚睡着是不是揍你了，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简星没理他，转头去看陆铮寒：“我流鼻血了，怎么办？” 陆铮寒把简星拉起来，用指腹帮他擦掉血迹，幸好简星流得不多，陆铮寒大概能猜到简星刚才在做什么。 尽管他没有和简星一样，看到裴宿的梦境，但他感觉到了裴宿身上那些力量的变化。 从薄迅速变到了强。 陆铮寒擦着简星鼻血，很想让他不要再做这种浪费力气的事情了，但他也清楚，简星不会同意的，在他心里，队友和他自己，以及陆铮寒一样重要。 “我下次不做这种事情浪费力气的事情了。”简星突然出声。 陆铮寒错愕地愣了一下，然后又听到简星说：“除非他们哭着求我。” 陆铮寒指尖停顿了一下，明白了简星的意思。 他在安抚自己。 陆铮寒表情松了几分，简星讨好的态度，的确哄住了他，于是陆铮寒出声回应：“嗯。” ** 裴宿二次觉醒后的能力非常强而且好用，用齿鱼做例子，以前他只是能用声音震开齿鱼，但现在他可以直接用声音从内部切开齿鱼的脑子，直接杀死它。 基地对裴宿的二次觉醒的事情非常看重，但裴宿并没有告诉基地他觉醒的真相，而是说他完成二次觉醒，是因为与变异章鱼对战，积累了力量，消化之后就二次觉醒了。 这是简星交给裴宿的说辞。 简星自己倒是不介意说实话，甚至愿意想办法帮助更多的人完成二次觉醒，但他担心陆铮寒会介意。 他准备先把陆铮寒哄好了，哄到陆铮寒情况稳定之后再做打算。 裴宿完成二次觉醒之后，所有觉醒者都没再参与挖土行动，而是被基地派去了沿海，寻找强大的变异海洋生物，并进行捕杀。 基地希望能用这种方式，刺激更多的觉醒者完成二次觉醒。 几天之后，海边某片凌乱礁石处。 强大的海洋变异生物并不好找，容易发现的都是一些数量庞大，也不太聪明的小型鱼类，类似齿鱼那样，单体力量并不强，也起不到什么锻炼作用。 启明星和晨曦两支小队结成一组，在海边搜索了两天，终于用意识力发现了一个奇怪的巨大东西，它体型足有三米长，长得像是海星，但又有着水母一样的纤细触手。 现在那东西就沉在海底，平时并不移动，只有当有鱼从它上方经过的时候，它才猛地弹起触手，瞬间将那条鱼吞进肚子里。 几人站在礁石上商量，最终决定先派两个人下海，试探一下那海星的攻击力，能打赢就自己处理了，不能就想办法把它引上岸。 下海的是何今宵和万夏。 其余站在礁石上等待消息。 简星放出意识力，跟着何今宵他们的心动轨迹，准备看实时直播。 陆铮寒站在简星旁边，垂着眼帘，神情异常的寡淡，他觉得很无聊。 不管是那个所谓安全稳定的基地，还是这些被简星信任着的队友，他全都觉得非常的碍眼，每一天都比前一天，更加希望这些东西和人，全部都消失。 咸湿的海风呼呼吹来，扬起陆铮寒的额发，夏日的阳光正好，天空湛蓝，海面浪花翻滚，荡开粼粼金光。 陆铮寒吹着海风，突然想起了病毒爆发前，他骑着自行车，载着简星穿过树林与斑斓阳光的那一天。 他想回去，回到庄园去。 陆铮寒转头看向简星。 简星正看着海面，陆铮寒能感觉到他发散出去的意识力，他一定在用意识力关注别的人。 陆铮寒很厌恶这一点。 “怎么了？”简星很快发现陆铮寒的视线，他收回意识力，看向陆铮寒。 “没事。”陆铮寒转头去看海面。 简星想了一会，说道：“我很好奇这些海洋生物，是不是真的能帮助我们完成二次觉醒，所以想留在这儿看结果。” 裴宿的二次觉醒的确是在梦境中完成了最后一步，但之前与章鱼对战的时候，裴宿也的确在过程中有过短暂的爆发。 还有何今宵身上那层淡蓝色的能量，也是来自变异章鱼。 所以简星想要确定，这些海洋生物对二次觉醒的影响，到底有多大。 陆铮寒蜷起左手手指，按了一下掌心，简星这么一说，他也好奇起来。 他如今的力量，也是因为那只变异章鱼。 如果真的能直接从这些变异动物身上获取力量，那就省事很多了，也不用担心简星会讨厌他。 两人接下来没说话，一起用意识力关注着水下。 何今宵和万夏两人佩戴者潜水设备，已经到了变异海星附近。 简星现在的意识力世界是彩色的，就像是在用自己的眼睛观看一样。 那只海星趴在海底，浑身上下，到处都是只有獠牙的嘴，半透明的白色触手平铺在沙石里，当游鱼经过，那些触手猛地反应，将鱼卷向海星，而海星身上的其中一张嘴巴会迅速张开，将鱼吞进去。 何今宵试着用匕首切下一段触手，但刀锋刚碰到，海星突然暴走，朝着何今宵扑了过来。 它身体底下，竟然藏有一张巨大的嘴巴，角形的身体往后一翻，獠牙长长地伸出，一口咬中了何今宵的手臂。 殷红的鲜血顿时蔓延开，染红了大片海水。 简星的意识力世界里突然被盖上了一层粉红，他闭了一下眼，眼前猛地又浮现出一组凌乱无序的画面。 还是曾经看到过的水泥仓房，那只脖子和后背上站着触手的怪物趴在仓房中间，正在扑咬一个女人。 周围传来兴奋扭曲的喊叫声。 简星眼睛有些刺痛，他闭紧了眼睑，而脑海里的画面陡然一转，NFDJ简星突然看到了陆明禛。 他站在某个有些高的地方，面带微笑，背后是大片的绿色田野，其间镶嵌着一个个白色的大棚，以及一根巨大的白色柱子。 还没看清细节，画面就在这时候中断。 简星的意识力世界恢复正常，他睁开眼睛，海面上与海底里的景象同时映入他大脑。 那只变异海星已经被何今宵和万夏联手炸死了。 两个人身上都挂了彩，血液在海水里快速飘散，吸引来大片的齿鱼。 裴宿跳进海里，接应何今宵和万夏两个人。 简星看了一会，收回意识力。 “陆铮寒。”他拉住陆铮寒的手臂，“我刚刚……” 陆铮寒转头看向简星：“怎么了？” 简星重新组织了一下语言，说道：“我最近偶尔会看到一些奇怪的画面，然后就在刚才，我看了你父亲。” 陆铮寒眸光动了一下，随即不怎么关心地道：“嗯。” 简星自己接着说：“我怀疑，他现在研究出了某种疫苗或者新型病毒，能将外星病毒与海洋变异生物的基因融合在一起，然后使人发生异变。” 所以简星才会看到一个脖子和后背上都长着触手的奇怪生物。 但那些画面只是在简星的脑海里快速一闪，他并没有看到更多的细节，也不知道现在陆明禛的位置到底在哪里，又到底在做什么。 陆铮寒瞬间就猜到了简星现在的计划。 “你要去找他吗？” 陆明禛也是个危险人物，而简星总是喜欢保护普通人，他肯定会去处理陆明禛。 他们马上又要去执行那些无聊的任务了，陆铮寒想，这真的是，无比的令他厌烦。 “看你。”简星勾着陆铮寒的手臂，瞧着波光粼粼的海面，“他是你父亲，如果你想去找他，我们就去，你要是不想见他，那就不去。” 陆铮寒对着海面沉默了片刻，随后神情平静地陈述：“我知道你想去找他。” 简星刻意顺着他，哄着他的态度他不是没发现，一开始当然很高兴，但久了之后，他又觉得哪里不对劲。 这个话题继续下去气氛会不对劲，简星转移话题说：“你想回庄园去看看吗？” 陆铮寒意外地怔住。 简星望着海面，说道：“也不知道我们种的那些东西，发芽了没有。反正现在还有时间，我们可以回去看看。” 他靠着陆铮寒的手臂，语气放轻：“我们回去一趟吧，这两天我就和基地请假。” 陆铮寒抓住了简星挽着他的手，捏着简星的手指，应道：“好。” 两人对话这会，何今宵他们已经浮出了水面，其余人团团围了过去，一边给两人处理伤势，一边询问他们感觉怎么样，有没有突破。 何今宵和万夏对视了一眼，都没说话。 他们没有什么力量变强的感觉，也许是这只海星的变异程度不够。 “简星！”唐秋远远喊了一嗓子，“你过来看看。” 裴宿二次觉醒那天，唐秋也在附近，他隐隐有猜到真相，但简星没说实话，他也没多嘴去问。 简星和陆铮寒这才走过去。 何今宵身上的那股能量立场仍旧是浅蓝色的，但比之前稍微浓了一点点，万夏身上倒是没什么区别。 “怎么样？”唐秋着急地问，“这办法有用吗？” 外星人还有一个多月就来了，觉醒者的数量和等级都没有发生太大变化，大家都很着急。 “应该会有用。”简星道，“但这只海星的变异等级太低了，也许……” 何今宵接话说：“也许我们需要更加危机紧迫的环境，以及一个更加凶猛，变异程度更高的生物，才能催发出二次觉醒。” 简星点头：“对。” 不过这种方式，风险也很大。 上次简星和陆铮寒就差点没能回来。 何今宵坐在一块礁石上，程二三半跪在旁边，正往他血淋淋的手臂上缠着纱布。 他手臂上的伤口很深，纱布一裹上去，就洇出一层鲜红的血来。 “那就接着找吧。”何今宵被程二三系纱布的动作弄地皱眉，“这海这么大，我们总会找到的。” 他只字不提这事里可能会碰到的致命危险。 简星也没多说什么。 接下来就是修整，途中何今宵带头，一起商量了片刻，决定从明天开始，用直升机去海面上搜寻。 大家伙都藏在深海里。 简星其实还蛮想跟着大家一起去见识见识，不过哄陆铮寒显然更要紧，他顺势说了自己要请假和陆铮寒回老家的事。 几人非常意外，简星虽然是副队长，但他也是队伍的主心骨，大家碰见困难和不懂的事情，下意识都会问他，现在简星要请假，一时间大家都有些懵。 但几人齐齐瞄了几眼陆铮寒，又识相地都没说话了。 何今宵联系了基地，派来三辆直升机，两辆留给启明星和晨曦使用，另一辆将简星和陆铮寒接回基地。 基地对简星请假的事一开始不批准。 城市已经废弃了，现在谁也不知道城区里会有什么危险，就这么放简星和陆铮寒出去，万一回不来了怎么办？ 简星和基地站长拉扯了快半个小时的条件，终于让站长松了口，给简星批了三天假期和一辆直升机。 从站长办公室里出来，简星快步下楼，去找陆铮寒。 请假是他一个人去的，陆铮寒身上的气息有点危险，启明星和晨曦小队算是半个自己人，不用担心，但简星怕基地其他人会忌惮陆铮寒。 陆铮寒本来就对基地没什么好感，如果还被基地怀疑来怀疑去，会让陆铮寒更讨厌这个地方。 他出了办公大楼，走向等在门口的陆铮寒。 陆铮寒一直用意识力听着站长和简星的对话，知道全过程，在简星出楼的那一刻，他转过身，等着简星过来。 “猜猜基地批准了吗？”简星脚步轻快，想卖个关子。 陆铮寒观察着简星的表情，给出了简星希望他配合地答案，他用有些失落的语气问：“没有吗？” 简星停在陆铮寒面前，竖起三根手指，他扬唇笑起来，夕阳的余晖落进简星眸子里，有种剔透的明亮。 “批了三天。”简星左右看了看，压低了声音，“不过我们可以多待几天，反正天高皇帝远，谁也管不着。” 陆铮寒眉眼松了几分：“嗯。” 两人并肩，往宿舍走，边走边商量要带些什么东西。 路程远，而且城区状况不明，还不知道庄园现在是什么情况，里面的食物有没有被人偷走，所以他们需要带些物资和武器。 两人说着话，穿过基地操场。 这时候，两辆直升机，忽的从远方飞来，简星抬头看去，下意识放出意识力。 他看到直升机里的人。 是已经离开了基地的白龙小队，他们带来了那个本应该在总部基地的孙悟，以及一个关在笼子里的，长着触手的奇怪怪物。 * 作者有话要说： 说一下完结的事情，我开文前做大纲的时候，就划了三个部分，病毒爆发前，爆发后，和打外星人，现在马上就到了打外星人，所以才说要完结了，日六，十几天一共更新的字数在七八万左右，全文预计三十万左右，所以不是要烂尾完结的意思。 没想到大家会这么震惊，内个我从最开始没想过想过写六七十万长文QAQ，不过这本我的确删过很多存稿，零零散散大概有七八万字了吧（如果加上我也是写了四十万字的人（不是）。前几天因为感觉写得不太好，把后面的存稿也全删了，现在存稿就剩三千（心虚），不过日更我还是可以的！最后厚颜无耻地希望大家不要养肥，陪我到完结，完结后我会无缝开新疯狗那个（应该可能也许大概）QAQ 这次作话老长了，有点不好意思，留评发个小红包，顺便提前祝大家周末快乐~ 第42章 末日旅行 白龙小队带来的那个怪物, 就是简星在恍惚里看到的那种东西，它的脖子和后背上长着长短不一的触手, 那触手的模样和章鱼触手有些类似，上面鼓起一个个凸起的疙瘩。 这些疙瘩中的一部分，会突然蠕动。 此刻，基地会议楼的一楼大厅。 怪物被关在铁笼子里，打了强效镇定剂，昏睡着还没醒。 童智站在笼子旁边, 向周围的基地高层汇报。 “这个东西是我们昨天下午在申城抓到的，但实际上，这并不是我们第一次碰见这种东西，早在一周之前, 我们就碰见过这东西, 但它那时蹿得太快, 我们没能抓住, 也没能看清。” “四天之前，我们与这东西正面碰上，但它比普通怪物更加凶猛, 无视一切精神类攻击, 力量和移动速度都非常强, 很难捕捉，当时我们遇险，为了保命，于是杀死了当时碰见的那一个。” “直到昨天，我们耗费了半天时间, 终于抓到了活物。” 童智用枪杆挑起怪物后背上最长的那条触手, 那上面有几个疙瘩时不时会扭动一下, 看起来非常恶心。 “这些疙瘩里面，全是没有发育完全的獠牙，而且我们发现这东西雌雄同体，可以自体繁殖，但生殖系统也没有发育完全，就像是变异失败的残障体。” 有人道：“怪物变异方向本就多变，什么体态形状都有，这东西也不算奇怪啊。” 童智看向那个人：“这东西不是怪物自发突变出来的，是人造的。我们前后一共碰见过大概五只这种怪物，每一个除了体型略有差别，其他都一模一样，我们现在怀疑，有人在制造新的变异病毒。” 另一个人瞬间出声：“陆明禛？” 他是国内最厉害的病毒和基因学专家，而且还跟着地藏跑了，最可能搞出这种事的人，就是他。 童智道：“我们也猜测是他，但目前还没有发现证据，也没有找到地藏组织的藏身处。机场事件之后，他们全都销声匿迹了。” 基地站长沉默了片刻，出声道：“可他做这些，有什么目的？” 童智摇头：“我们也不清楚，这次过来，也是想让你们基地的启明星小队，和我们一起去申城看看情况。” 简星有预知能力，陆铮寒是陆明禛的儿子，这两个人最适合去打探情况。 “还有那个叫孙悟的觉醒者。”童智又说，“总部基地的闻连上将让我把转交给简星。” 孙悟这个人实在太咸鱼了，不论闻连怎么给他做思想工作，那个人永远一副“你说你说的，我就是不听”的样子。 闻连实在没办法了，只能把这个人扔还给简星，让他自己来调/教。 站长精神一震，正好他不想给简星他们放假，闻言立马叫来卫兵，吩咐说：“去把简星和陆铮寒叫过来，告诉他们假期取消，现在有紧急任务要交给他们。” 卫兵应了是，他转身往外跑。 走出会议大楼，卫兵的院子里碰见了白龙小队的其他三个人。 顾骁，李烈阳，李梧语三人站在院子的一片阴影里，几个人没说话，身影也被昏暗的光线模糊，看不真切。 卫兵瞥了一眼，后背莫名的有些发凉，潜意识里感觉到了危险。 他加快脚步，很快跑出院子，直奔简星和陆铮寒的宿舍楼。 他到了宿舍门口，敲门却没人应，正疑惑呢，忽然听到操场那边传来直升机起飞的轰响声。 卫兵跑到走廊尽头，推开窗户，探头往外看。 一辆直升机在夜色里缓缓升空，卫兵有些疑惑，心想今晚也没什么任务和行动啊，谁那么晚了，还要离开基地。 过了两秒，他猛地反应过来。 “艹，是简星他们！” 卫兵扒着窗户，努力探出脑袋，冲着已经升空，朝着基地外飞行的直升机大喊：“停下，简星，有任务要给你，回来啊！” 直升机发出轰隆的呼啸声，在半空中掉了个头，随后头也不回，朝着远方飞去。 卫兵：“……” 直升机里。 简星操控着直升机，继续拔升高度，陆铮寒坐在副驾驶处，低头看了一眼渐渐缩小远离的基地，随后又忍不住看向简星。 他没想到简星会直接开着直升机离开。 白龙小队突然过来，肯定是有什么紧急情况，陆铮寒还以为，简星会先留下来处理那些情况，最后才考虑他和自己的假期。 简星控制着直升机，转头对上陆铮寒的目光。 “想吃火锅吗？”他问。 陆铮寒微微一怔，随后偏开了头，他没看简星，但唇角翘起了弧度。 分明就是在开心。 “我们没带任何物资。” 两人离开得紧急，除了两箱弹药，什么都没带。 之前两人存储在庄园里的东西也许还在，但蔬菜肉类这些新鲜食物一定没有了，院子里洒下的那些种子，也不知道有没有发芽。 “没事。”简星语气轻松，“我们路上慢慢找。” 他们算是直接从基地逃出来的，也不能去隔壁基地补航空煤油和修整，只能沿途找加油站，想办法开过去。 想着简星还有些跃跃欲试和期待：“正好当做末日旅行。” 末日旅行——陆铮寒在心里重复这几个字，听着竟还有些浪漫的意味。 外星星舰还没开始入侵，卫星导航还能用。 简星让陆铮寒查一下路线，他们得在五个小时内，找到一个合适的停靠点，补充汽油。 最后陆铮寒将停靠点定在一个高速公路的加油站。 这条高速公路前后没有城区，只有大面积的田野和少量农舍，宽敞的车道里堵满了长串的轿车，大部分车辆的车门都开着。 简星降低了飞行高度，打开灯，光柱落下去，照出马路上的情况。 泊油路上到处都是干涸后的血迹，与散乱垃圾，还有些凌乱的腐烂骨头。 螺旋桨的呼啸声远远传开，但加油站里没有冲出怪物。 陆铮寒的将意识力远远扩开，他如今的力量很强，意识力铺开之后，方圆二十公里的景象全都能收入眼底。 几公里之外有几个活动的怪物，正疯狂朝着直升机这边跑来。 不过这就几个东西，他和简星都能轻松应对，倒是不担心。 简星将直升机停在加油站天台上，随后两人直接从天台往下跳到地面。 加油站早已经断电，月光昏暗，模糊照出大地的轮廓。 简星用意识力，能很清晰地看到加油站内外的环境。 站里有一个连锁便利店，玻璃门已经被炸毁，里面的货物也全被扫荡干净，只留下了一些用不上的工具。 简星进去看了一圈。 陆铮寒跟在他身后，反正无聊，简星便说：“这里面被人洗劫过了，而且劫得很干净，什么东西都没有留，估计来过很多次，这附近说不定有幸存者。” 就是不知对方是好人还是坏人。 陆铮寒四处看了看，说道：“旁边的员工楼有宿舍，挺干净，没有尸体。” 估计出事的时候加油站的人都跑了。 顿了一下，他又说：“过来了四个怪物，我可以去处理掉。” 简星摇头，见便利店里一瓶水都没有漏下，他走了出去。 “我们加完油就走，早点回庄园比较好。” 外面始终不安全，有时候躲过怪物了，但躲不过那些隔着肚皮的人心。 直升机动静太大，附近那些躲藏的幸存者很可能已经赶过来了，简星不想对上那些人，会很麻烦。 两人尽量多的装载了些汽油和柴油离开。 这次换了陆铮寒开。 简星坐在副驾驶，反正没事，他放出了所有的意识力，去查探附近的状况。 当直升机掠过一道山脉时，简星好像看到十几公里之外的地方，有聚集的人群。 但位置太远，而且直升机速度太快，简星的意识力只是在那边一触而过，没能看清细节。 “你刚看到了吗？”简星问陆铮寒，“那边好像有很多人。” “嗯？”陆铮寒语气有些疑惑，“我没有看到。” 那说完他又认真问道：“要掉头过去吗？” “不用了。”简星道，“不确定那边什么情况，而且我们是出来旅行的。” 陆铮寒没再说话，他目光望着前方漆黑的城市轮廓，放在操作杆上的指尖略微动了动。 他刚才其实看见了。 很多的人类，还有很多长着触手的怪物，以及一个，他很熟悉的人——陆明禛。 ** 某处。 一间简陋的实验室里，陆明禛正在观察他培养出来的病毒样本，他调整着物镜，同时看着电脑屏幕上放大的病毒体。 “一般来说，病毒都具有传播性，因为只有这样，它们才能繁衍生息，”陆明禛对着背后人说，“但这外星病毒很奇怪，它们只固定在一个寄主身上，不进行传播，所以我在想……” 陆明禛唇边拉起笑容，目光兴奋，温润的气质瞬间变得疯狂。 “也许这些病毒只是缺乏合适的媒介，只要我们找到了，它就可以通过媒介，在人群里进行广泛而迅速的二次传播。” 陆明禛转动椅子，对着背后的人，语气狂热道：“到时候所有的官方基地和幸存者营地都会完蛋。” 实验室角落，坐着一个身材矮小的半大孩子，披着长长的黑袍，脸上戴着猫脸面具，他手里拿着一本厚厚的病毒学书籍，手上也带着手套。 浑身上下，没露出半点肌肤。 那孩子微偏着头，似乎在听外面的声音，并没有理会陆明禛刚刚的话。 陆明禛热情没得到回应，很快也冷静回来：“怎么了？” 那孩子开口说话，声音嘶哑，像是受过什么伤。 “刚才在用意识力看我们，而且他的力量，有些熟悉。” “是谁？”陆明禛皱眉，“可别是基地那边的人，我的研究还没出结果，我还不想被打扰。” 那孩子犹豫了片刻，说道：“我不太确定，但好像是……你儿子。” 陆明禛短暂地停顿了一下，随即很快道：“如果是真的，那简星和陆铮寒应该都离开基地了，他们不在……” 那孩子转过头，对上陆明禛兴奋的目光。 “我们的人可以潜伏进去了。” ** 简星和陆铮寒第二天中午，终于将直升机开到了重城上方。 直升机连续飞行了十几个小时，发动机有些过载，而且他们一直用的汽油，容易起火出事，但现在距离庄园还有一段距离。 “我们得找个地方停一会。”简星对着陆铮寒道，“顺便搜集一点物资。” 直升机从城市上方掠过，将城区里的怪物都吸引了出来，足有二十多个，吼叫着追在直升机下方。 陆铮寒意识力快速扫过下方，发现就这二十几个怪物里就有着四五个变异体，有的变异体肚子鼓大，明显就是怀着小崽子。 这才短短几天，城市里的情况就变得更加复杂和危险了，根本不能住人。 现在降落直升机，他们也会很快被怪物们包围。 陆铮寒略微坐直了身体，使用屏蔽视觉能力之前，他犹豫着看向简星。 这会简星正在驾驶直升机。 陆铮寒还没说话，简星就明白了他的意思。 “你直接用，”简星道，“正好我也想试试我现在的眼睛能力，也许我不会受视觉的影响，就算看不见了也没关系，我闭眼也能开飞机，只要你给我做导航。” 陆铮寒看着简星，不知道为什么，思绪突然有些歪，他开始想象简星被自己蒙住眼睛，失去视觉以后依赖自己样子。 指尖动了一下，陆铮寒很快转开视线，看着下方的城市。 前面不远处就是商场，某个大型连锁超市的广告牌仍旧鲜亮醒目。 商场天台就可以降落。 陆铮寒闭上了眼，同时提醒道：“那我开始了。” 话音落下的下一秒，陆铮寒眼皮底下的眼瞳往下一翻，露出了那双银白色的眼睛。 某道无形气场瞬间扩开，夺走了方圆数公里内所有生物的视觉，追在直升机底下的怪物登时失明。 简星也有一瞬间的失明，但他并没有下意识闭上眼，而是瞳孔猛地扩张，并且迅速变成了透亮的猩红色。 视野恢复了，甚至比之前更加清晰，连远处高楼里，某扇窗户底下一闪而过的影子都看得清清楚楚。 陆铮寒睁开眼后，第一反应就是去看简星。 那会简星正好在看对面高楼里闪过的影子，他侧面对着陆铮寒，睫毛翘起的轮廓尤其明显，而那扇睫毛之下，是一双红色的，甚至带着点邪气的眼睛。 陆铮寒怔了一下，毫无预兆的，他感到自己心跳兴奋地变快了。 他喜欢，不，应该是比起平时的简星，他更喜欢此刻的简星。 简星转头看他，明亮的阳光映进那双眼睛里，明明是剔透的颜色，却因为那不详的艳红色，反而显得有些……邪恶。 陆铮寒下意识抬手，用指尖去碰简星的眼尾。 简星睫毛眨了一下，又很快抬起，看向陆铮寒。 陆铮寒的眼睛变成了银白色，中间竖着一道细细的瞳线，很像是蛇的眼睛，天生带着冰冷的寒意。这双眼睛让陆铮寒整个人显得更加苍白。 有点诡异，但又很漂亮。 简星还没意识到自己眼睛也变色了，只是看着陆铮寒的眼睛笑。 “你眼睛……变成白色了。” 陆铮寒指尖压着简星的眼尾，声音有点哑：“你也是。” 简星被他碰得忍不住动了一下睫毛，扫到了陆铮寒的手指。 那一下飞快划过，只留下一点浅浅的仿若触电一般的触感，陆铮寒感觉自己心尖也被扫了一下。 他缩起了手指。 直升机上不是做什么的地方。 “我眼睛变成什么颜色了？”简星想找能反光的东西看看，但直升机里没有。 而且他发现自己刚刚顾着和陆铮寒说话，开过了目的地，急忙调头回去。 之前那一群追在直升机后的怪物，因为失去视野而乱了步伐，只能顺着声音，在城市建筑里乱撞。 简星调转方向，飞行到商场天台，缓缓降落。 商场天台的门被破开了，一个个头很小的怪物像是壁虎一样，顺着墙壁，飞快朝着直升机的呼啸声冲过来。 陆铮寒偏头看了一眼。 那怪物速度极快，下肢一蹬墙壁，直接跳向直升机，它的嘴极大，长长的獠牙凌乱交错，尖锐凶狠。 陆铮寒没用枪，他抬了一下手，黑色的精神力从掌心蹿出，瞬间将那个即将啃上直升机的小怪物的头切了下来。 简星有些意外，陆铮寒这能力他上辈子见过很多次，他意外的是陆铮寒掌控得这么快，他的精神力才刚刚能溢出。 前几天两人一直在基地，后面出去找变异海洋生物，陆铮寒也没动过手，所以这是他第一次用这种方式杀怪。 没想到第一次就能这么利落干脆。 商场里怪物数量并不多，但几乎都是变异体。 陆铮寒一路杀下去，简星完全没出手，只是跟在后面看。 连锁超市被人洗劫过，大部分食物和生活用品都被带走，不过因为超市足够大，漏下了不少东西。 两人换了位置，简星走在前面，挑他们需要的东西，陆铮寒跟在后面。 没了直升机的声音吸引，附近失去视野的怪物也不再朝着这个方向追，商场目前很安全，就是里面的味道不太好闻。 死去的人和怪物在这里面腐烂，空气不流通，味道积压在内部，熏得人窒息。 简星停在放洗浴用品的货架前，这边的东西剩得倒是挺多，可以挑到他们喜欢的牌子和味道。 “你想要哪一种？”简星拿了一支洗发水，问陆铮寒，“要带植物香还是水果香？” 陆铮寒低下视线，看的却不是简星手上的东西，而是简星此刻的模样。 他忽然想起一个多月之前，病毒还没爆发，自己和简星在超市买生活用品的时候。 那天超市的里人很多，到处都是嘈杂的响声，还时不时会有人从两人身旁走过，而现在，这个巨大的超市里，只有他和简星，以及一些腐烂不堪的尸骨。 陆铮寒随手挑了一支，说道：“我喜欢这个。” 喜欢这种安静的，只有他和简星的世界，哪怕地上到处都是尸体，那也没关系。 “好，那就这个了。”简星把东西放进购物篮子里。 里面已经装了不少乱七八糟的东西，最后两人又抱了一袋米和两箱矿泉水，返回天台。 他们只拿了大概能用半个月的东西，简星打算和陆铮寒在庄园里待十天，然后返回基地。 月底左右，外星人就会袭来，到时候庄园可能会被突然降落的外星人大军包围，他和陆铮寒两个人留在庄园不安全。 装好东西，陆铮寒驾驶直升机，开向庄园。 快抵达的时候，防海一号基地又打来了电话。 两人昨晚离开后不久，站长就打过一次电话，虽然没用什么过激的言辞，但态度里的不满和怒气很明显。 他对简星和陆铮寒两人的叛逆举动非常不满，军人应该服从一切命令，而简星和陆铮寒两人在明知道基地里有事发生的情况下，还擅自离开，这是极度不听话且不负责的表现。 不过今天站长的语气倒是平缓了不少，还说起了白龙小队的事情。 “昨晚我见到了白龙小队全体队友，感觉那几个觉醒者……”站长声音有些迟疑和凝重，“不太对劲，你要是还在基地，说不定能直接看出他们出问题的程度。” 简星道：“他们身体外观已经开始明显变化了吗？” “有一个人变化很明显。”站长道，“顾骁，他牙齿变得不像是人了，非常尖细锋利，但人看着似乎还正常，还吹嘘自己这段时间救了多少人。” 说完站长沉默了一会，大概是在替顾骁想这交换值得不值得。 当初大部队集中搜救的时间不够长，没办法把所有人都救出来，除了那些主动留下的，城市乡村以及一些偏远地带里，还留着大量的幸存者。 宋知聆带着人离开基地以后，除了搜集地藏相关的消息，还救了很多人回来。 片刻停顿之后，站长继续说话。 “白龙队今天一早离开了防海一号基地，他们原本是想让你和陆铮寒一起，和他们去查查人造怪物的事情，但你俩……”说道这里，站长大概是有些认命，“三天之后，能按时回来吗？” 简星看了一眼陆铮寒。 陆铮寒直视着前方，脸上没什么表情。 简星道：“我开出来的直升机好像有点问题，等修好直升机，我们就回来。” 站长：“……” 别以为我听不出来你在糊弄我。 简星岔开话题，他报了一个坐标，说道：“昨晚我和陆铮寒路过这个地方，发现那边似乎有大量聚集的人，麻烦您安排人用卫星看看那边什么情况，如果不是普通的民间幸存者聚集地，那说不定就是地藏他们蜗居的地点。” 简星曾经在幻境里短暂看到了陆明禛背后的风景，明显是在某个有着大量温室大棚的乡村，而他们昨晚的路过地方，正好就是在山野乡村。 “我知道了。”站长最后道，“从现在开始，每隔六小时，你们主动给基地打一次电话，好让我们确定你们的安全，如果超过七小时没有接到你们的消息，我们会直接派人过来。” 简星：“是。” 和站长打完电话，直升机正好抵达了庄园所在的山头。 简星往下看去，已经能看到愚溪庄园主楼的屋顶了。 这附近没有怪物出没，比简星想象中安全不少。 庄园被撞毁的铁门仍旧歪斜着，主楼大门之前被李梧语母亲撞毁，大大敞开着，门口有一道干涸的血迹，看起来好像和他们离开之前没有区别。 但这里有人来过了，简星用意识力看到了屋子里的布局变化。 在他们离开的这段时间，这个地方，被入侵了。 第43章 日常 直升机在庄园顶部盘旋半圈, 随后在院子草地上缓缓降落。 螺旋桨掀起大风，将院子里的小树吹得枝丫倾斜, 几片树叶飞落下来。 主楼旁边，那几块被开垦过了的土地上，有大片新生的绿芽，他们之前种下的那些东西，成功发芽了。 至少有了一个好消息。 简星目光扫过那几片绿油油的蔬菜田，意识力穿过墙壁, 深入到主楼建筑里。 杂物间里的尸体还在，但里面囤放的那些食物零食之类的东西全没了，一楼客厅之前被李梧语母亲变成的怪物毁坏了大半，但现在被人清理过。 而二楼的卧室和客房直接乱得一塌糊涂, 被褥凌乱地翻着, 上面还沾着各种污迹, 床头柜和地板上到处都是食物包装的垃圾。 庄园里现在没人, 不知道入侵这里的人是出去了，还是已经死在外面了。 停好直升机，简星和陆铮寒两人前后进入楼房。 客厅角落里还堆着几个凌乱的睡袋, 屋子里一股臭味, 这味道来自洗手间, 大概是因为停水，洗手间里没有清理，恶心得令人直想吐。 不用去楼上，简星也知道上面的情况比下面更糟。 陆铮寒站在玄关前面一点，垂眸盯着乱糟糟的客厅, 浑身阴郁的寒气。 他原本对着回到庄园这件事情充满了期待, 但没想到这个地方, 竟然会被别的人入侵，还搞成了这个样子，这让他非常的不爽。 他的领地不仅被人入侵了，还被人破坏了。 陆铮寒希望入侵这里的人没死在外面，这样等他们回来，陆铮寒就能亲自处罚他们。 简星往客厅里走了两步，被那些臭味熏得退了回来，他宁愿去闻腐烂尸体的味道，也不想问这些气味。 “我们换个地方吧。”简星牵住陆铮寒的手，语气轻松，仿佛并没有因为失去庄园而失落，“我记得这边很多农舍，还有些民宿，我们总能找到一栋干净的新屋子。” 陆铮寒压制着心里翻涌的那些恶念，很低的应了一声。 简星捏了一下陆铮寒的手，又说：“希望我们能找到一栋两层楼的楼房，带院子那种，这样我们就能在院子种东西了。” 两人从主楼里出来，简星过去看他们之前种下的蔬菜。 土豆和红薯的长势很好，叶子蔓延，铺成出大片旺盛的翠绿，旁边是简星的洒的豌豆，豌豆尖看起来翠绿柔嫩，用来煮汤吃一定很可口。 简星蹲下身细看，发现豌豆尖和红薯尖都被人掐走过，断口还挺新鲜。 入侵别墅的人，大概还没死完，现在不在，多半是出去搜集物资了，等到天黑他们就会返回。 简星有一瞬间动了杀心，很快又冷静下来，他起身说：“我们走吧。” 不管入侵别墅的到底是些什么人，简星都不想在他们身上浪费时间了。 两人重新上了直升机，朝着更偏僻的乡野开去。 简星完全放出了意识力，扫过地面上的每一栋建筑。 半小时后，简星发现一栋很干净的农舍。一层楼，屋子破旧简陋，但有一个很大的院子，院里有大片的菜地，还有一个小鱼塘，鱼塘一半种着荷花。 他们就在这里停了下来。 简星撬开了锁。 这栋农舍的主人应该是跟着大部队撤退的，屋子收拾过一遍，门窗整齐关着，家具上还搭着临时防灰的床单被套。 就是屋子面积不大，卧室只有一间，客厅也很小。 简星去卧室里看了一圈，床是非常老的绷子床，上面光秃秃的，只有一床破棉花被和一个睡得干瘪的枕头，估计屋主人离开的时候把床单被套全拆下来遮家具上的灰尘了。 “明天我们还要去一趟城里。”简星掀起棉花被看了一眼，这不知道放了多少年了，又破又脏，“找新的被褥和换洗衣服，大概还要添一些锅碗，以及一台发电机。” 陆铮寒推开卧室的窗户，窗外就是那个小鱼塘，七月荷花还开着，花瓣粉嫩，夹着淡淡的幽香。 但陆铮寒看的并不是那些荷花，他的意识力远远传开，延伸到了几公里之外。 有三辆电瓶车，正在沿着公路上山，去往庄园。 电瓶车上有四个人。 这四个人，应该就是侵占了愚溪庄园的人，陆铮寒看了几秒，他若无其事德转身，对着简星说：“好。” 天色不早了，简星把所有的门窗打开透气，然后趁着天还没黑，收拾屋子。 中途站长又来了一次电话，告诉简星卫星探查坐标的结果。 坐标位置是一个农业镇，名叫安镇，根据卫星拍摄的图像，镇上的确聚集了大量的人口，形成了一个小型的幸存者聚集点，现在已经联系了附近基地，派人过去查看具体情况。 简星想着自己看到的东西，预感不太好，于是叮嘱道：“叫过去看的人小心一点，我觉得那个地方有问题，可能与人造怪物有关系，陆明禛说不定也在那里。” 站长道：“知道了，我会叫他们小心，你们也注意点，别出事，按时回来。” 说完，站长犹豫了片刻，还是道：“总部基地那边准备向太空发射探测者一号，主动监测外星星舰的消息。” 简星有些意外：“为什么这么突然？” 这计划之前简星从没听到总部基地提起。 站长道：“也是昨天白龙队带来的消息，你预言的外星人将在下月袭击地球的事情，国外也知道了，A国早在两周之前，就已经发射了小型探测卫星。” “也是他们运气好，病毒爆发之前，他正好有向冥王星发射探测器的计划，得知外星星舰的消息后，他们立即调整了任务，并在两周前发射成功。” “总之，你和陆铮寒，如果没有别的要紧事，尽早返回基地。” 挂了电话，简星握紧卫星手机。 他心里那种不安的感觉越来越强，他闭上眼，不由自主想起之前在海岛上看到的幻境—— 入侵的外星人从天而降，它们坚硬的外壳在大气层里剧烈摩擦，燃起明黄的火光，像是密集的流星暴雨，穿过天穹，砸落在大地和城市里。 简星手指摩挲着手机，现在他开始不确定那到底是幻境，还是他看到的预言。 上辈子，外星入侵者并没有这样降临过地球，它们是直接驾驶星舰，抵达海域，占领大海之后，再放出的军队。 如果幻境是未来的预言，那外星人的入侵方式，也将彻底改变。 防海基地，可能会失去作用。 “怎么了？”陆铮寒回头就看到简星在出神，还紧紧皱着眉。 陆铮寒走过去，把卫星手机抽走，指骨有一瞬间的捏紧，他想破坏这支手机，联系不上基地，就不会有人来打扰他们了。 简星知道现在不是和陆铮寒说其他事情的时候，但他忍不住。 “我有点担心。”简星往前迈了一步，环着陆铮寒的腰，下巴搁在他肩上，垂着睫毛说，“我总觉得会有不好的事情发生。” 他偶尔能从幻境里看到未来，但这个能力不稳定，只会突然出现，简星没办法在需要的时候控制它。 陆铮寒手搭在简星腰上，安抚道：“不会有事的，基地已经准备了很多了。” 从确定简星预言是真的开始，所有的基地和所有的幸存者，都在为抵抗外星人的战争做准备，幸存者基地建成后，几乎舍弃了一切娱乐和商业活动，所有人都围着战备物资在转，就是为了一个多月后的存亡战争。 如果未来轨迹改变了，以至于大家准备的方向错误，那后果…… 安静了片刻，陆铮寒突然道：“我们晚上吃什么？” 简星被他的问题带偏了注意力，他抬起头，从窗户往外看。 小鱼塘旁边就是菜地，中间还零零散散种了些果树，甚至还有一片玉米地。人虽然全都撤离了，但这些蔬菜却长势很好。 自给自足完全足够了。 有的事情，想太多也没用，简星很快收拾好情绪。 他和陆铮寒去菜地里转了一圈，挑了几样两人想吃的菜，然后又让陆铮寒去鱼塘里摸鱼。 简星能用意识力看到，那鱼塘里喂了不少草鱼和鲫鱼，能红烧也能炖汤，在这边住这几天，他和陆铮寒不用担心吃饭的问题了。 就差床上用品。 农舍没有灯，幸好之前在超市找到两支手电筒，能解决光照问题，虽然两人可以用意识力视物，但人还是本能的更喜欢光亮。 入夜以后四周寂静无声，窗外的农田里传来阵阵虫鸣，窗户半开着，微凉的夜风徐徐吹进来，气氛宁静而舒缓。 简星和陆铮寒都没带换洗的衣服，洗完澡两个人只穿了裤衩。 这是个非常适合干事的夜晚，偏偏没有一张合适的床。 现在简星一个人干巴巴坐在沙发里，陆铮寒打着一枚手电，正在翻客厅的柜子和箱子，他试图找到几只蜡烛。 这里没有电源，手电出厂时存留的电量不多，支撑不了太久。 陆铮寒找遍了屋子，没找到蜡烛。 简星笑着冲他招手：“别找了，我们早点休息吧，明天一早出去找物资。” 被子这些先不说，发电机和汽油是一定要找回来的，要不然卫星手机没办法充电，直升机的上剩的油也不够他们飞回基地。 绷子床现在还没办法睡人，两人只能在沙发里将就。 沙发很小，简星整个人缩在陆铮寒怀里，才勉强挤下了。 手电关闭，小客厅里先是一片漆黑，适应片刻后，月光渐渐清晰起来，勾出客厅布局的轮廓。 简星靠在陆铮寒怀里，抬起头去看他。 两个人都侧着身，贴得很近，简星一抬头，几乎碰到陆铮寒的鼻尖。 呼吸交缠在一起，明明是很暧昧的气氛，陆铮寒他却在走神。 简星：“……” “你在想什么？”简星用鼻尖去蹭了一下陆铮寒的脸。 陆铮寒睫毛一动，瞬间回神。 他刚才将意识力远远扩散，集中在愚溪庄园里。 此刻，庄园里住了四个陌生人，这四人两两分开，分别睡在曾经属于简星和陆铮寒的房间里，他们将本就混乱肮脏的屋子，弄得更加混乱不堪。 陆铮寒极度的不悦，他要弄死这几个人，哪怕隔着好十几公里。 “在想明天去哪里找物资。”陆铮寒一边回应着简星的话，一边将薄膜一样扩散分布的意识力，收缩成尖锐的小股。 陆铮寒试着用小股意识力，去攻击那几个人的大脑，但失败了。 意识力这东西，似乎只能探测消息。 不过，他可以试着再加一点别的能力进去。 陆铮寒将意识力停留在庄园里，垂下眼，看着简星说：“东北方向有一个小集镇，我刚从用意识力去看了一下，集镇上怪物数量不多，明天我们可以去那边。” 简星动了动手指，不怎么在意这个。 “好啊。”他接着动手指，“现在要不要来做点打发时间的事情？” 陆铮寒看着简星的眼睛，屋里光线明明很暗，但简星的眼珠仍旧莹着一层亮光。陆铮寒分出手，碰了碰简星的眼尾。 那个念头又浮出来了。 蒙住简星眼睛，让他什么也看不见，只能感受。 简星笑了笑，眼尾微微一弯，仿佛看透了陆铮寒此刻的想法。 “你想蒙住我的眼睛吗？”简星偏了一下脸，蹭着陆铮寒的指尖，笑容有些不正经的轻佻，“可惜这里没有工具呢。” 陆铮寒手指力度有一瞬间的失控，他很快蜷起指尖，连着脑海里那些想法，也下意识地想要藏起来。 简星贴着陆铮寒，翻身骑上去。 月光从敞开的窗户照进来，给屋里渡上一层朦胧又柔软的浅淡光亮，那些温柔清冷的光，勾出了简星的身形轮廓。 陆铮寒看着他，觉得他此刻的模样既清晰，又暧昧。 简星俯下身去亲吻陆铮寒。 但主动权很快就被陆铮寒抢走了。 陆铮寒用手蒙住了简星的眼睛，简星有意识配合他，乖顺地连意识力都没有用出来，他合着眼睛，什么都看不见。 陆铮寒却睁开了眼，他咬着简星的唇，慢慢厮磨地同时，重新控制起了十几公里之外的意识力。 那些看不见的力量在他的控制下，分成尖细的四股，分别抵住了庄园里四个人的脑袋。 然后，陆铮寒喉结轻轻一动，他用出了声音，但这次并不是大范围的直接释放，而是让那些蕴含着强大攻击力的声波，顺着他的意识力猛地放出。 尖锐锋利得犹如刀子一样的声音，通过成股的意识力，贴着庄园里那四人的脑子，直接灌了进去， 那四人什么反应都来不及做，瞬间就被击穿大脑，抽搐倒地，耳鼻里涌出汩汩黑血。 杀完人，陆铮寒心情愉悦，收回了所有的意识力，专心和简星打发宁静的慢慢长夜。 两人睡得早，但起得晚。 这间农舍虽然狭小又破旧，但宁静平和。 晨风吹拂而过，院子里那片玉米叶摩擦出沙沙的声音，其间夹杂着清脆的鸟鸣，像是缓慢又轻快的催眠曲。 两人都没舍得早起，在沙发里窝了很久，等饿得肚子都叫了，才慢腾腾起床。 昨晚虽然没做到最后，但简星还是觉得好累，他醒了却不想动。 陆铮寒先起床，翻着两人带回来的物资，问简星早上吃什么。 简星一条腿挂在沙发暔蜂靠背上，身上只搭着一张小毯子。 大概是思绪太过放松和懒散了，简星没过脑子地说：“吃你。” 陆铮寒翻东西的动作一停，扭头来看简星，不知道是被吓了，还是惊到了。 简星说完也觉得有点不好意思，毕竟现在陆铮寒还是个老实人少年。 他坐起来，忽然想到：“你是不是已经满十八了？” 病毒爆发之前，陆铮寒身份证上年龄还没到十八，爆发后他们整天呆在基地，日子过得忙碌又紧迫，都没想起生日这回事。 陆铮寒自己都忘记了，而且他家里也没有过生日这个概念，对于他来说，生日这一天只代表着数字。 “应该是。”陆铮寒继续翻看物资，最后拿出泡面和面包，问简星吃哪一个。 简星两个一起选了，一会他们要出去，路上肯定会碰见怪物，到时候需要体力。 昨晚睡前简星把两人的衣服也洗了，吹了一夜，现在已经晾干。 换上衣服，正好吃面。 简星一边拌面，一边瞧着陆铮寒。 “怎么不吃？”陆铮寒抬眼问他，神情如常，但大脑里却在回放简星的那句‘吃你’。 如果不是当时简星突然问起他的年龄，那句玩笑话大概会变成真实事件。 没让它成真，陆铮寒还挺失望。 简星含着口面，含糊说：“在想送你什么成人礼比较好。” 算起来，这会是简星送陆铮寒的第一份正式礼物，但现在这个世道，已经送不出什么真正值价的东西了。 陆铮寒怔了片刻神，忽然说道：“这个旅行，就是礼物。” 简星愿意抛开基地的事，和他一起出来，这件事情的意义，比任何礼物都重。 “也是。”简星仿佛认同了陆铮寒的这个说法，他点点头，“那我就不送其他的了。” 陆铮寒：“……” 莫名有种自己亏了的感觉，但话都已经说出去了，收不回来。 陆铮寒最后只能忍着郁闷，解决早饭。 去集镇搜集物资的过程很顺利，陆铮寒轻松解决了集镇里跑出来的怪物，简星进店铺和超市搜集他们需要的东西。 不过集镇里没剩多少食物，床上用品倒是原封不动的摆在店铺柜台里，简星去拿的时候，看到一床大红喜被，他犹豫了一下，还是将那床俗气的被子带走了。 简星还装了个床垫，吊在直升机下面，一并带了回去。 直升机升空的时候，集镇里躲藏在边缘的怪物又冒了头，简星匆匆看了一眼，大部分都是变异体或者小怪物。 普通的怪物反而少见起来。 再过一段时间，这些怪物的数量会更少，也更加难搞。 回到农舍，简星就开始收拾床。 他带回来的床垫比床大了一整圈，铺上去后从床沿伸了出来，人一坐，另一边就会翘起来，最后简星干脆把床垫搬到客厅，就铺在地上。 再配上大红的喜字被，红通通的一块，突兀地摆在破旧的客厅里，很是醒目。 简星躺上去试了一下，感觉还行，窗户打开之后，还能看到外面的天空。 陆铮寒在旁边整理拿回来的其他的物资，他习惯把所有的东西摆放整齐，所以收拾物品这类的家务，现在都是陆铮寒做。 简星在床上挪了挪，用脚去勾陆铮寒的腿：“你也躺上来试试。” 陆铮寒还没收拾完所有的东西，他看了看一半凌乱，一半整齐的东西，又看了看躺着的简星，内心激烈地斗争几秒之后，还是选择了和简星躺在一起。 简星一条腿压在陆铮寒腿上，有一搭没一搭地和陆铮寒说话， 陆铮寒听了一会，忽然转头，想去亲简星，被躲开了。 “我刚才还拿了火锅底料。”简星说，“院子里好多菜，今晚我们可以烫个火锅来吃。” 陆铮寒撑起身，俯身靠向简星，很低地嗯了一声。 简星一翻身从床上下来，故意躲开了：“发电机还没调，我得去弄发电机。” 陆铮寒从床上坐起，无奈地看着简星。 简星走到门口，回身给了陆铮寒个轻佻的飞吻。 发电机是简星从一家小超市找到的，非常破旧，还有不少问题，需要修一修才能用。 折腾完发电机，再重新收拾了一遍屋子，天也渐渐黑了。 发电机动静太大，简星没开发电机，用的他从一个铺子里找出来的蜡烛，两人就着烛光，吃了一顿没什么肉的火锅。 简星还开了瓶红酒，但陆铮寒并没有喝多少。 天不知道什么彻底黑了下去，星光明亮而璀璨的散落在天际。 陆铮寒在朦胧的酒意里觉得自己变成了一颗流星，在柔软的云层里穿梭。 那些云朵里藏着细密的水珠，是湿润而缠绵的，等到流星划过，云层齐齐颤抖，于是在那炙热的温度里化作了潺潺的水流。 明亮的流星拖着长长尾巴，刺穿了云层，朝着更深处直坠。 大地旋转，天上的星星仿佛在颤抖，流光飞动。 简星在闪烁的星光里眩晕，分不清梦境与现实。 云朵被流星无情穿过，颤抖着分开，又合拢。 一层水珠从云层里洒落下来。 下雨了。 湿润的雨水打在流星身上，爆裂出明亮的白光，那些白光让黑暗的夜空都颤抖起来。 直到那流星穿过所有的黑暗，化成一道乳白的长光，消失在柔软的云层里。 * 作者有话要说： 这章大概还能叫日常之番外√ 第44章 提前来了。 第二天真下雨了。 天空沉沉的, 雨线从天而落，拉成斜斜的长线, 噼里啪啦地打在院子的植物身上。 简星在主卧的床上铺上了棉被，再放了两张矮凳子，改成简陋的榻榻米，然后和陆铮寒坐在上面，一边喝茶一边看窗外的小鱼塘。 雨线敲在鱼塘的荷叶上，发出清脆密集的响声, 荷叶里很快聚起水洼，叶子往旁边轻轻一歪，聚集的雨水便拉成细细的水流，顺着荷叶脉络流下, 汇聚到水塘里。 简星捧着个冒热气的搪瓷杯, 望着院子里的景色放空了思绪发呆。 陆铮寒一只手搭在杯子身上, 指腹贴着杯身, 杯里的水有些凉了，温度只剩下一点点余热，那微热的温度让陆铮寒想起一点别的触感。 他静默抬眸, 看向简星。 简星偏着脸, 侧颈线条被拉伸得分明而清晰, 上面还留着昨晚陆铮寒弄出来的痕迹。 陆铮寒盯着看了好一会，简星也没反应，他只是在望着窗外发愣，陆铮寒追着他的视线，也往外看去。 被雨水冲刷的世界朦胧又干净, 植物的叶子水蒙蒙的泛着绿光, 清新翠绿得令人眼前一亮。 陆铮寒盯着从天际落下的雨线, 以及那些在雨水里微微颤动的叶子，慢慢也走了神。 思绪仿佛在这场大雨里被抽空了，什么杂念都没留下，只剩下宁静的平和。 两个人也不知道发呆了多久，卫星手机突然震动起来，尖锐而残忍的划破了这份安静。 简星瞬间回神，立即伸手去拿床头柜上的手机。 陆铮寒收回落在外面的视线，端起杯子，抿了一口已经凉透了的水。 茶是屋主人留下的廉价茶叶，没什么香气，只有一股发涩的茶苦味。 简星接通了电话：“站长。” 昨晚半夜站长就打过来一次，但那时候简星和陆铮寒正忙，于是站长留下一声“艹”就挂了。 这会站长的声音还崩得非常生硬，接通就直奔主题。 “你上次报坐标的那个安镇，附近基地与白龙小队都去看了。”站长道，“那个地方非常奇怪……” 安镇是个有名的农业强镇，主要种植粮食和果蔬，机械化程度高，产业体系完整，是非常合适的末世聚居点。 现在占据着安镇的，是一支民间组织，名叫天堂，组织人员数量高达一千。这并不奇怪，散落在外的幸存者数量无数，安镇的农业条件又好，就算聚集出上万也不是不可能。 但奇怪的地方在于，这个安镇四周，是由四个变异怪物进行守卫的。 平时安镇上的人很少出来，镇上的发达的农业体系，足够维持上千人的日常生活，他们只每周出来一次，去附近城镇搜集必要的生活物资。 “这个安镇出入口被严格把控着，基地的人过去了，但进不去，而且怪物里有一个意识力感知非常强的变异体，一旦有人靠近，立马就会被发现，继而引发安镇攻击。” “攻击方式是被控制的怪物和热武器一起，虽然目前还没有看到陆明禛以及宋禅心本人，但我们怀疑，他们极有可能，就藏身在安镇里。” 站长说到这里，停顿了片刻，也不知是在等简星消化信息，还是在等他给出反应。 但简星看了看陆铮寒，还没有离开农舍的打算。 他没有接话。 站长只好自己接着说：“我们拍到的卫星图像不够清晰，无法确定安镇是否是人造怪物的起源地，白龙小队现在暂时驻扎在安镇附近，启明星明早会出发前去支援，想办法进入安镇，你和陆铮寒什么时候回来？” 陆铮寒听到了最后一句话，他目光转了过来，看着简星。 简星与他的视线交汇，片刻后，简星垂下了目光，给了站长一个模糊的回答：“我们会尽快。” 说完他准备挂断，站长叫住了他。 “简星，你的能力对基地，对基地里所有的幸存者来说，都很重要。”站长声线变得沉而严肃，“我们即将迎来人类历史上最大的生存危机，每个身在其中的人，都应该为人类的续存而战斗。我，防海一号基地里的所有士兵，包括外面的白龙小队……” “所有人，都在为了即将到来的真正战争做着准备，我希望你能明白……现在不是放松的时候。” 简星低眸看着杯子里已经凉透的茶，那一方小而平静的水面里，倒影着他模糊的影子。 窗外的雨不知道什么时候变大了，雨声哗哗，院子里的植物被雨水敲得不住颤动。 简星很久没说话。 站长最后道：“晚上我再打给你，安镇那边如果其他的消息，我会再通知你。” 电话终于挂断。 简星把卫星手机放在凳子，他想喝口水，但茶已经凉透了，他端起杯子，没了喝的心情。 不知道多久的安静之后，陆铮寒忽然出声：“今天是第三天。” 他拿过简星的杯子，倒掉那些凉透的茶水，最近重新添上滚烫的热水。 “你如果想，我们可以明天回去。” 简星端起杯子，手掌贴着滚烫的杯壁。 “再看吧。”简星最后道，“裴宿的耳朵好用，他也许能听到安镇上的情况。” 要是基地那边能自己解决问题，他和陆铮寒就不用过去了。 ** 2025年，7月21，凌晨两点。 简星忽然从睡梦中惊醒，他不知道是不是自己错觉，他好像从空气里嗅到了危险的味道。 几乎是清醒的过来的那一瞬间，简星就放出了所有的意识力，仔细探查着方圆数公里的一切。 雨还没停，变成了淅淅沥沥的小雨，落在院子的植物叶子上，发出细微的沙沙声。 窗户关了一半，湿润微凉的风从院子里吹进来，夹着细密的小水珠。 一切都和平时没什么不同，似乎那种危险的味道只是简星的错觉。 陆铮寒还没醒来，从背后抱着简星的腰，浅浅的呼吸扑在简星的后颈上。 简星小心翼翼地拉开陆铮寒的手，起身，走到半开的窗边，他抬起头，朝着天空看去。 下雨的缘故，云层厚而黑，连星光都看不见。 简星盯着黑沉沉的天际，他几乎能确定，那股危险的气息，就来自那看不到的天穹深处。 客厅中间的床上，陆铮寒在简星拉开他手的那一瞬间就清醒了过来，他半睁开眼，看着简星离开后留下的那片空间。 他也感觉到了空气里那微妙而不同寻常的气息。 但他并不紧张或者焦虑，他只觉得厌烦。 危机一来，他和简星就得离开基地。 风徐徐吹进来，空气里的细微水珠飘落在地板上，慢慢浇出一层深色的湿润水迹。 忽然嗡的一声闷响，卫星手机响了。 陆铮寒闭上眼，藏起了眼底涌现的阴沉和暴戾。 简星立马有了反应，他迅速拿起手机，接通。 站长绷紧了的急促嗓音立即响起：“外星入侵者提前来了，刚才天文站已经拍到了照片，预计会在半小时内抵达地球上空，你和陆铮寒现在立马动身，前往附近基地。” 简星立马回头去看陆铮寒。 陆铮寒坐起了身，但并没有回应简星的目光。 “检测到数量了吗？”简星问。 “数量很多，但体积并不大，不是星舰，可能是小型飞船或者别的什么东西。”站长快速道，“具体情况我们现在还无法确定，只检测到了大量异常波动，拍摄的图片也非常模糊，只能看到光点。但情况紧急，你和陆铮寒必须要尽快回到基地，避免意外。” 他说话时，手机那边不断传来基地的防空警报声，尖锐的穿透距离，传入简星的耳里。 “安镇那边现在什么情况？”简星语速不由加快，同时转身，单手收拾着装备，准备立即动身。 “不知道。”站长道，“我还没有联系何今宵他们，我现在把附近基地的坐标发给你，你们立马动身过去，不要耽搁。” 说完站长挂了电话。 简星随手将手机放在一旁的柜子上，开始穿衣服。 “我们要离开这里了。”简星迅速套好裤子，回身去看陆铮寒，“抱歉，这次假期要提前结束了。” 陆铮寒掀开被子，沉默地起身。 简星将武装带系好，靠过去亲了一下陆铮寒的脸，权当安抚。 “等一切结束了，我们就能回来了。” 亲完简星想要退，陆铮寒压住了他的后颈，有些用力地咬了一口简星的嘴唇。 随后他放开简星，也开始收拾准备。 为了防止两人在的路上碰见什么意外情况，简星尽量多的带上了食物和水，随后两人进入直升机。 雨仍旧没停，甚至隐隐有了变大的趋势。 简星将直升机的飞行高度调低，他输入附近基地的坐标，飞过去需要一个半小时，随后简星又将安镇的坐标也输入进导航系统。 去往安镇，需要四个小时。 不管哪一边，都不能在半小时内赶到。 简星只犹豫了两秒，便将导航路线确定为安镇。 外星人的星舰还没有来，今晚降临地球的，更可能是简星在幻境里看到的那些东西，数量应该也不会太多，不可能在短时间内覆全国面积。 他们会有时间抵达安镇，如果安镇也遭受到了第一批外星人的袭击，那他们可以趁乱冲进去。 同一时刻，安镇附近。 何今宵也接到了站长的电话，命令他们立即返回附近基地。 挂了电话，何今宵看向远处的安镇。 集镇上亮着暖色的灯光，远远看去，那个地方平静正常得像个末日前的普通小镇。 他们在这个地方守了两天了，什么有用信息都没有得到，甚至没成功潜进去过。 而外星人抵达那一刻，既是危险，也是机会。 何今宵不太想走，他转头，刚要问问队友们的意见，却见裴宿惊讶的撑大了眼睛，死死盯着集镇。 “怎么了？”何今宵问道。 裴宿抬起手，让何今宵先别说话，他专心听了片刻，等集镇上的交谈声结束了，裴宿才快速道：“他们也知道外星人的事情了，现在正在叫人进防空洞。” 裴宿转头，震惊之余，又带着些许恐慌。 “可是，他们是怎么知道的？” 这种消息，没有专业的大型设备，不可能提前检测得到，除非…… “基地里有内奸。”何今宵接话，他目光阴沉下去，思索片刻后，他道，“我们不撤离安镇，等外星人抵达，找机会潜伏进去，安镇里到底藏着什么秘密，我们一定要查出来。” 说完后，他让唐秋把消息传下去，自己联系基地，反馈刚刚得到的消息。 ** 凌晨，两点二十。 直升机低空飞行在一片树林之上。 他们飞出了重城，进入了没有雨势覆盖的地区。 天空也变得清透起来，能看到暗蓝的天和漫天的星光。 简星操控着直升机，心底深处忽的再次涌出危机的味道，他本能地抬头，看向天空。 天穹的深处，远在大气层之上的地方，有细细的橙色光点忽的亮起。 那些光点穿过太空，进入了大气层，与空气发生剧烈的摩擦，赤色的流光乍然亮起，先是一道，然后是密集的一片。 就像是几个月之前的那场史无前例的巨大流星雨。 漫天流光点亮天幕，像是一场铺天盖地的橘色大雨，气势汹汹地朝着大地和城市袭来。 不安的震动从高空中飞速压下，树林里鸟群震动，扑棱着翅膀惊恐乱飞。 一只飞鸟撞在直升机的窗户上，咚的一声脆响。 简星回过神，他迅速调整了直升机的高度，准备找个平坦的地方临时降落。 希望外星人这一波入侵的目的地，主要聚集在城市，而不会来到无人的山林。 要不然，就麻烦了。 往前飞行了几公里，简星找到了一块空地，他立马降落直升机，停稳之后，两人快速收拾装备，然后躲进密林里。 天际，漫天的流光已经逼近到近空，橘色的火光隐隐照亮大地。 简星和陆铮寒藏身在一个凹坑里，后背贴着冰冷的地面，仰头看着天空。 流光越来越近，已经隐隐能看到正在坠落的那个燃烧的火球，这些东西从太空降落下来，撞到地面的时候，巨大的势能会令大地瞬间凹陷。 而撞击时掀起的强大冲击波，会横扫一切，让附近的建筑、植被，全都倒塌碎裂。 哪怕那些火球里并没有外星生物，这巨大撞击带来的毁灭力量，也足够杀死无数人。 简星仰头看着，将意识力全部集中在天空，远远伸至十几公里之外。 火球在地球引力的加速下，越来越快划过黑暗的天际，空气燃烧，拖出一道长长的尾迹。 等火球经过某个点时，碰到了简星延伸出去的意识力。 一股极其细微撞击波动，一闪而过。 简星的瞳孔忽的放大，但这次，他看到不是幻境，而是火球的内部。 漆黑狭小的空间里，蜷缩着一个黑色巨物，它像是某种长着坚硬外壳的节肢动物，有着长而尖细的六条长足，蜷缩在身体两侧。 长条形的身体弯成一个圆球，头部埋在盘起身体内部，后背上覆盖着一层像是触手，又像是鼓起的肌肉纹路一样的东西。 在碰到简星意识力的那一瞬间，那个东西的头猛地抬了起来，这东西没有眼睛，但简星仍旧感觉到了它的目光，穿过简星的意识力，直入简星的灵魂深处。 就像是当初那只变异章鱼的注视。 天际，距离地面五千米。 高速坠落的火球底部，忽的蹿出几道蓝色火光，火光喷出的动能减缓了火球的降落速度，短暂的调速之后，火球以一个相对缓慢的速度，继续朝着地面坠落。 其中一个，正好就在简星和陆铮寒的附近。 陆铮寒忽然开口：“七点钟方向，七公里外。” 目标火球坠落的地方。 简星闭了一下眼，他将意识力收了回来，对着陆铮寒道：“来的是侦察类的异形，这些东西会飞，对意识力和空气波动很敏感，虽然没有眼睛，但它们能听到我们的心跳声。尽量不要与它们近距离接触，用意识力做诱饵，远程打死最安全快速。” 说完简星带着陆铮寒，朝着附近的制高点狂奔。 ** 目标火球与地面距离：三千米。 简星背着防空导弹，在密林里一路狂奔。 这附近有一个小山包，正好正对着那东西即将坠落的地方，等它抵达地面，再用意识力做诱饵，就能直接用导弹远程炸死它。 火球与地面距离：两千米。 简星奔跑的动作突然一停，他转头，定睛看向七点钟方向，火球即将坠落点的两公里之外，竟然有一栋民房。 屋子里有橘色的火光在摇曳，简星放出意识力，在屋子里迅速扫了一圈，屋里有一家四口，两个大人，一个老人，一个孩子。 简星与那户人家的直线距离足有五公里，就算一路狂奔过去，也来不及救援了。 天际。 目标火球与地面距离：一千米。 简星和陆铮寒扔在朝着山顶狂奔。 远处，有火球已经猛烈地撞击在了地面上，冲击波炸开，地面一阵晃动，群鸟受惊，发出阵阵惊恐鸣叫。 山体晃动，不稳定的石块咕噜滚下。 简星脚下一滑，差点跪在地上，陆铮寒一把抓住了他。 接着，越来越多的撞击炸响声从各处传来，天空里仍旧残留着空气粒子摩擦而出的火光，模糊映出大地与远方城市的轮廓。 火球带着夺目的光亮，重重撞入城市，巨大的冲击波卷着浓密烟尘，像是海浪一样扑压而出，附近高楼瞬间歪斜倒塌，大块的建筑崩裂落下。 震响声如雷鸣，连绵不觉，整个天地仿佛都在颤抖。 陆铮寒扶稳简星，两个人甚至还没来得及说话，地面又是一阵摇动。 天际，目标火球与地面距离：0 七公里之外，火球狠狠砸入森林，山林猛烈摇晃，地面上的碎石与落叶腾空一飞，连藏在暗处的动物们都在受惊之下逃窜而出。 几只老鼠就从简星的脚边狂奔而过。 强烈如飓风般的海啸，紧随着呼啸而来，狠狠扫过山林以及临近山顶的简星和陆铮寒。 简星瞬间扣紧陆铮寒手，拉着他就地趴下。 狂风从两人后背上刮过，细碎的石块与落叶呼啸落下，盖了两人半身。 冲击波很快从两人身上掠过，简星立马爬了起来，继续朝着山顶狂奔。 他并没有收回自己的意识力，隔着七公里多的距离，他看到了那个被砸出的巨大凹坑，也看到了民房里惊慌尖叫的一家四口。 民房里。 一家四口里的丈夫在火球即将坠落之际，便将自己的家人通通叫醒，让他们躲进刚挖好的地下室里，而自己留在外面，关上地下室门后，他狂奔着上楼，进入主卧，打开了一个箱子。 箱子里，装着一套叠得整整齐齐的军装，旁边则是他的步/枪，手/枪，以及弹匣、□□、地雷。 这个人，是逃兵。 两公里外，火球坠落之处。 冲击波和烟尘散去，露出了那个砸落进大地的东西。 这东西呈不规则的圆形，通体漆黑，像是某种被烧焦了的塑料，红色的火纹裹在圆球身上，发出细微的哔剥燃烧声。 圆球停顿片刻之后，忽地裂开，一对细长尖锐的长足，从裂口里伸出来，尖锐的顶端踩在泥土里，深深没入数厘米。 紧接着，更多的腿从圆球里伸出，很快，一个黑色的外星异形，从圆球里爬了出来。 它盘缩的身体很迅速展开，后背上那一层犹如触手一样的组织快速蠕动，黑色的流光从它的后背涌出，灌入触手的每一个角落。 那些紧贴着它后背的东西像是被充血激活了一样，猛地绷直，展开，变化成一对巨大的翅膀。 外星异形扬起了它的头，它有着像是蝗虫一样的脸，没有眼睛，鼻子以及耳朵，只有一张獠牙外露的嘴。 它的六条长足紧紧贴着地面，身体伏低，做出预备起飞的姿势。 两公里外。 民房里的丈夫迅速给自己系上了武装带，然后抄起□□，转身狂奔下楼。 脚底踩过水泥地板，发出咚咚的震动声。 飞行异形听到了那声音，它巨大的翅膀猛地一扇，黑色的身体飞上半空，穿过密集的树林，朝着民房快速飞去。 第45章 一家四口，只剩这一个。 外星异形长达两米的身体在树林里快速穿梭。 而六公里外, 简星终于抵达了山顶。 他带的防空导弹的射程只有五公里，那只巨大异形远在射程之外。 天空中仍旧残留着火光的余晖, 模糊映出森林的轮廓。 那只异形巨大的身躯正在林间穿梭，坚硬的外壳反射着黑色流光，在密集的树梢间时隐时现。 它的飞行速度极快，眨眼间便已经飞过了一千米。 民房里，刚跑到一楼客厅的男人脚步停了一下，通过一楼那扇窗户, 他看到了正在不断晃动的树林。 有个巨大而危险的东西，正在飞速靠近。 它也许能听到这栋屋子里的动静，等它抵达，它说不定会发现那个地下室, 然后将他的家人一一拖出来咬死。 男人半秒犹豫都没有, 他迈开脚步, 义无反顾地朝着大门走去。 就这时, 地下室的门忽然被推开，他的妻子探出头来，带着哭腔的叫了一声：“老公。” 男人的脚步停顿了半响, 随即继续往前, 他没有回头, 只是对着妻子说：“躲好。” ** 外星异形仍在高速飞行，目标直指那栋亮着微光的民房。 但就在它即将靠近到民房五百米内时，一股强大的意识力，忽然覆盖了过来，它的注意力瞬间被这股意识力吸引。 异形黑色的巨大翅膀猛地一扇, 它掉转了方向, 从树林中飞起, 掠过大片树梢，朝着意识力发出的位置飞去。 它黑色的影子从民房前方飞快闪过。 民房里的男人已经跑出了屋子，一抬头，他便看到了那从上空快速掠过的庞然大物。 它直奔对面的山头而去。 男人犹豫了片刻，决定跟上去。 但异形飞行的速度奇快，眨眼之间，便已经甩开他几百米。 山顶，简星在心里默默计算着距离，等待异形进入射程范围。 陆铮寒就站在简星旁边，他看着那道黑色的巨大影子，意识力快速延伸，在半空中时，便已凝聚成尖锐的小股。 喉结轻轻一动，陆铮寒发出声音顺着他的意识力一起冲出，刺向异形。 但还没等到陆铮寒的意识力碰到那东西，它便在半空中猛地打了个转，掉头后退。 陆铮寒的意识力比异形后退的速度更快，一击刺中了异形的头。 异形的头部外壳极其坚硬，陆铮寒的意识力穿透进去的时候，明显感受到了一股巨大的阻力，让他的意识力卡顿了一秒。 陆铮寒皱眉，微微张开了嘴唇，加倍的攻击力量被灌入那道意识力里，终于刺穿了异形的头骨，它外露的獠牙猛地张开，发出音域宽广的尖锐叫声。 声音在寂静的山林里远远扩开，附近几十公里内的异形同时扭头，朝着同伴的方向“看”了过来。 下一秒，所有的飞行异形同时扇动翅膀，迅速赶了过来。 山林半空中，那只异形在陆铮寒的攻击之下，翅膀一松，从半空中跌落。 它与简星的距离刚好卡在五公里外，防空导弹的追踪系统无法锁定它，简星暂时放下导弹，回头去看陆铮寒。 陆铮寒攻击那怪物的时候，他感觉到了。 尽管时间短而迅速，但那其中压含着的庞大力量，无比清晰。 简星不知道陆铮寒又是什么时候学会的这一招，不过也不重要了，能力好用就行。 地面又传来轻轻一震，那是飞行异形跌落在地面时发出的动静。 那只飞行异形还没死透，正在树林里挣扎，它的翅膀边缘坚硬锋利，黑色的流光像是发光的血液，随着它的动作时闪时隐。 它锋利的翅膀边缘划过附近的树木，粗壮的树干瞬间被切断，轰隆隆地倒下。 简星的意识力虽然还探测不到远处赶来的异形同伴，但他了解这些东西的群体习惯，它们会被同伴呼唤过来。 但不是为了救援，而是屠杀。 “给它补一刀。”简星说话的同时，朝着山下跑去，“然后我们去看看那民房的情况。” 陆铮寒跟上简星的步伐，同时控制着意识力，给那个坠落的飞行异形补上一刀。 补刀之后，那东西才彻底死亡。 陆铮寒跟着简星的步伐，不明显地皱起眉，杀这种东西，需要花费的精神力比他预想中高太多，只是弄死了一个，他竟然就隐隐有些头疼了。 下山的速度比上山快数倍。 转瞬间，两人就已经跑到了山下，直奔民房而去。 另一边，男人并不知道觉醒者还能隔空杀死异形，他只看到那个东西飞行在半空中，然后突然开始挣扎，坠落，最后死亡。 他惊讶地愣了片刻，随后看到远处山上跑下来的两道人影。 空气摩擦产生的火光正在渐渐消退，黑暗重新席卷而来，那两道人影飞快闪过，快得像是幻觉。 男人惊讶了几秒，随后立马转身，朝着民房跑去。 他不确定来的是好人还是坏人，但谨慎起见，还是躲开比较好。 ** 简星一边狂奔，一边拧开了手电：“把意识力收起来，这些东西看不见，只会跟着声音和它们感受到的能量走。” 虽然那些家伙能听到人类心跳时掀起的震动，但这树林里如此多的声响，足够混淆它们的判断了。 等那些东西追过来，他们只要保持安静，一动不动，这些东西很难找到他们。 两人打着手电，在树林里一路狂奔。 这边距离民房的直线距离是五公里，哪怕两人都是觉醒者，跑过去也需要不短的时间。 两人还没跑到一半的距离，简星忽然停下脚步。 他感觉到了，已经进入了森林范围的另一些飞行异形。 陆铮寒停在简星身旁，拉着他的手臂，靠着树干躲藏起来。 几秒后，简星忽然想起什么，他把卫星手机拿出来，按了关机，最后关上手电。 黑暗瞬间压了下来。 风从树梢间吹过，树木枝叶互相摩擦，发出连绵不断的沙沙声。 两人收敛了呼吸声，静默不语。 几分钟之后，简星听到了飞行异形扇动翅膀的轻微呼啸声。 一道黑影，从两人头顶快速穿过，这个路过的飞行异形并没有发现树冠底下躲藏的两人。 紧跟着，又有一道影子飞快掠过。 这些飞行异形，全都聚集在了死亡那个异形的旁边，它们降落在同伴的尸体旁，一部分扑在同伴身体上，狠狠啃食同伴的骨肉。 另一部分聚在周围，左右转动着的脑袋，试图听到凶手的动静。 但大片浓密的树林里，只有风吹过时带来的沙沙声。 这些声音和震动到处都是，除此之外，它们什么都听不到，于是这一部分异形也放弃了倾听，它们加入了啃食队伍。 不过几分钟，同伴的尸体就被它们分食干净，一点骨头残渣，甚至痕迹都没有留下。 这些东西的身体里，并没有地球生物那样的流动血液，它们血液，更像是一种能在身体里活动的特殊组织。 吃光同伴的尸体，也没有找到其他的活物，这群飞行异四散分开，继续它们的探测任务。 可其中一只从民房上方经过的异形，忽然停了下来，它注意到森林里那个格格不入的庞然建筑，尽管那东西没有发出声音，但它的高大的形状被异形感知到了。 这只异形停了下来，它从高空飞下，落在民房的天台上。 尖锐的六条长足哒哒踩在水泥地板上，每踩下一次，便会切出一个凹坑。 民房地下室。 一家四口缩在角落里，大气也不敢出。 地下室并没有窗户，他们不知道外面什么情况，但感觉到了楼体传下来的震动，还听到了诡异可怕的脚步声。 男人的儿子被妻子抱着，妻子牢牢捂着孩子的嘴巴，以免他发出尖叫。 可空气里那股可怕的气氛实在令人恐惧，孩子无法发出声音，却忍不住急促的呼吸与心跳。 四个人的心跳声在寂静里重叠，汇合，最终交织出一股明显的波动。 天台上的异形发现了那股波动，它獠牙猛地张开，发出一声短促的嘶鸣，随后它翅膀快速扇动，身体飞了起来，垂着六条尖细长脚弯曲收拢在身侧，将自己的身体变成一枚重而坚硬的炮弹，猛地朝着天花板砸去。 轰隆一声震响，水泥石板瞬间迸飞，异形撞破天台，重重落在一间卧室里。 地板发出不堪重负的鸣叫声，裂纹四崩，碎块与灰尘扑洒而下。 地下室里，孩子受到惊吓，下意识发出了喊叫，尽管他的母亲死死压着他的嘴巴，但那声音，还是从母亲的指缝与他的鼻腔里漏了出来。 飞行异形听到了那声音。 它变得更加兴奋，接连发出好几声短促鸣叫，呼唤着同伴。 卧室的地板很快也被它撞开，它掉落在一楼的客厅里。 重重砸落时引起的震动穿进地下室，整个空间仿佛都在颤抖，地下室里的三个大人齐齐屏住了呼吸，母亲两只手一起，捂紧了孩子的嘴巴。 可呼吸里的声音遮住了，却遮不住他们惊恐之下，无比强烈的心跳。 咚咚咚——那些声音犹如指明灯，清清楚楚地标出了他们所在的方位。 异形尖细的长足哒哒踩着地板，它很快顺着声音，找到了地下室里那扇木门，然后撞击起来。 地下室里，恐惧已经飙升到了顶点的人忍不住尖叫起来。 男人端起步/枪，咔哒一声上膛，踩着阶梯往上走了几步，对着门口的东西射出长串子/弹。 枪声清晰而尖锐，划破寂静森林，远远传开。 本就已经受到同伴呼唤的其他飞行异形听到这声音，顿时加快了速度，滑行着冲向民房。 ** 简星也听到了枪声，两人这会已经赶到了民房附近，枪火的火光从窗户里透出来，激烈地闪烁着。 附近的三只飞行异形被吸引过来，俯冲着降落在屋顶与周围，窗户与墙壁和快被它们撞碎。 两层楼高的砖石建筑转眼就被破坏了大半，碎块四处崩飞。 简星立马放出意识力，瞬间吸引了两只飞行异形的注意力。 它们掉头，朝着简星和陆铮寒滑翔而来。 简星反手拉出背后上的导弹，锁定了其中一只。 炮弹带着尖锐的呼啸声，眨眼间穿过几百米的距离，击中了飞行在最前方的那一只异形，明亮的爆炸火光瞬间迸发，剧烈的火焰与冲击波急速扩散，连带着后面一只异形一起，全部炸成黑色的碎块。 民房距离爆炸点只有几十米，强力的冲击力将半面墙壁扫成齑粉。 呼啸的飓风掀得简星往后直倒，陆铮寒空出一只手，扶了一把简星。 简星抬头看过去，民房外墙上还趴着一个异形，屋里那个依旧趴在地下室入口，半个身体已经拱了进去，地下室的门板彻底破碎，地面也被炸出了裂纹。 简星看了一眼陆铮寒，不用他说，陆铮寒就动手了。 他夹杂着攻击力的意识力延伸了出去。 简星随即朝着那栋民房狂奔过去，他直接从破开的墙洞跳进去，地下室入口那个异形已经快要完全钻了进去，尖叫声从地下室里传出。 陆铮寒的意识力比简星速度快，攻击了那趴在地下室入口里的异形。 但还是晚了一步，简星闻到了空气里那细微的血腥味，地下室里的尖叫声停下了，孩子的哭声从下面传上来。 简星单手抽出手/枪，那只异形只被陆铮寒攻击了一次，还没有死透，撑在入口边缘的两条长足深深扎进水泥里，正在缓慢地挪动。 它似乎正在调整角度，好攻击地下室里剩下的活人。 简星踩着满地砖石碎开，直接跳到异形后背上，枪口抵着那东西的后颈，射空了一整个弹匣。 无数子/弹前后堆积，搅碎异形的所有大脑组织，它终于不再挣扎动弹，巨大的身体轰然倒下。 这东西的外壳极其坚硬，子/弹穿透外壳时反传回来的冲击力很重，一个弹匣打光，简星的手腕都被震得发疼。 简星甩了一下手腕，然后揪着异形的翅膀根部，一把将其拽开。 地下室里一片混乱，这家人囤积在下面的物资洒了一地，简星刚探头，就看到一颗被扯下的老人的人头，正对着入口，脸上还残留着惊恐的表情。 再旁边，则是一具趴着的女性尸体。 这家人，死了两个。 简星撑着地下室入口的边缘，直接跳进去。 剩下那个男人抱着嚎哭的孩子，贴墙站在最角落的地方，他肩上被异形刺穿，血染红了半身，神情呆滞地看着地上身首异处的父亲和妻子。 简星缓了两秒，出声说：“现在已经没事了，你可以处理一下肩膀的伤，然后好好安顿他们，等到天亮，你和孩子跟我们一起走，我们会把你们带到附近基地。” 男人迟钝地抬起眼睛，看着简星。 地下室角落亮着一盏应急灯，光线很暗，但仍旧能看到简星年轻面庞的轮廓，以及他那一身军装。 简星说完话，转身要走。 男人突然出声：“所有军人都撤到基地了，你为什么会在这里？” “临时任务。”简星看着男人的表情，“我和我同伴是觉醒者。” 男人有些茫然，果然是不知道觉醒者的事，那他应该是病毒爆发初期，就离开了部队。 简星不想问他为什么不带家人去基地，而是隐藏在这里，也不想多解释什么，说完话便要走。 “我儿子。”男人的声音叫住简星，“他叫小乐，七岁，胆子有点小，但很懂事。” 简星预感不好，他刚要走向男人，男人却快他一步，步/枪抵着自己的太阳穴，扣下了扳机。 子/弹穿透头骨的瞬间，一道血沫溅到了他嚎哭的孩子脸上。 男孩愣了一下，他停下了哭声，想抬头去看父亲，但没等他抬起头，父亲抱着他的手臂便松开了，男孩与父亲的身体一起摔在地上。 更多的鲜血淌了出来，很快在泥土地面上聚成血洼。 男孩呆呆看着睁着双眼，一动不动的父亲，好像不知道发生什么事了。 简星走过去，捂住了小乐的眼睛。 ** 简星和陆铮寒在屋子附近埋了这三个大人，小乐坐在门口，抱着自己的膝盖，目光发直地愣愣看着。 天渐渐亮了。 简星和陆铮寒带着那小孩，走路去往直升机附近。 他在路上联系了基地。 第一批过来的飞行异形并不多，基地没出什么大事，还抓到了一只活异形，已经关好了，准备好好研究它的弱点。 简星之前就和总基地说过外星异形的分类，这种飞行异形算是侦查兵，能搜集信息，然后直接远程将信息反馈给它们的首领，中间不用接触，也没有距离要求。 它们明明需要用声音才能召唤同伴，但传递某些信息的时候，却没有任何地域限制。 而且这些东西会在山体洞穴里筑巢繁殖，飞行异形也负责挑选筑巢地点，这东西原本应该在它们的地面部队抵达之后，才会出现。 简星不知道它们为什么会提前，但提前来了反而有个优势。 组织的卫星系统还没被破坏，能通过卫星监控，找到它们的筑巢位置。 电话那边站长的语气带着些轻松：“城市全都撤空了，幸存者基地有远程防空导弹系统，一个伤亡都没有，卫星监控也锁定了大部分飞行异形……” “但我的防海线可能已经泄露了。”简星打断站长的话，“它们传递信息很快，发现那一瞬间，它们的首领就会知道防线的事情。” 简星拨开拦在面前的一根树枝：“它们大部队降临地球的方式，可能会改变……幸存者基地的地下防空洞修得怎么样了？” 站长皱起眉：“已经修好了，就怕不够结实。” 简星话里的意思已经很明确了，如果外星异形的大部分放弃在海洋里驻扎，而是直接攻击幸存者基地的话，那边的防御可能会撑不住。 这个变数是谁也没想到的，但好在还有时间重新准备。 “安镇那边怎么样了？”简星问道。 “也被袭击了，但启明星和白龙没能趁着混乱混进去，不过白龙小队抓到了一个飞行异形，准备送到总部基地去。总部基地杀得太快了，没留下活体。” “让他们先别送，我和陆铮寒马上过去。”说话间，简星和陆铮寒短暂地对视了一眼，“那个东西留着，会有用。” 到了直升机附近，简星让小乐吃点东西，他不接，也拒绝和简星他们说话，一个人恹恹地缩在座位里，扭头盯着窗外。 简星没勉强他，留下一瓶水便进了直升机驾驶室。 附近已经不见了飞行异形的身影，也许是去了别的地方，也许已经找到了合适的筑巢点，并且停留在了那里。 这些东西除了探查消息的时候，很少单独出现，一般情况下会与异形的地面部队配合出场。 过了一夜，这些飞行异形的目的达成，现在应该不会突然出现。 简星飞了三个多小时，在直升机油量即将耗尽的时候，抵达了安镇附近，与何今宵他们汇合成功。 一起过来接应的，还有许久没见的李梧语。 她把头发扎成了马尾，脸颊清瘦，眼底下挂着一片熬夜的青色，手臂缠着纱布，隐隐透出几分血色。 简星目光在她过瘦的面庞上停留了一秒，然后就被她身上那层鲜红的能量场，以及盘绕在其中的缕缕黑线吸引了。 能量场里的那些黑色不算很多，但非常明显。 她对着简星点了点头算是打招呼，随后往直升机里看了一眼，有些意外。 简星把直升机里的孩子抱出来，交给何今宵。 “路上救的，一家四口，只剩这一个。” 何今宵想摸孩子的脸，被无情躲开了，他也不介意，笑着说：“小帅哥长得挺俊。” 旁边的裴宿见状插话说：“挺巧啊，李梧语他们昨晚也救了个小女孩，他俩正好一起玩。” 简星顺势问道：“昨晚安镇什么情况？” 何今宵指着对面山上的一个大坑：“昨晚一个外星异形就砸在那边，它出来后立马袭击了安镇，还叫了三个同伴过来，安镇的防守一下子就乱了，跑出来十几个人，被我们救了下来。” 根据这几个人带出来的消息，安镇上那一千多的居民，一半是民间的恶人组织，另一半是这些民间组织以及地藏组织，从各处搜集过来的幸存者，这些幸存者被他们划成了下等人，用来劳作和实验。” “实验？” 何今宵飞快地看了一眼陆铮寒，点头：“陆明禛的确在这个镇上，他研制出了一种疫苗，能在几个小时内把一个人，变成怪物与变异动物的结合体，那种背上长触手的，是其中唯一个成功的。” 第46章 所以你认为他应该活着吗，队长？ 昨晚的突然袭击之后, 安镇自己处理掉了三个飞行异形，另一个被白龙组织的顾骁和李梧语联手活捉了, 现在就关在一个笼子里。 安镇那边混乱了一阵，跑出来一群人，大部分不是被守护安镇的变异体咬死吃了，就是被飞行异形弄死了，他们只救出了十几个。 其中几个还是重伤，也不知道能不能挺到救援直升机过来。 那个被救下的小女孩, 当时就在被飞行异形袭击，李梧语踢飞了异形，顾骁将她捞了出来，不过这个女孩比小乐的情况好, 能交流互动, 性格也很活泼乐观。 唐秋将小乐带过去和其他幸存者汇合, 何今宵他们带着简星和陆铮寒, 去一个高处俯瞰安镇的情况。 安镇的位置在群山包围的盆地中间，地形平坦，镇上四个角各修了一个钢筋搭建出来的瞭望塔, 每个塔上都坐着一个变异体。 这四个变异体各有四种不同的能力, 分别是听, 看，闻以及直觉，所有变异体的监控能力都非常强，一旦非安镇居民试图靠近，立马就会被它们发现, 从而进行屠杀。 白龙小队按照东西南北四个方位, 分别给四个变异体取名一二三四号。 何今宵递给简星一个望远镜：“正对我们的四号变异体的能力就是看。” 简星调了一下望远镜的距离参数, 对准了四号变异体的正脸。 那变异体从额头到脸颊，并排着长了六双大小不一的眼睛，它没有鼻子，原本是鼻子的地方，被一只竖着的狭长眼睛取代了，那只竖着眼睛里密密麻麻挤着一排瞳孔。 变异体头没有转动，但那一排瞳孔却时刻不停的上下左右乱晃，似乎正在窥探周围的一切。 这个四号变异体，很像之前在灵山寺的那个眼睛怪，但它的眼睛数量比灵山寺那位多。 简星看着那一排排细密的眼睛，忽然生出一种类似本能一样的直觉，他感觉，自己可以控制那些眼睛。 “你不让白龙队他们把异形送到基地，是想用它去打破安镇的防御吗？”何今宵直接道，“但很难成功，昨晚三个飞行异形，才让安镇混乱了十几分钟。那里面，有一个能力很强的觉醒者。” 他说完看了一眼裴宿，裴宿补充说：“昨晚我有听到他使用能力的声音，和铮寒小哥的声音能力应该是一样的，但没有那么大的广度，像是一根线，能直接穿透那些飞行异形的脑子，不过需要好几次叠加，那些东西才能死透。” 一开始那些飞行异形只是被人从天上打了下来，但那些东西一落地就开始攻击周围的人和建筑，过了大概三分钟，才被完全弄死。 现在只放出一只，也只能让安镇产生片刻混乱。 “一个飞行异形不够，不是还有我们这么多人吗？”简星把望远镜拿下来，“现在时间不多了，我们不能浪费在这个小镇上。” 简星问何今宵要了卫星拍摄的安镇地图，展开铺平在一块石头上。 “北面四号变异体，我能搞定，你带其他人去东面，白龙去西面。”简星抬起眼，看向陆铮寒，语速不由放慢了些许，“铮寒你带人去南面。” 陆铮寒脸上没露出什么表情，他应了好。 简星继续说：“飞行异形放天上，吸引注意力的同时，我们攻进去。” 何今宵道：“那镇上那些无辜的幸存者怎么办？之前我们就想过这种办法，但他们会用无辜人的性命做威胁。” “在他们反应过来之前，让一切结束，不就解决了？”简星看了一眼何今宵，“今天之内，我们要搞定安镇，然后返回基地。” “行。”何今宵认可了简星的行动计划，他又看了一眼陆铮寒，眼里闪过片刻的迟疑和犹豫，“陆铮寒，关于你父亲的处置问题……” 陆铮寒此刻的心情不太好，甚至到了看见基地的这些人就烦的地步。 他看着何今宵，忽然勾起唇，看着是笑的模样，但神情里又没有半点笑意。 “你觉得他应该被处死吗？” 何今宵瞬间绷直了后背，既感觉后背发凉，又有种对危险的本能戒备，当初他第一次见到陆铮寒的时候，也没有过这种强烈的感觉。 “他是你父亲。” 陆铮寒偏了一下头：“所以你认为他应该活着吗，队长？” 何今宵眉头动了一下，简星立马拉住了陆铮寒的手，转头对着何今宵说：“陆明禛如果能活捉，就先留着，如果不能……” 简星停顿了一下，但没有去看陆铮寒的反应。 “就当场击毙。” 何今宵没应话，他抽了支烟点上。 刚才还好好的气氛，一下子变得有些微妙，裴宿左右看着战友们的脸色，试图缓和气氛。 他撞了一下简星的肩膀，笑嘻嘻地问道：“假期过得怎么样，两个人独处，肯定发生了不少美妙的事情吧。” 他不说还好，一说陆铮寒就想起了两人被打断的旅行，于是侧眸扫了一眼裴宿。 裴宿：“……啊，今天天气看起来不错。” 简星拉着陆铮寒，对着何今宵说：“任务的事情，麻烦你通知下去，我和陆铮寒去安镇附近踩点，回来后我们一起商定行动细节。” 何今宵挥了挥手，让他们赶紧走。 等两人走远，裴宿靠到何今宵旁边，瞄着简星和陆铮寒消失的背影，压低了声音说：“感觉陆铮寒更不对劲了，之前海岛任务结束之后，他就已经有点不对劲了，本来还以为让他和简星出去玩一趟，回来会好点，没想到……” 说完他还啧啧了两声。 隔了两天，他忽然又道：“他和简星去旅行的时候，该不会吃什么了吧……” 何今宵扫了裴宿一眼：“别乱说。” 尽管陆铮寒是个非常不安定的危险分子，但简星很稳定。 既然简星还能带陆铮寒回来，就说明他有把握能把陆铮寒拉住。 “我就是担心，”裴宿道，“你看白龙队的李烈阳，之前多伟光正的一个人，现在一股子阴郁气，还有那个顾骁……” 他话还没说完，背后突然炸起孤骁的声音。 “说我什么呢？”顾骁牵着个小女孩，神情倨傲又尖锐，“我和李烈阳怎么了？” “我们夸你帅呢。”裴宿换上灿烂的笑容，蹲下身和小女孩说话，“还是我们小糖糖乖，真可爱。” 小女孩名叫田小糖，据说这样取名是因为父亲姓田，母亲姓唐。 她对着裴宿露出甜甜的笑容，嗓音清脆道：“裴宿哥哥。” “哎，乖。”裴宿左右看了看，摘了朵野花送给她。 田小糖要去接花，被顾骁抢了。 顾骁将小女孩拉开一点，认真道：“陌生人给你东西不能随便收知道吗？尤其是陌生男性，就算这个人看起来像个好人也不行，谁知道他是不是披着人皮的禽兽。” 裴宿瞬间怒道：“顾骁，你骂谁呢，我看你才是披着人皮的……” 何今宵一巴掌拍在裴宿后脑上：“别吵了，马上有行动。” 他中断了这场没意义的争吵，让顾骁把小女孩送回营地，他们要商量行动细节。 田小糖不想走，抱着顾骁的腿撒娇，顾骁哄了好一会，才把人给送回营地。 顾骁和李梧语救下这个女孩后，她就一直很黏顾骁和李梧语。 ** 简星和陆铮寒绕下了山，靠向安镇北面那个入口。 安镇外延围着一层不怎么结实的铁丝网，病毒爆发后到处都是肆虐的变异体，但这层薄弱的铁丝网竟然一点破洞都没有。 瞭望塔就立在铁丝网后面，挨着那个放置路障的安镇入口。 那个浑身长满眼睛的四号变异体趴在瞭望塔上，所有的眼睛都大大睁着，眼珠不停乱遭，窥视着附近的一切动静。 简星和陆铮寒蹲在距离北面入口大概四公里的地方。 正常人从四公里远看过去，四号变异体的身体只是一团模糊的红色圆球。 简星盯着四号变异体看了好一会。 他如今的视力比觉醒者更强，远距离的东西他也能大致看清楚，但四公里的距离实在有些超过极限，不管简星怎么看，始终没办法看清变异体的眼睛，也没办法远距离进行催眠和控制。 最后简星试着放出一股意识力，缓慢的朝着安镇靠近。 当这股意识力延伸到安镇附近两公里处时，简星碰到了一层类似薄膜一样的东西，意识力与它相触，顿时掀起一层波动。 同一时刻，四号变异体猛地绷起了身体，所有眼睛大大撑开，无数眼珠直直盯向发生碰撞的地方。 站长曾经说过，安镇里有一个感知力很强的觉醒者或者变异体，那层薄膜，应该就是他感知力的范围。 简星收回了意识力，带着陆铮寒，小心翼翼地前进了两公里。 他们移动的时候，并没有引起安镇的注意。 也就是说，进入这两公里范围之内，才会被安镇上的人发现。 简星找到个草垛做掩体，和陆铮寒后背靠着草垛，藏身在临近两公里的地方。 他探出头，再次看向四号变异体。 这一次，简星看清了四号变异体身上所有的眼睛，那些眼珠似乎被什么东西惊动了，飞快乱转着，试图找到那个惊动它的东西。 简星闭了一下眼，重新睁开，他用目光抓住了四号变异体竖着的那一只长眼睛。 那只眼睛里长了一串的眼珠，分别朝着不同的方向窥视，但当简星的目光触过去的之际，那一串眼珠齐齐转动，目光阴冷地死死看向简星。 简星瞳孔往外一扩，一层猩红的血色，逐渐浮现出来。 四号变异体那一串眼珠的瞳孔，突然惊恐地缩小，它没有看到两公里之外的简星本人，但它们看到了一只冰冷诡异的的猩红巨目。 那只眼睛仿若邪神之眼，乍然出现在变异体的脑海里，冷冷地俯视着它的灵魂。 四号变异体趴着的身体瞬间缩起，它本能地想要逃跑和躲藏，但身体刚动到一半，被那只红色眼睛的目光牢牢压住了。 那只红色眼睛要它别动，要它乖乖听话。 四号缩起的身体慢慢趴下，它瘫软在瞭望塔上，除了脸部中间的那只竖着眼睛，其余所有眼睛都顺从地半闭起来。 然后听到了一道指示，让它放弃思考，陷入沉眠的直视。 四号变异体身上所有的眼睛逐渐闭上，两秒后，又齐齐睁开，无数眼珠仍旧四处乱转着，但仔细看去，那些瞳孔，分明就是散乱无神的。 控制完变异体，简星闭上有些发疼的眼睛。 他刚要睁开，脑海里却突然出现一幅幻象。 漆黑的，没有半点光亮和声音的幻象。 简星的意识沉入了那幅幻象里，他仿佛被黑暗牢牢拽住了，无法挣扎和移动，只能不断下沉。 幻象中的画面也许在闪烁切换，也许没有，但简星除了一片漆黑之外，什么也看不到。 “简星！”耳旁忽然响起陆铮寒的声音。 简星猛地睁开眼，黑暗的幻象褪去了，他看到了明亮的天光和大片的田野。 陆铮寒抓着简星的手腕，眉头微皱：“你怎么了？” “我看到了幻象。”简星皱眉，“但只看到了一片漆黑。” 没有内容，也没有方向位置，只是下沉的漆黑。 简星不知道这表示着什么样的未来，除了黑暗，他几乎没看到什么东西，也无法猜测那片黑暗里到底藏着些什么。 “你也许看到了水下，或者是深渊。”陆铮寒道，“因为你刚才在挣扎。” 刚才简星先是好像一下子失去了意识，僵立在原地不动，随后又像是溺水或者腾空失重了一样，不断划动手臂。 那片幻象的内容实在没有头绪，简星决定先不去管它，处理了安镇再说。 两人回到营地。 白龙小队，启明星，以及其他几个基地的人员都在，大家在讨论安镇行动的具体细节。 李梧语抱胸靠着墙壁，没参与进去，现在正用最大的声音说话的是顾骁。 他反对今晚的行动。 简星的目光在顾骁身上停留了两秒，顾骁原本是战斗系和部分意识力觉醒者，但他身上的能量光层里，阴冷的黑色却占了快一半。 李烈阳站在顾骁旁边，他的外形没有发生太大变化，态度也一如既往地热情沉稳，还笑着向简星和陆铮寒打了个招呼。 简星看向李烈阳，目光一顿，瞬间警惕起来。 李烈阳原本只是战斗系，但现在他身上没有半点战斗系应该有的红色能量层，几乎全是黑色，正常的红色能量，反而夹在黑色当中。 简星压住心里的震惊，回应了李烈阳的招呼。 “安镇里现在还有近五百的无辜人。”顾骁对着简星，语气有些咄咄逼人，他说话时嘴唇开合，隐隐能看到他变异了的尖利牙齿。 “如果我们突然行动，惹怒了天堂组织的人，他们直接屠杀那些无辜人，到时候那么多人的性命，谁来负责？” 李烈阳拉了一下顾骁，缓和说：“我们不必这么着急处理安镇的事情，基地那边有状况，你们可以先撤回去，安镇留给我们处理，宋组长这几天也会赶过来，帮忙处理安镇的事。” “安镇的事情，我们现在就能解决。”简星走到那张临时会议桌前。 桌上放着更为完整详细的安镇地图，上面标出了无辜幸存者被圈禁的位置，以及天堂各个小组织的分布的情况。 这些信息，一部分是裴宿听出来的，另一部分则是逃出来的幸存者提供的。 简星指着地图上的安镇北面：“四号变异体已经被我催眠了，入夜的时候，它会冲进安镇去，制造混乱。” 简星在地图划出一道圆线：“安镇上那个具有很强感知力的东西，他的感知范围是两公里，所以等天黑，我们先潜伏在两公里之外，当飞行异形袭击安镇的时候，我们冲进去……” 简星把自己计划详细说了一遍，最后他看向白龙的队长童智。 “如果你们觉得这个行动风险太大，也可以不参与，全权交由我们启明星。” 童智还没说话，就被顾骁抢了先：“谁说我们不参加，没我们帮忙，只靠你们几个人，搞得定吗？” 简星看向他：“好，既然白龙小队也决定参加，那我现在给你们安排任务。” 顾骁：“……” 两支小队的人仔细推了几遍行动细节，确保没有疏漏后，便各自准备起来。 半小时后，傍晚，行动开始。 两支小队以及一支基地其他成员组成临时小队，陆续从营地出发。 天光逐渐昏暗，掩藏起了这几支队伍的踪影。 营地里，田小唐拉着小乐的手，两个孩子爬上一块土坡，从上面往下，看着那几支队伍逐渐消失的身影。 小乐还是郁郁寡欢的模样，拉耸着眼皮，没精打采地远远看着。 田小唐嗓音清脆，问他道：“你猜哥哥们会成功吗？” 小乐不理她。 田小唐也生气，让小乐坐下。 “你头发被风吹得好乱，我帮你梳头吧。”田小唐兴致勃勃道，“我以前经常帮我的娃娃们梳头，我给你梳一个特别漂亮的发型。” ** 安镇内，某栋三层洋房。 陆明禛正在收拾他临时实验室的文件和资料，这间屋子的所有的窗户都被封了起来，屋内只用灯光照明。 那个穿着黑袍的小孩就站在被封死的窗户前，他看了一阵窗外，突然说道：“我预感不太好。” 陆明禛打开一个冷冻柜，从里面抽出几支装着浅绿色液体的密封试管：“从那些人在附近驻扎开始，你就一直说这句话。” 那小孩轻轻叹了口气，很是老成地模样：“这次不一样，下午来了一辆新的直升机，你也看见了。” 并且那辆直升机抵达后不久，小孩就感觉到有人在用意识力试探安镇，并且一触既离。如此谨慎精准，那对方一定已经知道了他感知力的覆盖面积。 陆明禛将试管装进冷冻手提箱，又将所有的打印资料扔进碎纸机里，只留下移动U盘，贴身放好。 “别多想了。”陆明镇神情悠闲，“我们马上就会离开这个地方了。” 他提上箱子，扯开封窗户塑料薄膜，看向外面。 这个集镇的农业资源和天气条件都非常好，他对这里非常满意，原本以为他们能在这个地方住上很久，没想到这么快就被发现了。 窗外是洋房的小院，停着一辆小型直升机，直升机里的亮起灯光，隐隐照出了驾驶室里的人影轮廓，是阿存。 “走了。”陆明禛转身。 但那小孩没动。 “你不走吗？”陆明禛问他，并没有什么意外的情绪。 小孩戴着面具，看不到脸，他语气十分平和镇定：“我不走。” 陆明禛没劝说，只道：“好，希望你死的时候把自己处理干净一点，别留下痕迹了。” 小孩抬头，隔着面具，静默地看着陆明禛。 陆明禛微笑着解释：“我只是提建议，不留痕迹最好，免得横生变故，我们的事业，还需要很多时间。” 说完陆明禛对着他点了点头作为道别，他大步离开了临时实验室。 院子里，直升机已经启动，螺旋桨开始加速旋转，陆明禛顶着呼啸的风，拎着箱子钻进直升机。 阿存回头看了一眼，发现少了一个人。 陆明禛道：“他不打算走，大概是想那些人交手探探底。” 二次觉醒的事情，他们这几天才知道，所以那小孩想留下来，和这些所谓的走正路人士交手，看看那二次觉醒的人，到底能有多厉害。 阿存抬头，看向楼上。 那个小孩仍旧站在窗口，猫脸面具在被院子的灯光照得有些诡异。 阿存很快收回视线，拉动了操作杆，直升机呼啸着缓缓升高，从院子里飞出。 巨大的动静吸引了安镇上的人，尤其是那些天堂的成员。 天堂这个组织，是阿存一手建起来的，说是组织也不太恰当，她只是把那散落的民间组织聚集在了一起，然后让他们临时结盟，并且取了天堂这个名字。 现在天堂的建立人突然开直升机离开，其他成员既懵逼又感到愤怒。 他们追在直升机下呼喊，试图让飞机停下来，但那辆直升机仍旧在不断升高，并且朝着安镇外飞去。 下面的人追了几步，怒火更甚，连连问候阿存家人。 “去，把防空导弹给我抬过来。”其中一个人对着手下说，“老子要把这辆直升机打下来，不能让他们就这么跑了！” 手下应了是，刚跑了几步，北面入口方向忽然传来嘭的一声巨响。 驻守在瞭望塔上的四号变异体，从塔上一跃而下，将附近的一栋房屋撞成碎片。 旁边就有几个巡逻的天堂成员，见到四号暴走，几个人完全反应不过来。这些东西一直很听话，比家养的狗还温顺，现在突然翻脸，几人反应不及，瞬间被四号扑倒，三两下咬成碎片。 ** 安镇南面，陆铮寒站在两公里那条线前面一步的地方。 他正面，便是那个意识力强悍的二号变异变异体。 二号的外形与普通变异体没有多大区别，只是体格更加庞大，像是一台推土机，将瞭望塔压得摇摇欲坠。 陆铮寒抬起头，远远看着那个东西。 二号仿佛感应到了陆铮寒的目光，猛地抬头，双目狠狠盯着陆铮寒的方向，嘴唇掀开，它龇出了森白獠牙。 陆铮寒看了两秒，掌心一阵蠕动，那张许久没出现过的裂口撕开了，猩红的缝隙像是一张微笑的嘴，两角上提，露出那微微蠕动的红色肌肉。 紧跟着，一条犹如黑色章鱼触手一样的东西，猛地从缝隙里伸了出来。 第47章 人头飞了起来。 四号变异体正在安镇上大肆毁坏房屋, 以及袭击试图过来阻拦它的天堂成员，安镇的北面迅速陷入混乱。 附近的天堂组织成员抄起武器, 围住四号变异体，对着它连连射击。 这些人在进入安镇之前，都杀过不少变异体，觉醒者数量也不低，他们没有什么人伦道德感，知道吃变异体能获得能力后, 每遇见变异变异体，都会吃掉那些东西的肉。 这个四号变异体，既是安镇的守门神，也是这些民间觉醒者一直想要送上饭桌的美食。 周围人的注意力都在打死这个四号, 以及分食它的能力上, 完全没有发觉, 这个本不应该具有理智的东西, 每次攻击，都避开了安镇上的无辜幸存者的位置。 这群人打得热火朝天，而另一边。 直升机已经掠过半个安镇, 即将从东面飞出安镇范围。 何今宵便是负责的东面, 他发现了那辆直升机, 立马意识到是陆明禛想跑。 “把那只飞行异形放出来！”他转头喊道，“现在！” 后面的几个士兵立马拖出一口铁笼，笼子外插着七八根铁钎，钎子从各个角度贯穿了那飞行异形的身体，将它牢牢锁在笼子里。 其中一根从它满是獠牙的嘴部伸进, 刺穿了它的喉咙, 让它无法发出声音。 笼子一被拖出来, 飞行异形便不断挣扎，用身躯撞击着早已经变形的笼子，如果不是那几根贯穿了它身体的铁钎，它早就弄碎这个脆弱的铁笼了。 几个士兵一起过去，试图抽出铁钎，却发现以他们普通人的力气，根本无法撼动那些牢牢卡在异形身体里的铁钎。 天际，直升机的高度扔在拔升，眼看着就要跑远了。 何今宵骂了一声，立马过去帮忙。 他抓着一根铁钎，手臂肌肉猛地绷紧，爆发出一股完全不输觉醒者的巨力。 嗤的一声闷响，他拔出了其中一根。 飞行异形的活动空间瞬间增大，它不断撞击着笼子，铁笼摇摇欲坠，即将崩毁。 何今宵两手各抓着一根铁钎，发力之前，他对着身旁的人道：“离这里远点。” 说完他怒吼一声，同时拔出了两根。 这两根钎子正好位于飞行异形翅膀附近，钎子抽出，它的翅膀恢复自由，扑腾展开，锋利的翅膀边缘瞬间切断铁笼，腾空飞向眼前的人类。 何今宵急速后退，远远退开地同时，他拿出对讲机，大喊：“简星，放出来了！” 异形呼扇着翅膀，能活动的那几条长足长长伸出，刺向何今宵的胸膛。 但就在这时，一道意识力，忽然朝着飞行异形铺了过来，它的注意力立马被吸引，掉头朝着意识力的方向飞去。 可那道意识力出现的时间很是短暂，仅仅两秒便消失无踪，失去吸引的飞行异形停顿片刻，马上就被空中的直升机吸引了注意力。 它翅膀大力一扇，如箭般冲向半空中的直升机。 ** 简星已经趁乱摸到了北面的入口，入口附近的所有人都在冲向四号变异体，竟没有一个人注意到他。 这个安镇，原来并没有白龙小队他们想象的那么防守严密，内里完全就是一盘散沙，只要一点动静就全乱了。 简星避开入口那群人，跑向安镇中心。 大部分的幸存者都被关在镇中的那几栋小区的地下车库里，只在周围设了几个看守点，这反而方便了简星他们的计划。 路上简星还碰见了几队跑去北面的天堂成员，这些人一边跑一边喊。 除了大骂逃跑的阿存和陆明禛之外，还在激情辱骂前面那些射杀四号变异体的人。 “明明说话的守门神不能动，结果那些狗日的背着我们开干了。”他们之前在自己的营地里休息，并不知道是四号变异体率先暴走，还以为是其他小组织的人对四号变异体的肉起了贪恋。 看守安镇四个变异体，都是强大变异体，觉醒者只要吃了它们，就能分到力量。 之前有阿存镇守，这些人没动那几个变异体，现在阿存跑了，那他们还守什么规则，官方的人和外星人都来了，赶紧抢走变异体的力量，然后跑路才是正途。 藏在暗处的简星：“……” 忽然有着预感，安镇任务，会比他们想象中更加简单。 这些人陆续从简星身旁跑过，而半空中，一道波动忽的传开。 飞行异形快速掠过天际，冲着直升机撞了过去。 简星抬头，看到那辆直升机迅速偏转，试图躲开飞行异形，但直升机根本没有飞行异形的一半灵活度，只躲开了几次，就被飞行异形撞到了机尾。 火光一闪，接着乌黑的浓烟蹿了出来。 直升机里响起尖锐的警告鸣响，阿存试图稳住直升机的高度，但飞行异形撞了一下，立即掉头，准备再来一次。 她看了一眼，神情竟然十分平静，对着陆明禛说：“直升机要坠毁了，你准备一下。” 话音落下的下一秒，飞行异形直冲而来。 阿存猛推操作杆，让直升机笔直往下坠掉，躲开了那凶狠的异形，却也朝着地面直直撞去。 南面。 瞭望塔上的二号变异体跳下了塔顶，手脚撑地面，朝着陆铮寒狂奔而去。 就在刚才，陆铮寒划破了自己左手的掌心，甜美而富含力量诱惑力的血液味道，瞬间在夜风里扩散开，瞭望塔上的变异体被吸引，不顾一切地朝着陆铮寒奔来。 眨眼之间，二号变异体便已跑完了两公里距离的一半。 陆铮寒同时迈开脚步，不徐不疾地朝着变异体走去。 剩下的一公里距离，在飞速缩短，几秒之后，二号变异体便已经冲到了陆铮寒眼前。 暮色更重，昏暗的光线模糊了变异体狰狞的面庞，只有它那满口的獠牙，在微光里反射着阴冷的寒光。 几步之后，二号变异体冲到陆铮寒脸前，后肢在地上重重一蹬，身体跃起，大张的獠牙巨口直冲陆铮寒苍白的脸。 陆铮寒抬起头，用目光捕捉到了二号变异体的眼睛。 二号的瞳孔一扩，任何反应都还没做出，陆铮寒伸手，白皙修长的手指掐住了二号的上半张脸，随意往旁边一甩。 二号变异体身体飞出，在地上翻滚几圈，明明没有受伤，却忽然不动了。 陆铮寒继续往前走，同时他抬了一下手指。 地上的二号变异体立马爬了起来，手足并用的追着陆铮寒狂奔，也许是因为兴奋，它猩红色的舌头像是狗那样伸了出来，随着它奔跑的动作不停甩动。 很快，二号变异体就追到了陆铮寒背后。 陆铮寒没有回头去看，他自顾自地继续往前走着。 一阵劲风从陆铮寒的身旁掠过，是二号变异体，它贴着陆铮寒的腿边，朝着安镇狂奔而去。 它很快跑完了两公里距离，然后冲进安镇，袭击它看到的所有人类。 ** 安镇西面。 白龙小队还在等攻击的通知，他们没有远距离的攻击方式，现在只能守在两公里界限的边缘。 夜风忽然从远处吹出来，夹着一股浅淡得几乎闻不到的血腥味道。 顾骁嗅到了这股味道，他立马站直了身体，深深吸了口气，这股味道非常的浅淡，但里面蕴含的能量，却远比顾骁见过的所有变异变异体都强大。 他咽了口口水，强烈的饥饿感，从胃部翻涌出来。 应该是安镇里的某个变异体的血，西面瞭望塔上的变异体还蹲守着，所以不是西面的，也许是其他三面的某个变异体，也许是另一个藏在安镇深处，从没露过面的某个变异体。 顾骁转着脖子活动身体，他抽出了抢，望着安镇方向，眼里满是兴奋与贪婪的微光。 不管那个东西到底是什么，他一定要吃到。 这力量，实在太强大了，有了这样强大的力量，那他什么任务都可以轻松完成。 顾骁片刻也等不了了，他直接往前走。 童智原本蹲在某个草垛后面，见顾骁突然行动，他急忙喊道：“顾骁，你干什么？回来，还没通知我们行动！” 顾骁头也不回，加快速度，朝着安镇冲去。 “我已经闻到血的味道了，”他兴奋的声音与夜风一起吹过去，“行动提前开始了，队长。” 童智骂了一声，急忙跟上。 李梧语是最后一个追上去的，迈步之际，忽的感觉到了什么，立马反手抽出长刀。 她停下脚步，回头看向背后。 背后是大片的田野与白色温室棚，暮色沉沉，远处山峦轮廓模糊，残月挂在天际，发出暗淡的辉光。 什么都没有。 也许是错觉。 李梧语将长刀插回刀鞘，跟上了新队友们的脚步。 ** 阿存的直升机坠落在简星前方一百米处，失控的直升机打着转儿，一头撞在路旁商铺的卷帘门上，螺旋桨摩擦着金属的卷帘门，刮出一溜火花。 机尾冒出浓密黑烟，烟雾有一瞬间盖住了人的视野。 阿存很快从直升机里下来，她手上拎着一把半米长的金属长刀，刀身厚重，看着并不锋利，另一手上提着个黑色塑料袋。 陆明禛晚了几秒下来，他站在直升机门旁，迅速打开手提箱，将里面的几支的疫苗通通摔碎的在地上。 阿存看了他一眼，有些意外。 陆明禛摔完最后一支疫苗原液，解释说：“官方那些人已经包围这里了，这些东西，还是毁了比较干净，虽然很可惜。” 他是意识力觉醒者，飞机坠落之前，他放出意识力，看到了周围所有包拢过来的人， “这边正好离养猪场近。”陆明禛笑着道，“不如我们把所有的猪都放出来。” “行。” 阿存把塑料袋扔给了陆明禛，里面是一把手/枪和几个弹匣。 两人绕过这条短小的新街，从一个路口拐入一条荒凉的旧街，路上有几个天堂成员的人冲出来，见到阿存，还没来得及说什么，阿存手起刀落，直接斩下了几人的脑袋。 用时不过短短两秒，快速而残忍。 很快，他们到了一个破旧的老电影院，已经废弃多年，只有一条狭窄的楼梯入口，穿过楼梯便是售票厅，再里面，则是宽敞的放映室。 这个废弃电影院，只有一个放映室，前后门都是厚重的老式铁门，用粗铁链锁着，门后以及走廊上铺满了层层叠叠的血迹。 这里就是陆明禛的养猪场，养着他实验以来，所有成功的人造怪物。 陆明禛并没有进入电影院，他创造了这些东西，却完全控制不了它们。 阿存独自进去开门，陆明禛留在电影院门口等候。 天彻底黑了下来，安镇只供应少量的路灯照明，而电影院老街这边，并不在路灯覆盖的范围里，只有一点昏黑的天光，以及远处的灯光映过来。 陆明禛站在阴影交织的最黑暗处，安镇四处都是喊叫声，其间还夹杂着大量的枪声与爆炸声，地面时不时传来细微的爆炸震感。 在这些混乱的声音里，陆明禛听到了快速靠近的脚步声，他意识力扫过去，却并没有看到那个正在靠近的人。 陆明禛有些新奇地看向发出声音的地方，屏蔽意识力会留下一块空白，尽管看不到那处空白里的东西，但能确定那块空白的大小与位置。 可现在陆明禛的意识力视野里，街景清晰，没有屏蔽后留下的空白，只有不断靠近的声音。 有人来了，而且那个人可以不留痕迹的屏蔽一切意识力。 陆明禛打开塑料袋，拿出里面的手/枪，迅速而熟练地检查手/枪的弹匣情况。 他和陆铮寒一样，对枪械有着惊人的天赋，不过他自己并不喜欢这种暴力的热武器，太破坏他教授的知识分子气质了。 也就在陆明禛举起枪的那一刻，拐角背后的脚步声陡然加快，即将冲出拐角，陆明禛瞄准，扣下扳机。 子/弹飞出的同一刻，陆明禛看到脚步声的主人，出乎他意料，竟然不是他那个逆子，而是简星。 直升机坠落之前，简星便已经朝着这边赶来了，只是路上撞见了一拨人，速度被耽搁了片刻。 他身体刚探出拐角，一枚子/弹便贴着他肩膀擦过，留下一道灼热的气浪。 简星没有半点后退和停顿，他闪出拐角。 陆明禛接连扣动扳机，每一发子/弹都精准的瞄准了简星，但偏偏每一颗子/弹，都只是贴着简星的身体飞过，连他的衣角都没有打中。 简星身体移动的速度太快了，而且他似乎能猜到陆明镇下一枚子/弹的轨迹，从而提前调整身体位置，避开所有的凶险。 陆明禛有些意外，一个弹匣很快被打空。 而简星已经冲到了距离他不过几步之遥的地方。 陆明禛慌张了一瞬，立马又笑起来：“你……” 他刚说出一个字，简星便已经用手肘卡着他的脖子，将他压到墙壁上，牢牢摁住。 “比我想象中厉害。”陆明禛继续说完了后面的话，“我记得之前你没有屏蔽意识力这样的能力，是从哪里获得的？二次觉醒，还是吃了什么美妙的东西？” 简星没功夫和他废话，他知道就在这墙后的电影院里，关着大量的怪物，也知道那个叫阿存的女人，即将把这些东西放出来。 简星加大了手臂的力量，压迫着陆明禛的喉咙，使他仰起脸来。 剧烈的痛苦让陆明禛的视线有片刻的散乱，而痛苦过去，视线自动聚焦，他看到了简星的眼睛。 远处的一点光亮正好照进简星的眼睛里，他的虹膜颜色很剔透，乍一看去是透亮干净的颜色，但定睛去看，又隐隐泛着一层诡异的鲜红。 陆明禛与这双眼睛的对视上的那一刹那，他忽然整个身体都绷紧了，脑海里猛地跳出一只猩红的巨目，悬浮在他的灵魂上方。 如同邪恶神明的眼睛，镇压得陆明禛瞬间失去了所有的意识和反抗能力。 简星压着陆明禛的后颈，准备揪着人走。 就在这时候，上方的一面玻璃突然碎开，一道人影跃下，刀刃的寒光在昏暗天色里一晃而过，直劈简星的手臂。 简星拖着陆明镇后退半步，回身一脚将落下来的阿存踹开。 她背后的建筑里传来涌动的喊叫与脚步声，放映厅里的所有怪物都被放出来了，正顺着走廊往下冲。 “你应该直接把陆明禛爆头打死。”阿存站直身，两手握着厚重的刀，手腕一转，刀身一分为二，变成两把薄刀。 阿存左右手各抓着一把刀：“不然我会把他带走。” 说完，她直接攻了过来。 宽刀横切甩来，简星用枪挡住了她飞来的第一刀，枪管瞬间被锋利的刀刃切成两段，断掉的枪口还被落地，阿存的第二刀紧跟而至。 但方向并不是对着简星，而是直奔陆明禛。 简星立马屈膝撞向阿存。 阿存没有躲开，顶着简星这狠狠一撞，宽刀不收，从陆明禛的侧颈扫过，锋利无匹地贯穿陆明禛的整个脖子。 人头飞了起来。 简星有些意外，没想到这个女人对自己的同伴下手如此狠，直接砍了陆明禛的头，半点招呼也没有。 就在两人交手的这片刻，电影院里的十几个怪物蜂拥而出。 出入口狭窄，那些涌出的怪物像是一群被突然放出的鬣狗，前仆后继地冲向阿存和简星。 简星迅速回神，他扣住阿存的手臂，抓着她的身体，一把将她摔在地上。 陆明禛的头从半空落下，简星伸手接住，他没恋战，扔了一枚手/雷，转身走人。 他在几秒之内闪身冲进拐角，爆炸声紧随着响起，火光与巨大的冲击波狠狠扩开，又被拐角的墙壁挡住。 简星抓着陆明禛的头，朝着白龙队赶来的方向狂奔。 □□只让几个人造怪物受了伤，那些东西很快就追了过来，手脚并用飞速狂冲，有的甚至能攀在墙上，阴魂不散地追在简星身后。 这动静将附近几支天堂组织的人吸引，但他们一看到简星身后追着的那群东西，立马远远躲开了。 简星往前跑了几百米，撞上了赶过来的白龙小队。 只有童智和李梧语两个人，顾骁一进安镇便擅自离队，去找变异体了。 李烈阳被童智叫过去追顾骁，现在还没回来。 两边人马隔着百米长街，远远照面。 这边恰好有一盏路灯，光线明亮清晰，照出了简星狂冲的身影，以及他背后跟着的那群疯狂的人造怪物。 那些人造怪物狰狞的脸，与之前白龙小队抓到的那个有一点不同，身上那些触手，好像活过来了一样，在它们的脖子和后背处不断扭动。 触手上的鼓包也在一起一伏地跳动，仿佛随时都会撑开。 简星看到了童智他们，以及他们身旁停着轿车，边跑边喊：“去开车！” 李梧语反应极快，立即暴力扯开车门，钻了进去。车钥匙就放在车窗前台，李梧语插进钥匙，引擎启动那一瞬间，她感觉到了什么，抬头朝着车窗外的店铺顶部看去。 店铺天台上，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了阿存瘦高的身影，她双臂垂着，两把大刀寒光闪烁，刀柄一转，雪白的刀光直接映在李梧语的脸上。 前后都有敌人。 “草。”童智骂了一声，当即举起了抢，先瞄向简星背后那群人造怪物。 他扣下扳机，成串的子/弹带着流光，狠狠击打在怪物的身上。 但这些东西仿佛完全失去了痛觉和恐惧感，子/弹只是让它们发出了更加凶狠地喊叫。 简星扬手把陆明镇的头扔给童智，简短道：“上车！□□！” 童智抱住那颗血淋淋的头，顾不得感叹和恶心，回身上车，简星往后抛了两颗□□，随后身体跃起，撑着车顶，翻身落在车子的另一端。 强烈的爆炸冲击波紧随着扩开，好几个人造怪物都被掀飞出去，一只断臂甚至飞到了简星脚边。 车窗被震碎，无数碎片飞洒下来。 与碎片一起落下的，还有阿存的刀。 从上往下，直切简星的肩膀。 简星肩膀一缩，刀锋几乎是贴着他的胸膛划下。 从天台跳下的阿存蹲身落地，另一刀砍向简星的双腿。 简星顺势撑着阿存的后背，翻身跳到另一边，同时飞起一脚，将阿存远远踢开，但简星落地的另一边，是被炸散开了的人造怪物。 其中一个已经跳了起来，指甲尖锐的爪子朝着简星的后背抓去 第48章 你是不是人。 简星往后一退, 撞开后背的怪物，但那东西脖子上的触手忽然充血似的绷起, 啪地一下缠在简星的侧颈上，触手上涌动的疙瘩撕拉一声劈开，翻出细密的獠牙。 在碰到简星的那一瞬间，獠牙咬下了简星侧颈的一块皮肉。 鲜红的血瞬间溢出，浅淡却有着异样甜美气息的血腥味道，在空气里飞速扩散, 一侧的人造怪物们同时停滞下来，鼻孔不断张合，使劲嗅闻着这股诱人的气息。 另一侧，阿存被踢开后, 李梧语的长刀从背后袭了过来, 两人原本在交手, 但在闻到那股味道之后, 同时停下了动作，齐齐转头看向简星。 她们在简星的血液气味里，闻到了力量的味道, 某种神秘而又强大的力量气息。 阿存偏了一下头, 宽刀一转, 她率先出声：“有意思。” 李梧语猛地回过神，立马横刀切过去，阿存挡住她的刀，两人重新纠缠在一起。 那些没被炸死的人造怪物似乎也回过了神，疯了一样冲向简星。 童智已经接手了轿车, 他猛打方向盘, 一摆车尾, 甩到简星旁边，喊道：“上车，快走。” 简星拉开车门，一个断了条手臂的人造怪物趁机扑过来，简星一枪将它崩开，迅速钻进去。 童智踩死油门，车子一蹿冲出去，将那几个怪物远远甩在车尾。 陆明禛的头被扔在副驾驶座椅上，面朝着简星，他的表情还停留在被催眠的时候，惊讶又茫然。 简星看了一眼，收回目光。 他摸了摸自己的侧颈，被撕下了一层皮肉，流了不少血，但万幸伤口不深。 童智一边开车，一边扔给简星一个随身医疗包，让他赶紧处理一下伤口，血液的味道会让那些怪物更加疯狂。 安镇公路被清理过，很是通畅，童智加速一路狂冲，甩开了那群人造怪物。 简星在后座给他指路，让车子开向关押幸存者的小区车库。 一路上他们碰见了不少行驶的车辆，是那些天堂组织的人，但这群人并没有攻击简星他们，而是逃窜着往安镇外开。 ** 何今宵那边已经带着人抵达了小区车库，他负责的一号怪物甚至没用他出手，就被天堂组织的人自己打了下来。 那些人围堵着一号怪物又抢又吵，连何今宵他们靠近了都不知道，被何今宵带着人从后背围住，连怪带着人全清剿了。 从东面入口到小区车库，一路顺利得超乎想象。 何今宵他们守在了车库附近，防止天堂组织的人折返回来袭击，同时联系营地，让那边出动武装直升机，处理那些逃窜出去的天堂成员。 联系完了营地，何今宵走到车库门口。 车库门改装出了厚厚两层铁门，方便锁住镇上那幸存者，只有白天，这些人才会被放出来，在天堂的看守下务农干活，顺便给他们取乐打发时间。 现在两个士兵正在切割牢牢锁死了的厚重铁门。 何今宵看了一眼，按下对讲机，联系简星：“简星，你那边怎么样了？” 简星收到信息，很快回复：“陆明禛死了，只剩一颗头，我现在正在赶过来的路上。” 何今宵顿了一秒，大概是没想到陆明禛没得这么快。 “陆铮寒那边呢，他什么情况了？” 陆铮寒负责南面的怪物，也负责去地藏组织的营地找陆明禛，只是没想到陆明禛突然逃跑，被简星撞上，又被自己的同伴砍下了脑袋。 简星不明显地停顿了片刻，回道：“我现在联系他。” 简星的意识力一直没收，但从海岛任务之后，陆铮寒就拥有完全的屏蔽意识力的能力，不论什么时候，简星的意识力都看不到他。 之前两人一直没分开，这个问题的隐患没机会暴露，现在分开行动，问题也随之展露。 简星完全不知道陆铮寒现在在干嘛，他调整对讲机的无线频道，想用私密频道联系陆铮寒，但还没等他调整好，一道细微的能量波动，忽地从集镇中心扩散开来。 接着整个安镇，变成了意识力的空白。 简星立马转头，盯着波动的来源，距离这边大概一千米。 “停车。”简星收起了对讲机，对着童智道，“把你身上的匕首给我，还有，看好陆明禛的头，别让地藏的人抢走了。” 童智依言停下车，把身上的匕首递给简星，又不放心道：“枪和手雷要不要，你只带匕首没问题吗？” 简星推开车门下车：“不用了。” 对方能在安镇藏那么久，又放出这么大范围的屏蔽场，显然不是用热武器就能简单解决的，这个阶段，一把枪还不如李梧语的长刀好用。 “那你小心点啊。”童智叮嘱，“还有，如果碰见顾骁他们，让他们赶紧回来找我，真是越来越没规矩了。” 简星脚步停了停，回头道：“李烈阳快要失控了，你知道吗？” 童智神情茫然：“啊？可我看他挺正常的啊，救人也是他和顾骁最积极，前段时间为了救一个幸存者，两个人命都差点没了。” 离开基地之后，顾骁和李烈阳虽然怪物吃得越来越多，但救人的数量和能力也越来越大，好像拯救幸存者这件事，已经成了这两人的终极执念。 “就是因为这样才危险。”简星看着童智道，“执念太重，最会只会变成疯狂。如果他们现在还听你的话，最好让他们停下，别再吃了。” 童智神情有些晦暗和凝重，他勉强笑着应道：“我们已经在劝了。” 但实际上，他现在根本管不住顾骁，李烈阳还稍微好一点。但简星有句话说中了，这两个人，在救人这件事上，的确有些疯狂过头了。 目前为止，他们运气还算好，救下来的每个人，都是正正经经的好人，可万一有一天，救错了呢？ 童智光是想想，就觉得后果严重。 简星没和他多说了，转身快步朝着安镇中心跑去。 ** 十几分钟之前。 陆铮寒跟着二号变异体进了安镇。 安镇内几支反应快的天堂组织小队很快冲了出来，试图捕杀二号，但由于二号的体型实在过于庞大，感知力也格外灵敏，甚至能提前避开子弹。 这几支队伍没砍下二号半块肉，自己的人就先死了好几个，尸体被二号踩在脚下，骨骼发出咯吱脆响。 陆铮寒站在远处的阴影里，看了一会杀戮现场，然后他抬起头，看向天空。 飞行异形刚被放出，冲上天际，将打算逃跑的直升机撞下来。 直升机打着转坠落，飞行异形收起翅膀，俯冲而下。 陆铮寒仰头看着，距离太远，不用意识力看不清直升机内部，但他冥冥之中有股直觉，陆明禛就在那里。 直升机下坠片刻后，忽地提速，缓和了坠落之势。 飞行异形的速度却并没有缓和，反而加速下冲，大有不死不休之势。 陆铮寒正看着，身旁的空气突然剧烈波动起来，他本能地用了意识力和精神力，立即看到了那枚高速穿过空间的子弹，冲着陆铮寒的胸膛飞来。 时间在刹那间忽然被放缓，陆铮寒清楚看到了高速旋转的子弹轨迹，他在子弹还未靠近之前，侧过身。 飞速的子弹从他胸前飞过，击中了背后一栋屋子的墙壁。 不远处，一辆越野车呼啸着从安镇内部开出来，沿着公路冲出安镇。 车后座车窗开着，开枪的那个男人还没收回枪口，见到陆铮寒竟然躲开了子弹，他有些震惊，并且很快扣下了第二次扳机。 陆铮寒抬了一下手指。 越野车后方，被围堵的二号变异体突然跳了出来，一跃砸在越野车顶上，金属的车身瞬间被砸得凹陷，后座那个男人身体直接弯折下去。 一道鲜血从窗户里飞出来，二号变异体兴奋异常，伸长了手臂，将车里的人逐一拽出来，撕成两半。 天际。 下冲的飞行异形突然调转方向，它感应到了陆铮寒刚刚泄露出来的意识力，那股力量更加吸引它，于是它毫不犹豫放弃了直升机，飞向南面入口。 陆铮寒瞬间收拢所有力量，悄无声息藏入更深处的阴影。 等飞行异形抵达，它只听到了大量活动的声音，这些声音引发了它疯狂的攻击。 入口附近所有人类，在异形和怪物的双重攻击之下，全部惨死，最后只剩下这两个巨大的怪物，互相撕咬。 陆铮寒在阴影里静默看着。 空气里弥漫着浓郁得腥臭的鲜血气味，被收拾得干净的入口，很快遍布残肢碎体。 陆铮寒掌心一动，那张被他收回去的裂口，又兴奋无比地张开了，鲜红的肌肉快速涌动，钻出一根触手，陆铮寒抽出匕首，准备再把它弄回去。 他还不想被基地的人看到这个东西，毕竟灭口是件很麻烦的事情。 刀锋切下去那瞬间，不远处突然传来说话声：“哟，陆铮寒同志手心还能长触手呢，看来你吃的东西，比我们更多啊。” 顾骁从一栋房子里拐出来，目光死死盯着陆铮寒的手。 刀刃深深破开陆铮寒掌心的肌肉，触手和裂口收回去那一瞬间，极富力量与诱惑力的血液气味随之扩散。 顾骁终于知道，原来那诱人的气味，竟然来自陆铮寒，而不是某个强大的变异体。 陆铮寒抬起头，静静看向顾骁。 旁边，二号变异体与飞行异形的缠斗终于有了结果，以异形翅膀开裂，二号变异体被戳成一瘫烂肉告终。 异形很快踢开二号的尸体，转身冲着说话的顾骁，翅膀一扇，歪歪扭扭地朝着顾骁飞了过去。 顾骁脸色一变，拔腿就往陆铮寒那边跑，这东西他一个人处理起来很麻烦，陆铮寒竟然都长触手了，肯定比他更猛。 不如把异形引过去，让他动手杀。 陆铮寒后退两步，直接转身进了背后那栋屋子。 这屋子是安镇南面入口的防守点，门窗都用金属加固过，墙壁上还打着钢条，十分结实。 陆铮寒毫不犹豫，锁住了门。 顾骁几步跑过去，拧不动门把手。 “操，陆铮寒！你是不是人！”顾骁撞了几次门，期间匆匆回头看了一眼，飞行异形转眼就已经追到了他脚后跟了，长足戳着地面，掀起块块碎石，外露的獠牙长长翻起，直逼顾骁的脸。 顾骁又推了一下门，还是推不开。 “操。” 顾骁瞬间意识到，陆铮寒这家伙是想弄死他。 他果断攀上屋檐，抓着窗户铁栏杆，迅速翻上屋子天台。 异形尖锐的长足戳着墙壁，飞快上爬，速度丝毫不必顾骁慢。 顾骁回身冲着异形开枪，用长串的子弹将它从墙上打下去，又砸下一颗手雷，爆炸的冲击波将异形轰飞，重重撞在一颗树上。 它的另一个翅膀也被折断了，但它仍旧很快爬了起来，继续追击顾骁。 “陆铮寒！”顾骁边跑边怒喊，“今天这事老子记住了，你给我等着。” 他很快被异形追着跑远。 陆铮寒随后打开门，走出去。 对面公路，一支车队刚好经过，朝着离开安镇的方向开去，二号变异体的尸体就摆在路边，但那支车队的人并没有理会。 陆铮寒站定在屋子门口，目送着车队，隐约之间，他有一种奇怪的直觉，觉得那支车队离开安镇别有目的。 也许是想趁着觉醒者都在安镇里，去袭击组织驻扎在附近的大本营。 陆铮寒犹豫了片刻，还是选择拦下那支车队。 他放出意识力，强大的力量波动，瞬间将追击顾骁的异形吸引回来，等异形长足戳击地面的声音靠近，陆铮寒将意识力收回。 同时他屏住了呼吸，控制着心跳，放缓到最慢。 异形快速从屋后冲出，路上撞翻了墙边的一个油桶，金属的大桶在地上咕噜翻滚，马上又被异形一脚戳穿。 吸引它的意识力消失了，但另一边车队离开的声音，却在初降的夜晚里被无限放大。 它立马追向车队，从始至终，都没有注意到与它相隔不过两米的陆铮寒。 车队的事情解决了，剩下的就是顾骁和简星交下来的任务。 片刻后，陆铮寒朝着顾骁离开的方向追过去。 他绕过几栋屋子，背后忽地升起一股被偷窥的恶心感。 陆铮寒顺着那视线的来源，回头看去。 几百米之外，有一栋七层楼高的老小区，小区天台上，站着一个模糊的孩子身影，安镇的灯光照不到天台，只能隐约看到那影子披着教徒一样的长袍。 那个孩子，就站在天台上，仿佛要用这种无声的挑衅方式，诱惑陆铮寒去追他。 陆铮寒隔着几百米距离，与他对视片刻，随后他转回头，继续去找顾骁。 天台上，那孩子笑了一声，也没再天台停留，他走到天台的另一端，隔着几栋老建筑，看向镇中新修的小区高楼。 此刻，何今宵他们刚刚抵达车库入口，正在割铁门。 那个孩子往后退了几步，然后大步跑了起来，踩着天台的边缘，直接从一个房顶，跳到另一个房顶。 到了车库附近之后，他直接从屋顶跳到地面。 黑袍有一莮瞬堼间翻开，露出了他的脖子，不是正常人的皮肤颜色，而是一种鲜嫩的猩红色，就像是皮肤被剥开之后，底下的新鲜的肌肉组织的颜色。 他双脚稳稳落地，黑袍也顺从地垂落下来，盖住了那一瞬间露出的肌肤。 何今宵他们立刻就注意到了这个戴面具的诡异孩子，有人当即举起枪，厉声道：“什么人，把手举起来！” 那个孩子没举手，而是放出了自己的能力，整个安镇的意识力被他屏蔽的同时，还有另一道带着阴冷恶意的力量，一起覆盖了整个安镇。 何今宵距离这个人最近，被那道力量扫过的时候，他感觉自己心脏往下一沉，无端地暴躁烦乱起来，情绪仿佛被某些无形的东西搅乱并操控了，让他想要不顾一切的爆发和杀戮。 这个孩子，有种类似操控人心一样的力量。 何今宵当即给了自己一巴掌，让情绪镇定下来，他看向旁边的士兵，发现所有人的表情都变得狰狞扭曲，血管凸起，浮在脸皮上，像是跳动的蠕虫。 压抑的静默里，那个孩子朝着何今宵他们走近。 何今宵立马拔枪，毫不犹豫地瞄准了那孩子的头，扣下扳机。 两人之间距离不到百米，何今宵明明瞄准了，子弹却并没有击中那孩子的眉心。 与此同时，车库入口的铁门忽然轰隆一响，在被什么东西重重撞击。 何今宵来不及回头看，他瞄着那个孩子，射空了整个弹匣。 终于，最后一枚子弹，击中了那孩子脸上的面具。 面具开裂，碎成几块，从孩子的脸上落下来，露出了他藏在面具之后的真实容貌。 这个孩子，根本就没有脸，确切地说，他没有脸皮。 他只有五官的轮廓，与覆盖在上面的鲜红肌理。 饶是何今宵见多识广，也在这一瞬间被吓出了鸡皮疙瘩。 偏偏那个孩子这时候还笑了一下，鲜红色的肌肉开始蠕动拉伸，扯起他的嘴角。 “车库里关着的，”他开口说话，声音老成而缓和，“可不一定就是人哦，你回头看看。” 车库铁门处的撞击声越来越大，隐隐夹杂着人群的尖叫与怪物的嘶吼声。 那个孩子继续往前走。 何今宵仍旧没回头，他迅速更换弹匣。 “恶念是人与生俱来的原罪。”孩子一步步往前走，“在人还没出生之前，贪婪的本性就已经展露，他们掠夺母亲的生命力，为了自己的存活，甚至会吞噬自己的同胞。” 何今宵再次扣下扳机，现在他与那个没脸的孩子距离不过二十米，子弹轻易击中了他的身体，但只有一次。 就那一次之后，那孩子的身体猛地逼近，冲到何今宵面前。 何今宵预感到了他的动作，及时后拉位置，避开了他挥过来的手指。 他戴着手套，看不见手指，但何今宵就是有种明确的直觉，这家伙的手指，和怪物一样，尖锐而锋利。 “竟然躲开了。”孩子道，“这就是二次觉醒的能力吗？” 何今宵没回答，他反手就是一枪托砸过去。 可惜落空了。 那个孩子不知道怎么原地消失了，等何今宵找到他的时候，他已经站在了车库门口。 身后，是已经被撞击得变形的变形铁门。 路灯光照进去，很清晰地映出了此刻铁门内的情况。 慌乱而浑身是血的幸存者，以及大量的新生怪物。 幸存者不断晃动着铁门，想要逃离车库，而身旁的怪物不断袭击着他们，就在他们脚边大口进食。 绝望的喊叫声在寂静的安镇上远远传开。 没脸的孩子目光看着何今宵，话却并不是对着何今宵说：“别动，乖孩子们。” 铁门里的怪物突然停下了一切动作，像是被施了定身咒一样僵立住，只剩下门口的慌乱人群，不断摇晃着铁门，惊恐哭喊，让何今宵救救他们。 何今宵皱眉看了一眼铁门，又盯向没脸人，觉得很是违和，这个孩子，分明更像是一个成年人。 没脸人任由何今宵打量自己，甚至当着何今宵的面，再次放出那种极具恶意的力量。 铁门后，一个挤在最前面的幸存者表情瞬间扭曲，血管根根鼓起，五官飞快歪斜，竟在短短几秒时间里，就转变成了一个怪物。 它立马要去抓旁边的人，那个人被吓得尖声惨叫，急忙后退，但背后又是另一个僵立的怪物。 前后左右，没有退路，只有绝境。 没脸人回头，冲着刚刚转变的怪物轻声说：“别动。” 那怪物果然听话地停下了。 没脸人转回头，这次却不是看向何今宵，而是看向左侧的路口，他再次露出鲜红而恐怖的笑容，喊道：“简星。” 简星终于赶到了。 车库这边灯光很亮，十分清楚地照出了没脸人恐怖的模样，他看起来只有小孩身体大小，但浑身都是浓郁的黑色能量层，那些扭身升腾的能量，隐约交织成成年人大小。 简星非常确定，这个没脸的人，是宋禅心。 第49章 选择题。 简星放慢了脚步, 目光迅速扫过周围，中途十分短暂地与何今宵对视了一眼, 最后落在没脸人身上。 “宋禅心。”他直接叫出了名字。 没脸人有一瞬间的错愕，路灯光斜落在他脸上，将他恐怖的面庞映得更加狰狞吓人，他饶有兴致道： “你怎么看出来的？” 简星慢慢走近宋禅心，他语气诚恳得像是在说真话：“猜的，毕竟陆明禛都在这里, 还被你们的自己人砍下来头，而只要你才会要人头。” 宋禅心目光定定落在简星身上，他没有脸皮，五官狰狞, 表情也十分不明显, 看不出有没有相信简星说的话。 简星停下脚步, 与宋禅心保持着一个能进能退的恰当距离：“你做了什么, 把自己变成了这样？” “肉/体不过是容器。”宋禅心看似很有耐心地回答，“变成什么样又有什么关系。” “我的意思是，你的另一半身体呢？”简星语气肯定, “你现在的体型, 只有你之前的一半大小, 你把自己分裂成了两个，一个在这里，另一半放到哪里了？” 宋禅心定定看着简星，没有回答这个问题。 “我们来做个选择题吧。”他往后退了两步，略微偏头, 目光指向车库。 幸存者已经躲进了车库深处, 入口处只剩下那些被住了的怪物, 以及一个被怪物摁在地上的活人。 那人受了伤，正在怪物爪子底下呻/吟挣扎。 “车库里面有很多活人，也有刚刚变异的怪物，活人的数量你们应该已经调查出来了，大概四百个。” 他重新看向简星。 “四百条人命，用你的人头来换，怎么样？”宋禅心语气里带着笑意，仿佛正在做一个轻松又愉悦的生意，“一换四百，很划算的买卖。” “好啊。”简星答应，他抽出匕首，刀锋冲着自己，“你想要我的人头，那你自己过来取，我还给你提供工具。” 宋禅心意外地停顿了片刻，他并没有上前，而是忽然抬手，指向对面的一栋七层高的楼房。 “用狙击手打烂我的头不会有用的。” 简星抵达车库之后，与何今宵对视了一眼，那之后，何今宵便安排了人，摸去对面高处，准备狙击宋禅心。 哪怕这个人头没了也不会死，但他会暂时失去行动力。 “刚变异的怪物受我的控制，如果我头没了，意识失控，那些东西也会跟我一起失控。”宋禅心牵起脸上的肌肉，笑意狰狞，“到时车库会变成炼狱。” 就像是当初的灵山寺。 简星看了一眼何今宵，示意他撤下狙击手。 何今宵皱着眉，脸色很沉，他没有回应简星的示意。 “怎么了？”宋禅心笑着出声，“简星一个人的命是命，车库里那些没有名字的幸存者们的性命，就不是命了吗？” “当然不是。”简星重新看向何今宵，目光微转，“把人叫回来吧，然后你们撤离这里。” 何今宵顿了半秒，咬了咬牙，答应下来：“行，我们撤退，简星，你自己小心。” 简星点头。 何今宵他打了个手势，让后面高楼上的人撤下来，随即带着人，往背离车库的方向撤退，他们动作很快，不到半分钟，便已经沿着街道，撤到肉眼看不见的位置。 宋禅心全程没有阻止，他也不在乎这些人撤开之后会不会找来外援，他只是用了然的目光看着简星。 仿佛已经猜到了简星接下来的所有行动。 简星坦然地对上宋禅心的目光，抬了一下手臂：“现在没人打扰了，你不是想要我的人头吗，来取。” 宋禅心一笑：“好啊。” 他朝着简星走过去。 两人本就很短的距离在一步步缩近，斜落的路灯光静静照下，映出两个人此刻的神情。 尽管宋禅心没有脸，但仍旧能看出他此刻放松愉悦的神情，是那种一切尽在掌握之中的从容与挑衅。 简星神情平静，并没有那种处于被动中的愤怒和忍耐，他看起来甚至比宋禅心更加平和。 “你不像个十几岁的少年。”宋禅心步步走近，闲聊一般道，“我猜你并不是真的能看到未来，而是带着上辈子记忆的轮回者，你所谓的预言，不过是前生的过去。” 他停在简星面前，与简星紧握的刀柄只隔了几厘米。 “我能问你一个问题吗？” 他话音落下这一瞬间，对面的山坡某处，忽地传来几声连续爆炸音，漆黑的山体上，几从橙色的火光乍然亮起。 是营地那边。 简星没有转头去看，他看着宋禅心的眉眼处。 两人的距离明明很近，但他看不清宋禅心的眼睛，他眼睛里一片漆黑，好像没有眼白，只有漆黑的眼珠。 简星找不到他聚焦的瞳孔。 “你想问什么？” 宋颤心的眼珠似乎动了一下：“在你曾经经历的过去里，有我吗？” ** 顾骁一直躲着陆铮寒在跑。 陆铮寒之前把他关在外面，明显就是动了杀心，那家伙血那么香，一定强得出奇，被找到就死定了。 可就算顾骁有意识在躲，他还是被突然出现的陆铮寒给拦住了。 顾骁甚至不知道陆铮寒什么时候绕到了他前面。 这边恰好是没有路灯的角落，周围也不见人影，只有远处传来的车轮声和时而响起的呼喊声，那是天堂组织搬东西撤离安镇的动静。 如果陆铮寒在这里对他下手，没人会知道顾骁是怎么死的。 陆铮寒从一栋屋子后绕出来，站在顾骁前方的一片阴影里，光线很暗，他苍白的肌肤仍旧十分醒目。 顾骁悄悄握住了匕首：“谈个交易吧，刚才的事情，我当做没看到，我不会告诉何今宵你长触手的事情，你也大气一点，别搞我。” 陆铮寒安静地往前走了一步。 顾骁立马后退，也就是这时，对面山腰的营地里冒起火光，爆炸的声音随后传过来。 那动静瞬间吸引了顾骁的目光，他扭头看过去，脸色一变。 陆铮寒也看了一眼，他停下了脚步，开口说：“我找你，就是想告诉你这件事。” 顾骁注意力都在营地那边，火光亮起那一瞬间，他脑海里第一个浮现的，是田小唐稚嫩的脸。 “什么？”顾骁没反应过来。 陆铮寒耐心道：“我刚才看到一只离开安镇的车队，怀疑他们就是想要趁你不在，袭击营地，没想到你一直跑，让我追了好久。” 顾骁慢慢转头，眼睛有些撑大地盯着陆铮寒。 他有种非常强烈的直觉，在告诉他，陆铮寒说的不是实话，至少他追自己的目的，不是为了告诉他这件事。 陆铮寒继续往前走，穿过漆黑的阴影，幽暗的微光照在他脸上。 顾骁终于清楚地看到了他此刻的表情。 陆铮寒牵起了唇角在笑，笑容的弧度礼貌又客气，像是熟人见面时打招呼的虚浮笑容。 “你现在赶回营地，或许还来得及。”陆铮寒走到顾骁身旁，抬手，轻轻拍了一下顾骁的肩膀。 他手掌落下，没有温度，只有一点微沉的压力。 “刚才的事情，有机会再聊。” 说完，陆铮寒越过顾骁，走出了这个偏僻的角落。 等他的脚步声远到听不见了，顾骁才猛地回神，夜风轻轻吹过来，他感到后背湿凉，不知道什么时候出了满身的汗水。 对面山腰，爆炸的火光接连不断。 顾骁顾不上想其他的了，连忙动身，全力朝着营地狂奔。 ** 车库附近。 简星还没回答宋禅心的问题，就有一辆车呼啸着开过来了。 车子车门已经被拽掉，大大敞开着，车身一甩，停在两人附近。 “你们的人来了。”宋禅心没有转头，却还是看到开车过来的人，是李烈阳。 夜风轻柔的吹起，从简星侧脸上滑过，卷起柔和的气流，吹到刚下车的李烈阳身上。 这股微风里，夹着淡淡的血液味道，来自简星脖子处的伤口，尽管那里已经贴上了创口贴，但气味仍旧无法遮盖。 李烈阳的视线登时被简星吸引，他转动着眼珠，定定看着简星。 宋禅心笑着说道：“他很香，对吗？” 李烈阳猛地回神，从车里拖出一柄斧头，刀锋上沾着新鲜的血迹，不仅是刀锋，包括李烈阳的身上，领口、衣袖这些地方，都沾着大量的血迹。 他显然是刚刚进食过。 现在简星再看向李烈阳，发现他身上的黑色能量更多了，不稳定似的波动起伏着，偶尔一个瞬间，甚至会交织出怪物的轮廓。 简星语气如常，对着他道：“营地那边出事了，你别管这里，回营地去看看情况。” 李烈阳没动，他目光缓慢地掠过简星，扫过宋禅心，最后看向车库。 “何今宵他们不在这里，车库里的人怎么办？” 宋禅心接话道：“我和简星刚才已经谈判好了解决办法。车库里四百个人，用简星一个人的命来换。” 他忽然往后退了几步。 脸上的肌肉一阵蠕动，露出悲怜又狰狞地笑容。 “你把简星的人头切下来给我，我就放出车库里的四百个人。”说完他对着车库方向偏了一下头，原本定住不动的怪物像是被解禁了一样，猛地咬住爪子地下的活人。 那人惊恐又凄惨的尖叫起来，连着车库深处，也传来几道不安的尖叫声，等这个怪物吃完爪子底下的人，下一个，就是车库深处的无数人。 李烈阳着急地往前冲了一步，宋禅心转头对着李烈阳，收回了控制怪物的力量，怪物扑咬的动作立即停下。 但被他啃咬了好几口的活人只剩下一口气，虚弱地惨叫着。 “看到了吗？我的能力，控制这些怪物，而且，如果中途我失去意识，这些怪物会彻底失控。”宋禅心对着李烈阳微笑，“你想让车库里的人一个不少的活下来，就去杀了简星。” 李烈阳攥紧了手里的斧头，他努力克制着自己的目光，不去看简星脖子上的伤口。 身上那些别人看不到的黑色能量，不稳定地剧烈晃动起来，怪物的轮廓愈发清晰。 简星一看就知道他快要控制不住自己了，手腕微动，简星转换了匕首的方向，忽然朝着宋禅心攻了过去。 宋禅心脖子微转，整个动作还没来得及做完，就感觉侧颈一凉，匕首的刀锋划开肌肉，切断了他半个脖子。 简星能看到宋禅心放出的那些能控制怪物的能量波动，在匕首切进去的那一瞬间，波动被收了回来。 宋禅心瞧着简星，再次露出笑容，他重新将那股能量放了出去，速度极快，哪怕简星现在把他整颗头切下来，也来不及阻止。 简星也没有浪费力气去阻止，他一步跨近，以极近的距离，盯住了宋禅心的眼睛。 宋禅心的确是没有眼白，他只有一双漆黑而诡异的巨大虹膜，瞳孔也极小，隐藏在深色的眼瞳里。 但还是被简星找到了。 宋禅心的目光对上了简星的眼睛，在短短的瞬息里，他清楚看到简星的眼瞳变成了明亮的猩红色。 这双红色的眼睛里隐藏里无比巨大的力量，将宋禅心的整个灵魂，都钉在了原地。 他刚放出的，即将触碰到怪物控制力量，也在这一瞬间溃散，他意识清晰，却无法动弹。 简星握着匕首，刚要切断宋禅心的脊椎骨，背后忽然传来一道破空声，是斧头劈开空气的声音。 李烈阳从背后袭击了简星。 简星不得不暂时放开宋禅心，转身用匕首挡住下砍的斧头，手臂被压得往下一沉。简星屈膝猛踢，将李烈阳踹开。 脚底踹中李烈阳的胸膛，传递过来的肌肉触感非常坚硬，硬得不像是正常的人体。 李烈阳后退几米，他脚底蹬蹬踩地，很快稳住后退的趋势。 就在这被打断的刹那，宋禅心从简星的控制里挣脱出来，他当即伸手，撕下了简星侧颈上创口贴。 简星迅速回身，一刀将宋禅心的手斩了下来。 暗红的鲜血顿时喷出来，溅在简星的胸膛和下巴上，带着腐烂气息的血腥味顿时扩开，浓郁得有些熏人。 宋禅心偷袭已经成功，他后退几步，控制怪物的力量重新放出来，那怪物一获得自由，立马继续啃咬手底下抓着的人。 凄惨的尖叫声刺耳地响起，那人不断挣扎，哭吼着喊道：“救救我，求求你们了，救……” 话没喊完，他就已经被怪物残忍地开膛破肚。 宋禅心抱着滴答落血的断臂，隔着距离，远远对着李烈阳说：“你杀了简星，我就放过车库以及营地里的所有人，保证一个也不会受伤，不然，等它吃完嘴里的，就要去抓下一个了。” 李烈阳盯着车库入口，呼吸粗重急促。 他闻到了活人被撕开时候浓郁的鲜血气味，也闻到了简星裸/露伤口散发的甜美力量的味道。 “简星。”李烈阳迈开步伐，朝着简星走去，“我们必须要救下车库里的人，这是我们必须要完成的任务。” 李烈阳身上那层能量波动已经彻底失控，扭曲交织成怪物的虚影，他拎着斧头，大步朝着简星冲过来。 斧头砍下的时候，他仍旧不忘试图说服简星。 “如果是我，我会毫不犹豫为他们牺牲。” 简星匕首抵住斧头，在顺着斧柄上滑，刀刃在李烈阳的虎口上留下一道深深的痕迹。 “如果不是你，我早就救下车库里的人了。”简星匕首贴着李烈阳的手掌旋转，几乎切下他一个指头。 李烈阳完全没有躲开，他盯着简星凑近的侧颈，瞳孔兴奋放大。 简星顺势抬头，目光滑过李烈阳兴奋的双眼，没有选择控制他，而是迅速一转身，抽出手/枪，对着车库入口处的怪物连开数枪，打烂了怪物整个脑袋。 宋禅心挑眉，慢悠悠道：“车库里的怪物，可不止门口这一个呢。” 这句话将李烈阳的注意力拉了回来，他克制着不去看简星的伤口，而是发起了更加凶猛地攻击。 “宋禅心现在不能死。”李烈阳将斧头换到另一只手，“他死了怪物会失控，但你放心，等车库里的人救出来，我会给你报仇。” 他此刻的状态已经彻底走偏，攻击简星时完全不防御，哪怕被简星撂倒，腹部还被捅了一刀，他也仿佛完全不知道疼痛，仍旧每一招都维持着不要命的猛开猛合，试图在最短时间将简星压制住。 简星到底还是被他的斧头划伤了肩膀。 那股诱人的血腥气味更重了。 李烈阳深深吸了口气，不知道是用力过度还是别的什么原因，他脸上的青筋明显绷起，眼球微凸，瞳孔一直处于放大状态，血丝从眼瞳周围扩散出来，眼睛附近的静脉也随之充血，绷出痕迹。 简星边接边退，被李烈阳追得不停转圈。 中途他不小心失误，被李烈阳抓住，抡起摔飞，撞在旁边的一辆轿车上。 车子防盗系统瞬间鸣响，尖锐的声音穿透寂静的夜晚。 简星扶着车子，慢慢站起来，他肩被划了一刀，这一撞又流出不少血来，简星捂着肩膀，涌出的鲜血很快打湿他的手掌，从指缝间钻出。 李烈阳仰起了脸，鼻翼不断开合，像某种动物，专心而贪婪地嗅着空气里的气味，他脸上的青筋绷现得越来越凸出，最终嘶的一声裂开，钻出一只只满是血丝的眼睛。 他异变了。 李烈阳自己也好像被吓到了，他顿了一秒，抬手摸脸。 皮肤撕开时，溢出了几缕鲜血，他摸到了新鲜的血，以及不断转动的变异眼睛。 李烈阳呆滞地看着自己指尖的血。 宋禅心就站在他背后不远的地方，热情提供建议：“你现在控制住他的思维，说不定还有救。” 简星看了宋禅心一眼。 宋禅心很是气定神闲，哪怕没了一只手，他面上也没有丝毫异样。 “说来我很好奇，你眼睛的能力，是二次觉醒得到的吗？”宋禅心问道，“除了能控制与它对视的人，还能看到别的东西吗？” 简星放下捂肩的手，朝着李烈阳走去，他回答宋禅心的问题：“你想知道，不如过来吃掉我，得到我的能力，不就得到答案了吗？” 宋禅心笑道：“可我现在打不过你啊。” 简星没应话，他趁着李烈阳愣神，扣住他的手，试图将人撩倒。 李烈阳很快反应过来，浑身的肌肉在一瞬间暴涨，鼓成泛红的颜色，骨骼咔咔作响，短短一秒时间里，身体便拔高了一半。 他的外表已经彻底怪物化。 “我们必须要救人！”李烈阳嘶吼大喊，他反手抓住的简星的手臂，一把将人拎起。 怪物化后的李烈阳高达两米多，轻松便能让简星双脚离地。 简星双腿一荡，顺势蹬在李烈阳胸膛上，同时他抬头，看向李烈阳脸。 李烈阳脸上长出大量变异的眼睛，连眉心都撕出了一只血淋淋的竖眼，简星的目光刚与那只竖眼交汇，下一秒就被李烈阳甩了出去。 他飞出去七八米，直接滚在宋禅心脚边。 宋禅心立马意识到什么，但还没来得及反应就感觉自己的上半身腾空飞了起来，他低下头，看到自己还稳稳站在地上的下半身。 而下半身后方，切过他身体的斧头，带着一溜血珠，扔在后飞。 他被算计了，宋禅心在这一瞬间里清晰意识到，简星刚才和李烈阳交手的时候，催眠了他。 而在简星被扔过来的同一时刻，李烈阳也扔出了斧头，斧头的轨迹被简星的身体挡住，所以他没有看到。 宋禅心身体扔在上飞，到达顶点，继而下落。 他开始放出那股控制怪物的力量。 但也就在这时，他断臂被简星抓住，下落的身体轨迹改变，他被简星拉到了前面，简星的目光看到他的眼睛，也不过瞬息间的事。 宋禅心刚凝聚起来的力量登时溃散，他看到简星变成红色的眼睛，那双眼睛仿佛进入了他的脑海深处，变成一只悬浮在意识海洋之上的红色巨目。 高高在上的，冷漠地盯住他。 宋禅心被这只眼睛盯得无法思考和动弹，唯一能做的事情，就是与这只眼睛对视。 除此之外，他没有失去意识，也没有意识失控，车库里的怪物也仍旧僵立着。 结束了。 简星将宋禅心的半截身体扔在地上，他再次捂住受伤的肩膀，眼睛有些刺痛，但他不敢闭眼，强忍着那股疼痛感，看向对面的李烈阳。 被他控制住的李烈阳定在原地，脸上所有的变异眼睛都僵住了不再动弹。 简星看了他几秒，随后捡起地上的斧头，朝着李烈阳走去。 到李烈阳面前时，他举起斧头。 李烈阳正常位置的那双眼睛忽然动了一下，眼珠转动，看向简星，那双眼睛里，有什么情绪在浮动。 简星动作稍顿。 李烈阳唇角的肌肉开始抽动，嘴唇颤抖，他竟然挣脱了简星的一部分控制，发出了声音。 他对简星说了两个字：“救人。” 第50章 半截宋禅心。 简星处理好李烈阳后, 将他的身份牌取下来收好，又取走了他身上所有的武器。 最后, 他走向宋禅心那半截身体。 宋禅心的眼睛睁着，视线聚焦在虚空中的某个点上，简星看了他几眼，蹲下身，掀开宋禅心身上的黑袍，查看他的身体。 宋禅心浑身上下, 没有半点皮肤，要不是怕他死了意识失控，简星还想看看他的内脏器官是不是也只有一半。 检查完，简星拿出对讲机, 准备联系何今宵。 不远处, 忽地传来一道轻微的脚步声, 同时一道雪白的闪光, 从简星脚边划过，那是阿存宽刀的反光。 “他骗你的。”阿存的双刀只剩下一把，刀锋上残留着一抹猩红血迹, 她单手拎着刀, 不徐不疾地走向简星, “他的头就算被切下来，意识力也不会失控着，只要保证他大脑完整就可以。” 简星转头看过去，同时按下对讲机，但话却是对着阿存说的。 “为什么告诉我这个。” 阿存步伐慢慢加快, 刀也抬了起来。 “我觉得告诉你也没关系。”她后脚蹬地, 雪白刀光从简星的眼前闪过, 刺得简星一瞬间失去视野，而就在这一秒，她的刀锋朝着简星的脖子划过来。 简星错身躲开刀刃，同时肩膀撞上阿存的胸膛，将逼近的她顶开。 阿存后退了两步，稳住身体，接着说完后半句话：“反正都不重要。” 简星往前走了一步，将宋禅心的半截身体挡在身后：“李梧语呢？” 阿存垂着目光，没看简星的眼睛，轻描淡写地回答：“死了。” 说完的下一秒，她挥刀攻了上来。 阿存的刀法极好，而简星的斧头是临时捡的，比起来没有优势，只勉强能压住阿存的攻击，两人迅速交了数招。 简星发现阿存一直有意无意地朝着宋禅心方向靠近，甚至不顾受伤，也要朝着宋禅心靠拢，意识到这点，简星立马加大了斧头的攻击距离和范围，打算把人逼退。 但阿存突然徒手抓住了简星的斧头，势力巨大的斧头刀刃几乎斩穿她的手掌，鲜血滴滴答答飞速飙落。 简星拔不出斧头，当即松手，抽出匕首，阿存忽然一步逼近，主动贴近简星的身体，放任匕首捅进她的腹部，同时挥手，欲将宽刀扔出。 方向对准了宋禅心的人头。 简星立马伸手，在宽刀即将飞出那一刹那，抓住了刀柄。 可这一瞬间他侧颈的伤口露了出来，阿存伸手，贴着简星的伤口用力一抓，连血带肉的抠下了几片肌肉组织。 “我骗你的。”阿存说完，迅速后退。 她再没管简星和宋禅心，踩着一辆车子的车顶，朝着附近的一栋高楼跃起。 从一开始，她的目的就不是宋禅心，而是简星的一块肉。 现在目的达成，她立马跑路。 简星如果要守着宋禅心的半截身体，防止他失控，就不能脱身去追人。 但他手里还有一把宽刀。 简星往前跑了几步，像投掷长枪一样，扔出宽刀。 雪白的刀身在阴影里转动飞行，追上了阿存跃起的身体，继而狠狠没入她的后背，直接将她钉在墙壁上。 简星的确不敢走太远，他再次拿出对讲机，联系何今宵。 但对面一直没有回复。 而墙壁那边，阿存伸手抠住一个阳台，吊起身体，随后反手握住刀柄，一点点地将刀子拔出来，大量鲜血涌出，在墙壁上留下醒目血迹。 脱身之后，阿存爬上阳台，踩着栏杆，然后头也不回地翻上天台，继续跑路。 上了天台，阿存跑了两步，忽然停下。 天台上竟然有人，而她从始至终，完全没有发现。 那个人站在天台的另一边，从车库那一端看不到这里，也不知道他已经到了多久。 阿存握紧了带血的宽刀，她整个后背都被简星那一刀钉穿了，血液不断从伤口里流出来，顺着她的腿染红地面。 她迈开一小步，在天台上留下一个猩红脚印，随即猛地朝着前面的人攻了过去。 拦在阿存面前的，是陆铮寒。 陆铮寒看着阿存挥近的宽刀，刀刃划过时的景象在他视野里被拉伸，变得缓慢而清晰，他发现自己可以轻松躲开那挥过来的刀。 但陆铮寒并没有躲，他眼珠一动，翻成银白色。 无形的力量瞬间扩开，这次陆铮寒很好的控制住了范围，只覆盖到这栋建筑附近。 阿存瞬间失去视野，她立即收回刀势，想要后退拉开距离，但这个计划还没转化成动作，她就感觉自己的手臂被人抓住了。 那抓着她的手指没有温度，却十分有力，握着阿存的小手臂，用力一扯。 撕拉一声细响，她整个手臂从肩膀处脱离，大量的鲜血喷洒出来。 陆铮寒拽下的，是阿存抠过简星侧颈伤口的那只手，微蜷的手指里还夹着简星的几片血肉。 甜腻的，有着异样诱惑力的血腥香味，正源源不断地从这指尖里散发出来。 陆铮寒面无表情地看了一眼，再抬眸时，冰冷的银白色眸子里，压满了阴沉杀意。 阿存没管受伤的肩膀，后退两步，剧烈的疼痛与短时间内的大量失血，让她呼吸急促起来。 “你放我离开。”她语调仍旧平稳，“我告诉你一个关于宋禅心的秘密。” 陆铮寒迈步朝着她走近：“什么？” 阿存没接话，她感觉到了陆铮寒身上只多不少的杀意，就算她现在说出宋禅心的所有秘密，这个叫陆铮寒的人，也不会放过她的性命。 阿存迅速后退，脚跟碰到天台边缘的时候，她顺势往后一倒，准备直接坠下楼。 可身体刚后仰，还没翻出天台，有什么冰冷阴郁的东西，缠住了她的身体。 阿存失去了视野，她看不到现在到底什么情况，只感觉那东西像是某种冷冰冰的蛇，紧紧缠绕着她的手脚，让她半寸也不能移动。 接着陆铮寒的声音在她面前不远的地方响起。 “什么秘密？”陆铮寒轻声问，语气从容而富有耐心。 阿存不说话，她知道自己死定了。 陆铮寒等了片刻，见她打定主意不开腔，于是抬手一挥。 那些缠绕在阿存身上，像是蛇一样力量猛地收紧，将阿存浑身上下的每一块骨头，全都碾碎成碎片，接着那些力量陡然松开。 阿存软绵松烂的身体从高处坠落，啪叽一声，砸在地面上。 大片的浓血，很快扩开。 陆铮寒往下看了一眼，收回目光时，他的眼睛变成了正常的颜色。 而那只被拽下来的手臂，最后被陆铮寒烧掉了。 ** 简星站在车库附近，他感觉到了天台上异常又熟悉的能量波动，但视野受限，他看不到天台上此刻到底在发生什么。 只知道天台之上，有陆铮寒，是他制造了那股异常的能量波动。 波动只持续了两分钟不到，就消散了。 接着简星看到了从某栋楼房里走出来的陆铮寒。 “那个女人呢？”简星朝着陆铮寒走了几步，这边灯光明亮，他立马就看到了陆铮寒身上的呈溅射状的血迹。 陆铮寒察觉到简星的视线，他不明显地侧了一下身，试图遮挡身上的血色。 “我杀掉了。”陆铮寒目光下垂了片刻，随后抬起来，看着简星说，“我到天台上的时候，正好撞见了她，她受了很重的伤，所以我没费多少力气，就处理掉了她。” 他说着话的同时，一步步走到简星面前，目光下落，看着简星血肉模糊的侧颈。 阿存下手狠，留下了三道清晰的抓痕，鲜血从伤口里渗出来，顺着白皙的肌肤，流入领口里。 浓郁得几乎醉人的血香，就从那新鲜而狰狞的伤口里散发出来。 陆铮寒看了几秒，伸出手，冰凉的指尖轻轻碰了一下伤口边缘，指腹沾上了一点温热的血液，陆铮寒仿佛被烫到了一般，猛地缩回了手。 他握了一下手指，再松开，取下身上的便携医疗包，给简星处理伤口。 简星偏开脸，毫不设防地露出伤口，配合陆铮寒的动作。 “先用创口贴贴住就好了。”简星道，“车库那边的事情还没结束，我们得抓紧时间。” 陆铮寒擦拭着伤口附近的血迹，喉结动了一下，随后他才低低地嗯了一声。 简单处理完伤，简星抓起宋禅心的半截身体，和陆铮寒一起走到车库门口。 双层铁门极其牢固，之前何今宵他们花了不少时间，也不过切割开第一层铁门的一半，不过万幸工具就在附近。 陆铮寒捡起切割工具，继续何今宵他们没做完的事。 简星在旁边等着，同时持续联系何今宵，但始终没有收到回音。 他抬头，朝着对面山体看去。 营地那边火光正亮，也许是爆炸时的火花点燃了林木，也许是偷袭营地的人直接放了火。 具体什么情况，简星还看不到。 宋禅心虽然被他控制住了，但他屏蔽意识力的能力还没散，他和陆铮寒的意识力仍旧展不开，只希望营地那边能自己处理掉麻烦。 唯一担心的，是一直没有回音的何今宵。 陆铮寒和简星花了十分钟，终于将两层铁门全部割开，两人顺利进入车库。 车库只开了几盏光线非常暗淡的应急灯，几百个人缩挤在车库的各个角落，紧张而惊恐地看着进来的陆铮寒和简星。 两个人都浑身是血，尤其是简星，他一手拎着半截血淋淋的人体，另一手拎着一把寒光闪闪的斧头。 简星不放心宋禅心的能力，所以没办法把他放一边，只能走哪儿带哪儿，免得出意外，他让陆铮寒过去和幸存者们沟通，自己则去处理那些怪物。 车库一共有七个已经变异成功，以及变异了一半的怪物，简星干脆利落地砍下他们的头，但同时，他也发现，这车库里，还有不少身上带着黑色能量线的幸存者。 那些黑色能量线，一端缠绕在幸存者们身上，另一端则维系在宋禅心身上。 这应该就是宋禅心能控制人迅速变成怪物的真相。 简星把身上带着黑色能量线的人分了出来，一共三十个。 被点名叫出来的人聚集在一起，其中几个对视了几眼，脸上快速闪过几分狠意，很快他们错开视线，分散开来。 简星让这三十个人站在车库最里面的位置，与其他人拉开距离。 “凭什么？”有人带头质问，“我们都是普通人，你凭什么就区别对待我们？” 另一人立即附和：“对啊，你这样让别人怎么看我们？” “你们是不是打算只救那边的人，把我们抛弃在这里？” 车库空间封闭，质问声重叠着在低矮的空间里回荡，气势咄咄。 “你们真的是官方的军人吗？”带头那个人往前走了几步，声音很大，“我看你们压根就是冒充的吧，正经军人谁会拖着半截尸体到处跑？只有变态才会这么干。” “我们不要相信他们！”那人转头对着另一边的大群幸存者说，“这些人肯定和天堂的人一样，都不安好心，他们过来救我们，只是为了像天堂的人一样奴役我们，我们现在应该反抗！” “对，我们联合起来反抗，把他们打倒，绝不能像之前那样，被哄骗着给人做奴隶。” “把他们打跑，安镇就是我们自己的了，这里什么都有，我们可以自己当家做主，建立我们自己的根据地。” 对面的大批幸存者们面面相觑，有人心动，有人观望，也有人安静后退，不打算参与任何斗争。 但他们的沉默变相成了那群闹事之人的底气，这群人蠢蠢欲动，甚至想把简星和陆铮寒包围起来。 简星直接拖着宋禅心的半截身体，往那些人面前一摆，他转动着沾满了鲜血的斧头，斧头上的寒光反射在领头那个人的脸上。 那人心里一悚，下意识后退了半步。 简星目光极快地扫过那个人的眼睛，随后用斧头指着地上的宋禅心。 “他就是让你们分开的理由。” 领头那个人愣愣看着简星，隐藏在昏暗光线里瞳孔处于放大状态，他没有接简星的话。 简星看向那人身后那一群人。 “你们不想离开安镇上自生自灭，可以啊，等会撤退的时候，你们不上直升机就行了。”简星收回斧头，“没人会强迫你们离开。” 那些人看了看简星手里锋利的斧头，又看将看安静如鸡的领头人，渐渐都没了声音。 简星没再管他们，转过身看着另一边那一群幸存者们。 “我们是不是官方的人，等救援部队到了你们就知道了。”简星目光扫过那些人。 大部分都畏惧地避开了简星的视线。 “至于你们要不要离开，都随便，我们不会勉强任何一个人。” ** 车库这边的情况处理完，对讲机那边还是联系不到何今宵。 “你留在这里，”简星道，“我带着宋禅心出去找何今宵。” 顺便找找宋禅心控制距离的极限，拉断这条黑色能量线之后，就能直接处决宋禅心，免得拖着这半截身体麻烦。 “好。”陆铮寒答应，他抬手，掌心轻轻蹭过简星贴着纱布的伤口，“你小心点。” “你也是。”简星拉住陆铮寒的手，余光瞥过角落那三十个人，“小心他们。” “不会有事的。”陆铮寒轻声回答。 简星点点头，他拖着宋禅心，很快走出车库。 见那个拎斧头的人走了，只留下一个脸色苍白的同伴，被隔离出来的那群人又开始蠢蠢欲动。 陆铮寒慢慢抬起眼，他没有简星那种能直接看到黑色能量的能力，但他能感觉到，这些被隔离出来的人，身上都有着奇怪的、类似怪物一样气息。 他们是潜在怪物异变者。 也因为这样，所以这些人情绪比普通人狂躁，更具有恶意和攻击性，现在这些人就慢慢挪动着，试图把独自一人的陆铮寒包围起来。 陆铮寒静默地看着慢慢围拢过来的人，他脱掉了军装外套，里面是黑色T恤，而不是配套的迷彩上衣。 这件黑色的上衣一露出来，后方那一群幸存者们齐齐后退。 末世以后，他们见过太多冒充军人的暴徒了，当初救援的时候死了不计其数的士兵，胆子大又运气好的话，一天能捡不少衣服和武器。 天堂组织那些人的热武器就是这么来的，甚至这镇上就有整天穿着军装瞎逛，顺便欺负人的恶徒。 和陆铮寒现在这穿着简直不要太像。 陆铮寒从后腰抽出手/枪，子弹上膛那一瞬间，发出清脆的咔嚓声。 连那群想要搞事的人都往后退了两步。 陆铮寒握着枪，沉默地站在空地中间，他不说话，车库其他人也不敢出声，就这样诡异而压抑地保持着长久的寂静。 ** 安镇各处仍旧有枪声在响，有的是散伙的天堂组织发生了冲动，也有的是那些人造怪物在四处攻击人。 简星跟着枪声最密集，火力最大的那个方向快速移动。 几分钟后，简星看到了交火的人，竟然是何今宵他们。 何今宵几人被两个人造怪物分成了两部分，一部分围着一个人造怪物，已经快赢了，另一部分，以何今宵为中心的人，正被一个人造怪物追着打。 简星刚走近，还没出声，那个正追着何今宵的人造怪物突然转身，看向了简星。 路边一动建筑烧起来了，火光摇曳，照出了那个人造怪物猩红明亮的眼睛，它的眼珠极大，像是某种大型食肉动物，在摇曳的火光里反射着冰冷残忍的幽光。 简星一瞬间想起了变异章鱼的眼睛。 这个人造怪物后颈和后背上的触手也像是活的章鱼触手，在空气里不断扭动，每一根触手上都开满了獠牙森森的嘴巴。 这个是之前啃了简星一口的人造怪物。 它吃到了简星的一片血肉，所以二次变异了。 见到简星，这个变异怪物的触手兴奋地摇动起来，触手上的嘴巴不断张合扭动，它粗长的手足撑在地上，全然不管何今宵他们，只兴奋地死死盯着简星。 简星低下视线，盯着变异怪物红色的眼睛。 他捕捉到了变异怪物的眼仁，但控制不了它，这东西吃了他的肉，不仅进化了，还获得了控制免疫力。 简星把手上拎着的宋禅心放下，空出手准备战斗。 下一秒，变异怪物便朝着简星冲了过来。 简星视线越过怪物，看了何今宵一眼。 何今宵点头表示明白，他从身旁士兵手里接过一把斧头，握紧了等待着。 变异怪物速度奇快，眨眼之间，便已经冲到简星面前。 简星一个原地回旋踢，像是踢皮球一样，将冲过来的怪物一脚蹬飞。 后方的何今宵同时狂奔几步借力，蹬着一颗树干，纵身跳起，斧头高举，等到变异怪物飞到近处，何今宵一斧头砍了下去。 飞在半空中的怪物毫无还手之力，被一刀断头。 它的头直接飞了出去，沉重的身体则是原地掉落，身上的那些触手扔在扭动，开合不停的嘴巴尤不死心，努力冲着简星方向伸去。 何今宵补上几斧头，把那些扭动的恶心触手全都砍了下来。 “我一直在用对讲机联系你们，”简星拖着半截宋禅心走近，“为什么没回复我？” 何今宵最后给变异怪物来了一下，顺便把斧头插在怪物后背上。 “对讲机丢了。”何今宵道，“我们离开后不久，就撞上几个人造怪物，打斗间对讲机掉了，又一直没脱得开身，车库那边搞定了吗？” 简星把宋禅心的身体扔在两人脚边，简单说明了车库的情况，让何今宵过去接应，顺便联系基地，派直升机过来接人。 随后他独自一人找了辆车，载着宋禅心往安镇外开。 一直开出安镇之外两公里，那些连接在宋禅心身上的黑色能量线终于断掉。 保守起见，简星再往外开了五百米，最后才将枪抵着宋禅心眉心。 枪口贴上去的那一瞬间，宋禅心定住的眼珠突然动了一下，似乎感觉到了什么，但简星没有给他反应过来的机会。 简星扣下了扳机，用一整个弹匣的子弹，彻底搅碎宋禅心的大脑。 宋禅心一死，那屏蔽意识力的能量也消失了，简星瞬间看到了营地那边的情况。 第51章 可怕的异类。 意识力扩开, 简星看到了四处起火的营地，地上横躺着天堂组织, 以及驻守营地士兵们的尸体，李梧语正面对着简星，侧脸上带着一道血迹。 而李梧语面前，站着身材纤小的田小糖。 一秒的静默之后，李梧语高高挥起长刀，毫不犹豫砍下了田小糖的头。 鲜血喷出, 那颗小小的头从身体上分离落下，咕噜翻滚半圈，面庞朝向了简星。 简星愣了一下，发现这个小女孩长得很面熟, 他曾经在哪里见过。 是灵山寺下面, 在一家饭馆里, 那个没有双手的小女孩, 可现在这个孩子，双手明明就是完整的。 这是……什么情况？ 李梧语似乎察觉到了简星的意识力，忽然抬头看了过来, 抿紧的嘴唇动了一下, 她刚要说什么, 突然一声枪响。 简星看到一道血线，从李梧语的太阳穴方向飙了出来，她惊讶地撑开眼睛，好似要转头，但脖子只扭动了些许距离, 身体便先倒下了。 简星的意识力扫过去, 看到了开枪的人, 是童智。 ** 营地里。 童智目睹了李梧语砍掉一个小女孩人头的全过程，他当即开枪，处决了李梧语。 这声枪响之后，营地陷入寂静，夜风轻轻吹过，燃烧的树枝晃动，发出沙沙细响。 童智握着枪，往前走了两步，目光发直地看着小女孩和李梧语尸体，像是一下子反应不过来了。 砰砰——连串的枪声突然炸起，童智回过神，连忙朝着声音响起的地方看过去。 开枪的是个受了轻伤的士兵，他扶着一个重伤的同伴，正要进一个帐篷，但不知道看到了什么，现在正冲着帐篷开枪。 “出什么事了？”童智立马赶过去。 那士兵打空了弹匣，拖着受伤的同伴连连后退，路上不知道踢到了什么，他一下子摔在地上，满脸惊恐，指着帐篷里。 “里面，里面……”他言语混乱，惊恐道，“变了，那个……顾骁……” 童智脸色一沉，几步赶过去。 帐篷的位置并不远，营地被袭击之后，这个帐篷是唯一一个还完好的，于是临时当做了伤员安置点。 尽管营地里现在已经没剩几个人了。 帐篷的一面帘子卷起，另一面上满是弹孔，童智走近，入目的是大片猩红血迹。 刚被安置进去的几个伤员现在全变成了断肢残体，随意扔在地上和担架床上，地面，帐篷帘上，到处都是喷溅的血迹。 顾骁就跪在中间，正面对着童智，脖子低低弯着。 他的头被掰成了两半，像是一颗被人徒手扯开的西瓜，鲜血泼洒，顺着他的鼻梁滴滴答答落在地上。 而他的大脑，不见了。 童智被眼前这一幕冲击得有些怔楞，他定定看着，连顾骁正在痉挛一样抽动的手指都没有发现。 呆愣了半响，童智也不知道是在对着谁提问：“这是谁做的？” 那个士兵没有回答童智，他死死盯着帐篷里的顾骁，指头哆嗦着想换弹匣，却发现自己的弹药包已经空了，连□□也没剩下。 就这时，童智听到叽咕的一声响。 他注意力瞬间回笼，盯住了顾骁。 但此刻的顾骁停下了一切动作，手指也不再抽动，只有鼻梁上半凝固的鲜血，以一个十分缓慢的速度，掉落下来。 几秒的寂静之后，又是咕叽一声轻响。 这次童智知道那咕叽响来自哪里了——顾骁裂成了两半的脑袋里。 他脑袋里有什么东西正在滑动生长，随着那些声音响起，裂成两半的脑袋也在轻轻晃动。 童智的整个头皮都炸了起来，他立马后退半步，拔出枪，指着顾骁。 那些咕叽声渐渐变得密集起来，仿佛一堆湿滑的东西正拥挤在顾骁的脑袋里滑动。 童智咽了口口水，决定不去查看情况，他直接摸出□□，打算炸了这个帐篷，但也就在这时候，顾骁的脑袋大幅度晃动起来。 咕叽声变得清晰而巨大，有那么片刻，童智看到了开裂的脑袋里，有一团像是蛇或者蠕虫一样爬动的东西。 下一秒，那些东西一下子从顾骁开裂的脑袋，眼眶，以及嘴巴里伸了出来。 是肉红色的，像是血管一样的触手。 那些东西一钻出来就开始不断摇摆，带着顾骁的身体一起晃动，跪着的顾骁竟然慢慢站了起来。 童智狠狠吸了一口凉气，可顾骁的摇晃站起的身体，突然冲了出来，一把将童智扑倒，一片湿冷粘稠的血液泼在童智脸上，他本能地抬起手臂，卡着顾骁的脖子，将他推开些许距离。 从顾骁脑袋各处钻出触手不断舞动，朝着童智的脸伸过来。 童智扭开脸躲避，但还是被飞舞的触手拍中了脸，重重抹过他的面部肌肤。 幸好这些触手上没长嘴巴，童智他一边抵着顾骁，同时抬腿猛地一踢，将顾骁从自己身上踹下去。 顾骁在地上滚了几圈，翻身跪了起来。 他半低着头，十几根触手从他撕开的头顶冲出，他的后颈和后背，也在不断抽搐弹动，好像有什么东西，即将从这两个地方钻出来。 刹那间，童智明白顾骁为什么会变成现在这个模样了，他被人注射了陆明禛研制的疫苗。 在顾骁进入帐篷里的时候，里面除了几个重伤的人，就只剩下了田小糖。 所以…… 童智忽然陷入了恍惚，视野里闪现过李梧语砍掉田小糖脑袋，以及自己一枪处决李梧语的画面。 他好像……做错了。 “童队长！” 旁边忽地响起一声急促惊呼，但童智仍旧在恍惚里，等到自己被顾骁再一次扑倒，他才反应过来。 意识和身体知觉回笼，他近距离地看到了顾骁此刻的样子。 他的脖子异常的鼓起，撑大，将他的原本的脑袋挤得向后翻起，而鼓起的脖子处，猛地撕出了三道血红色的裂口，每道裂口里在长满了细密尖利的獠牙。 那三张嘴对着童智的脸就咬了下来。 速度太快，距离又太近，童智根本躲不开。 旁边的士兵见状，立马冲过来，用身体撞开了顾骁。 顾骁顺着旁边的斜坡，直接滚了下去，消失在黑漆漆的灌木丛里。 童智爬了起来，又拉起那个士兵，两人一起架起重伤的那个人，朝着山下跑。 他们在山下藏了一辆直升机。 跑了好一会，童智突然想起陆明禛的头，还放在那个帐篷里，他得带走，就算带不走，也必须要彻底销毁掉。 不能留在这里。 “你们先走。”童智放开伤员，折返回山顶。 靠近营地的时候，他放轻了脚步声，贴着阴影和耸立的石块慢慢靠近。 四周恢复了寂静，童智背靠着一块石头，探头往帐篷方向看去。 没有异动，滚下山的顾骁也许是受伤死了，也许跑了。 童智弯着腰，快速冲进帐篷里。 陆明禛的头被他用塑料袋撞了起来，放进了一个空的木箱里，童智打开木箱，但里面空空如也，陆明镇头不见了。 怎么可能？ 童智徒劳地伸手，不死心地在空荡的箱子里四处摸索，甚至连箱子附近他也找了一遍，连那个塑料袋都没看到。 帐篷外，这时候突然响起了咀嚼食物的声音。 童智头皮一紧，他侧身贴着帐篷，小心往外看去。 接着营地里的火光，他看到了一个后背和脑袋上长满了触手的怪物，它身上的衣服被撑开了，露出瘦长的手脚。 它趴在地上，正在吃李梧语的尸体。 童智瞳孔一缩，再次陷入了愧疚的恍惚里。 他当时，真的以为李梧语是失控了，所以才会开枪，他不是故意的，他也不想的……他只是太担心了。 担心他的队友们真的会失控，会变成简星之前警告的那个模样，而那会把他们过去的选择，通通否定成错误。 他们明明救了那么多人，明明做过那么多有意义的事情，他们的选择明明不是完全错误的，可一切为什么会这样？ 咀嚼声在寂静里无比清晰渗人。 童智慢慢低头，看着手里的枪……有两个人已经离开营地了，等他回到基地，会怎么报告今晚的事？ 他们还能解释清楚吗？ 有人会相信他们吗？ “不会的”——有个声音在童智心里回答。 李梧语砍掉了一个孩子的脑袋，而你打死了作为你的队友的李梧语，顾骁还当真两个人的面，变成了怪物，白龙小队的人，全都是和怪物一样可怕的异类。 现在，你应该趁还没人发现，杀掉那两个伤员，然后把一切藏起来。 恍惚里，童智并没有发现自己的脸颊肌肉正在抽动，他只在想，就这样杀掉两个人，痕迹太明显了，应该要把顾骁引到山下，让顾骁吃掉他们。 这样才完美。 童智收起了枪，他走出帐篷。 外面，怪物顾骁已经更换了位置，此刻，它蹲在田小糖的尸体旁边。 它的眼眶里伸出两根触手，而触手尖部，长出了两颗光秃秃的眼球。 那两颗眼球低低垂落着，一眨不眨地、专注地死死盯着小女孩的尸体，连从帐篷里走出来的童智都没有发现。 直到童智踢到一个罐头，发出刺耳响声，它猛地回头，吊着眼球的两根触手像是触须一样绷直，盯住了童智。 但不知道为什么，它并没有攻击童智。 童智目光发直，看着怪物，喃喃道：“顾骁，现在有个最后的任务，要交给你。” * 作者有话要说： 家里出了点事，先更三千，剩下三千白天再补，后面更新时间可能会有点混乱，我会尽快调整到稳定的时间，比个心 第52章 我们没做错选择。 山下。 那两个伤员士兵找到了直升机, 扯下上面防水布，两人就靠着直升机, 频频看向山顶，等童智下来。 但两人等了好一会，连童智那边的声音都没有听到，只有细微的风声与远处断续传来的枪声。 轻伤那个士兵有些不安，他从直升机里翻出一个夜视望远镜，朝着山顶看去。 营地里空荡寂静, 没看到人影，也没有看到那个顾骁变的怪物。 他正奇怪，不远处忽然传来一阵隐约的窸窣响声，他立马看过去。 没有灯光, 林子里幽暗漆黑, 一时间什么也看不清, 但那些窸窸窣窣的响动与踩断枯枝的声音十分清晰。 有东西过来了。 士兵抽出匕首, 把重伤的队友护在身后。 窸窣响声越来越近，也越来越密集，灌木一阵猛烈摇晃, 接着一个体格瘦长如狼一样的怪物从树丛里冲了出来。 它长着触手的脑袋向后翻着, 露出脖子上的三张獠牙裂口。 昏暗的光线下, 那怪物的影子模糊而迅捷，一闪便已经冲到了士兵面前，士兵挥着匕首砍过去，刀刃只切进去半寸就卡住了。 他自己反而被怪物扑倒，后脑撞在直升机上, 一阵头晕眼花。 怪物脖子随即下压, 三口獠牙大嘴张合着往士兵脸上咬, 情急之下，那士兵直接用手掌压着那三张獠牙嘴巴，用力往外推。 他的手掌很快被啃得血肉模糊，温热的鲜血滴滴答答落在他自己脸上。 怪物的力气太大了，他很快便撑不住，手臂直往下沉，手掌也快被啃穿了，余光里，士兵隐约看到个人影，他艰难扭头看去，发现竟然是童智。 他就站在暗处，面容模糊地旁观着自己被怪物袭击的全过程。 士兵惊讶之下，手臂一松，怪物猛地咬住了他的脸，撕下一块皮肉，他惨叫了一声，觉得自己这次死定了。 怪物抬起头，准备咬下第二口。 就这时，一声呼啸声响，一把斧头旋转着破空而来，重重敲在怪物脖子上，怪物下落的头猛地一偏，身体从士兵身上翻了下去。 那士兵急忙爬离两步，路上不忘抓着一旁重伤的同伴。 翻倒的怪物很快爬了起来，瘦长四肢撑着地面，后背俯低，长着獠牙嘴巴的脖子冲着那士兵的背后方向。 士兵扭头看去，只见树木的漆黑阴影里，慢慢走出一道人影，是下午刚赶来营地的，属于启明星的简星。 简星没有看地上的士兵，他盯着那个怪物，慢慢走近。 “顾骁？”简星叫出这个怪物曾经名字。 可怪物并没有听懂这个词语的意义，它身体往下一压，再猛地冲起，直接扑向简星。 简星就地一滚，从怪物身下翻过，顺势捡起地上的斧头，等怪物掉头再冲过来时，他横劈斧头，直接削下了怪物长着触手的脑袋。 头掉了下来，怪物却没有倒地，而是迅速后退。 光线昏暗，但简星还是在那一瞬间看清楚了怪物脖子断口里的东西，不是正常的血管与肌肉，是一团不停跳动的椭圆形组织。 而那些触手，就从那个椭圆形组织里生长出来。 现在头被砍掉，那团组织不停跳动着，长出纤细的新生触手。 简星拎着斧头追过去，将怪物的脖子以及里面那团圆形组织一并砍下来，可怪物仍旧没死，它大概是意识到了简星的厉害，转身想跑，简星跳起身，踩着怪物后背，将它摁在地上。 脚底下，这怪物整个后背的肌肉都在搏动，简星反应了一秒，意识到这怪物身体内部，恐怕长满那种能跳动的圆形组织。 那些东西挤在怪物胸腔各处，撑得它整个后背都在一跳一跳的动。 怪物四肢不断划着地面，挣扎着想把简星弄下去。 简星脚底死死压着怪物脊椎，挥舞斧头，三两下将怪物四肢砍下来，但那些新鲜伤口里，很快就长出了肉红色的纤细触手，像是扑腾的章鱼，在地上蠕动爬行。 这东西恐怕砍不死。 简星松开了脚，趁着怪物摆动触手起身那一瞬间，在它身体下方塞了一颗□□。 爆炸直接撕碎了怪物整个身体，碎块与崩落的触手噼里啪啦砸下来。 一团圆形组织就落在简星旁边，那东西仍旧在跳动，仔细看去，模样有些像是心脏。 顾骁异变之后，在自己身体里长满了心。 处理掉顾骁，简星转头，看向一直藏在暗处的童智。 之前简星用意识力，看到了童智把顾骁引下来的全过程，但他不知道童智为什么要这样做，为了隐藏白龙小队有人异变的事情吗？ “我们没做错选择。”童智忽然出声，声音低哑又模糊，像是被人掐着脖子在说话，“顾骁是被人打了陆明禛的疫苗，李梧语是我误杀的，他们都没有变异。” 简星拎着有些卷刃的斧头，看着一直躲在阴影里的童智道：“你为什么不出来说话？” 童智没回答，他突然道：“陆明禛的头不见了，我明明有好好的收起来，但不知道为什么消失了。安镇这个任务，彻底失败了。” 他停顿了一下，又问道：“李烈阳呢，你见到他了吗？他是不是还在安镇里？” 简星慢慢移动脚步，朝着童智走近：“李烈阳变异了。” 随着距离变近，简星终于看清童智的脸。 他的五官已经歪斜，眼角朝着下方扭曲滑落，眼珠缩小成黄豆大小，正不安的四处乱转着，当他开口说话，变得锋利尖细的獠牙便会露出来。 “啊。”童智感叹着晃了一下，脸上的肌肉快速抽搐起来，皮肤隐隐破开，显露了嘴巴的模糊轮廓，“怎么可能呢，李烈阳是个大好人，他还拿过市民奖的呢。” 简星握紧了斧头，平和回答：“他的确是个好人，他是为了救人才变异的。” 至少有一部分的理由，是这样。 童智哦了一声，脸上突然传来撕拉声响，那些变异的嘴巴终于钻了出来，将童智的五官顶得更加歪斜。 “我突然……好饿啊……” 他开始往前走，抽搐间，脖子也歪斜起来，嘴巴大大地张开，连嘴角都撕出了裂口。 “好饿啊……” 简星闭了一下眼，随后往前，斧头朝着童智的脖子斜划过去，斩断了他即将完成的变异过程。 倒地声之后，四周安静下来。 “童队长……”那个受伤的士兵捂着脸，迟疑着开口，“为什么会突然变异？” 熬过了病毒爆发期以后，人就不会再突然变成怪物了，至少他平时在基地里，从没听说过。 “因为他动摇了，他放任恶念吞噬了自己。”简星低声回答，同时他看向营地方向，“今晚事，对他造成的打击太大了。” 那士兵想起营地被袭击，被屠杀，再到他们艰难获胜的全过程，也沉默下来。 谁也没想到会有一支队伍，能完全悄无声息地潜伏到营地里来，他们明明设下了好几个暗哨，仍旧丝毫没有察觉到有人入侵，就好像那些人完全清楚他们的暗哨位置，然后逐一清理，最后突袭营地。 简星上了山顶，他先去看了李梧语和那个小女孩的尸体。 李梧语被吃掉了大半身体，她眼睛睁着，脸上还凝固着惊讶错愕的神情，简星找来一块防水布，将她盖上。 那个小女孩的尸体就不远的地方，她的头不知道被谁捡回来了，好好地摆在切断的脖子上方，这个小女孩同样大大地睁着眼睛，但她的脸上带着诡异又甜美的微笑。 简星拉起那个女孩的手，仔细查看她的手腕。 皮肤与骨骼都非常完整，没有断口，也没有衔接的痕迹，就好像生来便是完整无缺的模样。 简星找来了个一个袋子，把这个小女孩的尸体装起来。他会把这具尸体送到总部基地解剖研究。 灵山寺那个女孩，明明就已经死掉了，尸体就埋在观音殿附近，人不可能死而复生，这个女孩，更可能是宋禅心创造或者分裂出来的。 随后简星又去帐篷里看了看，陆明禛的头不可能凭空消失，要么是被人带走了，要么是被人吃掉了，但不论是哪一个结果，必定会有痕迹留下。 帐篷里到处血迹和混乱叠加的脚印，除了成年人的，还有孩子的，以及一个几乎被鲜血遮盖住的巨大脚印。 如此大的脚印，只有地藏组织的馒头，难怪他没有出现在安镇里。 简星顺着这个半个脚印，很快发现了更多的痕迹，从帐篷入口，连接到装陆明禛人头的箱子，最后离开帐篷，消失在一片树林里。 简星放出所有的意识力，覆盖了附近十公里，每一寸他都仔细扫描检查，但一无所获。 陆明禛的头，已经被带走了。 简星检查营地这片刻，有人从安镇返回来了，是唐秋和几个士兵，他们担心营地的情况，所以回来看看。 何今宵他们留在安镇里处理幸存者的事情，陆铮寒独自一人，去找陆明禛尸体了。 简单交流完信息，唐秋很快带着人开始收拾营地里的尸骨，挖坑安葬。 简星帮忙一起处理。 “这儿还有一个人活着！”有人突然惊喜大喊，“是那个孩子！” 第53章 我其实一直很害怕。 那个孩子是小乐, 他藏在一个弹药箱里，竟然躲过了一截。 一个士兵把他抱出来, 放在地上，蹲下身问他有没有受伤。 小乐沉默地摇头，他看向四周。 不远处就摆着一排触目惊心的尸体，小乐目光就定在上面。 唐秋连忙上前一步，捂住小乐的眼睛，把人抱开。整个营地到处都有触目血迹, 唐秋干脆叫了两个人，把小乐带到营地外的干净地方去。 刚才简星已经用意识力检查过附近了，很安全。 两个人带着孩子，往一块大石头附近走, 那里平时是田小糖经常去玩的地方, 清理得很干净, 青苔都铲掉了。 小乐被放在上面, 他仰着头，往安镇那边看了看，安镇那边是这附近唯一有光亮的地方。 “等天亮我们就能离开这里了。”旁边一个士兵说道, “明天我们会把你送到安置幸存者的基地, 那里面建好了学校, 到时候你可以和很多小朋友一起念书。” 另一个士兵接话说：“对，你一定要好好学习，知识就是力量。” 小乐照旧不说话，坐在石头上，抱着自己的膝盖沉默。 两个士兵互相对视了一眼, 想哄哄孩子, 又找不到合适的话题和方式, 最后只能尴尬地沉默。 “简副队。”有个士兵看到了走近的简星，立马道，“你过来看小乐吗？” 简星目光在小乐身上停顿了一秒：“嗯，我过来看看，你们去忙吧，我照顾他。” 两个士兵正愁不会带孩子，闻言立马溜了。 简星放慢脚步，走过去，垂眸看着小乐。 小乐收紧手臂，将自己的身体用力团紧。 简星看到了小乐身上萦绕着一层异常的能量，颜色是偏深的灰色，但他把小乐带到营地的时候，他身上并没有这层东西。 不知道是因为营地事件，加重了他的心理阴影，还是因为别的什么。 童智也在不久之前，突然变成了怪物，这两人间的变化，说不定有联系。 简星收回视线，靠着石头，坐在边缘上，他也看向了营地。 “你父亲你一定很爱你和你的家人。”简星轻声说话。 不然不会为了家庭，选择做逃兵。 小乐低下头，下巴抵着自己的膝盖，终于肯说话了：“他才没有。” 简星问道：“所以你恨他吗？” 小乐不吭声，简星顺势转移话题：“你很聪明，藏在箱子里这个选择，真的非常机智，如果是我，我都想不到这么好的躲藏办法。” 小乐抬起了一点下巴，小声说：“还有田小糖，是她帮我藏进去的。” 简星柔声问道：“那她为什么不和你一起藏进去？那里有那么多的箱子。” 小乐道：“她说她要等人。” “等谁？” 小乐也露出有些茫然的表情，他摇头表示自己不知道。 简星随即把话题转移到田小糖身上，试图从小乐这里获取关于田小糖的信息，但小乐说的话很少，而且他并不了解田小糖，透露不出太多东西。 ** 葬完山上的同伴尸体，简星一行人出发进入安镇。 安镇已经被清理干净了，天堂组织的人跑的跑，死的死，一个也没剩下。等天亮以后，附近基地会安排直升机过来，接走所有的幸存者。 简星开车，载着人抵达车库附近。 车库里的幸存者们大多都出来了，他们进入车库附近的店铺和楼房，借用屋子里的厨具做饭吃东西。尽管安镇这个地方不缺食材，但天堂组织的人并不在乎他们是否饿着肚子。 只是像养家畜一样圈养着他们，每天随便给点吃的打发，天亮后又叫他们出去干活。 何今宵他们几个人全都分开了，在各处看着这些幸存者们，免得他们跑得太远出事。 陆铮寒没去，他留在车库入口旁边，搬了一个小马扎，坐在一辆车的侧面，面前放着一个金属桶，桶里烧着火，而他借着那堆火，正在煮东西。 简星停好车，第一时间就走了过去。 距离近了以后，简星闻到了泡面味，他的肚子立马发出响亮的饥饿鸣叫声。 跑了一夜，简星也是真的饿了。 陆铮寒听到声音，他抬头看向简星：“饿了？” 简星点点头，走到陆铮寒旁边，弯腰去看锅里的泡面：“什么味道的？” “笋子牛肉。”陆铮寒一边说着，又往锅里加了鸡蛋和新鲜的蔬菜。 简星看了一眼，发现鸡蛋和蔬菜的量还挺多的，这安镇还真是个好地方。 陆铮寒把煮好的面倒出来，端给简星。 “我在他身上找到了一个U盘。”简星吃面的时候，陆铮寒说起了他单独行动时的事情。 他找到了陆明禛被怪物吃得只剩残羹的尸体，那个被陆明禛仔细收起来的U盘就掉在地上，银白色，反光很明显。 陆铮寒随后就找了一台电脑，但U盘里的东西加密过，解不开。 他随后又去陆明禛的实验室看过了，没发现什么有用的东西，陆明禛把实验室清理得很干净。 “有U盘就行了。”简星吃了一半的面，拿过U盘看了看。 幸好末世后网络全面崩溃，没有云储存，只能用这种老式的储存办法，让陆明禛留下了一点东西。基地那边能找到人解开U盘。 “陆明禛的头被人带走了。”简星把U盘递还给陆铮寒。 陆铮寒有些意外，抬眸看了一眼简星，用目光询问简星为什么不收起来。 “这是你找到的。”简星把U盘抛给陆铮寒，然后继续嗦面，“这里面的信息如果很重要，那就是你的功劳。” “我们还是被宋禅心他们摆了一道。”简星搅拌着剩下的面，“营地里人都快死完了，白龙小队全军覆没，队长童智也变成了怪物，但我怀疑……” 简星抬头，看向对面。 唐秋牵着小乐，和裴宿汇合。 裴宿会说，又能开玩笑，知道怎么逗小孩子开心，让他来带小乐最合适。 “童智的突然变异，是被什么东西诱使的。”简星目光落在沉默寡言的小乐身上，“那个孩子……” “也有问题。”陆铮寒接话。 他感觉到了，熟悉的，怪物的气息。 简星点头。 “病毒都具有传染性。”陆铮寒道，“至少地球上的所有病毒，都是这样，那些让人类变成怪物的外星病毒没有大面积进行传染，也许是因为没找到合适的媒介。” 陆铮寒握紧U盘：“他或许……已经找到了，但我们不知道传播的媒介是什么，也不知道传播条件是什么。” ** 天亮，基地派过来的直升机陆续抵达，将幸存者们全都接走。 启明星小队将分成两组，一组返回防海一号，简星和陆铮寒，以及队长何今宵则跟着救援部队，抵达附近基地，再转到总部基地。 但小乐不能直接带去基地，最后商量决定，将小乐带到首都，暂时安置在基地外三十公里的哨楼，由裴宿陪同。 上了去往首都的飞机后，裴宿过来找简星聊了关于小乐和田小糖的事情。 裴宿会逗小孩，已经从小乐嘴里套出了所有他知道的，关于田小糖的信息，但大部分都没什么用。 “也没有在他身上发现针孔和外伤。”裴宿低声道，“我还问出了所有田小糖拿给小乐吃过的东西，都是从营地里拿的压缩饼干和罐头，没有其他的。” 所以，还是不清楚小乐身上的变化到底怎么来的。 “再问问。”简星道，“也许有什么遗漏的细节。” 裴宿应了好，完了又叹了口气，他看向窗外漂浮的雪白云海：“人类都到生死存亡之际了，结果我们还在这儿搞内斗。” 病毒爆发后，发生的几件大事，大部分都和地藏组织有关。 “不过幸好，这次地藏的人都死得差不多了，宋禅心也死了。” “宋禅心还没死。”简星靠着座椅，想起自己看到的那个黑色幻境，“他还有一半的身体，不知道在哪儿。” 以宋禅心的能力，他把自己分成三部分或者更多块，都不一定。 唯一能确定的就是，地藏组织现在只剩两个人，宋禅心和馒头。 抵达总部基地以后，陆铮寒带着U盘和技术部的人去解密U盘内容，简星被叫去开会，会议的内容围绕提前降临的飞行异形的目的。 卫星已经找到了一部分飞行异形的位置，并且在地图上进行了详细标注。它们大多都在一些山体和自然洞穴里，这些异形停下之后便没有了其余行动，一直盘旋在附近，大概是在等候下一步行动指令。 这些飞行异形的分布区域没有任何规律，非常散乱，不全部靠近沿海，也不靠近基地，就好像只是随便来了一趟，然后提前找了几个合适做窝的地方。 但如果只是这样，就完全没有必要提前降临了。 会议开了大半夜，会议上的众人在外星人更改入侵计划和不更改计划之间做了无数假设，但互相讨论了一大堆，也全都只是预设的情况。 防海基地已经建成，相关的武器装备运送与人员调度都已经完成，现在再想更改防线，短时间内根本不可能完成。 以目前的人力和资源，也不可能派部队去防守每一个飞行异形驻留的地点，但又不能不防守。 简星没参与进假设争论里，他在翻那份被标准的地图。 他面前有一台电脑，他把标注地图切换为影像地质图，然后进行缩小和对比，反复看了十几分钟，简星发现了一个问题。 他叫来一个技术人员，在三维地图上画点连线。 从平面上看不出来的规律，瞬间便显露出来。 从一个分布最为集中的飞行异形落脚的地点出发，拉出四十多度斜线，这些线条最终在半空中的交织出一个点，而这个点的位置，正好在一个盆地正上方。 看到那个盆地位置，有人立马道：“这地方我记得，有一个名叫雁子坑的地穴，目前探测出来的深度是一千多米。” “所以它们已经决定改变入侵方式，放弃海洋了吗？” 简星看着三维地图，还没说话，就有另一个人接了过去。 “应该没那么简单，一千多米，与海洋深度比起来太浅了，这可能只是它们迷惑我们策略。” “但我们的沿海防线严密，它们如果有脑子，就不会明知道陷阱还往前冲，我觉得它们会更改入侵方式。” 两边就这样争了几句，忽然有人出声道：“你们有没有想过它们不需要钻取地核能源的可能？万一……” 那人目光落在简星身上。 “预言失误了呢？” 会议室顿时安静下来，所有人齐齐看向简星，也不知道是在怀疑他还是等他回应。 简星平静道：“我承认，我的确没办法保证未来的走向，我只知道，它们一定会来。” “行了。”最高长官出声道，“先休息吧，半小时后再继续。” 简星走出会议室，他接了杯热水，刚喝了一口，突然看到闻连上将走了进来，她停在简星身旁，压低声音：“和我出来一下，有事情和你说。” 简星放下水杯，跟着闻连出了会议楼。 “是关于白龙小队的吗？”走出大楼，简星出声问道。 闻连点点头，她带着简星走到院子角落。 “何今宵把安镇上的事情都告诉我了，李烈阳主动变成了怪物的事情，是真的吗？他有没有可能，和童智一样……” “他是自己变的。”简星回答，“我看着他变的。” 闻连沉默了下去，片刻后，她忽然道：“你对宋知聆以及她手下的人，怎么看？” 简星很快道：“她回基地了吗？” 闻连偏头看着远处的灯光：“总部基地准备将他们召回，筛选之后，一部分会编成特殊侦查部队，专门负责飞行异形驻留的地方。” 更直白的说，就是筛选外貌变化少的人，成为敢死队，而没通过筛选那些…… “我一开始就不赞同她做那个选择。”闻连道，“但他们的确救出了很多人，也许路是错的，但结果……” 她有些不确定地看了一眼简星，声音很轻：“好像没有那么糟糕，对吗？” 简星回想起上辈子基地被血洗的画面。 “现在看来，好像是如此，至于未来会怎么样，谁也不知道。”简星看着闻连的眼睛，目光明亮又冷静，“但李烈阳不会是最后一个。” 闻连很久没再说话，最后她拍了一下简星的肩膀：“好了，回去开会吧。” 会议开了大半夜，但最后没开出什么明确结果。 陆明禛留下的U盘解密成功了，但里面的信息凌乱又不完整，陆明禛只是在里面记录了大量数据，而没有留下任何文字说明，整个文件看下来，和无字天书没什么区别。 这份文件最后交给了研究所，看他们能否分析出什么来。 田小糖和宋禅心的尸体也一并带到了总部基地，交给了研究所解剖检查，这两人的检查结果第二天一早便发了出来。 田小糖的身体与器官都非常完整，唯一异常的就是她的大脑，她大脑重量，竟然比成年人还重，而且尽管她为女性，但她的染色体却是xy结构，基因序列与宋禅心的基因相似度比普通同卵双胞胎还要高。 完全可以确定，田小糖就是宋禅心制造，或者直接分裂出来的。 宋禅心的能力，比简星预计的更加复杂和强大。 而小乐那边，基地派人给他做了全面体检，也仔细检查了他的血液成分，暂时没有发现异常。 ** 总部基地，宿舍。 简星洗完澡，出来后便又拿起了那几份的检查结果看，他现在还剩四个小时休息时间，四个小时之后，要继续去开会。 “不睡一会吗？”陆铮寒给他倒了杯热水，“你已经两个晚上没睡了。” 简星翻着检查结果：“睡不着。” 现在整个基地里，能安心睡觉的人恐怕没几个，所有人都在担心外星星舰的事。 陆铮寒拉过一把椅子，坐在简星旁边，沉默片刻，他试图安慰：“担心也没有用，该发生的总会发生。” “我知道。”简星目光对着检查结果，“但我就是……有些不安。” 他怕外星入侵者降临的方式完全超乎预料，那他们之前的准备就全白费了。 “先睡觉吧。”陆铮寒拿过简星手里东西，把他抱上单人床，半强制搂在怀里，“睡醒了再担心。” 简星翻了个身，靠进陆铮寒怀里。 静默了片刻，他抱紧陆铮寒的腰，脸贴在陆铮寒侧颈里。 “这两天，我其实一直很害怕。”简星低声道，“我告诉所有人，我能预知未来，所以他们相信我，花费无数人力与资源，在沿海建起了防线，但事实上，我其实……并不能准确的预知未来。” 简星闭上眼，用力地往陆铮寒怀里钻。 陆铮寒抱紧了他。 “我现在就不知道那些外星异形，到底会以什么样的方式入侵我们，如果，它们并没有首先降临在海面，而是直接袭击防守薄弱的幸存者基地，那我就是……罪人。” “是我建议建立幸存者基地的，那些地方一旦被入侵，伤亡将不计其数。” “当初是我太天真了，我以为事情会按着原本的轨迹走，可事实上它并没有……” “简星。”陆铮寒打断简星的话，“如果不是你，很多人会直接死在城市里。外星会突然提前派飞行异形下来，也不是因为你，而是因为有别的国家惊动了它们。” 陆铮寒把埋头的简星扒拉出来，嗓音轻柔：“你预警了所有人，你已经尽到了你的责任，至于事情到底会如何发展，和你没有关系。” 陆铮寒摸了摸简星的侧脸：“你已经做得很好了。” 简星重新把脸埋进陆铮寒怀里，闷闷道：“我希望那些外星异形都是蠢货，希望它们能按着原本的方式，在海上降临……” 陆铮寒哄道：“它们的确很蠢。” 简星有些好笑：“你怎么就知道了？” 陆铮寒道：“之前那几个飞行异形，只要放出意识力吸引，不论是不是陷阱，它们都会毫不犹豫冲进来。” 简星感觉自己有些微妙的被安慰到了。 那些的确如此，尽管它们数量庞大，行为模式却又非常原始，明明连穿梭宇宙这样的星舰都有了，却没有符合宇宙星舰这种等级文明的高科技武器。 三体还有二向箔呢，这些东西就只有一个个没什么脑子的异形。 简星靠在陆铮寒怀里，慢慢平静着睡了过去。 他做了一个梦。 梦见了燃烧的总部基地，还有站在火光中间的陆铮寒。 这个梦，也是简星曾经短暂看到过的幻境，而同一时刻，梦境也如幻境一样，遍地都是扭曲的尸体，倒塌的基地墙壁。 一枚炮弹穿过燃烧的火焰，打向陆铮寒。 陆铮寒轻轻抬手，黑色的精神力从他掌心溢出，组成一道屏障，炮弹打在屏障之上，爆炸出弧形的赤红火光。 简星在梦境与幻境里闭了闭眼，然后他听到了咔哒咔哒的脆响声，是外星异形长足敲击水泥地面的声音。 视野猛地调转，简星看到了悬浮在基地上方的巨大黑色飞船，一只只陆地异形从飞船里投下，穿过漆黑的夜空，砸向基地…… 简星抬头看去，目光却突然一黑，接着他感觉自己的身体摔进了水里。 咕噜声围拢过来，视野变得模糊又扭曲。 他透过涌动不停的水面，看到一根破空而来的光柱，那光柱穿进水里，附近的水瞬间沸腾，扬起大片蒸汽。 简星仿佛感觉到了强烈的灼热刺痛，但还没来得及细想，那根光柱便已经穿过水面，打在了他身上。 他感觉自己浑身的骨骼与肌肉，都在那一瞬间蒸发成尘埃。 简星喘息着从梦境里醒来，他发现自己已经坐了起来，陆铮寒的手臂紧紧圈着他的身体，他低下头，几滴冷汗顺着下巴滴落。 接着简星才听到陆铮寒在不停叫他的名字。 简星抬起手，他的手指在发抖。 顿了一下，简星抓住了陆铮寒的手臂，他的掌心也满是冷汗。 “我没事了。”简星哑声道，“我刚刚，做了一个梦。” 陆铮寒松开了圈在简星身上的手，他皱眉看着简星，没问他做了什么梦，而是用手指帮简星擦拭他额头上细密的汗珠。 简星抓住陆铮寒的手腕，忽然笑起来：“我知道外星人入侵我们的方式了。” 第54章 现在的未来 简星这一觉睡过了头, 醒来时发现会议已经开始了，他在睡梦中陷入幻境, 陆铮寒叫了他好一会，但一直没能叫醒他。 简星撑着床沿，刚要起身，宿舍门这时候被人敲响，会议那边派了人来叫简星了。 简星匆匆洗了个脸，整理好衣服, 出宿舍之前，他回头看向陆铮寒。 陆铮寒一直坐在床边，半敛着眉眼，侧脸冷淡有些阴郁。 简星折身回去, 撑着床飞快地亲了一口陆铮寒。 陆铮寒错愕地顿了一下, 眉眼里慢慢漾出一点不明显的笑意。 “怎么了？” 简星抿唇压着笑意：“没什么, 就是想亲你, 等我回来。” 陆铮寒看着简星的眼睛，轻声道：“嗯。” 简星随后才离开宿舍，赶去会议室。 他还没靠近会议室门口, 就听到了从里面传出来的争吵声, 争吵的内容从是否要将沿海防线人员撤回一部分, 跳到了简星身上。 那道质问的声音十分清晰：“谁能保证他预言是百分之百准确的？我甚至怀疑他的预言根本就不对，他要是真的能准确预言，就不会让地藏组织搞出那么多的事。” 简星停在门口。 送简星过来的那个人员神色有些微妙和尴尬，看了看简星，迟疑着没去敲门。 片刻后, 简星直接推开了会议室门, 门轴转动, 发出细微的响声，会议室里瞬间陷入安静。 所有人齐齐转头，盯向被议论的当事人。 简星神情如常，他没有走进会议室，站在门口道：“抱歉，我来晚了。” 安静几秒之后，有人试图缓和气氛：“没事，会议还没正式开始，不过下不为例，毕竟是……” “我昨晚做了一个梦。”简星出声，“梦见了总部基地遭到外星飞船袭击，外星人并没有改变在海洋降落的计划，它们只是分成了两组，海洋和基地，同时入侵。” 简星抬起眼，目光扫过会议室里的长官们。 “但这只是我的梦境，我不能保证它百分之百准确，我看到的，只是现在的未来，不是真正的未来。” 说完他敬了个礼。 “我要说的就这些，今天的会议，我申请不参与。” 会议室里没人说话，大家齐齐看向会议桌最上方那位老者。 老者缓声道：“那你对此有什么建议吗？” 简星默了片刻，说道：“我建议不撤回沿海防线，同时加强幸存者基地的防御。” 老者点头：“去休息吧，如果还有什么消息，你直接联系我。” 说完老者看了一眼门口的卫兵，那人颔首会意，带着简星离开会议室，随后给了他一块卫星手表。 “功能很简单，只能看时间和拨打里面存储好的号码。”卫兵向简星介绍手表的功能，“这个键是紧急呼救，连按三下总部基地就能收到信息，如果卫星还在的话。” 上次飞行异形降临的时候，就撞毁过几个卫星，等外星大军入侵，不知道卫星还能留下几个。 简星戴上手表，离开会议大楼。 不用参加会议，他和陆铮寒一起去见了小乐。 那个孩子还是和平时一样沉默忧郁，只偶尔会应裴宿的话，这个孩子以后会由闻连亲自带着，防止出现意外。 中途何今宵也过来了，他听说了简星在会议上报告的梦境预言，问简星他们要不要立即启程，返回防海一号基地，如果外星人仍旧选择了先入侵海洋，那沿海仍旧是需要重点防守的地方。 简星有些犹豫，在他的梦境里，他和陆铮寒都有在总部基地出现，他不知道如果自己和陆铮寒离开，会有什么样的后果。 但梦境只有几个简略的片段，简星也不确定他留在总部基地的作用。 见简星犹豫，陆铮寒将手放在简星肩上，微沉的重量既像是安抚，也像是支撑。 “不用怕。”陆铮寒轻声道，“你已经做完你该做的所有事了。” 简星拉住肩上的手，忽然一下有些想通了。 反正未来都是不可控的，他再怎么犹豫纠结，也没有任何作用。 “我们回去吧。”简星道，“去守住沿海。” ** 启明星的返回请求没有通过，总部基地将他们留下了。 只是留在这儿也没什么事可做，简星和陆铮寒干脆回宿舍睡大觉。 简星花了好一会时间，终于慢慢睡着，他又做了梦。 梦见了曾经在安镇外，看到的黑色幻境。 这一次的梦境里，他仍旧什么也没看到，只有无尽的、不断在下沉的漆黑。 但这次的梦境很快被尖锐的警报声打断，声音长而锋利，持续六秒后停顿，再重复响起，这是空袭警报声。 简星迅速翻身下床，意识反应过来之后，他已经伸手抓起了桌子旁的武装带系上。 陆铮寒已经起床了，正站在窗前，看着外面。 简星缓了半秒，走过去问道：“出什么事情了？” 陆铮寒把另一边的玻璃窗推开：“还不知道。” 窗外是操场，只见大量的人和车在操场上匆忙奔走，宿舍楼和办公楼的灯光接连亮起，紧跟着操场大灯也啪嚓打开。 简星只看了一眼便道：“先下楼。” 宿舍里的其他人也正在往楼下跑，简星和陆铮寒在路上碰见了何今宵。 他见到简星，立马问道：“出什么事情了？” 简星回道：“我也不知道。” 越下楼，操场上的动静和警报声就越是清晰尖锐，简星心里已经有了预感。 果然，几人刚出宿舍楼，就听到有人在喊：“去领装备，外星人要来了，都去领装备！” 何今宵立马抬头看向天上。 天穹灰蓝，星光明亮而清晰，没有飞行异形坠落时摩擦的火光，也没有什么不明的巨大飞船黑影，只有一片遥远的宁静。 简星手腕上的手表震动起来，他按下接听，那边传过来闻连严肃得发紧的声音：“简星，带启明星的所有队友，马上来会议室。” ** 会议室里挤满了人，每个人的表情都极其严肃紧张，不安的气味从每个人脸上弥漫出来。 等简星和陆铮寒他们走进去，有人便开口说：“十分钟之前，天文台在柯伊伯带检测到了七个巨型不明的物体，全部呈圆形，估计直径十万米。” 比人类现存的最大的航空母舰，长几千倍，这些东西对于地球来说，绝对是史无前例的庞然大物。 说话那个人看着简星的眼睛：“如果你的预言不会出错，那么，几个小时之内，外星人的军队，就会出现在地球上空。” 何今宵率先接话道：“星舰都进入太阳系了，预言还能怎么出错？” 那人看了一眼何今宵，没说话了。 “好了。”闻连出声道，“我们现在应该讨论的是，如何防御和应对它们。” 现在所有的天文望远镜都对准了出现星舰的方位，一旦外星军队进入到可拍摄距离，便能根据其轨迹推算入侵的地点。 讨论完能讨论的假设，做完能做的准备，整个会议室的人慢慢安静下来，等着天文台那边的消息。 有人坐不住，到会议室之外，用望远镜仰望天空。 但除了能看到漫天的星光以外，别的什么也看不清。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大家越等越沉默，好几个人都走到了会议室外，盯着天空看。 简星他们也走了出去。 夜色平静如常，连忙碌的操场都已经安静下来，所有人已经就位，被动的等待着外星军队到来。 何今宵点了支烟，皱眉对着天空抽。 “给我一支。”简星用手肘顶了他一下。 何今宵有些新奇：“你会抽吗？” 陆铮寒静默地转眸，看着简星。 简星没说自己会，他上辈子的时候学的，太紧张或者太压抑的时候，抽烟这个举动，以及苦涩烟雾里尼古丁能极大的缓和情绪。 何今宵分了一根给简星，想想又递给陆铮寒一根，同时不忘警告道：“香烟是一级致癌物，抽它等于主动找死。” 简星点了烟，随后含着烟支，仰头看向天空。 何今宵瞄了一眼，说道：“会过肺啊，你还真会抽，不过你才多大，什么时候学的这种不良嗜好？” 简星随口道：“做梦的时候学的。” 陆铮寒目光在简星身上落了一秒，又收回，他指尖夹着烟，但没有点燃。他并不会抽，也听不懂何今宵那句“过肺”是什么意思。 但他观察过简星很久，知道他念书的时候囊中羞涩，平时吃饭都不敢太花钱，不可能会把钱用在买这些东西上。 简星做未来梦境的模样，他也见过，那个状态下的简星肢体非常紧张，而且精神紧绷，持续时间也不长。 他不可能在梦境里学会抽烟。 “你抽不抽，不抽还给我。”何今宵忍不住伸手，“这玩意现在可宝贵了。” 他都是上面发下来的，一个星期就一包，他现在就只剩三根，分完自己都没有了。 陆铮寒没理惊何今宵，他问简星：“你还要吗？” 简星已经快抽完一支了，他接了陆铮寒手里那根，然后收了起来。 何今宵：“……” 何今宵咬着烟屁股，望着天空叹了口气：“我真是宁愿它们现在直接打下来，这样被动等着，真他妈难熬。” 他话音刚落，会议室那边立马传来急促而紧张地喊声：“来了，它们来了！拍到图片了！” 第55章 爆炸的火光像是新年夜的盛大烟花雨。 距离太远, 图片曝光时间也不够，非常模糊, 只能隐约看到几团黑影。 但图片更新的速度非常快，每隔几分钟就会发来一组新的图片，这也意味着那些外星飞船与地球的距离越来越近。 会议室里气氛愈发寂静紧张，所有人都绷着脸，死死盯着白幕布上的图片。 旁边，信息分析小组不断根据图片上飞船的位置, 分析相应的地球坐标，随着图片数据的不断更新，一个小时之后，终于出了初步结果。 小组组长起身报告。 他飞快地看了一眼简星, 说道：“根据分析结果, 初步判断, 降落地点在沿海与各基地附近, 总部基地饱含在内。” 简星垂着眼，听到那结果的一瞬间，他无法遏制的生出一种卑劣的, 松了口气的感觉。 陆铮寒一直用余光关注着简星, 他拉住了简星的手。 简星没看他, 只是回握住了陆铮寒的手。 “既然已经找出了降落位置，那我们现在便应该就位准备了。”有人站起身，嗓音有力，“干碎它们！” 会议室里的人陆续把视线从照片和小组分析结果上移开，互相看了看, 又看向最上方那位老者。 老者最后缓慢地点头：“去吧, 守住我们的家和国。” ** 启明星被安排进了保护总部基地信号塔的队伍, 裴宿也被叫了过来，小乐已经跟随闻连，撤入了地下。 整个总部基地仍在等，等那些入侵的外星怪物出现在地球上空。 等待的时间缓慢又漫长，途中简星已经把枪拆了又装，装了又拆了好几个来回。 何今宵围着信号塔边的导弹发射井转了好几个来回，中途还试图问简星要回剩下那支烟，简星没给。 两个小时后。 基地里再次拉响了警报声，所有人同时仰头看向天空。 天幕仍旧是漆黑的颜色，点点璀璨星光布满天际，但如果仔细看去，便会发现其中几颗星光，正在以肉眼视觉难以察觉的速度，朝着地球快速移动。 简星又拆开了枪，他仰头看着天空，手上动作没停，咔哒咔哒将枪组装回去。 “我们该进去了。” 信号塔下方浇灌有混凝土加固，旁边还有一个高三十米娚魵的的混凝土哨塔堡垒，启明星与几个临时安排的副手负责在哨塔内进行狙击支援，另一组小队进入信号塔守卫。 裴宿由于枪法不好，跟了另一组，一个狙击手临时加入简星队伍，负责南面的狙击点。 四个狙击手，以及四个副手，一共八个人，进入哨塔，两两一组，分别守在一个窗口旁。 再看向天空，夜空仍旧平静，但简星很模糊的感觉到了一股细微的压力。 片刻暗蓝色的天穹上，忽地闪现出一道微亮的光芒，呈中空的圆形，边缘因为摩擦大气层而生出明亮的橙光，中间漆黑，浮着几粒明亮的蓝色光点，那是飞船喷出的火光。 “这是来了吗？”那个狙击手忍不住说话，“圆形的，是飞船吗？怎么和上次不一样？” 何今宵摸着荷包，掏出跟牙签咬着，勉强压住烟瘾，接话说：“上次只是来探路的，现在这是正式进攻，飞船里一定装了很多外星异形。” 那个狙击手有些不安，连着换了好几个姿势，同时不住瞄着旁边的简星和陆铮寒。 这两人扶着狙击枪，一动不动，竟比他这个训练多年的老狙击手还要沉稳，他心里顿时燃起一股奇怪的攀比欲，很快也强迫自己定下心来。 哨塔里一片安静，只有基地的警鸣声震耳刺响。 时间缓慢流淌，漆黑的天穹上，渐渐浮出了巨大飞船的圆形轮廓，空气里隐隐传来一道明显的压力。 而空阔的基地里渐渐吹起旋转的微弱气流。 简星手指搭上了扳机。 同一时刻，哨塔里几人的耳麦里响起指挥所那边传来的声音。 “基地上方出现外星飞船，目前距地距离四十五千米。” “四十千米。” …… “二十千米，对空导弹准备发射，请各部门注意气流冲击。” 这时候再看向天空，巨大的圆形飞船轮廓已经清醒显露出来，仿若一朵巨大的黑色乌云，正以一个看似缓慢的速度朝着地面压来。 基地附近的空气被那个庞然大物积压，令人窒息的压迫感与紧张感无声蔓延。 耳机里，实时播告声里也带着些细微的紧绷：“十五千米，对空导弹第一组，发射！” 地面随即传来细密的震动声，接着火焰冲击地面的呼啸声从哨塔另一端远远传过来。 一支支白色的带着橙红色的火光与白色尾气，呼啸升空，冲向半空那个巨大的圆形飞船。 从地面向上空看去，距离拉慢了画面，无数导弹整齐升空，喷出的火光划破暗夜，奔腾升空，撞向那艘巨大的黑色飞船。 那飞船几乎有三分之一个总部基地大小。 在白色导弹即将击中飞船时，飞船坠向地面的速度陡然一缓，接着密密麻麻的黑色小点从飞船里投了出来。 像是铺天盖地的黑色暴雨，倾泻而下。 密集的黑点撞上了导弹，爆炸瞬间嫌开，夺目的火光乍然亮起，映亮地面，爆炸的巨响声接踵而来，如雷霆轰鸣，震得人耳膜一响。 冲击波最后才穿过空气，扫向基地。 微热的气浪从窗口里猛烈的呼进来，扬起简星的额发。 有护目镜在，气浪没扫到眼睛，简星顶着狂啸的飓风，紧紧盯着天空。 第一波对空导弹还没打中飞船，就已经被从飞船里落下的黑色东西全部撞毁，而那些剩下的黑点则直直的朝着地面坠下。 接着爆炸火光的余晖，简星看清了那些坠下来的东西的模样，全是地面异形。 它们蜷缩着身体，像黑色的石头大球，高速穿过空气，笔直地砸向地面，而且速度越来越快。 基地很快发射出第二波导弹，这次数量更多，白色弹体被火光映得十分明显，拖着长长的尾气，一往无前的冲向高空。 第二波高飞上半空，紧跟着第三波与第四波，以及无数近地的导弹齐齐射出。 密密麻麻的导弹交织成一张严密而凶猛的大网，与半空中那些黑色的圆形异形狠狠撞击。 爆炸的火光像是新年夜的盛大烟花雨，一朵接着一朵地炸开，灼热的冲击波沸腾般地扩开，空气仿佛都被点燃了，呼吸里满是烧灼的气味。 呼啸的风吹得人脸皮又干又疼，好像围在剧烈燃烧的篝火旁，被气浪烤得皮肤发紧。 简星闭了闭眼，同时放出了意识力。 终于有几枚导弹打在了飞船上方，爆炸瞬间点燃了一片飞船船体，但紧跟着便有更多的黑色异形从飞船里钻出。 大片的导弹被异形撞毁，而更多的的异形，则是穿过了导弹交织而成的网络，砸向基地地面。 简星的意识力扫过去，迅速估算出它们与地面的距离：“五公里，进入射程了。” 只是天上火光刺目，加上不断的灼热冲击波扭曲了空气，让人无法精准瞄准。 但简星不受这些环境因素的影响，他可以用意识力。 他们今晚用的全是反器材狙击枪，射程远，威力大，也只有这种枪，才能远距离打伤那些皮糙肉厚的异形。 简星很快开出了第一枪，击中了一个即将落在信号塔附近的异形。 陆铮寒紧随其后，开了第二枪。 但何今宵和另外一个狙击手没有意识力，射击精度大大降低，打空了好几枪。 简星动作不停，一枪一个，很快就将他这边的区域清理干净，随即他收回意识力，和南面那个狙击手调换位置。 从开第一枪到现在，不过一分钟的时间，但已经有地面异形砸落在了基地里，平整的水泥地瞬间被炸出凹坑，泥块飞溅。 整个基地的地面震动起来，连着哨塔也在轻轻摇晃。 那些地面异形落地后便迅速伸展肢体，它们的模样和飞行异形非常相似，但没有翅膀，取而代之的，是更加长和粗壮的灵活触手，凶狠挥舞着将周围的一切障碍物和人全部扫飞。 驻守在地面上的防线小队很快开枪，围聚成坚固的防线的坦克部队也发射出炮火，与地面异形交手起来。 导弹仍旧在一波接着一波的发射，尽管大部分都在半途就被坠落的地面异形撞毁，但只要有一部分能穿越火线，打在飞船体上，就算成功。 简星在开枪的间隙，飞快瞄了一眼飞船。 上面已经炸开了十几朵火花，火焰粘附在船体上，燃烧着缓缓扩散。 看完一眼，简星继续狙击。 不仅要打天上那些还没落下来的，还要打那些地面上快速奔窜的，以及不远处那些正在试图冲过防线的。 枪膛很快变得灼热，简星立马换了一把枪，就这样交替着，暂时守住了哨塔和信号塔。 只是这些东西数量实在太多了，源源不断地从飞船上投落下来，它们没有痛感和恐惧感，哪怕被打没了一半的身体，也依旧横冲直撞。 操场与几个重要地面建筑的部分第一道防线很快被冲破，退到第二道防线。 连简星他们这边的哨塔附近，都密密麻麻挤满了那些地面异形，这些东西爬行时与蜘蛛一样灵活迅捷，长足踩过同伴的尸体，再戳破坚硬的水泥，潮水一样顺着哨塔的外墙往上爬。 * 作者有话要说： 收尾了，写得好慢QAQ 内个……番外你们想看什么 第56章 我去。 异形攀墙的速度极快, 眨眼之间便已经向上爬了十米，后背上的粗壮触手长达两米, 越过异形的头，朝着墙壁上方挥舞延伸。 配合简星的狙击副手抄起机枪，冲着墙上的异形狂扫。 子/弹交织成连串的火舌，重重打在最前方那个异形的脑袋上。 那个异形獠牙往外猛地张开，发出尖锐而短促的鸣叫，它的头很快被密集的火力打烂, 从墙壁上坠落下去。 但它身后还有更多的异形，前仆后继地朝着窗口冲上来。 简星迅速看了一眼天际。 飞船不断放出黑色的异形，从高处坠下，再与升到半空中的导弹撞击, 朵朵爆炸的烟火连续炸开, 密集的橙红火光将基地照得亮如白昼。 在简星能直接看到的范围内, 就有十几个躲过了导弹坠落的异形, 散落在信号塔各处。 但他现在不能再用狙击枪了，哨塔下方的异形就快冲进来了。 简星收了狙击枪，蹲下身, 迅速抄起一把□□, 同时一脚把旁边的一箱高爆□□踢过去。 他挤在助手旁边, 先冲着墙下的那个躲开了机枪弹火的异形开了一枪。 大杀伤力的□□瞬间崩烂了那个异形的头，它直直地往下坠去，把下方一个异形一起撞落。 简星又开了几枪，等爬在墙上的怪物被打落得差不多了，立马换成□□。 墙下那一片异形很快也被炸飞, 他们这边的窗口压力骤减。 “你守好这里。”简星一边给枪换弹匣, 一边跑向陆铮寒。 不知道为什么, 陆铮寒那边的异形数量格外庞大，已然穿过了火力网，快要爬到窗口上了。 陆铮寒和他的助手完全没空扔□□，有了简星帮忙，他们的压力终于缓解，渐渐将墙上的异形全都打了下去。 哨塔下方，很快累积起高高的异形尸体。 简星就在几个窗口之间来回奔走，守住哨塔的间隙，他还帮忙狙击了信号塔墙上的异形。 …… 一小时后，异形的数量突然变少起来。 窗口压力骤减，简星抽空看向天空。 有几十枚导弹陆陆续续打中飞船，黑色的船体里，燃烧的火光连绵交织，偶尔会有黑色的碎片，从船体上脱落下来。 悬浮在半空中的飞船开始出现不稳定地晃动，黑色的地面异形也不再从飞船上掉落出来。 这艘飞船，应该快要撤了。 简星停下了射击，哨塔附近没有新坠下的异形，只剩下零散的几只，在哨塔下方攀爬，但很快便被其他人的弹火打烂。 哨塔的枪声渐渐停了。 但基地的导弹并没有停下，地面扔在轻轻震动，又一片导弹白雨从发射井里飞出，这一次，没了大量地面异形撞毁导弹，大半导弹都成功打在了飞船船体上。 连续的火光在飞船上爆开，轰隆巨响延绵数里。 飞船船体忽地往上一提，蓝色的发射火迸现出来，它们果真打算撤退了。 哨塔之外，基地地面上，到处都是燃烧的火光与枪火，地面异形在各处蹿动袭击，有的建筑已经失守，惨叫声和□□的爆炸声从建筑内部传出。 简星调整了狙击枪的位置，尽量提供远程支援。 “走了！”哨塔里，一个助手突然欣喜道，“它们的飞船走了！” 那飞船点燃引擎，速度极快地向着天空升高。 庞大的船体很快便因为距离而变小，船体上燃烧的火焰也在快速流动的气流里陆续熄灭，只留下一道道裂纹般的赤色纹路。 哨塔附近的异形已经全部被杀光，里面的人都仰头，盯着离开的飞船。 从它们抵达，到离开，不过一个多小时。 太快了，快得有些不真实。 他们因为这些东西，紧张忧虑了整整一夜，而战斗如此快走到了尾声，像做梦一样。 “要结束了吗？”何今宵也忍不住出声，脸上带着些不敢相信，“这么快？” 仿佛是特地为了打他的脸，下一瞬，飞船下方，飞出了大片白色的圆球，这些圆球的砸落速度异常的的快速，穿过空气间，隐隐带着浅橙的火光。 像是一闪而逝的流星，带着庞大的势能，笔直而迅捷地砸响地面。 是飞行异形！ “草！”何今宵骂了一声，他上半身探出窗口，看向哨塔上方天空。 旁边就是信号塔，要是那些飞行异形直接砸在信号塔上，整个塔必倒无疑。 信号塔周围有数个燃烧的火堆，他们之前扔了太多的□□，火光将天空映衬得愈发昏暗漆黑，而其中一颗飞行异形组成的流星格外闪耀醒目，拖着长长的火光，正好对准了信号塔。 何今宵下意识就喊道：“简星！要砸到信号塔了！” 信号塔维持着整个基地的通讯，要是没了这座塔，基地就会失去即时指挥。 简星这边的窗口看不到那个方向，他朝着何今宵那边跑过去。 何今宵迅速后退，同时指出具体的方位。 那东西下坠的速度非常快，转眼之间，便已经到了信号塔上方不过千米的位置，而且还因为地心引力带来的势能，让它的速度越来越快。 这一下砸过去，能把整座塔压扁。 “太大了。”何今宵的助手忍不住道，“这么大，一枪肯定打不爆。” 简星没说话，他瞄准了飞行异形坠下的方向，开枪换弹药，再连着打出第二枪，第三枪…… 几枚子/弹先后从枪口里飞出，连续打在飞行异形的外壳上。 距离太远，看不清子/弹能造成的伤害，简星放出了意识力。 脑海里的视野瞬间清晰起来。 大口径的子/弹击中了飞行异形的外壳，但只是弹头嵌入，连裂纹都没有打出来。 后续的子/弹陆续击中了外壳，都没有打裂那灰色的壳子，可巨大的冲击力推动了下坠的飞行异形，让它从原本的轨迹错开。 快速坠落的庞然大物重重撞在信号塔旁边的位置，巨大的冲击力让水泥地面轰然炸开，形成一个几米大的凹洞。 哨塔剧烈摇晃起来，而旁边的信号塔因为地面陷落而倾斜了些许。 万幸没有倒塌。 哨塔里的人还没来得及松口气，远处基地那边，陆续传来轰隆的巨响，地面不住颤抖，是其他的飞行异形也砸了下来。 那些东西飞快从外壳里钻出来，一边朝着四周冲去，一边鼓起收缩的翅膀。 简星背起枪，看了一眼陆铮寒，对着哨塔里的所有人道：“我们去引开那些东西，你们守住信号塔。” 说完他手掌一撑窗口，直接从三十米高的哨塔上跃了下去。 哨塔里那几个助手没见过这种场面，顿时卧槽了一声，这可是三十米啊，跳下去不死也残。 何况下面还全是地面异形的尸体，它们翻倒在地上，尖锐的长足就对着天空，要是落地没落好，会被直接捅穿。 一个助手想去看看情况，但他还没动，眼前有东西一闪而过，随即他看到了也从窗口翻下去的陆铮寒。 等那助手几步冲到窗口，往下看去时，简星和陆铮寒两人已经落地，还完满避开了那些伸向天空的异形长足。 两人在异形尸堆里快速穿梭，朝着信号塔后方跑去，那边是基地的空地，没有重要建筑，也没有防守兵力，只有一个空旷的训练操场。 “他们为什么朝着反方向跑？”有人疑惑，“那边什么都没有。” 也没有飞行异形砸落在那附近。 “放轻松，他们这么做肯定有自己的目的，”何今宵慢悠悠走到窗口，语气镇定，“这两人可比你想象中强多了，就算基地被全灭，他俩也不会有事，尤其……” 尤其是陆铮寒，这个人又危险，又强悍，何今宵甚至有种直觉，就算这两人被一堆飞行异形包围了，也会安然无恙的脱身。 ** 简星和陆铮寒前后落地，然后迅速朝着训练操场跑去，途中简星毫不掩饰自己的意识力，笼罩住信号塔附近的几百米的范围。 那个飞行异形坠落的地方在信号塔后方，它已经从外壳里爬了出来。 信号塔上方的驻守士兵冲它开了枪，凶猛的狙击子/弹颗颗嵌入它的身体内部，打得它后退了几步，但很快它就稳住了身体。 翅膀充血一样飞快鼓起，伸展出一半，又很快被子/弹打出几个漏洞。 它低低吼叫了一声，随即伏低身体，朝着信号塔下方的异形尸堆冲去，然后大口啃食起同伴的尸体，它并没有吃下同伴所有的身体部位，只啃了靠近后背触手的一部分。 信号塔下方堆满了尸体，它很快吃下七八个同伴，身体外壳上很快浮现出流动的微光，像是干枯的血管瞬间充血，也像是某种信号涌动的微弱光芒。 但随着这些光芒的浮现，它身体的外伤迅速愈合，同时体型也开始急速膨胀，最后收起的翅膀猛然一展，竟然长达三米多！ 信号塔上，更多的子/弹倾泻下来，打中它舒展的翅膀。 但这一次，大部分的子/弹都像是打在坚韧的橡皮上，弹了一下便落开了，并没有造成任何伤口。 这只飞行异形继续吞食着地面上的同伴尸体，等到体型扩大一倍，它停下进食动作，猛地一扇翅膀，朝着信号塔上方飞去。 这异形如今的体格庞大无比，翅膀展开，几乎是遮天蔽日一般的扑向歪斜的信号塔。 塔里几个人被这巨大的东西吓得一愣，随即疯狂开枪，可就算如此，也无法阻止它的凶猛靠近。 它伸长了尖锐的长足，对着信号塔以及塔里的人狠狠戳去。 但就在这时，一股充满了力量与某种神秘气息的意识力，忽地覆盖过来。 飞行异形的动作一顿，立马调转方向，朝着那道意识力飞去。 信号塔里的人有些懵逼：“怎么回事，它为什么突然走了？” “我看到了。”另一个站在对面窗口的人喊道，“是隔壁那支启明星小队，他们把那东西吸引走了。” 飞行异形扇着翅膀，像支黑色利剑，高速滑向正在奔跑的简星和陆铮寒，同样被吸引过来的，还有附近的另外一只飞行异形。 一前一后，包围了简星和陆铮寒。 等到了训练操场中间，简星才叫了一声陆铮寒的名字，陆铮寒能直接化用意识力攻击飞行异形，让它们从天上掉下来。 不过—— “用意识力的时候，记得收敛，范围不要太大，数量太多了我们不好应付。” 陆铮寒点头，他下意识站在简星面前，抬头看向天空。 两只飞行异形，体格一大一小，大的那个来自信号塔，它的速度也更加快，陆铮寒甚至能隐约感觉到它翅膀扇动时掀起的微弱气流。 陆铮寒分出了两股意识力，同时攻击两只异形。 而同一时刻，简星从陆铮寒身后走出去，冲向那只小的异形，等它被陆铮寒的意识力打下来，简星直接踩上它背后，□□抵着那东西的后颈，扣下扳机。 杀伤力极强子/弹钻进异形的后颈，再猛地炸出金属碎片，瞬间搅碎了异形的整个后颈。 它翅膀无力地扑腾了几下，慢慢垂下。 一个解决掉。 简星看向体积更大那个，它挨了陆铮寒的一次攻击，飞行高度往下一坠，竟稳住了身体，似乎是感觉到了来自陆铮寒身上的危险气息，它开始后退逃跑。 陆铮寒伸手，轻轻碰了一下自己的喉咙，再用意识力攻击的时候，他微微张开薄唇，在意识力里注入了声音。 比之前更加尖锐强横的意识力，狠狠扇在飞行异形的脑子里。 它张开獠牙外露的嘴巴，发出一声短促叫喊，随即笔直坠落，重重砸在操场上。 整个操场都随之轻轻一震。 陆铮寒往前走了一步，想要继续攻击。 “我去。”简星折回陆铮寒身边，极快的拉了一下他的手腕，“你休息一会，等下还有更多。” 信号塔这边还算少的，基地的其他地方，还有更多。 而且这只异形刚刚鸣叫了，附近的异形都被会它召唤过来。 简星放开陆铮寒的手腕，很快走到那只体型格外巨大的飞行异形身边。 那东西感觉到了简星的靠近，忽然扭过头，用没有眼睛的脸冲着简星，随后它獠牙像是花一样，猛地展开，露出漆黑的，伸着无数细密倒刺的喉咙，并发出长而锋利的鸣叫。 简星被这道声音迎面击中，他脑中瞬间炸起锋利的鸣响，像是被爆炸冲击出来的耳鸣，但又比那耳鸣声更加尖锐和令人头疼。 在这瞬息里，简星又看到了那个黑色的幻境。 他沉没在漆黑而压抑的世界里，周围没有半分光亮，只有无穷无尽的阴暗与寒冷。 然后，忽然之间，他听到了水声，像是海潮涌动的声音，又像是人落入水中时，流水淹没耳朵的咕噜浪花声。 接着他在黑暗里看到一道比黑暗更黑的暗影，对着简星的腹部重重打来。 “简星！”腹部剧痛的同时，简星听到陆铮寒的喊声，身体知觉也在刹那间回归，他发现自己正飞在半空中。 仅一刹那，简星的后背重重撞在操场上。 在他看到幻境，失去意识的那一刹那，他被异形后背上的触手拍飞了。 落地瞬间，简星撑着操场想翻身，却意外按到一个坚硬锋利的东西，手掌传来一阵冰凉的触感，接着温热鲜血从手背处大量涌出。 一块尖细的黑色物体，贯穿了简星的整个手掌。 因为这东西太过于锋利，所以哪怕简星看到了自己手掌被贯穿，他仍旧还未感受到疼痛，直到他将手从那块东西上拔出，剧烈的疼痛这时才爆发开来。 陆铮寒很快赶到，他半跪下来，握住了简星流血不止的手，眉头微拧，阴郁而浓重的黑气，瞬间从陆铮寒身上爆发出来。 他站起身，看向不远处那个试图重新扇起翅膀的异形。 它已经飞不起来了，但长足可以活动，它摇晃着站起身，正拍着翅膀往信号塔方向跑。 陆铮寒盯着那个东西，没有动手指，也没有眨眼睛，只是看着。 但一道浓郁得几乎肉眼可见的黑色虚影，从陆铮寒的后背处猛然浮现，黑影长而细，像是一道被延长了的，浓黑色的纤细触手，弯着从陆铮寒的身后伸出，重重鞭在异形的身上。 那只体积庞大的异形，竟然直接被黑色的虚影扇飞了。 它在地上翻滚，还没停下，就又被黑色虚影连续扇了好几次，打得它不断发出凄厉短促的鸣叫。 几下之后，它被陆铮寒的黑色触手活活打死。 而另一边，一些原本想要靠近支援的异形，突然之间感觉了一股恐怖至极的气压，本能让它们齐齐后退，迅速远离那散发着危险气息的地方。 处理完那个碍事的异形，陆铮寒重新蹲下身，查看简星手上的伤口。 严重的贯穿伤，血管、肌肉，连着一部分手骨都被整齐割开了，鲜血汩汩涌出，好一会才在觉醒者强大愈合能力之下止住。 大家出发的时候都很急，简星并没有带医疗包，只能用手捂着伤口。 但陆铮寒竟然带了，还不徐不疾，非常仔细地给简星处理伤口。 简星看了一眼远处。 信号塔这边目前没事，但基地其他地方就没有这么幸运了。 飞行异形虽然数量更少，但带来的破坏力也更大，这些东西飞在半空中，能袭击人就袭击人，袭击不到便四处毁坏建筑，被打了中了也很难死亡，非常棘手。 简星很想快点去帮忙，但陆铮寒此刻的状态也很不对劲。 “是飞船的碎片。”简星压住心里的杂念，决定暂时不去管基地的情况，他用另一只手，指着那块插在操场上的小碎片。 “不知道是什么材料的，但非常锋利。” 陆铮寒看了一眼，没说话。 简星自己接话说：“不过也幸好它足够锋利，造成的断口整齐，愈合起来也很快。” 陆铮寒还是没有说话，远处的火光照出他苍白的脸，莫名的有种霜雪一样的寒冷质感。 等伤口处理好，简星握住陆铮寒的手腕。 “这只是个意外，而且也没什么要紧的，别生气。” 陆铮寒很快地看了一眼简星，身上那些黑色的虚影渐渐消散，收回他的身体里。 “我们的任务是守住信号塔。”陆铮寒道，“现在它守住了。” 陆铮寒说这句话的时候，不远处，一只飞行异形撞塌了半个建筑墙壁，简星隐隐约约看到有个人，从建筑内部跌落下来。 简星只是分了片刻的神，手腕立马被陆铮寒握紧了。 而那边断墙下的异形很快被其他人的火力围攻，被打得在火力圈里不断翻腾乱叫。 简星收回注意力，刚要回陆铮寒的话，空气里忽地响起一道破空声，就从断墙那边飞过来。 是有人在用火箭筒打异形，但瞄准失误，导致炮弹直接朝着陆铮寒飞了过来。 火光在四周摇曳燃烧，基地到处一片狼藉，地上有建筑的碎片，异形与人类的尸体，还有站在微暗夜色里的陆铮寒。 这一幕让简星微微一怔，和他之前看到的幻境几乎一模一样。 果然，接下来陆铮寒抬起手，黑色的精神力从他掌心边沿升出，交织成一道实体屏障。 飞来的流弹打在实体屏障上，瞬间爆炸，明亮火光在一瞬间将陆铮寒的面容映得无比清晰。 他神色平静，眸光半敛，有些漫不经心的阴郁。 爆炸时的热浪拂过面庞，灼得简星几乎睁不开眼，但他还是强忍着眼睛的刺痛，一眨不眨地看着陆铮寒。 等爆炸的余晖过去，简星朝着陆铮寒跨了一步，毫不吝啬地夸道：“你刚刚好帅。” 陆铮寒睫毛动了一下，没有回话，他放下手，蜷起手指，也藏起了掌心那道裂出细纹的嘴。 尽管刚才有一枚炮弹打失误了，但断墙下的异形还是被成功处理掉了，他们自己度过了危机。 简星朝着陆铮寒，伸出受伤那只手。 “你说得对，我们的任务是守住信号塔。”等陆铮寒扶住了自己的手，简星露出笑容，“现在我们回去守塔吧，不管基地那边的事情了。” 第57章 你真棒。 飞船撤退之后, 留下了大量的地面和飞行异形，将总部基地的地面建筑破坏了大半, 清理那些残留的东西花了基地一整夜的时间。 基地的围墙被撞塌了数处，跑出去不少残留的异形，但可惜的是飞船降临时打掉了所有地球的上方几乎九成卫星，靠剩下的几个，无法再对跑出去的异形进行定位跟踪。 雁子坑那边也落下了一艘飞船，临时派遣过去的导弹部队没能将飞船打退, 如今雁子坑附近的山脉全部失守，外星飞船在雁子坑上方降落，但目前并没有异动。 而沿海防线那边，竟没有遭遇外星异形的攻击, 但最大的那艘外星飞船, 已经成功在距离沿海几百公里之外的地方, 成功降落在了海面上, 并朝着地心射出了钻探光柱。 现在所有的洲际导弹都已经对准了那艘格外巨大的飞船，等候下一步行动指令。 ** 基地清理干净之后，开了第一次战后会议。 依靠仅剩的卫星, 几个基地断断续续发来消息, 汇报昨晚的情况, 大家的情况都差不多，得益于提前的战备，导弹准备充裕，防线足够稳固密集。 飞船停驻的时间长短虽然不一，但总体结果都一样, 所有的飞船都被打退了, 但总部基地是唯一一个守住了信号塔的基地。 其余基地的信号塔都被摧毁, 正在紧急搭建新的信号塔。 各方信息回报完毕之后，老者看向了简星，问他对下一步计划有什么建议。 简星让人把之前标注的飞行异形驻留点的地图放出来。 “沿海防线还没有动静，”简星道，“说明外星人的大部队还没有上岸，但它们一定会打进内陆，然后在已经选好的驻留点里挖洞，建造巢穴，方便更深入的对人类进行攻击。现在没来，很可能是它们在等什么。” 何今宵反应很快：“你说过飞行异形更多的作用是搜集信息和寻找合适的驻窝点，昨晚每个基地都被留下了大量的飞行异形，它们在等的事情，和我们一样，等分析的结果和下一步的计划。” 简星点头赞同。 有人立马道：“那我们现在就应该组织进攻和还击，不能给它们反应过来的时间。” “海面上那艘飞船体积巨大，而且那些异形能用自杀的方式阻拦导弹。现在那艘飞船距离沿海几百公里，导弹飞行时间长，它们完全可以轻松进行拦截，我们要如何反击？” “不反击，那我们又像昨晚那样，坐以待毙，等着挨打吗？不论过程会如何，我们必须要尝试反击，绝不能被动挨打。” 两人说着说着就吵了起来。 “行了行了。”老者出声阻止，昨晚所有人都熬了一个通宵没睡，此刻老者也神情疲惫，眼里带着熬夜的血丝。 他再次看向简星：“你继续说。” 简星慎重的斟酌片刻，说道：“我觉得我们应该主动出击，趁着这些东西的光柱还没攫取到地心的力量，直接让它们滚回太空。” 老者思考了几秒，才问：“如何攻击。” 简星沉默了许久，出声：“组织一支觉醒者小队，携带核弹，进入外星飞船内部，炸毁那艘最大的外星飞船，不过，这也需要所有的防海基地的配合。” ** 简星建议的攻击计划，在中午的时候被通过了，发动攻击的时间定在今晚零点，启明星小队和裴宿现在便要出发去往沿海。 也是在这个时候，简星才知道，原来防海每个基地里，都提前藏好了核弹，以应对突发的紧急情况。 因为距离和地理位置的问题，潜水艇出发地点在防海二号基地，防海一号基地提前将简星需要的人员送到了二号基地。 到二号基时已经是晚上了，下飞机后，简星先去见了从一号基地送过来的人——孙悟。 孙悟的屏蔽能力非常特殊，能屏蔽外星异形的探知，所以这次任务需要带上他。 他被看押在一个帐篷里，带简星去见孙悟的是来自一号基地的士官，路上一直在和简星吐槽孙悟这个人有多奇葩气人。 简言之就是此人非常的懒惰咸鱼，不配合任何训练，也不喝任何鸡汤，能躺着混吃等死，就绝不站着混。 唯一的激情在打游戏上，不提供游戏，就整天睡大觉，非常的没有斗志和责任心。 “这种人活着简直就是在浪费资源和粮食！”越走近帐篷，那士官说话的声音就越大，生怕帐篷里的人听不到他的嗓门，“在这个事关民族生死存亡的紧要关头，他明明有能力，却只是在基地白吃白喝，不贡献半点力气，简直和叛徒没有区别！” 简星忍不住笑起来，掀开帐篷，他道：“下次你们可以试试用枪指着他脑门，要他还是不听话，就把他吊起来，当练枪的活靶子。” 士官立马大声赞同：“简副队好主意，下次我们就这么干了。” 简星走进帐篷里。 孙悟平躺在折叠小床上，一动不动的闭着眼，看起来像是已经睡着了。 简星走过去，垂眸看着他，这是重生之后，简星和孙悟的第一次正式见面。 此刻的孙悟与简星记忆中的模样不太一样，他更年轻稚嫩，也更没有生气和活力，笔挺挺躺着的样子，比起咸鱼，更像是一条没有斗志和欲望的死鱼。 孙悟身上的能量颜色也有些特殊，是近乎透明的浅灰色，颜色很黯，乍一看有些像是无色的能量场。 简星没说话，这家伙也装死不动弹。 士官上前两步，一脚踹在折叠床上：“别睡了，现在有紧急任务要派给你。” 孙悟眼皮都没有动一下，装死功力非常精湛。 “你现在可以躺着休息，不过任务的事情已经定了，”简星看了一眼手表，“还有两个半小时，到时候你要么自己跟我们走，要么我们绑着你走。” 说完这句话，简星转身便要离开。 就这时候，孙悟从床上坐起来，折叠床发出咯吱的声音。 简星停下脚步，回头看他。 孙悟盘腿坐起来，额发很长，几乎盖住了他的眼睛。 “你就不怕我在任务途中搞破坏吗？”他声音有些恹恹的死气沉沉，神色厌倦，“我是真的很讨厌和人待在一起，你们不如直接把我赶出去，大家都开心。” 说话的间隙，他抬起眼睛，透过刘海遮挡的模糊视野，看向面前站着的那个人。 是个身量高而瘦的年轻人，他微低着头，也正看着孙悟，帐篷里的灯光有些昏暗，但他的眼珠却异常的明亮，好像幽暗的灯光都汇聚在了他的眼睛里。 孙悟怔了一下，一瞬间，他觉得眼前这个人很面熟，他一定曾经在那里见过，并且留下过十分深刻的印象，但偏偏又想不起自己到底在哪里见过他。 这感觉就像是旅行途中，偶然间经过一条旧街道，你明明没有去过，却又莫名的有种强烈的熟悉感，好像自己来过。 也许是在梦里，也许是在前生。 “你不会在任务过程中搞破坏。”简星的语气里含着自信的笃定，“等一切结束，你就可以离开了，到时候，全国所有的城市，随便你选择，组织会向你提供免费的住房，以及不菲的退休工资。你混吃等死还不用工作的人生梦想，就完成了。” 孙悟又是一怔，他的人生梦想，这个人怎么会知道？ “好好休息吧，两个半小时后，准时出发。”简星结束了和他的交谈。 ** 任务小队成员除了启明星和晨曦，还有另外两支觉醒者小队，以及两支特种兵小队。 孙悟最后是自己走着过来的。 任务小队已经集合完毕，就等他一个。 这次行动的总队长是简星，他站在队伍前面，面前是陆铮寒和启明星小队。 听到孙悟抵达的通知，简星偏头看过去：“来了就归队吧，看你想站哪里。” 孙悟的刘海很长，盖住眼睛，只露出有些苍白的下半张脸，他脸对着简星，停顿了一秒，然后慢腾腾走到队伍最边缘的位置，站定。 陆铮寒皱了一下眉，尽管看不到孙悟的眼睛，但刚才那刹那里，他发现了孙悟停留在简星脸上的目光。 很奇怪，而且非常令人厌恶。 集合完毕，行动的总指挥列行说了些场面话，最后宣布行动开始，所有人陆续登入潜水艇。 深灰色的潜水艇很快沉入海底，无声无息地朝着几百公里之外的飞船驶去。 ** 潜水艇在海下潜行了八小时，随后停住。 前方两公里得水面上，便是外星飞船停靠的位置。 潜水艇的环境检测屏幕上的数据猛地发生剧烈变化，这附近的温度急剧飙升，竟达到了七十多度，而声呐系统则显示，前方水域里出现了一个直径三米的圆形柱体，呈赤红色，表明这根圆形柱体的核心温度极高。 潜水艇内没有视窗，众人并不能直接用肉眼看到那边什么情况。 简星出声道：“是光柱，温度很高，钻入地面后，会直接融化地球岩石，从而深入到地心。” 何今宵道：“这样的话，光柱附近的水温只会更高，那我们能靠近吗？” “能。”简星说完，看向潜水艇的舰长，舰长点点头，他手指飞快在显示屏上按动，操作台边缘的一块地方忽然弹开，露出一个绿色按钮。 “这是强信号发射器。”舰长看了一眼简星，见他点头，摁下发射器，同时解释说，“基地收到信号，会立马配合我们的行动。” 这个计划，在总部基地的时候，简星就和会议桌上的人讨论了几个来回。 等潜水艇靠近以后，沿海几个基地，会同时对飞船发射远程导弹，吸引飞船内外星异形注意力的同时，找机会破坏一部分船体。 而且这一次的导弹里，一部分的结构会与以往不同，加了一点别的，属于这些外星人的东西。 简星之前在训练操场上，被外星飞船的碎片划伤了手，那些碎片随后就收集了起来，一部分被送到了总部基地的研究室，另一部分则分散运送到了沿海基地，让研发部想办法把碎片加入导弹和炸弹里。 他们打算用外星人自己的东西，去破坏它们的飞船。 接下的事情，就是等。 而如果等不到简星想要的结果，也就是这艘外星飞船没被破坏，光柱没有熄灭，那潜水艇里的一部分人会直接离开，而剩下的一部分，会直接驾驶潜水艇，撞上光柱。 这艘潜水艇里，一共搭载了两枚核弹，同时爆炸时的威力，至少足够把飞船从海面上掀翻。 等待的时间总是格外漫长。 行动小队的人都聚集在一起，简星和陆铮寒并肩靠着舱壁。 裴宿闲不住，扒着潜望镜看外面。 他们在水下几十米，但周围并没不是一片阴暗的浓黑，外星飞船下方射出的光柱将附近十几米的海域都映亮了。 尤其是那根光柱，在昏暗的水下世界里，格外的醒目。 裴宿看了一会，万夏和程二三也忍不住扒过去看，并且接连发出“好大”，“好刺目”之类的感叹。 简星在旁边看了一会，扭头轻声问陆铮寒：“你要不要也去看看，反正无聊。” 陆铮寒摇头，在简星和他说话这会，他感觉到了从对面投过来的视线，来自孙悟。 那个人似乎格外关注简星的一举一动。 陆铮寒改了注意。 “去看看，的确很无聊。”他拉住简星的手，走过去。 潜望镜附近的几个人看到陆铮寒，下意识让出一点位置，好保持一个礼貌客气的距离。 陆铮寒先看了一眼，随后让简星看。 等简星注意力放在潜望镜上时，陆铮寒转头，冷淡的目光直指孙悟。 两人的视线有一瞬间的交汇，随后被孙悟躲开。 交锋不过片刻，陆铮寒收回视线，他一手轻轻搭在简星肩上，略低下头，问道：“好看吗？” 简星觉得陆铮寒这个问题有点怪怪的，问得很刻意而且没必要。 但他还是回答了。 “挺震撼。” 他说完这句话，忽地感觉到什么，抬头看向潜水艇上方。 沿海基地打过来的导弹应该到了，他隐隐能感觉到两边交锋时爆炸的火花与冲击力。 卫星损毁太多，他们没办法与沿海基地保持实时通讯，只能通过观察飞船和光柱，从而判断优劣方。 仅仅半分钟之后，无数导弹与炸毁异形的碎片从半空中坠入海面，声呐检测系统不断标红，显出大片密密麻麻的坠落物体。 行动小队的人渐渐聚集在了显示屏前方，目光紧紧盯着两公里之外的飞船与光柱。 又几分钟之后，程二三突然道：“这好像是战斗机，竟然连着这个都出动了。” 就他说话这会儿，雷达检测里，陆续发现了十几架坠毁的战斗机，而导弹的碎片与异形的尸体更多，像是下雨一样，源源不断的从半空中跌落下来。 舰长很快下潜深度，避免被砸入东西波及，但就算如此，潜水艇还是意外被什么东西打中了，简星估计那应该是飞船的碎片。 因为它那东西在穿过了百米多的海水后，仍旧锋利无比，几乎刺穿了潜水艇的外壳，将头顶舱壁顶出来了一块。 潜水艇里顿时爆发出警告的鸣叫声，也就在这时，副舰长突然欣喜道：“光柱熄灭了！他们成功了！” 随着光柱的熄灭，附近海域的水温也在迅速下降。 别处的海水涌动过来，中和之下，水温飞快下掉。 舰长当即操控着潜水艇，朝着飞船靠近。 进入飞船下方以后，有了飞船的遮挡，不再有东西从半空中坠下，雷达检测的图像里，一片平稳的绿波。 等潜水艇上浮的时候，觉醒者队伍带上了氧气瓶和武器，准备行动。 靠近到二十多米时，舱门打开，觉醒小队陆续游出。 外星飞船贴着海面停靠，不知道它们用了什么技术，飞船一直稳稳的固定在一个位置，没有随着波浪而移动。 大概是没想到会有人能通过潜水抵达飞船下方，一路上，简星他们没有碰上任何异形和变故，成功摸到了飞船的底部。 飞船的底部十分光滑，没有金属拼接的痕迹，也没有花纹和支撑的骨架凸起，就像是通过3D打印机，直接一体成行，完全不见接口的痕迹。 唯一有纹路的地方，在动力发射口，那上面被覆盖了一层薄薄的金属，简星围着发射口摸了一圈，没找到可以打开的办法。 大概是内部直接控制收缩的。 他继续往前游，抵达飞船中心位置，那里有一个巨大的圆形借口痕迹，是光柱喷出的地方，现在同样被金属层遮盖住了。 想要直接把核弹打进飞船内部，从内开始炸毁，就得想办法破开这层金属。 陆铮寒跟着简星的行动轨迹，很快也到了简星旁边。 简星让陆铮寒拉着他，他没直接用枪射击这层金属，而是掏出了一块碎片，就是那个在训练操场上，刺穿了简星手背的碎片。 他用这个东西，在金属层上划了一下，立马留下了一道印子。 有戏。 简星眼睛一亮，他叫了何今宵，裴宿，万夏以及程二三，几个人身上都带了一块碎片，然后合作着围绕金属层一圈一圈的画。 碎片对于人体来说锋利无比，但对于同样结构的飞船来说，它只是能留下重叠的痕迹。 几个人联合着花了半天，也只是切进去了半厘米，还不足以让金属层掉下来，但他们几人的手却已经被碎片划得血肉模糊。 而半空中，导弹的攻势渐渐弱了下来，简星抽空看了一眼，看到密密麻麻的黑色异形，从飞船内部发射出来。 所有的导弹都在半途被拦截下，而那些黑异形却越过了海面，直直朝着沿海基地飞去。 这些外星人没有小型飞船，它们的每一个异形士兵，都能当成炮弹一样发射出去，然后越过几百公里的距离，落在沿海的水域里，再自行攻击沿海的城市。 这边与沿海距离太远了，靠目力实在看不清沿海的情况，简星也没打算继续观看。 他直接扶住陆铮寒的肩膀，然后依靠强大的肢体力量，用力踹那块金属。 程二三见状，立马跟随简星的动作，与他一起踹金属。 那块已经被切入了半厘米的金属很快绷出了裂缝，但同时，简星感觉到了飞船底部传来的细微震动，里面的异形一定发现他们的小动作了。 他们得加快速度。 “我来吧。”陆铮寒拉住简星，两人兑换位置。 他定了一会，随后猛地发力，仅仅一脚，就踹开了那块金属板，咯吱一响后，那块金属板掉了下来，露出了深而长的光柱发射井。 简星：“！” 废了老大力气的程二三：“！！” 其他人：“……” 陆铮寒踢完了那一脚，被反作用力推回水里，他重新浮上来，看了一眼露出的发射井，又看向简星：“可以了吗？” 简星把陆铮寒拉过来，亲了他一口：“可以了，你真棒。” 发射井露出来，何今宵迅速在金属层残留的边缘里放上小型定位装置，一会核弹会追着这个信号装置发射。 几人刚准备撤回潜水艇，一只飞行异形竟然从发射井里飞了出来，袭击海面上几人的同时，将那个定位装置扇了下来。 水面噗通一响，小型装置瞬间被漆黑海水淹没，不见了踪迹。 第58章 那是什么？ “操。”何今宵骂了一声, 想去捞掉下去的装置，但飞行异形猛地从光柱发射井里冲出来, 直扑何今宵的脸。 幸好简星眼疾手快，踢了他一脚，及时将他从异形尖锐的长足下踹开。 下方的几个人迅速散开，程二三率先开了枪，子弹飞出，击中飞船底部又弹开, 流弹回弹，冲向了陆铮寒。 陆铮寒偏开脸，子弹几乎是贴着他的鼻尖飞过，射入水里。 简星立马抓着陆铮寒的下巴, 看了一眼, 确定没受伤, 他扭头喊道：“别乱开枪！” 唐秋一声抱歉还没说出来, 异形的翅膀呼过来，差点把他半张脸削掉。 飞行异形贴着水面滑行，攻击这底下的所有人类, 几人浮在水里, 行动不便, 躲避得很是困难吃力。 裴宿试图用声音攻击它，打是打中了，但效果并不明显，反而激怒了异形，它攻击得更加凶狠。 同一时刻, 光柱发射井深处, 响起了更多的叫声和长足戳点金属的哒哒声, 不仅仅飞船内部，半空中似乎也有异形发现这边的动静，朝着他们俯冲过来。 但途中被盘旋的战斗机打下了水，只是很快那架战斗机也被异形撞上，两者一起坠入海水。 水波剧烈涌动，水里的几个人被波浪卷得东倒西歪。 陆铮寒调整了一下姿势，用意识力攻击了飞行异形，将它打入水里，何今宵反应飞快，扑上去双腿一蹬，把那东西踹入更深的水下。 “孙悟呢。”简星靠在陆铮寒旁边，挽着陆铮寒的手臂做支撑点，手上飞快动作。 定位的信号器有备用的，但肯定不能直接放了，简星在往上面黏塑胶粘合剂。 “让他屏蔽我们这里。” 就说话这会，光柱发射井和飞船上空同时冲下来两个异形，陆铮寒及时将它们打下水里，其余人连忙踩那些东西的后背，将它们往水底下踹。 这些东西入水以后能游，但行动起来像是只能脚朝下的水母，后背对着水面，很容易被踹到后背，就是要小心被翅膀划到。 万夏在几个异形之外，她左右看了半天，终于找到了孙悟。 这家伙平时看着淡定咸鱼，结果水性奇差，连裴宿都赶不上，被波浪推了老远，万夏连忙游过去，抓住了他。 “简星让你屏蔽这里。” 孙悟长发打湿，全黏在脸上，他抹开头发，下意识想唱反调。 万夏先出声，语气冷酷：“你要是不配合，我直接把你摁水里淹死。” 孙悟：“……” 他急促喘了几口气，闭上眼，放出了屏蔽的能力，随着他的能力扩开，周围似乎静了一秒，又好像只是错觉。 万夏抬头，看向发射井和天空，除了已经开始往下冲的异形之外，没有新来的了。 这家伙的能力果然有用。 简星抓到了一个空隙，把信号发射器粘在井壁上。 一只异形正好从发射井里俯冲下来，伸长了尖锐的长足，直戳简星的手臂。 陆铮寒圈住简星的腰，迅速将他拖下来，手掌贴着简星的腰肢滑了一圈，摸走了那块飞船碎片，再扬手打出去。 碎片打着转击中了异形，竟直接将那东西的身体切成了两半。 水面咚咚两声响，被切开的异形掉进水里，翅膀与长足僵硬不动，石块一样笔直往水底沉去。 简星愣了一下，很快道：“信号发射器已经贴好了，快撤！” 众人毫不犹豫沉下水底，奋力往潜水艇游去。 水下还有三只异形，而水面上，赶来的那几只异形也追着他们一起落入水里，一群异形朝着人群包拢过来。 之前他们浮在水面，能轻松踩到异形的后背，都进了水，那些异形反而更加灵活，长足柔软得像是触手，戳刺水里的人。 程二三没及时躲开，肩膀被刺穿，鲜红的血液涌出，在水里染出一道蜿蜒的轨迹。 水下不方便沟通，简星没办法及时告诉他们可以用飞船碎片，他打了手势，但水底漆黑少光不说，大家都忙着躲避异形，没看到简星的手势信息。 简星只好朝着附近的同伴游去，直接用行动展示碎片的作用和效果。 他从陆铮寒身边移开，游向了距离最近的万夏。 万夏手里还拖着一个孙悟，速度和灵活度都受到影响，闪躲得很是艰难。 简星靠过去，从万夏身上摸走碎片，一只异形趁机游过来，甩着长足划向简星的后背，简星反手回击，碎片贴着长足滑过，整齐而光滑地切下半截长足。 他又把碎片递还给万夏，让他自己来，同时准备接手孙悟，减缓万夏的压力。 陆铮寒就在这时候发动了攻击，他将意识力分成了数股，组成一片箭雨，朝着整片水下扩出。 所有的异形都被打中，身体有一瞬间的僵直，也许是攻击范围太大，导致不能精准控制，何今宵和孙悟也挨了一下。 何今宵身体素质好，只是失去了片刻意识，很快恢复过来。 但孙悟整个人抽搐了一下，僵着身体，被水波推着往水面浮去，万夏赶紧抓住了他，并且抓着他的头发用力摇晃，强迫他恢复意识，保持屏蔽的能力。 简星放弃了帮万夏减负的计划，调转方向，朝着陆铮寒游去。 他知道陆铮寒是故意的，以他的能力，根本不会有失控的意外。 有了万夏做示范，其他人很快也抄起了碎片，配合着陆铮寒的攻击，几人很快将水底下所有的异形诛杀干净。 潜水艇就浮在水下二十多米的距离，他们很快成功返回，进入潜水艇内部。 从出潜水艇到返回，一共不过二十分钟时间，但所有人都累得精疲力尽，直接坐在地板上踹气。 程二三肩膀被贯穿，流血不止，接应的特种兵立马过去给他处理伤口。 简星看了一眼，转头问陆铮寒：“你怎么样？” 潜水艇内部的灯光泛白，照在人脸上，有种失真的惨白感，陆铮寒的脸色也因此格外的苍白。 他靠着舱壁道：“头疼。” 水下的异形数量太多，他能力使用过度了。 简星直起身体，给他按摩太阳穴。 陆铮寒半低着头，配合简星的动作，余光却突然朝着旁边一瞥，精准抓住了孙悟打量的视线。 两人对视了一眼，孙悟转开目光，他揉了揉刘海，重新盖住了眼睛。 ** 信号发射器已经成功安装在了飞船下方，潜水艇迅速朝着海底深处潜去，等到达极限深度，船长按下了核弹发射键。 十秒倒计时声随之整个潜水艇内播报。 里面所有的人安静了下来，尽管目光无法穿透舱壁，但他们还是仰起头，看向潜水艇上方。 希望核弹能顺利在外星飞船的内部爆炸，也希望爆炸的巨大冲击波，不会穿过这几千米的水域，将潜水艇压坏。 “三、二、一。” “发射！” 潜水艇轻轻一震，巨大的核弹脱离潜水艇，拖着成串的水泡，冲向信号发射的地方。 简星在这细细的震动与摇晃里，拉住了陆铮寒的手。 ** 沿海，防海一号基地。 整个基地早已进入备战状态，此刻，所有士兵们都紧张无比地盯着那片漆黑的海面。 隔着几百公里的距离，那艘巨大的外星飞船，只是一个模糊的圆形黑点，围着黑点四周，有点点如星火一样火光时而闪烁。 那是导弹爆炸时的辉光。 除此之外，基地里的人什么都看不到，距离太远了，他们看不到此刻从飞船里，大量涌出的异形军队，也看到那枚正穿过几百米水域，朝着飞船打去的核弹。 “那是什么？”有人指着远方的一片黑雾，“海浪吗？” 黑雾的行迹非常模糊，像是一片游动的线条，悬在海平面上方，快速朝着海岸逼近。 “不是海浪，那东西是浮起来的。” “是异形。”另一个人用望远镜看着那片黑雾，尽管仍旧无法看清黑雾的细节，但从那隐约的圆形形状里，他认出黑雾的真相。 “沿海要被袭击了，快去报告，拉响警报。” 得到命令的士兵还没跑远，远处的海平面上，忽的亮起一个夺目光点，条条赤橙色的纹路从光点中心扩开，像是融化的岩浆，瞬间映出那艘黑色飞船的轮廓。 核弹成功在飞船内部爆炸，蓬勃无比的能量融化并撑开了飞船，滚滚浓烟从纹路间扩散出来。 这明亮的画面只持续了一秒不到，随即整艘飞船轰然炸开，更加刺目的橙红光亮爆发开来，像是一个爆炸的太阳，海面与天空同时被照亮。 光亮甚至穿过几百公里的海面，照到了基地里士兵们的脸上。 片刻惊愕之后，所有人都脸上都流露出狂喜之色，他们成功了！ 但光亮爆发的瞬间，也将那一片庞大而浓密的黑雾清晰映出，是密密麻麻，蚊群一样的异形。 狂啸的冲击波在数秒之后才抵达沿海，吹得沿海的树木哗哗作响。 士兵们脸上的欣喜之色很快被紧张严肃取代，刺耳的警报声也在同一时刻被拉响。 沿海的守卫战，开始了。 ** 海底。 爆炸的那一瞬间，海底掀起了猛烈震荡的骇浪，潜水艇被推得翻滚不止，完全失去了方向，被剧烈的水波裹挟着朝前冲去。 潜水艇里的人被晃得晕头转向，甚至还有人没忍住吐了出来。 强烈的旋转和晃动让所有人都只能紧紧贴着座椅，咬牙强忍。 不知道多久之后，潜水艇旋转前冲的势头猛然停住，里面所有人都感到一股庞大的推力，从侧后方传过来，安全带紧紧勒着人的胸膛和肩膀，但头还是在惯性力里往前一冲。 有那么片刻，简星失去了意识。 身体好像沉入了某个漆黑的深渊，举目四望，只有暗无天光的漆黑。 而他在漆黑里下沉。 简星想要挥舞手臂，减缓自己下沉的速度，但浑身都无法动弹，只能转动目光，往周围看去。 隐约里，他似乎看到一个黑色的巨大剪影，可还没等他看清，幻境的画面陡然一转。 他看到了总部基地，怪物肆虐横行的总部基地。 幻境画面到这里戛然而止，简星从短暂的昏厥里清醒过来。 潜水艇里的灯光变得更加昏暗，四周充斥着潜水艇的受损警报声，沉闷的空气里夹着阵阵难闻的呕吐气味。 简星的头、脖子和肋骨都疼得厉害，他顾不得缓和疼痛，立马扭头去看陆铮寒。 陆铮寒偏着脑袋，还没清醒过来。 简星摸了摸他侧脸：“铮寒，醒醒。” 陆铮寒睫毛动了一下，随即皱起了眉，他慢慢睁开眼睛。 “哪里受伤了吗？”简星解开安全带，走过扶着他的肩膀，同时快速按压他的侧胸和肋骨。 “没有。”陆铮寒抓住简星的手，皱眉说，“还是头疼。” 简星让陆铮寒靠在他怀里休息，顺便推了一下陆铮寒旁边的何今宵。 叫醒何今宵，再由他去叫醒其他人以及舰长。 潜水艇外壳受损，尽管警报声听起来很令人紧张，但好消息是压力系统和空气循环系统没出事，坏消息是潜水艇的动力失控，他们不能移动了。 舰长试图联系附近的基地，但压根没有任何信号。 其他人并不意外，卫星没了大半，他们又在不知道何处的海底，联系不到基地才是正常情况。 “不过幸好任务顺利完成了。”有人神色平静而满足道，“就算牺牲在这里，我也没有遗憾。” 其他人赞同地点头，神情都十分平静。 何今宵突然道：“可惜不能再抽根烟。” 听到这里，简星摸向了放水战术包，翻出之前从何今宵那儿顺来的烟，扔给他。 何今宵接住烟，大喜着叼在嘴里。 旁边的舰长欲言又止，这里面是禁止抽烟，但考虑到现在的情况，他忍住了制止的冲动。 咬着烟的何今宵摸边了自己全身，然后绝望的发现，他没有打火机。 这潜水艇里，谁也没有，连火柴都没有。 “现在有两个消息告诉大家。”简星开口，陆铮寒仍旧靠在他怀里，两人此刻姿势亲密，但两人都毫不介意这一点。 “坏消息是，何队长抽不了这最后一根烟了，好消息……” 简星举起自己的右手，露出那支卫星手表。 “手表还能用，连接这支手表的卫星没有被外星人摧毁，我们还能联系外界。” 他不仅顺利完成了任务，而且将会顺利的返回地面。 ** 简星用手表发出了紧急求救的信号，虽然卫星能收到手表发出的信号，但微弱的信号不足以支撑通讯，所以无法直接与总部基地通讯。 但他们等了三十多个小时，才被另一艘潜水艇找到，带出了深海区域，在浅水区更换了潜水艇。 换了潜水艇，也终于能从救援的队伍里获知地面上的情况。 总部基地那边收到信号后，第一时间就联系了沿海的基地，但当时沿海正在被异形大军入侵，自顾不暇，实在抽不出资源和人力进行救援。 不过现在沿海的情况已经稳定下来了，提前了一个月准备的防线足够严密强悍，稳稳妥妥地挡住了入侵的异形。 海面上那艘体积最大的飞船已经解体崩溃，碎块全部沉入了海底，沿海基地正在考虑派部队进行打捞，用以研究。 现在剩下的问题，就是雁子坑和之前袭击各基地的小型飞船，一共七艘，雁子坑那边的体积最大，另外六艘小的，正停泊在近地轨道上，像卫星一样围着地球飞行。 这几艘暂时还没办法处理。 简星他们这次的心动极大地鼓舞了士气，所有人都无比坚定地相信，他们一定会赢得胜利。 ** 简星他们在傍晚回到了二号基地。 尽管他们获得了胜利，但基地还是免不了一片狼藉，地面建筑几乎全毁，到处都是异形的尸体，还能行动的士兵正在清理地面，以及弄死那些还没死透的异形。 二号基地的站长出来迎接，安排行动队伍进入地下基地休息。 简星拒绝了休息，他打算直接返回总部基地，昏厥时看到的幻境幻令他不安，小乐的情况也是个隐患，他得回去看看。 二号基地的站长有些为难：“临时机场被异形砸烂了，而且那边堆了不少异形尸体，飞机没办法起飞，你要是想现在去总部基地，得转直升机，而且现在天黑了，不太安全……” 他停顿下来，看了看简星的表情，认真道：“是还有什么紧急信息需要报告吗，我们这里还有一台卫星电话勉强能用，就是信号不稳定，很难打通。” 煵馚 二号站长一边说话，一边转身，带简星去通讯室。 信号确实非常不好，简星试了半小时也没打通，就这会时间，站长已经安排好了直升机，简星放下电话，对着站长道：“麻烦您继续给总部基地打电话，然后告诉他们，注意小乐和怪物，我和队友现在启程，返回总部基地。” 站长神情有些惊疑：“怪物？为什么现在还要注意怪物，难道病毒还会再次爆发吗？” 基地建好之后，附近十几公里的怪物全部被清理干净了，现在怪物主要集中在无人的城区，早已不在威胁范围内。 而各个基地都聚集着大量的人类，如果病毒在意想不到的情况下再度爆发，那导致的结果，将比这些外星怪物还要严重。 “也许会。”简星道，“你和其他防海基地，也要注意这个问题，一旦有异常，立马隔离。” 他停顿片刻，下意识看向身旁的陆铮寒。 陆铮寒抬眸，目光安静而专注，他回应了简星的目光。 简星随即继续说：“如果病毒再爆发，它将具有传染性。” 第59章 好像许多你和我。 用直升机从沿海到总部基地, 如果顺利，需要六到八小时, 夜晚情况复杂，飞行的速度和高度会降低，需要的时间也会更多。 现在直升机里的只有简星，陆铮寒，何今宵，以及裴宿。 程二三受伤, 留在了基地里，孙悟声称自己头疼欲裂，一到基地就倒下装死，万夏留下来盯住他, 免得这家伙趁着基地围墙没修好给跑了。 直升机平稳飞行着, 从一座城市上方掠过。 裴宿歪头靠在何今宵肩上, 两个人都睡死过去了。 简星偏头看着窗外, 断电已久的城市毫无光亮，凄冷月光高高投下，勾出钢铁高楼坚硬而孤寂的轮廓。 有时简星能隐约看到有黑影在城市间快速掠过, 是那些留在城区里, 现在不知道已经进化成什么样子了的怪物。 陆铮寒也没睡, 他陪着简星一起看窗外。 “不用太担心。”陆铮寒轻声道，“不会有事的。” 毕竟是总部基地，不论是资源和防守力量，都是最强的。总部基地地下部分，固若金汤, 就算地面被异形或者怪物占据了, 他们仍旧能靠着地下防御和物资, 坚守数个月。 简星收回目光，看了一眼已经睡死的队友，他也偏头，靠着陆铮寒的肩。 “之前在潜水艇里，昏厥的时候，我做了一个梦。”简星低声道，“梦见总部基地里全是怪物。” 他知道他看见的只是现在的未来，而真正的未来，也许并不会照着他的梦境发生，可这么多次下来，他的梦境全都变成了现实。 陆铮寒问道：“你看到基地里的人了吗？” 简星摇头，他当时看到的画面非常短暂，只看清了总部基地的轮廓和攒动的怪物影子。 “我知道你想说什么。”简星拉住陆铮寒的手，捏着他的手指说，“没看到人，说明总部基地的人已经成功撤入了地下，但是……” 他垂下睫毛，声音变得很轻。 “总部基地没出事的话，那些怪物又是谁变的呢？” 陆铮寒扣紧了简星的手，没再用苍白的语言安慰他了。 “休息一会吧。”陆铮寒道，“你很久没好好睡觉了。” 虽然他们之前被困在潜水艇里三十多个小时，但那时大家都在担心地面的情况，没人能安心休息，只有无尽的焦急与忧虑。 现在出来了，又马不停蹄地奔向总部基地，一点安心休息的空闲都没有。 “我睡不着。” 一闭上眼睛，就会想起基地里满是怪物的画面，他们距离胜利只差一点点了，简星不想最后赶走了外星人，却栽倒在了同族人手里。 陆铮寒伸手，捂住简星的眼睛。 “先闭上眼睛。” 简星眨了一下眼，闭上，睫毛扫过陆铮寒的掌心，他忍不住笑起来：“然后你要给我讲故事，哄我睡觉吗？” 陆铮寒想了一下，竟然觉得这个办法不错。 他有些认真地问简星：“你想听什么故事？” 简星笑道：“你会讲什么？” 陆铮寒一本正经地回答：“安徒生和格林童话。” “可我又不是小孩了。”简星道，“你要不唱首歌吧？” “我不会……” “不如我来。”裴宿不知道什么时候醒了，一脸怨念地看着两个人，“我给你们讲讲单身狗的故事吧，有一天有一只名叫单身狗的狗，它本来开开心心地在睡觉做梦，但突然，一对路过的情侣踹了它一脚，告诉它，单身狗不配睡觉。” 简星笑出了声。 陆铮寒：“……” 裴宿讲了故事还没完，又开始唱歌：“一闪一闪单身狗，满天都是单身狗，挂在天上放光明。” 他一唱，何今宵也醒了，睁着一双迷蒙发红的眼睛，茫然问道：“什么狗，哪儿有狗？” 裴宿扭头看着他，接着唱：“好像许多你和我。” 何今宵：“？” ** 简星最后还是放松了下来，睡了过去。 他短暂的做了一个梦，梦见他们还被困在潜水艇里的时候，但梦里并不如现实那般平静安全，潜水艇突然裂开了。 梦里的一切失去了正常的逻辑，强大的水压并没有让简星的身体变形，而是将他推进了暗无天日的深渊。 深渊里除了黑暗什么都没有，他不知道自己的队友在哪里，也找不到陆铮寒。 噩梦让简星挣扎起来，混乱间，他的手被人抓住了。 简星睁开眼，现实世界的声音与画面一起涌来。 陆铮寒紧紧抓着简星的手：“又做梦了？” “做了个噩梦。” 他刚说完，直升机猛地朝着左侧偏转，几乎将简星从位置上甩出去。 何今宵和裴宿也已经醒了，冲着简星大喊：“我们撞上飞行异形了。” 简星转头看向窗外。 直升机四周围着一群飞行异形，正疯狂朝着直升机撞击。 其中一部分还未逼近，就忽然从半空中掉落，是陆铮寒在用意识力攻击它们，偶尔有意外靠近的，直升机急速一偏，惊险躲过。 裴宿拉开舱门，靠着门口，前方便有一个距离不到十米的飞行异形，他深吸了口气，对着那飞行异形喊道：“我呸。” 声音与能量一起扩出，像鞭子一样将那飞行异形拍飞。 简星往下方看去。 直升机正在掠过一片山林，那些飞行异形就从漆黑的树林里冲出来，林木剧烈摇晃不止，好似有一群野兽，正在林子里狂蹿奔跑。 他们恐怕是意外闯进了异形们刚筑好的老窝。 “这个地方地图上有标注吗？”简星也拉开了舱门，目光远眺，看向不远处的低矮山脉。 瞳孔微微一缩，穿过昏黑的夜色，他看清了模糊在黑暗与灌木阴影里的山洞，成队的异形影子正从山洞里连串涌出。 只是看了两秒，眼部就传来了强烈的刺痛，简星没闭眼缓解，他紧盯着山洞，想要看清山洞内部。 而视野果真一点点的清晰起来，他感觉自己的视线变成了某种能流动的物体，像是柔软丝滑的光束，顺着山洞入口往里钻去。 视野变成收缩闪烁的画面，他能看到凹凸不平的洞壁，从深处冲出的异形接连从简星的视线里穿过，强烈的混乱感让简星头疼。 他抠紧舱门，忍耐着撕裂一样的疼痛，继续往里看去。 穿过蜿蜒曲折的山洞，简星看到了异形的母虫。 说是虫子，也不恰当，那东西通体呈圆形，像是一团巨大的黑色墨水，幽暗的微光像是某种流体，在表面时隐时现，几条漆黑而尖锐的长足深深扎进石头里，支撑着那颗黑球。 简星的视线触碰到那颗球时，它的形态猛地拉长，变成两端带着菱角的椭圆，那模样，像是一只漆黑的，没有眼白和眼珠的眼睛。 与它对视上的瞬间，简星意识一空，身体直直往后倒。 陆铮寒接住了简星的身体，分神瞬间，一只飞行异形朝着大开的舱门俯冲过来。 来不及分出意识力，陆铮寒抬起左手，掌心裂开，漆黑涌动的触手从裂口里伸出，啪的一声拍碎了那只异形。 旁观全程的何今宵：“？？！！” 触手显露的那一瞬间，所有飞行异形停下了动作，不知道是在畏惧还是在茫然。 片刻，所有的异形齐齐往后退去。 连下方山林里树木摇动的方向都一并调转了，那些飞驰在土地上的地面异形也在这瞬间齐齐倒退，涌回山洞。 “撤退了？”裴宿扶着舱门，气喘吁吁道，“它们为什么撤退了？” 他并没有看到陆铮寒触手显露的瞬间。 何今宵定了定神，隐瞒了刚才的事。 “可能是超出它们的防守范围了。”何今宵目光飞快划过陆铮寒苍白的脸，继续说，“之前简星不是说，这些东西会在山体上打洞筑巢吗？我们刚刚应该是恰好经过，现在直升机跑得太远，所以它们决定不追了。” 裴宿丝毫没有怀疑，他一屁股坐下来，摸着自己干涩的喉咙：“还好撤退了，再来一会，我都要失声了。” 何今宵扔了一瓶水给裴宿，随即朝着简星方向走了几步，但并没有靠太近。 “简星怎么了？” 陆铮寒摇头，把失去意识到的简星扶到座椅上，简星垂着头，睫毛安静合拢，陆铮寒蹲下身，扶着他的侧脸，叫了几遍简星的名字。 简星并没有失去意识太久，他很快清醒，并且听到了陆铮寒的声音。 何今宵和裴宿都已经围了过来，关切又担忧地看着他。 “我没事。”简星闭了一下眼，脑中的刺痛感还残留着，“只是看到了异形的母虫。” 而且和普通的母虫不一样，这一颗，能变幻形状。 正常情况的母虫，只会维持着圆形，它们不能诞生新的异形，但可以修复死亡或者受损的异形，而且只需要碰一下，就能复活那些丧失了生机的异形士兵。 处理起来很麻烦，但只要成功，附近受它控制的所有异形，全都会在一瞬间死亡。 简星重新看向那座山脉，等总部基地的事情处理完，他要再来一趟。 ** 直升机在飞行异形的袭击中伤到了尾翼，现在尾翼上黑烟滚滚，虽然还能飞行，但飞行角度一直朝着左侧偏。 坚持了半小时，直升机还是迫降在了一个小镇上。 这边距离基地只有几十公里，驾驶员试着联系附近基地，信号发出去了，但没有接通，他随后朝着天空连发两枚信号弹。 明亮灼目的信号弹如流星般穿破夜空，在暗淡无光的世界里格外醒目。 附近基地一定会看到，就是不知道他们能不能及时派支援过来。 下了直升机，简星发现路上有一排戳出来的小洞，是异形行走时留下的痕迹，但这附近并没有异形的影子，估计已经离开了。 “这个地方不对劲。”裴宿紧张兮兮地靠向简星，警惕地左右看着，“太安静了。” 照理说，小镇上就算没有活人，也一定会有怪物活动，但裴宿什么声音都没有听见。 虫鸣，鸟叫，怪物移动……所有的声音，都没有。 之前直升机遇袭，陆铮寒意识力使用过去，这会脸还是白的，简星则是还在头疼，所以他们还没放出意识力搜索，反正有裴宿在，什么异动都逃不过他的耳朵。 “我也感觉有点不对劲。”何今宵望着周围，“但说不出来，只是一种直觉。” 陆铮寒目光微动，想要放出意识力，简星拉住他：“我来。” 意识力徐徐扩开，整个小镇的所有环境与布局，通通纳入了简星的视野。 这个镇上，的确什么能动的东西都没有。 只有满地的狼藉碎片，以及腐烂得只剩下骨头架子的凌乱尸体。 简星闭上眼，更加仔细地用意识力查看每一寸地面。 最后，他在某栋小区的绿化花园里发现了一具尚且新鲜的怪物尸体。 简星睁开眼，把这件事情说了，一行人随即赶向那具尸体。 小区的位置并不远，入口的滑动铁门已经损毁，铁门前后，以及小区内部的柏油路面上，到处都是腐烂不堪的尸体。 旁边则是地下车库的入口，车辆凌乱拥堵在道路上。 他们经过的时候，简星注意到地面上有一道清晰的车轮印。 何今宵很快也发现了，他蹲下身仔细查看：“很新鲜，有人曾经来过这里。” 简星看向小区楼房，再次放出意识力，仔细搜索每一间屋子，所有的房间都凌乱空荡，除了某层楼角落的一间。 那间屋子里堆满了生活物资，房门加固过，墙壁上还贴着厚厚的隔音棉，一个小锅就摆在客厅茶几上，锅里是没吃完的面条和两个汤碗。 这间屋子里，曾经住着两个末世后幸存者，现在不知道这两个人是死掉了，还是离开了。 简星收回意识力，一行人去往小区花园，近距离查看那具怪物尸体。 尸体是伏趴着的，身形并不高大，显然这个人变成怪物之后，并没有吃到多少肉。 何今宵用脚把它翻了过来。 怪物破开的肚子顿时显露出来，简星立马拉住陆铮寒，往后退开几步。 这个死掉的怪物，死前怀过孕，腹部的伤口，是小怪物撕破肚子钻出来时留下的。 它的胸膛上还有一道斜斜划过的伤口，从肩膀一直拉到胯骨，伤口两头浅，中间深，锋利地割断了怪物的脊椎。 脊椎断掉，它只是不能活动，但不会死。 它真正的死因，是它肚子里怀着的那个小怪物，小怪物会大量掠夺母体的能量，导致无法动弹的怪物衰竭而死。 而它死亡时，小怪物刚好成形，于是破开母体的肚子，爬了出来。 现在不知道那个小怪物跑去哪儿了，也不知道这个新生的怪物，是怎么来的。 “陆明禛。”陆铮寒突然开口，“他和宋禅心应该来过这里。” “但伤口不对。”简星小心往前走了两步，蹲下身仔细看了一会，“伤口更像是异形的长足划出来的。” 宋禅心曾经来过这里，将小区内的两个幸存者变成了怪物，然后他们离开了，随后一只异形意外来到这里，并杀死了这个怪物。 这个小镇没有其他怪物，可能也是宋禅心他们清理了，或者是宋禅心直接控制带走了。 解开疑惑，几人准备返回。 也就在这时，简星的意识力里，发现了一个移动的东西。 就缩在靠近直升机的商铺角落里，体型很小，一动不动的时候像块普通的杂物，此刻活动起来，肢体舒展，顿时显出了真容，是那个钻破母体肚子的小怪物。 它贴着墙壁，像是壁虎一样飞快朝着直升机外站着的驾驶员移动 “糟了。”简星立马拉住陆铮寒。 不用简星说，陆铮寒的意识力就散了出去。 直升机那边，驾驶员正靠着直升机在抽烟。 小怪物移动时毫无声音，迅捷灵敏，贴着墙壁一蹬，悄无声息扑到驾驶员肩膀上，张嘴就咬。 驾驶员反应极快地伸手去拉，但还是被咬住了肩。 陆铮寒的意识力这时候抵达，咔嚓贯穿了小怪物的大脑。 * 简星他们返回时，直升机那边的状况已经平稳下来。 副驾驶正在帮正驾驶处理肩上，被咬出了一圈深深的血洞，流了不少血，但没有性命之忧。 何今宵过去询问了详细情况，裴宿好奇地去看那小怪物的尸体。 长得还挺正常的，没有多余的器官，除了体型娇小以外，与普通怪物没有区别，但又比一般怪物更加灵敏迅捷，爬墙时还没有声音。 简星盯着受伤的驾驶员，眸光变深。 他在这个驾驶员身上，看到和小乐一样的，灰色的能量层，并且那层能量正在急速加深，随着能量层颜色的加深，驾驶员表情也逐渐扭曲起来。 眼眶异常撑大，血管鼓起，在薄薄的皮肤上凸出扭动的轮廓。 副驾驶半蹲着身体，正和何今宵说话，两个人完全没有注意到他的异常。 简星立马朝着何今宵冲去：“何今宵，小心驾驶员。” 几乎是话音落下的瞬间，驾驶员猛地张开嘴巴，嘴角撕开到耳根，鲜血涌出的同时，他长出了尖锐的獠牙，朝着何今宵扑了过去。 何今宵当即一脚将驾驶员踹开，另一手抓着呆滞的副驾驶，将他扯到自己身边，迅速后退的同时，大喊道：“裴宿，动手。” 裴宿上前一步，一道声音发出，尖锐无比从脑腔内部，划开还未成形的怪物大脑。 副驾驶保持着那个大张嘴巴的姿势，仰面倒地。 他五官刚开始歪斜，只完成了怪物化的一半。 惊险之后，是压抑的安静。 副驾驶愣愣出声：“怎么会这样？” 他难以接受自己亲密战友变成怪物，并且眨眼之间死掉的事实，忍不住转头质问：“你们是不是搞错了什么？病毒的爆发期已经过了，现在根本不可能还有人变成怪物！” “可他就是变了。”简星慢慢走近，目光落在驾驶员歪斜的脸上，“你看他现在的样子，还是人吗？” 副驾驶摇头：“怎么可能？这不合理。” 简星目光移开，落在路面上的坑洞上，那是异形走过留下的痕迹。 “我也不愿意相信，但事实上就是如此。”简星声音很轻，却带着不可质疑的镇定与笃定，“外星病毒，找到进行传染的媒介了。” 但这个媒介，并不单纯是外形异形，还需要一个前提——由地藏组织创造出来的怪物，再接触异形，从使外星病毒产生传染性。 小乐身上那层能量，代表着他是潜在的怪物，他与田小糖接触的时候，田小糖也许在他身上做了什么，让小乐变得和童智一样，可能会因为刺激或者别的什么，突然变成怪物。 但那时的小乐，不会具有传染性。 可现在不一样了。 异形，到处都是。 第60章 让那东西自己出来。 快天亮的时候附近基地的支援终于到了, 路上何今宵简单和那边的人交流了病毒传染性的事情，让他们提前预防, 并且想办法联系其他基地，传递信息。 简星他们换了新的直升机，让对方驾驶员带他们去总部基地。 “总部基地那边好像出事了。”那驾驶员道，“昨晚我们这边有看到爆炸的火光。” 简星直起腰：“你们联系过那边吗？” “没联系上。”驾驶员道，“现在信号太不稳定了，电话是通了, 但听不清对面在说什么，不过没发信号弹，想来应该没出大事。” 简星没再说话，他偏头看向窗外, 掩住纷乱思绪。 直升机顺利前行, 三个小时后, 他们到了总部基地上空, 地面到处是怪物的尸体，中间散落着少量异形尸体。 螺旋桨声音响起，几个怪物从角落里冲出来, 追着直升机嘶吼。 裴宿很快清理了那几个怪物。 简星朝着地下基地入口方向看去, 大量怪物拥围在入口附近, 从高处往下，能很清楚看到入口金属门上方有一支守卫的小队。 用坚实的坦克围成防线，人在坦克之后，有条不紊地一圈一圈地清理怪物。 局势比简星预计中好太多了，就算他们不过来, 这边也不会是出事。 直升机开到入口附近, 进行空中支援。 有了觉醒者小队帮忙, 围聚的怪物很快被清理完。 直升机在空地降落，守卫小队的指挥官小跑过来，和简星他们交流情况。 因为之前的飞船袭击，基地的围墙和瞭望塔被毁，所以一直存在防御空隙，昨晚不知道怎么的，一对异形以及一群怪物，突然袭击了基地。 局面本来可以被很快稳定了下来，但有人趁乱入侵到了地下基地，袭击了闻连上将，又不知道用了什么办法，让小乐变成了怪物。 指挥说着皱起眉来：“最奇怪的是，小乐变更成的怪物，袭击人之后，会传染，被袭击者在短短数秒里，也变成了怪物，并且传播给下一个受袭击的人。” 于是地下与地面同时陷入混乱，导致他们处理到现在，终于将局面稳定了下来。 “对了，那个入侵地下基地的人抓到了，是地藏组织的馒头。”指挥官说着看了一眼简星，“我们本想留他下来审问，但被抓后他自尽了，只留下了一句，说要我们转告给你。” 简星抬起眼：“什么？” “他说，这只是开始，而一切永远不会结束。” 裴宿听到这话就嗤了一声：“故弄玄虚，有本事他自己出来和我们对战。” 指挥官没理他，只看着简星，问道：“他这话是什么意思？” “裴宿说的那个意思。”简星语气平稳，“故弄玄虚而已。” 这一切，一定会结束的。 总部基地的怪物危机已经渡过，现在只剩下清理和整理。 简星他们留在总部基地修整了片刻，随后准备带着几支小队，去他们路上碰见的那个山洞，处理那个母虫。 母虫对于异形来说尤其重要，而且母虫时时刻刻与同族链接，死掉一个人，所有的异形都会感知到。 处理掉山洞那只母虫，既是消灭威胁，也是警告。 但出发之前，简星被叫住了，总部基地让他先去开会，讨论雁子坑那艘飞船的处理办法。 这一耽搁就到了晚上，去山洞的计划被推迟到了第二天早上，好让大家先修整一夜。 ** 次日一早。 简星他们带着一支小队，去往山洞。 他们刚到距离山洞十公里处的位置，就遇见了异形的袭击，和简星他们上次碰见的袭击方式一样，但这次他们的人数和火力都比上次更强。 飞行异形在半小时内就全被打下了天际，接下来的就是地面异形，处理起来比较麻烦，几支部队空中与地面同时打击，一直到入夜，终于杀到了山洞附近。 借着照明弹和爆炸后燃起的火光，能看到山洞入口旁还盘旋着几十只守卫的地面异形，山洞内部也时而有异形露头又隐没。 “这些东西到底哪儿的，怎么还是这么多。”裴宿扒着直升机舱门，往下看去，“我们明明每次都把它们打爆了。” “只要有母虫在，这些东西就算是死了，只要尸体被搬回母虫附近，就能活过来。”简星解释，他看向山洞旁裸露出来的岩石层。 “那我们现在要怎么进去？”何今宵皱眉，“这下面异形太多了，而且不知道山洞里还有多少。” “我们不进去。”简星握着对讲机，“让那东西自己出来。” 说完，他按下对讲机，对着指挥道：“我申请炸山。” ** 十分钟后，一组炮弹轰向山洞和山体。 剧烈的爆炸冲击击碎岩石，山体轰隆震响，泥层与碎石山体，卷着翠绿的树木，滚滚滑下，转瞬间便淹没了山洞和附近所有的异形。 裹着无数尘土的浓雾扑腾升起，模糊了直升机窗外的视野。 简星离开窗户，先转头看了一眼陆铮寒，随即从座椅下方抽出一柄长刀，这刀是用外星飞船的碎片打的，因为碎片的材料十分坚硬稳固，无法用高温熔化，只能用同材质的碎片切割，所以这把长刀打造得十分粗陋。 只勉强做出了刀的样子。 何今宵和陆铮寒同样拿出了各自的武器，陆铮寒的和简星一样，是刀，何今宵的是斧头。 一会母虫从碎石堆里出来，现代火力没能成功打烂它，便会直接交给启明星处理。 几分钟后，原本渐渐平静下去的乱石堆里，石块忽然一动，接连冲出几只异形，盘旋在附近的直升机立马开火，将异形打烂在石堆里。 部分子弹击打在石头与泥土里，掀起片片尘土。 而尘土之中，一个更大的隆起，从地面深处出现了，碎石被顶开，露出母虫黑色的后背，幽暗流光一闪而过，既像是血液，又像是暗色的电流。 无数石块随着它的出现而轰隆滚下，它终于展露出全貌。 与简星之前远距离看到的模样不同，此刻的母虫，身体侧面也长满了长足，几条粗壮的触手在它身体后部摆动，而前方，则拥挤着生出了三个异形的头颅。 它在自己身体里，融合了另外三个异形。 母虫从石堆里站起，黑色的长足深深插入地面，它仰起三个头颅，朝向半空中的直升机。 几辆直升机同时开火，弹雨倾泻而下，几乎淹没了那只庞大的黑色母虫。 它三个头都张嘴发出嚎叫，背部的暗光不断浮动，随即猛地生出了巨大的翅膀，它扇着翅膀朝直升机飞去。 一辆直升机很快被它撞了下来，它摆动着翅膀，很快冲向第二辆直升机。 不过十几秒钟时间，第二辆直升机也被它撞了下去。 简星拉开舱门，不用他喊，裴宿就发动了声音攻击，可他的力量扫过去，却犹如石沉大海，没有半点反应，反而把母虫吸引了过来。 它调转了攻击方向，朝着简星所在的直升机扑来。 陆铮寒扶着简星的肩膀，将所有的意识力聚集成一股，配合着声音，一并刺向了母虫的身体中间。 母虫的三个头，并不是母虫自己的，它的真正的身体，是那些黑色的部分。 但意外的是，陆铮寒的意识力对母虫一样无效。 它似乎免疫所有的觉醒者能力。 母虫扇动着翅膀，即将撞上直升机。 驾驶员猛拉直升机高度，试图躲开它。 母虫同时升高，直升机在它面前，只是一只笨拙的钢铁小鸟。 眼看着直升机即将被母虫撞上，陆铮寒抬起了左手，掌心的裂纹撕开，触手凭空钻出，狠狠拍在了母虫的身上，将它打得往下一坠。 简星就在这时候，纵身跃下，跳到了母虫的后背上，手里的长刀狠狠刺入母虫后背，侧着用力一拉，划开了母虫半个身体。 母虫后背的切面上，闪烁的幽光更加明亮了，像是某种有着生命力的流体。 简星近距离看着黑色的闪光，忽然之间，他心里生出了一股强烈的，既像是被吸引，又像是饥饿一样的感觉，甚至想要伸手触碰那些黑色的流光。 分神这片刻，母虫尾部的触手挥舞过来，拍中了简星的后背，将他从自己后背上打落。 简星失控地朝着地面倒去，手腕忽然被抓住，将他重新拉回母虫后背上。 是陆铮寒。 陆铮寒及时跳下，拉住了简星。 触手再次攻来，陆铮寒手中的长刀一划，整整齐齐地切断了所有触手。 母虫发出怒吼，它猛地翻转身体，想要把后背上的可恶人类甩下去。 陆铮寒一手勾着简星的腰，另一手里的长刀狠狠扎入母虫后背，同时屈膝，用力往下一蹬，黑色的精神力从他身体里溢出，又集中的腿部，从而爆发出一股庞大的力量。 母虫哀嚎一声，竟然被陆铮寒一下蹬得下坠，重重摔在了地上。 它身体被切开了一半，简星落地时脚下一滑，一脚踩进了母虫被切开的伤口，肌肤接触到那些流动的黑色物质，阴冷而庞大的气息，猛地冲入简星的身体。 有那么一瞬间，他感觉自己与这只母虫，融为一体了，他共享到了母虫的意识，甚至在这一瞬间，看到了所有母虫所在的位置。 只是这种联系很快便中断了，因为陆铮寒极其快速的几刀，将母虫切成了一堆碎块。 每一块碎块上都有暗色流光在不停涌动闪烁，不知道是在发送信号，还是在召唤那些分离的碎片。 母虫四分五裂，散落在石块之上，与碎块链接的长足与触手仍在不断活动。 简星回过神，立马帮着陆铮寒一起，将碎块切成更小的碎块，但就算如此，那些涌动的微光，仍旧没有停止。 附近所有异形都已经被清理干净，直升机陆续降落，行动的长官们围在碎块前，询问简星这些东西的处理方式。 简星看着碎块上浮动的光芒，出声道：“每一块分开封装，然后找个地方先掩埋起来，不要带回基地，我怀疑它们就算变成碎片了，也能实时传递信息。” 停顿了片刻，简星接着道：“还有，拿一份地图给我，我知道其他的母虫，都在哪儿了。” ** 山洞任务结束，返回总部基地。 基地地面建筑几乎全毁，所有人都转移到了地下区域休息。 回到基地，启明星小队的人水也没顾得上喝一口，立马前往长官办公室，报告山洞任务获得的讯息和经验。 他们这次任务顺利且成功，是一个非常好参考案例，加上简星已经确认了其他母虫位置，那接下来，就一个接着一个的处理。 而雁子坑那边到底要如何应对，仍旧没做出最后决定。 雁子坑处的飞船最近几天毫无异动，连异形都怎么出来活动，基地里一部分人担心贸然攻击，反而适得其反，但另一部分则认为敌方不动，正是主动出击的大好机会。 两边争论不下，加上现在有了大量的母虫任务，于是雁子坑那边的事情，暂时搁置下来，等讨论出结果了再行动。 接下来处理的母虫任务全都非常顺利，异形的虫巢一个接一个被捣毁，喜讯接连不断，胜利仿佛就在一步之遥的不远处。 唯一失败的母虫任务，在沿海。 负责行动的是防海一号基地，而他们行动过程中，母虫跳入大海，消失不见了。 ** 母虫任务期间，基地对于雁子坑飞船的讨论，也终于出了结果，基地决定主动出击，而出击的先遣队，由宋知聆以及她的部下组成。 基地给了他们一个十分艰难的任务：炸开飞船外壳，并想办法探测飞船内部。 行动时间在三天之后，战备物资与支援队伍就位完毕的当日下午。 * 作者有话要说： 明后天就正文完结啦 第61章 尾声一 虫巢清理完毕, 简星他们启程去了沿海，计划搜索沿海虫巢附近海域, 找到逃跑的母虫。 抵达沿海时是傍晚，那边的虫巢驻扎了一支接应小队，对接消息以及作为启明星搜索时的后勤。 直升机沙滩上方悬停，简星四人排队速降落地。 何今宵和裴宿打头，简星靠在舱门边上，往下看去。 接应的小队就在附近, 来了四个人，领头的队长是普通的战斗系觉醒者，身上的红色能量层颜色不深，表示他觉醒的力量等级一般, 但在那层薄薄的红色里, 无比清晰的夹着一根黑线。 线条一端盘绕在队长身上, 另一端像蛇头一样飞起, 朝向大海。 简星怔了一下，下意识转头去看陆铮寒的反应。 陆铮寒也感觉到异常了，目光正落在队长身上, 简星看他时, 他对着简星点了一下头。 两人随即抓着绳子, 滑向地面。 队长上前来，简单寒暄之后，他说起了那天剿虫巢的过程，情况和其他的队伍没什么区别，唯一的不同就是虫母并没有和他们缠斗, 钻出洞穴后, 转头就跳进了大海, 毫无犹豫，就像是事先就计划好的一样。 队长忧心忡忡道：“虫母可以复活异形的尸体，之前炸掉海面飞船，大批异形袭击沿海基地，很多异形都坠在了海里，如果虫母复活并融合了它们，制造出一个庞然大物来……” 说完他又自责道：“都怪我们行动时没做好计划，没在海面上设立防守点，不然也不会让它轻松跑掉。” 简星目光在队长脸上落了一秒，他的眼里的焦虑、自责和担忧都不是假的，但他身上的那根黑线，也确确实实存在。 “防海一号基地最近怎么样？”简星移开目光，“有出现过具有传染性的怪物吗？” “没有。”队长回答道，“沿海所有的基地，都没有出现过，只是当初异形登陆的时候……死了很多人。” 简星抬眸，看向一望无垠的大海。 “快结束了。” 内陆里的母虫已经杀光，而随着母虫的消亡，地面上的所有的异形也通通失去了活动能力，现在地面上只剩下一艘外星飞船。 炸毁它，或者赶走他，这场入侵战人类就已经几近胜利。 反而是宋禅心，像是一枚埋在人类骨肉里的毒瘤，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突然爆发。 不过现在，简星很确定，宋禅心最后那一部□□体，一定藏在海里。 夜晚光线不好，海上搜索风险太大，简星他们决定第二天一早出发。 启明星小队的休息帐篷安置在距离驻扎点几十米远的礁石上，何今宵升了堆火煮东西吃。 简星和陆铮寒站在礁石边上，隔着四五米的高度看向海面。 浪花汹涌，狠狠撞在石头上，碎成大片白色泡沫。 齿鱼感应到活人动静，成群结队的从水里跳起来，张大了嘴巴，试图咬人。 陆铮寒挥手，甩出颜色浅淡的触手阴影，将大群齿鱼通通拍回海里。 “数量变多了。”收回手，陆铮寒道，“这些鱼。” 上次他们过来的时候，一般只会跳出了几条，但现在是一大群。 简星看向幽暗的海面远处：“也许海里有什么可怕的巨物，把它们赶到了海边。” 陆铮寒闭上眼，意识力极力延伸，扫过附近十几公里的所有海域，水底下，聚集了大量体格相对娇小的海洋生物。 没有发现巨大东西。 也许是探查得还不够深和远。 “我们要回一趟一号基地。”简星余光扫过驻扎点的帐篷，“把他们弄晕之后。” 队长身上有问题，尽管他自己毫无意识，那根黑线也只是朝向海面，并没有与海面链接，但他还是可能会在无意识里传递出消息。 陆铮寒没有意见，点头应好。 简星随即把裴宿拉过来，低声快速说明情况，再由他通过声音，直接把声音传递进何今宵的大脑。 等吃过东西，驻扎小队开始轮流休息，裴宿发动了声音攻击。 他顺利的将小队的人全部弄晕。 为了防止驻扎点出现意外，何今宵留下来照看，简星、陆铮寒和裴宿骑上自行车，赶往一号基地。 这边距离一号基地不过十公里，平时来往都是开车或者依靠自行车。 觉醒者体力强悍，很快便到了一号基地附近。 围墙早已经塌了，只用铁丝网暂时圈起了基地。 几人没有进入基地，陆铮寒用意识力找到万夏的位置，裴宿随即使用声音，远距离在万夏脑海里说话。 简星找了一个稍微高点的地方，看向基地内部。 他注意力击中在远处，瞳孔无意识的收缩，一层淡淡的猩红色蔓延出来。 简星顿时看清了一号基地地面上的所有情况。 防海基地的地面建筑情况，比总部基地好不少，至少还有一半的建筑，仍然可以使用，巡逻的队伍，正在整理或者修补地面工事的士兵情况，全都进入了简星眼里。 他只是匆匆一瞥，就发现了十几个身上带着黑线的人。 视野掠过建筑群，简星找到会议室大楼，大楼塌了一半，另一半还很完整，仍旧在使用中。 站长从完整的建筑里走出来，身旁跟着两个人，他转着头，和那两个人说话。 而站长的身上，同样有着黑线。 简星没再看了，他收回视野。 已经非常确定了，一号基地，曾经被宋禅心，或者他的一部分入侵过，并且留下了大量控制人的黑线，而对此，整个一号基地，毫无察觉。 地藏组织的人入侵，应该是在简星离开一号基地之后，不然他一定会发现问题。 末日旅行的时候——简星清晰地想，是在那之后。 他忽然攥紧了手指，心里翻涌起强烈的自责和愧疚。 陆铮寒偏头，眸光晦暗地在简星身上停留片刻，随即他握住了简星攥紧的手，默了好几秒，陆铮寒才出声问道：“发现什么了？” 简星看了他一会，慢慢放松下来，松开了紧握的手指。 “宋禅心潜入过一号基地，现在很多人，处于半控制状态。”他有些勉强的笑了一下，“不过也长高，我能看到宋禅心留下的连接痕迹，我们只要跟着痕迹，就能找到藏起来的他。” 陆铮寒捏着简星的手指，又忍不住摸了一下他的眼尾。 “那就好。” 两人随即安静下来，等裴宿和万夏沟通完。 几分钟后，裴宿收回了能力。 “聊完了。”他道，“万夏说她没直接发现基地哪里不对劲，只是偶尔会突然有种奇怪的感觉，但很快就会消失，我问了她基地最近有没有来过新人。” 裴宿看向简星：“她说来过两个，一个我们都没见过的新觉醒者，另一个，我们见过，并且认识。” 陆铮寒很快猜了出来：“孙悟。” 裴宿点点头：“不过那个我们没见过的觉醒者，在前几天沿海被异形袭击的时候死了，尸体和其他士兵埋在了一起，当时情况混乱，现在估计也找不出来了。” 说完他停顿了一下，问简星：“万夏问她要不要出来帮忙，他们可以用申请搜索任务的理由。” 简星点头：“让她把孙悟一起带出来。” 随即三人返回驻扎点。 第二天一早，万夏带着孙悟过来了。 简星很仔细地将孙悟上下看了个遍，但并没有发现他身上有任何黑色的能量，他看起来就和正常的觉醒者没有任何区别。 收拾好之后，一行人乘坐直升机朝着海面出发，队长跟随队伍一起。 队长身上的黑线一直漂浮着，指向一个固定的方向。 直升机往前，越飞越远，直到油量表几乎见底。 “我们不能再往前飞了。”队长坐在副驾驶的位置上，扭头回来说，“不然就算补油了也飞不回去。” 他们带的油量只够往返。 简星目光滑过队长身上那根黑线，仍旧指着那个遥远的固定方向，没有丝毫变化，简星心里隐约有种模糊的不妙预感。 “这样下去没用的。”孙悟打着哈欠突然出声，“海洋这么大，你们只会什么都找不到。” 简星看向他：“那你有什么建议吗？” 孙悟揉着眼睛，慢慢转头，对着简星。 几天不见，他的刘海更长了，完全盖住了眼睛，也不知道他平时怎么看东西。 “没有。”只看了一眼，他便偏开头，继续睡觉。 直升机开始返程。 简星扶着舱门，往海面看去。 他想起自己多次梦见过的漆黑深渊，还有那个关于潜水艇的梦境……但理智上又告诉他，宋禅心不可能藏在那里。 深水区里水压极高，人体根本不可能承受。 裴宿出声道：“实在不行，我们可以再等等，宋禅心反正会自己出来的，他总不会一直藏下去。” 何今宵拍了一下裴宿的后脑：“有没有点危机意识？等他准备好出来，就麻烦了。” 裴宿委屈道：“我就随便说说，安慰安慰小简星嘛。” 简星没理会两人，回到座位上，问队长道：“雁子坑那边有消息了吗？” 前段时间基地重新发射了两颗卫星，解决了通讯问题。 队长道：“我现在联系基地。” 喃凬很快，一号基地传来回复：“一个小时前已经就位了，半小时后就会行动，而且雁子坑的飞船半小时前有过一次短暂的异动，飞船有过启动意图，但很快停下了，不知道是不是它们能源出现了问题。” 简星靠向驾驶室，隔着座椅问道：“天上那几艘外星飞船呢，情况怎么样？” 基地：“暂时还不清楚，我现在联系总部询问。” 通讯随即中止。 直升机继续穿过广袤的海面，朝着沿海飞去。 简星看着波浪起伏的海面，心里总有股不妙的预感，他频频看向队长。 队长身上的黑线方向，从始至终没有任何变化，总是固定指向远方。 简星无意识皱起眉，忽然意识到，黑线也许只是个转移人注意力的幌子，宋禅心真正隐匿的地方，或许根本不在黑线指向的方向。 也就在这时候，陆铮寒突然抓住了简星的手，声线绷紧：“海底，有东西来了。” * 作者有话要说： 有点事耽搁了，今天只有三千QAQ 第62章 完结章 本就波涛汹涌的海面, 忽地翻腾起来，像是一张巨大的、抖动的毛毯, 一层一层的浪花快速卷起，扑向天空。 水汽与气流升腾上来，直升机不稳地晃了一下。 意识力不用延伸下去，简星就看到了水底下那个巨大的东西，是个长满了浮动的触手和尖刺的圆球，乍一看去, 像是个放大了无数倍的巨型病毒。 它贴着海底游动。 直升机继续前飞，简星的意识力划过水底，能很清晰地看到此刻直升机的下方，有一片高高耸立的海底山脉, 山脉之下, 是广袤无界的海底平原。 这个像是病毒一样的东西, 之前就藏在那片漆黑的平原之上, 直到碰到这一片高耸的山脉，才将自己暴露在众人的意识力里。 不知道这东西悄无声息地跟踪了直升机多久，如果不是这片突然出现的山脉, 简星他们或许永远也不会发现它。 它顺着山脉攀爬浮动, 海平面也随之隆起明显的波浪, 甚至有那么片刻，它扭动的触手与长长的尖刺穿出了水面。 何今宵和裴宿都反应飞快，抓着这个短暂的空隙，攻击了那个诡异的怪物。 但裴宿的声音切过去，根本没有任何反应, 就像是当初对着母虫一样, 犹如石沉大海, 毫无动静。 反倒是何今宵发射出去的特制炮弹，穿过怪物的触手与翻滚的水面，击中了怪物圆而漆黑的身体。 炮弹里夹着大量的飞船碎片，被冲击波震开后能形成极有破坏性的威力，瞬间炸开了怪物的一小部□□体。 简星在那一刹那里，看到了怪物身上闪烁的幽暗流光，它就是当初逃跑的母虫，潜入深海后，不知道融合了多少死亡异形，使它变得无比庞大。 它会跟踪直升机，大概是被简星和陆铮寒的意识力吸引。 巨大的母虫翻过海底山脉，沉下更深的水底，消失了踪迹，它没有再露面，陆铮寒的意识力也很快因为急速下降的水深而超出探知边界。 简星立马让直升机降低高度。 等到直升机距离海面仅有几十米时，简星和陆铮寒同时找到了母虫。 山脉之后海底距水面并不深，只有十几千米，能一直用意识力锁定住母虫。 在这个距离里，简星能一直看到它，而陆铮寒可以持续用收缩成小股的尖锐意识力攻击它，虽然无法造成巨大的破坏，但很明显激怒了那东西。 它开始朝着水面上浮，并且试图攻击那辆距离水面极近的直升机。 但简星早已经让直升机升空，超出了母虫的攻击距离。 母虫露出了水面，触手极力拉长，一瞬间露出了大半身体，何今宵趁着这个空隙，又对着它打出了一枚炮弹，炸出另一个新鲜的坑洞。 这彻底的激怒了母虫，它很快潜入水底，并且快速朝着防海一号基地游去。 它不再隐藏，而是打算出击。 直升机追着母虫前进，但很快便油量耗尽，不得不停下来进行加油。 队长同时联系一号基地，让他们拉响警报，母虫即将来袭，准备作战。 母虫的速度奇快无比，远远甩开了直升机，仅半小时，它就已经抵达了一号基地附近，而它就在这附近，突兀地停了下来。 一号基地里。 负责的侦查的觉醒者士兵只看到那突然停下的水浪，并不能隔着遥远的距离，用意识力看到那深深的水底，正在发生什么。 他不顾危险，跑出基地的防御围墙，直接冲到了地面与海面交接的礁石之上，意识力再往下探去，他在自己能力边界的地方，看到了那庞大无比的母虫的一部分。 它正在吞捡海底沉积的无数异形尸体，随着它的不断吞噬，它的体积也在快速地变得更加巨大。 侦查者脸色一白，立马跑回基地，将消息传递回指挥部。 ** 直升机的速度不如母虫快，简星返回基地的速度比母虫慢了一个小时，抵达海岸的时候，那只母虫已经吞噬完了海底所有的异形尸体。 它从水底浮起，顶开层层水波，露出自己犹如高楼一般的庞大身躯，无数触手与尖刺密密麻麻的覆盖在身躯之上，像是层层累积的厚实绒毛。 子弹与炮火击打在母虫巨大的身体上，除了打下一些触手与尖刺以外，没有造成任何伤害。 直升机围着母虫飞了一圈。 圆形的母虫不分前后，每个面都长得一模一样，没有缝隙也没有头尾。 它游到岸边，层层触手与尖刺像是千足虫一般快速运动，推着庞大的身躯压上地面。 基地刚修补好围墙瞬间被它压成粉末，从建筑与地面里冲出来的士兵半包围住那个巨大的东西，他们用尽了自己能想到的所有攻击方式，仍旧没有效果。 这个母虫的体型实在是太过于巨大，而威力巨大的导弹会波及到整个基地，除非附近所有的士兵全部撤退，不然没办法使用。 可现在撤退，这只母虫又会以极快的速度追上他们。 母虫巨大的身体一点点压过基地建筑，半包围着它的士兵开始快速后退，速度稍微一慢，立马会被母虫追上，无数触手与尖刺碾压过来。 被压住的人连一声哀嚎都喊不出来，就变成了一滩血沫。 直升机围着母虫飞完一圈，最后保持在一个安全距离，跟着母虫移动。 简星拉开了舱门，探出身，往下看向母虫。 母虫黑色的身体完全被触手和尖刺隐藏起来了，幽暗的流光只在某个短暂的间隙里飞快的一闪而过。 简星捕捉到了那一点快速闪过的流光，视线发现它的瞬间，简星感觉到了微弱的联系感，甚至在那刹那里，他知道了母虫下一步前进的方向。 在基地背后的树林，那只是一个普通的树林。 简星一边想着母虫去那边的目的，一边抓起垂降的绳子，系在腰上。 “母虫准备去树林。”他飞快说完关键信息，又对着驾驶员说，“降低高度，放我靠近母虫。” “树林？”万夏意外道，“那边现在是烈士墓，死亡的士兵都在埋在那里。” 说完她警惕地看了一眼孙悟，见简星马上要从直升机上下去了，才赶着说道：“之前那个新的觉醒者，也埋在那一块。” 简星脚蹬着直升机舱门边缘，已经做好了降落姿势。 他瞥了一眼孙悟。 孙悟低着头，刘海长长的垂下来，完全盖住了眼睛，他起来很正常，完全没有任何反常反应。 简星收回视线，目光滑向陆铮寒，眉头微微一动。 陆铮寒立马明白了简星的意思，他让自己看着孙悟，但比起关心别人的死活，陆铮寒更在乎简星接下来的举动。 “我下去。”陆铮寒起身。 “不，你留在上面。”简星腿部发力，身体迅速往下坠去，只留下一道声音，“接应我。” 简星在失重感里快速靠近那病毒形状的巨大母虫。 无数黑色的触手游动起来，想要抓住简星。 但直升机将距离控制得十分精准，及时拉住了简星，他距离触手只隔一米。 简星抓着绳子，调转身体，头朝下的对着母虫，无数触手极力延伸，拼命想要抓住简星，甚至连前进的速度都放缓下来。 它距离那片树林，只隔着一栋半毁的建筑和一道围墙。 简星抽出一把体积巨大的改制手/枪，对准了触手之间的空隙。 密集蠕动的触手严严实实地盖住了母虫身体表面，只有当部分触手摆动时，会在那瞬间显出幽暗的流光。 简星就在那瞬间开了枪。 修改过的巨大子弹，以一个极近的距离击中了母虫黑色的躯体。 压缩在子弹里的飞船碎片炸开身体，瞬间露出一片流动的暗光，简星在那刹那，与母虫建立起了更加清晰的连接。 简星的意识顺着连接，进入了母虫身体内部。 里面竟然是空的，那些黑色的，像是流体一样的东西，只覆盖了母虫的外壳，而巨大空阔的中心，只悬浮一个微扁的东西。 简星没来得及看清那个东西是什么，连接便突然中断。 母虫破开小洞便被修复完毕，触手重新密集覆盖，严严实实地挡住了母虫躯体，并且开始快速生长，拉长了抓向简星。 简星猛地蜷起身体，躲开挥舞过来的触手。 直升机往上提了一点高度，让简星远离触手。 简星垂挂着身体，快速地对着陆铮寒打了几个手势。 陆铮寒会意，他抄起用飞船碎片做成的长刀，朝着母虫投掷而去。 长刀打着转儿，穿过十几米的距离，削向母虫。 触手接连被连根斩断，露出大片的黑色本体。 简星就在这一瞬间，抽出后背的长刀，斩断绳子，身体瞬间失控，朝着母虫露出的本体坠去。 直升机上，目睹这一幕的人震惊无比，齐齐起身，冲向了舱门，大喊简星的名字。 陆铮寒抓紧舱门边缘，意识力瞬间失控，从他的身体里溢了出来。 所有人都感觉到了源自他身上的庞大气压，驾驶员呼吸一窒，无意识里拉高了直升机的高度，远离母虫。 而陆铮寒就在下一秒，松手朝着母虫坠去。 何今宵想拉他，但他不仅没有抓到陆铮寒，反而被他顺走了斧头，何今宵最后只能发出一声怒喊：“草，陆铮寒。” ** 简星在即将撞上母虫本体之前，划开了表面，直接坠进了母虫内部。 黑暗，压抑安静而缓慢的黑暗。 他像是坠入了某种深渊，身体在缓慢地下坠，周围没有半点光亮与声音，好像一切都被隔绝了，连同着地球的重力一起。 这就是简星曾经反复梦到过的地方。 不是在海底，也不是在某种深不见底的深渊，而是在这里，巨大的母虫身体内部。 简星睁开眼，入目的只有无尽黑暗，这里没有光，而就算是有光，他能看到的，也只有这一方圆形的黑色巨壳。 身体仍在下坠，明明这母虫只有几十米高，但简星一直处于坠落状态，仿佛永远也到达不了底部。 几秒的缓和之后，简星蓄起力气，翻了个身，面朝着下方的黑暗。 这里面，有一个东西，简星要找到它。 视野里是大片的黑暗，什么都看不到。 简星干脆闭上了眼，意识力延伸出去，看到的仍旧只是大片黑暗，手脚挥动，也碰不到任何东西。 他好像被困在了这个没有边界和光亮的地方。 但不应该是这样。 不应该。 简星睁开眼，思绪一点一点的镇静冷漠下来，他盯着面前的黑暗，瞳孔忽然开始收缩，继而猛地扩大，一层猩红，在简星的眼睛里弥漫开来。 红色的，明亮如红月一样的双眸，在这个完全黑暗的空间里，无比的醒目耀眼。 母虫似乎感觉到了异常，它的触手疯狂甩动起来，空间内部也出现了剧烈的波动。 简星看到了那一道道的，细如粒子一样的线条，它们在空间传递和游动，而简星在这层波动里，感觉到了空白。 他勾起唇，红色的双眸微微一眯。 “找到了。” 简星对着那片空白，扔出了长刀。 黑暗里，飞舞的长刀划出层层波动，穿过粒子一般的线条，精准无比地插进了那个悬浮在母虫身体内部的东西。 母虫愤怒地抖动起来，更多的线条在内部游动穿梭，波动层层重叠，清晰勾出了那个东西的轮廓，是一颗人的大脑。 长刀划过，大脑被一分为二，一道更加强烈而愤怒的波动，轰然扩开，像是飓风一样向着四周冲击。 简星被那股冲击力推得后退。 也就在这时，后背的母虫外壳，忽地破开了，光线倾洒下来，有人影从上方落下。 还没等简星回头，后背一热，腰上也缠了一只手臂。 熟悉的味道与温度一起袭来，简星立马确定了背后的人，是陆铮寒。 刚涌入的光线很快消失，母虫合拢了被砍开的缝隙。 黑暗重新袭来，而大脑被切开时爆发的波动也逐渐消失，取而代之的，是更多像是粒子线一样的东西。 那些线条疯狂叫嚣着，像是柔和的水波，层层叠叠的裹住了简星和陆铮寒。 空间开始挤压，简星感受到了明显的压迫感。 他看向周围，能看到的除了黑暗，还是黑暗，但他能感觉到，母虫的身体正在急速收缩，像是要就这样压死简星和陆铮寒一样。 ** 母虫外部，直升机上。 从高处往下，能非常清晰和直观看到母虫正在收缩，原本庞大无比的身躯，迅速变小。 那些长长伸出的尖刺，忽然朝着母虫身体内部缩去，既像是被母虫外壳吞融了，也像是……正在往内部刺去。 ** 简星也发现这一点了，尽管仍旧看不到，但那种危机即即将来临的压力感非常清晰。 陆铮寒单手抱紧了他，然后摸出了一支荧光棒，咔嚓一折，微黄的光亮顿时映出整个空间。 简星：“……” 他当时怎么就没想到带根照明棒。 有了光亮，一切都清晰无比的映入眼帘，母虫的内壳上，密密麻麻地布满了尖刺，所有的刺，都对准了简星和陆铮寒。 随着母虫体型的不断收缩，那些刺与简星和陆铮寒的距离，也越来越近。 母虫打算把这两个人入侵者，扎死在身体里。 两人仍旧漂浮在母虫内部，不能随意移动，也没有下坠，但又能明确的产生下坠感，应该某种的波动和力场，让人产生了这种错觉。 陆铮寒看向四周，寻找可以破开母虫逃生的办法。 简星却看向下方，被切开的大脑就分散落在底部，整个大脑呈一种新鲜的粉红色，哪怕已经一分为二了，还在微弱的跳动者。 它并没有死透。 片刻之间，母虫收缩得越来越小，锋利的长刺就快要碰到陆铮寒后背了。 陆铮寒挥舞斧头，轻松切断伸过来的刺，可这些东西仿佛能源源不断的生长，很快便得到了补充，并且数量更加密集，多到了根本砍不过来的地步。 一根尖刺突然从下方生出来，擦着简星的大腿刺过，鲜血的气味瞬间扩散开。 陆铮寒立马斩断了那根尖刺，但另一根趁机从陆铮寒后背刺来。 噗嗤一声闷响，尖刺穿过陆铮寒的肩膀，插入了简星的后背，并且贯穿了他的胸膛。 温热的鲜血滴滴答答落在陆铮寒的手背上。 简星闷哼了一声，他缩起身体，抓住陆铮寒的手腕：“对不起，我可能要……连累你了。” 陆铮寒俯下身，鼻尖擦过简星的侧颈。 他没有说话，只是在那一瞬间，一股无比汹涌庞大的黑色精神力，猛地从陆铮寒的身体内部爆发出来，迅速交织，形成触手的形状。 黑色的力量浓厚异常，几乎凝成了实体。 长而粗壮的黑色触手猛烈挥舞扩开，绞住了所有围绕过来的触手。 一阵噼里啪啦的脆响之后，所有的尖刺齐齐断裂，像是尖锐的大雨，刷拉拉地掉落下来。 母虫愤怒异常，猛地收缩身体，企图直接挤死这两个可恶的人类。 但黑色的触手抵住压过来的母虫内壳。 陆铮寒闭上眼，脸色变得更加苍白，几滴汗珠滴落下来，从简星的面前划过。 简星沉默地握紧了陆铮寒的手。 陆铮寒回握住他，下一瞬，更加庞大猛烈的精神力扩散出来。 啪嚓——一声整齐而清脆的响声。 母虫的整个外壳碎裂成数块，分散落下。 明亮的天光，终于洒落下来。 那股束缚着简星和陆铮寒的悬浮力量，顿时消失，两人失重下落。 也在这一瞬间，陆铮寒后背上的所有触手，齐齐消失，在脱力的昏厥过去之前，陆铮寒还没忘记翻转身体，将简星护在怀里。 咚的一声，两人砸落在地上，与之相伴的，是无数母虫碎块。 一片碎块落在了简星身上，幽暗的流光闪过，简星在那一瞬间与碎片建立起了连接，他感受到了两个字——撤退。 而这之后，碎片上的流光彻底暗淡，变成了一种看似普通的黑色石头。 简星扔开石头，将陆铮寒扶起来。 围在周围的士兵也迅速赶了过来，有人在问简星感觉怎么样，也有人在大声喊着医疗兵。 混乱的声音包裹过来，让简星有些眩晕。 他下意识搂紧了陆铮寒，抬头看向周围的人。 全都是身上没有任何能量层的普通人，那些诡异的黑线，也消失了吗？ “站长！”有人突然喊道。 男简星精神一紧，风立即看了过去。 站长快步朝着简星走来，而他的身上，仍旧围绕着一根细细的黑线，只是那线的颜色变得十分薄弱，像是处于消亡边缘。 简星看向那树林那边，强忍着眩晕和胸膛被贯穿的疼痛。 “何今宵和裴宿他们呢？” “这儿。”何今宵刚从直升机里下来，两步跑过来，“怎么了？” 简星拉住何今宵，迅速交代：“挖森林，把那个新的觉醒者找出来，我怀疑宋禅心的一部分，就在那里，还有……” 简星看向周围。 “找这附近的大脑，被切成了两半，找到后烧掉。” “好。”何今宵沉稳道，“交给我。” 交代完这两点，医疗兵便要抬走简星和陆铮寒。 “等一下。”孙悟不知道什么时候也跟了过来，他走到简星身旁，低头看着他。 海风吹过来，扬起他过长的刘海，简星看到了他的眼睛，充满了探视和疑惑的眼睛。 “我们见过。”孙悟语气肯定，“对吗。” 简星没有承认，也没有否认。 孙悟仿佛已经确定了答案，他点点头，说道：“难怪。” 裴宿忍不住插嘴：“人家男朋友就在边上站着呢，你搭什么讪。” 孙悟没理他，转身走了。 ** 何今宵留下来，和裴宿以及万夏交流信息，三人分成了两组，一组带人找大脑，另一组带人去挖树林。 对于挖树林，裴宿胡乱找了个借口应付，并没有说出真实的理由。 但一号基地的人并没有怀疑他，毕竟这是简星下达的命令。 只是树林面积太大，之前埋葬在这里的士兵也太多了，这样找一个人，耗时又耗力。 他们吭哧挖了一会，孙悟不知道什么时候又晃了过来，站在裴宿旁边，语气恹恹地：“在那里。” 他指了一个位置。 裴宿茫然：“什么？” 孙悟道：“我能感觉到，他就在那里，现在还很微弱，你们动作要快点。” 裴宿只犹豫了几秒，便说：“行，先相信你一次。” 半小时后，裴宿果然在孙悟指定的地方，找到了那个新觉醒者的尸体。 何今宵那边也找到了两半大脑，他们立即将大脑与尸体，全部焚烧。 ** 简星贯穿伤需要立即手术，但他拒绝了，站长陪在旁边，急得不停走动。 陆铮寒在另一边，已经送进了手术室。 简星躺在床上，目光锁定着站长，他在等。 半个多小时后，他终于看到了想要的结果——站长身上那点微弱的黑线，消失了。 结束了，所有的事情。 * 作者有话要说： 正文完结啦，番外可能要过几天，先处理一下家里的事，这章留评发个小红包，感谢大家一路支持到这里，这本太多没写好的地方了QAQ，厚着脸皮比心